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宽敞，厉渊周身空气却冷凝到了极致，压得所有人喘不上气。

他沉默不语。

但所有人都知道他生气了。

他拿出烟盒，夹着一支烟点燃。

呼出白雾，笼罩了他的面容，他就这么透过朦胧的雾气看着姜意欢，眼神不明。

“滚。”

随即，厉老爷子也不悦地挥了挥手。

柳禾扶起了姜意欢。

姜意欢抽离了自己的手，笔直地站在厅中，字字有力道：“既然我在这里诸多不便，那我马上便搬离，老爷子，谢谢多年照拂。”

她要走也要走得体面，干脆。

她再也不会如前世小心翼翼，担惊受怕。

说完，姜意欢转身离开。

落在她背影上的目光，危险而冷厉。

……

走出大厅，多颗避孕药带来的胃肠反应席卷而来，头晕恶心。

姜意欢没走出去几步路，人就晕了过去。

等姜意欢醒来，柳禾便坐在床边眼眶有些泛红。

看她醒来，上来就是一巴掌，不重，像是挠痒痒一样。

“你想吓死我是不是？那药是可以乱吃的吗？”

“妈，没用的，我不吃这辈子都走不出厉家。”姜意欢虚弱道。

“你……命苦！以前就和你说了早点接触一下富家子弟，若是嫁得好了，也能过安稳日子。”柳禾劝道。

“像你一样？”

算哪门子安稳日子？

柳禾欲言又止。

这时门开了，厉石岩端了一碗粥进来。

“意欢醒了，赶紧喝两口粥，胃里也舒服点。”

姜意欢刚想说谢谢，就发现厉石岩耳朵破了，从划痕看像是被什么锋利物砸过去的。

一定是厉老爷子。

他一直不待见他们这一房，嫌弃二儿子愚笨，还执意娶了个带拖油瓶的女人。

姜意欢歉意道：“叔叔，给你添麻烦了，我会尽快走的。”

“别乱说！”柳禾不悦。

厉石岩轻拍她的肩膀：“医生说意欢醒了还要吃药，你去倒杯温水。”

柳禾立即起身离开。

厉石岩坐在床边，微微叹气：“意欢，你一定要走吗？”

“叔叔，我留下会给你和妈妈添麻烦的，我都这么大了，会好好照顾自己。”

“怪我没本事。”厉石岩掏出一张卡塞进了姜意欢枕下，“别推辞，你一个女孩子在外面有的是地方花钱，密码是你的生日，出去要小心点。有事给我和你妈打电话。”

姜意欢感激道：“谢谢你，叔叔。”

厉石岩看着姜意欢，没由来道：“今天老三也真是奇怪，太反常了。”

姜意欢不明道：“怎么了？”

“你妈喊你晕了，老三居然冲了出来，抱着你就走了，要不是老爷子喊人把你送回来，这会儿你还躺他院子里。”

“什么？”姜意欢惊得捏紧了被子。

“你放心，老三说怕你死在厉家，落人口舌。”

“嗯。”

这才像厉渊，姜意欢苦笑。

昨夜的一切恍然如梦。

姜意欢吃过药休息了一会儿，随即起身收拾了一个包。

离开时，她避开了柳禾，否则柳禾一定哭哭啼啼的。

走出厉宅时，一路上佣人都低着头，生怕和她沾边似的。

她站在门廊下，看着渐渐暗下的天色。

这一天，终于快过去了。

京市的秋意来得早，傍晚的风萧萧瑟瑟。

姜意欢压着包带，加快了离开的脚步。

厉宅是独立的园姜式宅邸，虽然在京市最好的地段，但为了不被外界打扰，厉家早就将宅院周围的地也一并买下。

修了环绕的私人公园，偶尔做活动也会对外开放。

但没有地铁，没有公车，就连出租车也很少得可怜。

姜意欢再快也得走二十分钟才能到最近的站台。

她顶着风走在路灯下，走出去几分钟，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她下意识往边上靠了靠。

没想到车却停在了她身侧。

“姜**，请上车。”

车窗降下，一张还算熟悉的脸探了出来。

是厉渊的助理，陈瑾。

姜意欢微愣，余光瞥向后座，戴着红翡扳指的手在膝头轻叩着，似有不耐。

厉渊。

姜意欢不想和他再有任何的瓜葛，摇摇头：“不用，小叔慢走。”

她拉了拉背包，继续往前。

身后，陈瑾快速下车挡住了姜意欢的去路。

他端着礼貌恰当的笑容，缓声道：“姜**，请上车，这也是为你好，三爷说你这样提着行李离开，万一被人看到了对谁都不好。如果你不愿意，那我就只能用自己的方法请你上车。”

姜意欢捏紧了背包，看向了后座车窗，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

但她知道，厉渊正看着她。

厉渊的手段在京市出名的狠厉，前世，她也见识过了。

真的硬碰硬，他会怎么做可想而知。

姜意欢身体顿时没了一丝热气，整个人凉飕飕的。

她好不容易重活一世，不想再去挑战厉渊的怒气。

姜意欢点点头，走向副驾驶。

人却被陈瑾塞进了后座。

刚坐稳，她就嗅到了车厢内的酒气。

狐疑看去，厉渊高挺的身子靠着椅背，半阖眼眸，昏暗中，他大半张脸都隐匿在阴影中。

危险又冷峻。

厉渊掀了掀眼皮，淡淡道：“走了？”

他的声音没什么情绪，却压得姜意欢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嗓子眼。

良久，她才反应过来这种感觉。

像极了他前世惩罚她时说‘想走？没那么容易。’的语气。

姜意欢压着恨意，挪了一下位置，刚想回答，手机响了。

是柳禾打来的。

姜意欢不想接，怕柳禾又抱怨她不知道抓住机会。

可厉渊的目光已经落下，蹙了蹙眉。

姜意欢只能接通。

“姜意欢！你想气死我是不是？我亏待你了吗？要你离家出走？”

柳禾声音微哽，字字都透着无可奈何。

她也知道自己没能力保住女儿。

“妈，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你……小心点。”柳禾叹了一口气，还是无奈妥协了，“意欢，要不……我找你叔叔帮你相亲吧，有个男人依靠也好过一个人在外，你叔叔一定会帮你找个适合你的。”

柳禾又开始说教了。

姜意欢余光轻瞥厉渊，实在看不清他的脸色，但自己已经发虚，着急忙慌地说再见。

柳禾难得硬气一回：“别和我打马虎眼，我也是为你好，就这么说定了，等过几天你就去相亲……”

“妈！挂了。”

姜意欢说完就挂了电话。

前世，柳禾也张罗过相亲，可后来出了她和厉渊的事情，便不了了之。

提到厉渊，他应该没听到吧？

听到了也无所谓，他也不会在意。

但车厢内像是突然被真空一样，针落可闻。

路灯被枝丫分割，光线斑驳透进车窗，从厉渊深邃的轮廓上滑过。

姜意欢如坐针毡，不由得握紧了手。

随即，一声轻嗤。

“相亲？”

“姜意欢，你昨晚到底有一句话是真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