坐在饭桌上，胡禾还在思考着陶芸的忠告。在绝交之前，自己的眼里就只有她，从来没有在意过周围人的眼光。

既然回忆里能改变，那不如多多留意身边人的看法，也许能让自己迎来一个圆满的结局。

也不知是下午中暑了，还是因为跟周荔晓聊得太开心，再或者是思考陶芸的建议分了神，也可能只是因为是身处回忆之中，胡禾吃得特别多。也许自己的潜意识里想做一个饱死鬼吧。

但是，即便是回忆，这感觉还是太真实了。无论是饭菜的香气，还是肉块在嘴里的嚼劲，都跟真在吃东西一样。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暴饮暴食的后果就是，腹痛难耐。

胡禾这时才意识到，进入回忆之后，自己还没有去过一次厕所。现在的感觉已经十分强烈。但是过往的经验也告诉自己，最可怕的噩梦就是到处找厕所。因为一旦找到，很有可能就尿床了。

所以胡禾一直强忍着。

“不对，现实中的我现在应该浑身是血，而且脑袋应该也受了重伤，出现大小便失禁也不是很稀奇的事。”

这么一想，确实没有强忍着的必要。该吃吃该喝喝，该拉那就拉。就剩这么一点时间了，何必庸人自扰呢？好好享受生活才是最优解。

方便过后，胡禾整个人轻松不少。也没有梦中方便后，现实中也没憋住的糟糕体验。难不成，大脑严重受损，感觉不到了？

夜深了。

胡禾躺在床上，感觉下午那阵眩晕的后遗症又出现了。现在脑子又有些浑浑噩噩。

虽说，吃喝拉撒都已经不是问题了。但另一个更大的担忧出现了。

胡禾以前也经历过在梦中睡着，进入梦中梦。醒来后整个人会变得十分疲惫。但是濒死状态下，在回忆里睡着，还能够再醒来吗？是在现实中苏醒，还是进入另外的回忆？万一醒不过来呢？会怎样？

对这些问题思考的越多，胡禾内心的恐惧就更多一分。

“坚持住，不要睡！睡着了就醒不过来了。”电视剧里面经常有这样的台词。

胡禾现在睡过去，那就没有机会跟周荔晓一起上学了。

他从床上坐起来，到厕所用冷水洗了一把脸。

“我怎么就只想着上学的事？明明还有很多事情想跟她一起经历啊。”

胡禾看着镜子里满脸倦容的自己，眼中已经因为熬夜充满了血丝。

回到床上的胡禾，还在想方设法地强迫自己保持清醒。但是疲倦感已经愈发严重，他就在浑浑噩噩之中，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直到闹钟铃响，胡禾才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但他很快就清醒了。

是的，自己醒过来了。

他向窗外望去，是明艳的阳光。他赶紧起床，看了一眼客厅挂着的日历。最面上的一张是8月23日。

昨天是他们认识的那天，8月22日。

所以，这一觉真的只是过去了一个晚上。回忆依然是连续的。

胡禾顿时兴奋了起来。这意味着他能够跟周荔晓一起上学了，弥补上这个遗憾。

洗漱完毕，胡禾立马跑到楼下。在楼下站了两分钟，碰见好几位楼上楼下的邻居出门。他觉得有些不妥，向着陶芸家的方向走了一小段。

在这里应该不容易被邻居们看见了。

几分钟后，周荔晓就出现在胡禾的视线中。

在距离胡禾还有十几米远的地方，周荔晓抬起右手向胡禾打招呼。自行车随即摇摇晃晃。

胡禾快跑过去，扶住自行车，说：“你这样太危险了。”

周荔晓跳下车，冲胡禾做了个鬼脸。但在胡禾眼里，那模样甚是可爱。

“以后骑车的时候一定要扶好。”胡禾叮嘱道。

“好的。”周荔晓用清脆而跳跃的语调回答。

胡禾自觉地把车接了过来。

走到胡禾家楼下时，周荔晓说：“你果然还是怕你父母看到的吧。”

胡禾没说话，只是微微点点头。

“啊！”周荔晓突然叫了一声，“差点忘记了。你快看看我的车筐。”

胡禾低头看了一眼，车筐里放着一个粉色的小熊饭盒。他右手推车，左手拿起了饭盒，感觉还是有点沉的。

周荔晓把车把接过来，说：“你快打开。”

胡禾看着她满脸期待的样子，故意不着急打开饭盒，问道：“是给我的？”

周荔晓频频点头，继续睁大双眼，密切关注着他的表情变化。

胡禾假装要打开饭盒，又问道：“那我真的打开了？”

周荔晓再次连连点头，仿佛是自己要拆开礼盒一般，充满期待。

胡禾知道再逗下去，她该着急了。他轻轻打开了盒盖，饭盒里面装着的是两团糯米饭。与街边推车的小贩售卖的不同，这两团糯米饭没有淋上卤水，也没发现通常会夹在米饭间的酸豆角、豆腐丝、香肠等等小料。

胡禾故作疑惑地看着周荔晓，问道：“这是，你做的？”

“嗯嗯。”周荔晓很得意地笑着，“这一个里面是切碎的鸡蛋，这一个里面是切碎的香肠，两个里面都还放了肉松和火腿肠。你想吃哪个？”

“两个看起来都很好吃的样子，吃哪个都可以。”其实胡禾更喜欢香肠，但他不知道周荔晓喜欢什么，“要不，你帮我选吧。”

“那，你吃鸡蛋这个吧。你昨天肯定没休息好吧，要补补营养。”

胡禾看着她，半晌没出声。

周荔晓说：“你眼睛里面都还有血丝。昨天晚上没睡好吗？是不是因为下午中暑的原因？”

胡禾连忙把头转到另一侧，躲开周荔晓的视线。他不敢去解释昨晚的实情，但他也不想编织谎言来欺骗她。

因为，她真的太敏锐了。

“嗯。”

“都怪我不好。”周荔晓突然跺跺脚，对自己生气了。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把胡禾吓了一跳，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他赶忙说：“是我自己的问题，怎么能怪你呢？”

“我就应该记一下你家电话，晚上给你打个电话的。”周荔晓的眼睛里竟然有些湿润了，“作为朋友，我太不合格了！”

那个年代，同学之间联系，大多还是用家里的座机或者父母的小灵通。胡禾家庭条件一般，自然是没有手机的。

“是我不好好休息，让你担心了。”胡禾看着周荔晓差点夺眶而出的眼泪，心里一阵刺痛，“对不起。”

周荔晓轻轻拭去眼角的泪水。

胡禾把饭盒推到周荔晓面前，说：“不说那些不开心的了，好吗？再不吃，可就凉掉了。”

周荔晓接过饭盒，把夹着鸡蛋的糯米饭放到胡禾手上，自己拿起另一团。

胡禾咬下一口，还没开始咀嚼，就以极其夸张地方式说：“哇，太好吃了！又香又甜，比街上卖的好吃太多了！”

胡禾浮夸的演技把周荔晓逗笑了。她说：“你太假了。”

“我很真诚的。”胡禾也不再回避周荔晓的视线，“昨天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

“嗯。但是以后你一定要好好爱惜自己，不要让我担心了。”周荔晓看着他眼中的血丝，充满爱怜地说。

胡禾把嘴里的糯米饭咽下去，举起左手，说：“我发誓，以后绝对不做让小荔枝担心的事。”

周荔晓看着他认真发誓的样子，也举着手说：“我也不会让你担心的。”

胡禾又咬了一口糯米饭，细细咀嚼，然后调侃道：“其实我更喜欢香肠。”

“那你不早说！”周荔晓轻轻在他背上打了一下，佯装生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