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吓得手一抖，麦乳精撒了一桌子：“秀、桂芬妹妹.我给国栋泡点喝的，

他今天要去县里开会.”我走过去接过搪瓷缸：“我来吧，你回去歇着。”赵玉兰站着没动，

眼睛一个劲儿往里屋瞟：“国栋醒了吗？”“怎么？”我故意提高嗓门，“找他有事？

”里屋传来张国栋的咳嗽声。赵玉兰脸一红，扭头就走。我冷笑一声，

往缸子里加了三大勺麦乳精。这玩意儿金贵，一般人可喝不起。张国栋打着哈欠出来，

看见桌上的麦乳精，眼睛一亮：“哪来的？”“我买的。”我递给他，

“听说你要去县里开会？”他接过缸子，语气缓和了不少：“嗯，讨论下半年生产指标。

”“穿这件去吧。”我从包袱里拿出新做的中山装，“昨晚赶出来的。

”张国栋愣住了：“你”“试试合不合身。”我帮他穿上，故意大声说，

“用的是供销社新来的呢子料，一尺要三块八呢。”走廊上路过的工人都探头看。

张国栋挺了挺胸，笑着说：“不错，很合身。”小军揉着眼睛从里屋出来，

我赶紧招呼：“儿子，快来看你爸多精神！

”张国栋难得摸了摸小军的头：“好好在家听**话。”曹秀珍拎着个布袋子走了进来，

“国栋！我给你准备了”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国栋身上的新衣服。

我笑眯眯地问，“嫂子，什么事这么急啊？”曹秀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最后把布袋子往桌上一摔：“没什么！”袋口散开，露出里面两个煮鸡蛋。

那时候鸡蛋可是稀罕物，一般人舍不得吃。“哟，鸡蛋啊。”我故意惊讶地说，

“嫂子真舍得。”张国栋看看鸡蛋，又看看身上的新衣服，突然说：“秀珍，

以后不用这么破费。”曹秀珍的眼圈一下子红了：“我、我特意早起煮的”小军突然说，

“爸，该走了，不是说八点的会吗？”张国栋这才反应过来，匆匆喝了口麦乳精就往外走。

曹秀珍追到门口：“国栋！鸡蛋”“给小军吃吧。”张国栋头也不回地走了。

我拉着小军坐下，慢悠悠地剥鸡蛋：“小军，吃吧，别浪费你婶子的心意。

”小军刚咬了一口，曹秀珍就冲过来一把抢走鸡蛋：“谁让你吃的！”鸡蛋掉在地上，碎了。

小军吓得往我身后躲。“曹秀珍！”我猛地站起来，“你发什么疯？”“我疯？

”曹秀珍指着我的鼻子，“王桂芬，你别得意！你以为做件衣服就能.”“吵什么吵！

”隔壁的王婶探出头，“大清早的，让不让人睡觉了？”曹秀珍这才悻悻地收了声，

狠狠瞪了我一眼，摔门走了。中午，张国栋开完会回来，一进门就问我：“秀珍呢？

”“不知道。”我正在缝小军书包上掉下来的扣子，“可能去供销社了吧。

”张国栋皱眉：“县里领导下周要来视察，她负责的文艺表演还没排练好。”“是吗？

”我头也不抬，“那得赶紧找她。”张国栋转身要走，我突然叫住他：“对了，

小军班主任说，下个月县里有数学竞赛，要是拿了名次，能保送县一中。

”张国栋脚步一顿：“真的？”“嗯。”我放下针线，“不过得交二十块钱报名费。

”“这么多？”张国栋下意识皱眉，但看到小军期待的眼神，又马上改口，“行，我想办法。

”他刚出门，我就听见外头传来曹秀珍的尖叫声：“什么？二十块钱？给那个小兔崽子？

”小军不安地看着我：“妈，爸会不会.”“放心。”我摸摸他的头，“妈有办法。”果然，

晚饭时张国栋沉着脸回来了。曹秀珍跟在他身后，一脸得意。张国栋坐下就说，“桂芬，

那二十块钱，缓缓吧。”“为什么？”我故作惊讶，“小军成绩那么好”“大妮要学舞蹈！

”曹秀珍插嘴，“一节课就要五块钱！

”赵玉兰小声帮腔：“小花也要买新裙子.”我放下筷子，直视张国栋：“所以，

你宁可花钱给别人的孩子学跳舞买裙子，也不让自己儿子参加竞赛？”张国栋被我问住了，

支支吾吾说不出话。“行啊。”我冷笑，“那这样，咱们让三个孩子比比。

下周县领导不是要来吗？让小军当场做套数学题，大妮跳舞，小花背诗。看领导夸谁，

钱就给谁，怎么样？”曹秀珍立刻跳起来：“比就比！我家大妮可是.”“闭嘴！

”张国栋突然拍桌子，“这事以后再说！”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我注意到张国栋看曹秀珍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不耐烦。5天刚亮，

曹秀珍就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大妮！快起来练功！”我轻手轻脚爬起来，

看见曹秀珍正揪着她闺女在院子里压腿。大妮疼得龇牙咧嘴，眼泪直打转。“嫂子，

这么早啊。”我端着搪瓷缸站在门口。曹秀珍白了我一眼：“有些人就知道睡懒觉，

我们大妮可是要考文工团的！”“真用功。”我喝了口水，“不过我听工会刘主任说，

这次县领导来视察，主要看生产成绩，文艺表演就随便看看。

”曹秀珍的手一顿：“你听谁说的？”“昨儿个去食堂打饭，刘主任亲口说的。

”我压低声音，“他还说，这次表现好的车间，每人奖励五斤猪肉票呢。

”曹秀珍眼珠子转了转：“真的？”“骗你干啥？”我转身回屋，“不过你也别跟别人说，

刘主任就随口一提。”我刚关上门，就听见曹秀珍急匆匆往外跑的脚步声。

小军揉着眼睛坐起来：“妈，今天不是星期天吗？”“是啊。”我拿出新做的蓝布书包，

“走，妈带你去县图书馆。”小军眼睛一亮：“真的？”“当然。”我帮他系好扣子。

我们刚走到厂门口，就看见赵玉兰急匆匆往办公楼跑，她急得连头发都没梳利索。

“玉兰婶子怎么了？”小军好奇地问。我笑了笑：“可能突然想起什么事吧。

”图书馆里静悄悄的。小军如饥似渴地翻着新书，我在旁边看着，心里又酸又暖。

上辈子这孩子连本像样的课本都没有，现在总算能好好读书了。中午回家时，

远远就听见家属院里吵吵嚷嚷。“赵玉兰！你要不要脸？”曹秀珍的尖嗓子老远就能听见，

“明明是我先报名的！”我们快步走进院子，看见曹秀珍和赵玉兰正在洗衣池边拉扯。

几个邻居围着看热闹，张国栋站在中间，一脸为难。“怎么回事？”我拉着小军走过去。

张国栋看见我，像见了救星：“桂芬，

你快劝劝”曹秀珍一把甩开赵玉兰：“王桂芬来得正好！你给评评理！

我早上第一个去报名参加劳模评选，她赵玉兰凭什么插队？”赵玉兰红着眼圈：“秀珍姐，

你误会了，我是去报夜校”“放屁！”曹秀珍唾沫星子直飞，“刘主任都说了，

你就差把名字写劳模申请表上了！”我故作惊讶：“劳模评选？不是说要等年底吗？

”张国栋尴尬地咳嗽一声：“临时决定的，下周县领导来之前选出来。”“这样啊。

”我点点头，“那你们继续，我带小军回去做饭了。”曹秀珍一把拽住我：“你别走！你说，

这劳模该谁当？”“这我哪知道。”我挣开她的手，“不过刘主任不是说，

这次主要看生产指标完成情况吗？”赵玉兰突然插嘴：“我上个月超额完成15%！

”“放你娘的屁！”曹秀珍跳起来，“你那组机器都是我调的！”两人越吵越凶，

张国栋拉都拉不住。最后曹秀珍一把揪住赵玉兰的头发，两人直接扭打起来，

扑通一声栽进了洗衣池。围观的女工们尖叫着散开。张国栋想去拉架，反被溅了一身水。

我赶紧拉着小军后退两步，免得被殃及。“都住手！”张国栋终于吼了一嗓子，

“像什么样子！”曹秀珍和赵玉兰这才分开，两人都湿得像落汤鸡，头发上还挂着肥皂泡。

曹秀珍哭嚎起来，“她先动手的！

”赵玉兰捂着脸抽泣：“明明是你推我.”张国栋气得脸色铁青：“都给我回去！

劳模别想了，写检查！”晚上，张国栋黑着脸回来，一**坐在炕沿上。“丢人！太丢人了！

”他捶了下炕桌，“全厂都知道了！”我给他倒了杯水：“消消气，她们也是一时冲动。

”“冲动？”张国栋冷笑，“你是没看见，赵玉兰把秀珍的脸都抓花了！”我暗自好笑，

面上却装出担忧的样子：“那劳模的事”“黄了！”张国栋烦躁地摆手，“上面说影响太坏，

直接取消了。”我递给他一条热毛巾：“那五斤猪肉票.”“什么猪肉票？”张国栋一愣。

“没什么。”我赶紧摇头，“可能我听错了。”张国栋盯着我看了会儿，突然问：“桂芬，

这事跟你没关系吧？”“我？”我一脸无辜，“我整天除了照顾小军就是做饭，

能有什么关系？”张国栋将信将疑，但也没再追问。夜深人静，我听着张国栋的鼾声，

轻轻起身，从炕洞底下摸出一个小本子。借着月光，

我在曹秀珍和赵玉兰的名字后面各画了一道杠。现在，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第二天，

我特意起了个大早，在公共厨房熬了一锅小米粥。赵玉兰顶着两个黑眼圈进来，

看见我吓了一跳：“桂芬妹妹，这么早？”“睡不着。”我盛了碗粥递给她，“喝点热的吧。

”赵玉兰受宠若惊，捧着碗小口啜饮。“玉兰啊，”我状似无意地问，“听说你老家来信了？

”赵玉兰手一抖，粥差点洒出来：“你、你怎么知道？”“昨天去传达室拿报纸，正好看见。

”我压低声音，“你弟弟要结婚了？”赵玉兰的眼圈一下子红了：“嗯，

要五百块钱彩礼”“这么多？”我故作惊讶，“那你得想办法啊。

”“我能有什么办法.”赵玉兰的眼泪掉进粥里，“工资就那么点.”我左右看看，

凑近她耳边：“我听说，厂里最近有一批残次布要处理，

价格只有市面上一半.”赵玉兰猛地抬头：“真的？”“嘘！”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这事可不能让秀珍知道，她要是捅到厂领导那儿”赵玉兰的眼神一下子变了：“桂芬妹妹，

你放心，我绝对不说！”我拍拍她的肩：“快喝吧，粥要凉了。

”看着赵玉兰匆匆离去的背影，我嘴角微微上扬。6三天后，我正蹲在灶台前炒菜，

曹秀珍怒气冲冲地冲进厨房。“王桂芬！”她一把夺过我的锅铲，

“你给赵玉兰出什么馊主意了？”我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什么主意？”“少装蒜！

”曹秀珍的脸涨得通红，“她偷偷倒卖厂里的布，被保卫科抓个正着！

”我故作惊讶：“有这事？”“现在全厂都传遍了！”曹秀珍咬牙切齿，

“国栋正在办公室发火呢！”我解下围裙：“那得去看看。

”曹秀珍一把拽住我：“你跑什么？这事肯定跟你有关！”我甩开她的手，“饭可以乱吃，

话可不能乱说。你有证据吗？”她被我噎住，我趁机快步往办公楼走去。

办公楼前围了一群人。赵玉兰瘫坐在台阶上，头发散乱，脸上还有巴掌印。

张国栋铁青着脸站在旁边，保卫科长老刘正跟几个干部说着什么。“怎么回事？

”我挤进人群。张国栋看见我，眼神闪烁：“桂芬，你先回去。

”赵玉兰突然扑过来抱住我的腿：“桂芬妹妹！救救我！”我蹲下身：“玉兰，别急，

慢慢说。”“是、是秀珍姐举报我的！”赵玉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说我偷厂里的布.”曹秀珍正好赶来，闻言立刻尖叫：“放屁！明明是你自己作死！

”“够了！”张国栋一声怒吼，“还嫌不够丢人吗？”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保卫科长清了清嗓子：“经查实，赵玉兰同志私自处理残次品布料，违反厂规，

现决定给予开除处分。”赵玉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冤枉啊！”张国栋别过脸去不说话。

保卫科长开始驱散人群，“散了散了！都回去干活！”我扶着赵玉兰往回走，

她整个人都在发抖：“桂芬妹妹，我完了.我弟弟还等着钱结婚.”我压低声音，“别怕，

先回去再说。”刚走到家属院门口，曹秀珍就追了上来：“赵玉兰！你活该！

”赵玉兰突然挣脱我，扑向曹秀珍：“我跟你拼了！”两人又扭打在一起。这次动静更大，

连住在后排的工人家属都跑出来看热闹。“住手！”张国栋从后面赶来，一把扯开两人，

“都给我滚回家去！”曹秀珍不依不饶：“国栋！她骂我不得好死！

”“是你这个**先举报我的！”赵玉兰披头散发，像个疯子，“你不就是想独占国栋吗？

我告诉你，没门！”这句话像颗炸弹，瞬间引爆了全场。围观的人群发出嗡嗡的议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