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欢迎光临，请问有预订吗？」在嘈杂的乐队音乐声中，我努力保持微笑，

迎向一对紧紧依偎的男女。「这谁？」男人扯着嗓子问怀里妖娆的女人。

女人瞥了一眼我胸前的名牌，一脸不屑：「谁知道？新来的呗。」她说得没错，

今晚是我在这家LiveHouse工作的第一天。也是我一天中打的第三份工。

从早上7点到现在，除了吃饭时间，我一直站着工作，现在脚已经肿痛得几乎无法行走。

但我必须坚持下去，因为下周的这个时候，我需要凑齐这期的化疗费用。这时，

又有一人跟在他们身后走了进来，语气中充满了不耐烦：「顾勉，堵门口干嘛？」「鲲少。」

顾勉侧身让路，语带调侃，「新员工培训不到位啊，连VVVIP都不认识。」

一束光打过来，照在被称为「鲲少」的年轻男人脸上。我抬头，恰好对上他冷冷的目光。

他猛地睁大了眼睛，随即眉头紧锁。「方甜？」「李亦鲲？」

我们几乎同时喊出了对方的名字。顾勉瞪大了眼睛，

不可置信地指着我：「你就是那个敢甩了他的人？」02说起我和李亦鲲，哪里存在「甩」

这种关系，至始至终我都没答应过他。这样一个眼高于顶、招摇过市、惹是生非的纨绔，

完美避开了我对理想型的定义。除了那张脸。当年这人没少在学校门口堵我，

害我高三最后一个月翻了好几回墙。在余下的时间里，我如芒在背。

无论我缩在哪个角落忙碌，总有一道冰刀般锐利的目光紧紧扎着我。「诶，你。」

刚收拾完一桌杯子回到吧台，经理突然叫住我，往我托盘上放了瓶黑方，

指了指正中的卡座：「给鲲少送过去。」唉，躲是躲不开了。卡座内，

几个衣着清凉的女人围坐在李亦鲲两侧。靠得最近的那个穿着红色短包裙，

正用光溜溜的腿去蹭他的手背：「鲲少，那天你答应要带我去你家玩的。」

我垂下眼皮非礼勿视，放下酒瓶转身就走。「Nikita.」李亦鲲挡开女人的腿，

喊着我胸牌上胡乱取的英文名。他侧过脸嗤笑一声：「什么破名字。」随即推过来一只酒杯，

点了点：「倒酒。」「哇哦，我们鲲少今天好不一样哦。」顾勉掐着嗓子阴阳怪气道，

「鲲少都不喝酒的哦。这是结婚前的疯狂吗？还是......」「**闭嘴。」

李亦鲲睨着顾勉，眼神冻成了霜。「结婚？？！！」女人们异口同声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

李亦鲲回头瞥了我一眼，我赶忙低头装聋，眼观鼻鼻观心专心倒酒。「不然我叫她们来干嘛，

还不是陪你最后疯狂一把，你那个尹薇，啧啧……」顾勉摇头，「我可惹不起……诶诶诶，

你当喝啤的啊，还给他满上了？」我立刻停下手，顶着众人的注视尴尬笑了笑，

恨不得跑步离开这个是非地。这一晚不过短短几个小时却彷佛过了几年。我已经快站不稳了，

偷空靠上一面墙，瞄了眼吧台的时钟。两点半。坚持住，还有半个小时。

店里的客人只剩零星的两三桌，以及卡座里已经醉倒的......李老板。

「Nikita.」顾勉朝我打了个响指。我打起精神，走进他们的盘丝洞。

女人们正争着抢着把李亦鲲醉得不省人事的脑袋放到自己的光腿上。「真是没用。」

顾勉瞅了他一眼，回头对我咧嘴笑，「鲲少就交给你了。」我：「啊？？」

「你给他倒的满杯，你负责。再说这个点了，他这副样子回家，肯定要被他爸打死。」

顾勉不理蜘蛛精们的**，站起身朝**过来，在我耳边轻声说：「带回家还是扔路边，

随你便。」他笑得促狭，朝我挤了挤眼，一边朝外走一边大手一挥：「账记他头上。」

03「这就是打工人的命......」「谁叫他是老板呢......」

「看在人民币的份上......」我只能拼命说服自己。幸好租的房子离店很近，

我一路连拖带拉，也不知在小宇宙爆发第几回时终于将千斤累赘扔上了床。

我坐在床边地板上龇牙咧嘴喘气，只能自认倒霉。总不能真把他扔路边。李亦鲲脸朝下趴着，

长腿搭在床沿之外。几年而已，这人怎么长这么高了，相较之下我的床简直小得可怜。

我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准备去洗漱。手腕却突然被一只大手死死握住。我迅速回头，

床上的人仍闭着眼睛。紧接着，一股大力将我整个人猛地拽向床上。

我甚至还来不及发出惊呼，便已躺在了李亦鲲身下。「咔嚓......」床垫一沉，

木制床架发出难以承受的响声。罪魁祸首居高临下，偏头瞟了眼倾斜的床尾：「什么破床。」

酒气喷在鼻尖，我瞬间侧开了脸。「你居然装醉？！你干什么！你起来！」

我使劲想推开这个无赖，他却跟山一样压在上面，纹丝不动。「呵。」李亦鲲轻笑一声，

没有让开也没有放手，抬起头朝四周打量了一圈。「你......」

他掐住我下巴扳正我的脸，眉心却皱了起来，像是同情，更像是嫌弃，「你怎么过成这样了。

」我挣开他的手，故作冷静：「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是你租的房子？怎么不回家？」家？

那个早就支离破碎的鬼东西吗？「你今年才要毕业吧？不好好写论文，到酒吧打什么工？

很缺钱用吗？还是说......想钓个男人？」他的声音越来越低，

问到最后竟是有了怒气。我不想跟这个流氓扯这些不着边的事，继续推他：「关你什么事，

你让开。」李亦鲲握住我手腕的力道却反而加重了，他用力卡住我的脸，让我与他对视，

话中多了几分狠毒：「要钱做什么？买包？买名牌？现在女大学生这么虚荣吗？

当初是谁拒绝我嫌我是个混混，不要挡了你这个学霸的大好前程？又是谁给我说有钱了不起？

现在你跪着给我倒酒还不是为了挣钱？早知如此，当初装什么清高？」他自顾自地越说越恼，

最终变成了低吼。胡搅蛮缠的话令我胸口剧烈起伏，近在咫尺的鄙薄在我心里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年多来的委屈、辛酸、无助汇成滔天洪水，就要从我眼眶奔涌而出。我死死握紧拳头，

手脚并用，边踢边喊：「你滚！你滚！滚出去！」或许是被我这样子吓着了，

李亦鲲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摊着手掌想要上前来说什么，又张着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翻身滚下床，趁他还傻愣着，连推带撞把他挤出了门。「砰」一声，铁门关上，

夜晚恢复如常。我沿着门板滑坐到地上，掌心里指甲掐出了血痕，泪水终究冲毁了闸门，

泄洪般一涌而出，和着我的哽咽，奔流不息。为这破烂的日子。04几乎一夜没睡，

却丝毫改变不了我7点不到就要出门的事实。第一份工是医院旁的早餐铺。

第二份工是LiveHouse旁的便利店。

第三份工......我杵在员工通道门前叹气。昨天我把老板扫地出门，

今天我已有心理准备。只是等到这个时间都没等到「你不用来了」的通知。

那老天爷行行好吧，信女愿用十年寿命换那个浪荡子昨晚被他爸打得下不了床。

可是老天爷也嫌我的命不好——专属卡座里，李亦鲲一个人正咬着吸管吸橙汁，

目光毫无偏差地锁定了我。我脚下一滞，立即转身，朝场子另一个方向晃去。我有意躲着他，

尽量不在他的视线内活动。他没有叫我，也没来找茬，看上去一切相安无事。快凌晨的时候，

我从吧台接了单，托着盘子给角落的一桌送酒。这桌客人只有一个中年男人，

这是他要的第三杯酒。我放下杯子转身，他突然一把抓住我的手臂。我吓了一跳回过头，

男人嘴里叼着香烟正眯着眼看我：「几点下班？」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抽出手臂，

可他的手劲很大。「请你放开。」我嘴上客气，心里恨不得反手给他一巴掌。

他露出轻薄的笑：「一晚上你看我好几眼了。別装。」「……我没有」男人不理我的拒绝，

手掌不由分说往我腰上滑去，却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被另一只手扣住手腕甩开了。

「您好，先生，我是这儿的经理，有什么我能为您服务的吗？」

身后响起李亦鲲毕恭毕敬的声音。男人揩到嘴边的油被多管闲事的人破坏了。

他脸上立马显出狠劲儿，高声吼道：「经理什么经理，这我女朋友，关你屁事。」

周围的客人被吵闹吸引了目光。几名工作人员跟着围了上来。李亦鲲看也不看，

朝身后一抬手。他扯了个温文尔雅的笑，另一手扶上我的肩，朝前倾着身子，与男人平视。

他慢条斯理瞄了我一眼，好涵养地对男人说：「不好意思，先生，这我老婆，

放着家里三个孩子不管，哭着闹着非要出来体验生活。」我侧眸瞪着李亦鲲，

他捏了捏我的肩，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男人在我俩脸上几个来回，收回手邪笑了几声，

用男人间的那种调调，挑眉说道：「长这样就根本不能放出来嘛！你怎么放心？」

李亦鲲笑：「您说得对。难得咱俩这么投缘，今晚您的消费我请了。

再给您升级个VIP包间......」他对男人眨眨眼：「服务到位。」

男人眼睛一下亮了，嘴巴一抹，屁颠屁颠跟着引路的服务员往后面去了。我挣开李亦鲲的手，

仰头瞪着他：「哪儿有VIP包间？」李亦鲲目光追着男人的背影，收起了刚才的嬉皮笑脸，

眼里只剩死水一潭。05李亦鲲把我堵在员工休息室的门边。门后不断传来男人求饶的哀嚎。

「你也听到了，长这样就不该放出来。」李亦鲲唇间咬着烟，「明天别来了，好好读你的书。

」我退无可退，被呛得咳嗽。「你管不着。」我隔着烟雾与他对峙。

晚上能找的工作本来就不多，好容易有一家离我打工的便利店、医院和住的地方都近。

没有比这里更方便的地方了。「呵......」他笑得讽刺，「我的地方我管不着？」

他边笑边摇头，下一秒突然就翻了脸，手掌狠狠拍在我耳边的墙上。「这么想钱吗？」

他咬着牙说，「好啊，那我给你介绍个赚钱的差事......」我没出声，瞪着他。

李亦鲲直直看着我，琥珀色瞳仁突然漩起涡流。他扯动嘴角，声音凶狠：「做我女朋友。」

一如四年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我真是被气笑了，给了他一个大白眼：「神经病。」

「我认真的。」「叫尹薇是吧？」「我没开玩笑。」「什么时候结婚？」「10万。」

「......」李亦鲲盯着我张不开的嘴，脸上瞬间浮起意料之外的笑，他凑近我耳边，

惊叹道：「10万？才10万？10万就可以买你当女朋友？

我很想知道多少钱可以买你一晚？」我抬手想要给他一巴掌，

却被他反剪了双臂紧紧箍在怀里。过于亲昵的距离里，我喘着粗气瞪他。李亦鲲却半垂着眼，

一派从容：「理智点儿，这份工作不好吗？你好像很缺钱。」06这份「工作」不好吗？好。

按李亦鲲的说法，就是随时候命、逢场作戏，给他突然丧心病狂催婚的老爸吃颗定心丸。

这对起早贪黑累一整天都赚不到多少钱的我来说，无疑是天上掉馅儿饼。

「只要我爸不再逼我跟尹薇结婚，你随时可以结束这场戏。」他甚至把主动权交给了我。

抛开一文不值的「自尊心」，我没有理由拒绝。我需要钱。非常。

就在我同意了这场交易的第二日，就接到了正式上岗的通知。顾勉要组局。从医院出来，

我匆匆回家换了身衣服，就赶去了酒吧。光是远远望见卡座里坐的满满当当的人，

我脚下就本能地慢了几分，心里打起退堂鼓。顾勉一眼看到了我，朝我招手。

卡座里的妖魔鬼怪齐刷刷用激光眼把我从头到脚扫描了一遍。白衬衣牛仔裙，威胁值，0。

又齐刷刷收回了目光，彷佛我站的地方从来就没站过人。无可否认，

我与这几个平方之内的气场格格不入。李亦鲲吸着橙汁万花丛中正襟危坐，掀起眼皮瞧我，

一副良家少男的模样。顾勉拨开一条白过一条的腿，伸手揪住我的袖子，拉我到中间位置。

他抽了张纸巾娘里娘气地假装擦眼泪。「恩人呐！」他把我摁在李亦鲲旁边，

凑到我耳边说：「谢谢你救我脱苦海，那货差点儿拖我去见他爸，说他喜欢男人。」

我被顾勉欠揍的样子逗笑了，刚才的局促消散了大半。他往我手里塞了一杯酒，

举杯招呼众人道：「来来来，第一杯，我们敬今晚买单的金主鲲少......」

李亦鲲斜睨着他。顾勉丝毫不受影响：「和......大嫂。」

他拿酒杯轻轻碰了一下我的杯子，嘴上没停：「感谢她牺牲自己，

换江湖上从此少一个害人精。」「......」哄闹的场面瞬间结了冰。

上一秒还有说有笑的男男女女，此刻却像被施了定身咒，集体僵在原地。没有口哨声，

没有祝福语，甚至连一丝好脸色都看不到。每一双眼线粗过眉毛的美目都向我投来「就这？」

的鄙视。也不知道顾勉是为什么非要大张旗鼓地给我难堪。他倒是轻松得很，

在一片白眼中仰头一饮而尽。我被四周投来的直白目光压得抬不起头，

只能紧紧捧着手中的酒杯。一旁忽然伸来一只白净的手，握住我的手腕。我下意识想挣脱，

李亦鲲便抓得更牢，与我十指紧扣：「手怎么这么凉？」他夹起我手中的酒杯扔到桌子上，

将他的半杯橙汁递给我：「喝这个。」有人在轻轻叹气。我偏头与李亦鲲对视，犹豫着没动。

顾勉用手肘碰了碰我，叫唤道：「哎哟，这么宝贝。来来来，他俩不喝我们喝，随便喝，

帮鲲少散散财。」他吆喝了三五个人拼酒，把我们撇在一旁。不再是众人的焦点，

我终于松了口气。我推开李亦鲲的橙汁：「我是不是让你脱粉了？」「呵。

那这顿酒就没白请。」他看起来心情不错。但我没心思跟他开玩笑。手还被他握着，

才试着一动，这人就攥得更紧。「干嘛。」他朝**过来，「还没下班呢。」

07正所谓好事从不出门，坏事才传千里。第二天下午，我忙完学校的事情，

准备回家取了东西去医院。院子狭窄的入口旁停了一辆漆面晶亮的红色跑车，

与这处破旧老小区的画风极不协调。进了院子架好单车，我急慌慌跑上楼，

却在楼梯的最后一处转角差点撞上一个人。女人穿着学院风格子衬衣和米白色百褶裙，

居高临下迎上我仰起的脸。她柳眉轻挑，素净而精致的脸蛋上随即绽开甜美的笑容。「你好，

是方甜吧？」我脑子转得飞快。这谁？不等我回答，她微微偏着脑袋，

嗓音温柔：「我是尹薇。」我腿一软，心跳突然加速，面上热腾起来。

这感觉就像被当场捉了奸。不是大吵大闹甚至大打出手，她就那么亲切地望着我微笑。

我哑口无言，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尹薇回头看了看铁门，「能进去坐坐吗？

我站这儿等你等了好久。」进了屋，尹薇靠坐在窄小的实木沙发上，

自然得仿佛是在好友家做客一样。我没工夫烧水泡茶款待她，从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来，

坐到了沙发旁的独凳上。窄小的单间一目了然，尹薇的视线停在我用书本摞起的一只床腿上。

就是前两天被李亦鲲压坏的那只。她收回了目光，浅笑不改：「昨天我听说多了个新朋友，

抱歉没能来参加大家的聚会。所以今早一下飞机我就赶过来了。」

紧接着她从手包里抽出一张黑底金字卡片，推到我面前，

直奔主题：「周末亦鲲哥要给我办个接风宴，我来就是给你送邀请函的。」

尹薇漂亮的眼睛轻闪，光洁**的手指在纸上点了点：「亦鲲哥的好朋友就是我的好朋友。」

虽然学生气的打扮稍微掩盖了她的凌人盛气，

但也挡不住让人生出「能成为她好朋友是多么荣幸」的感觉。我扫了眼那张质感很好的卡片，

婉拒道：「抱歉，我周末可能没有时间。」尹薇慢条斯理把手肘搭在沙发扶手上，

神情反而认真了起来：「别怕。只不过是很随意的聚会。」我一下抬起了眼。

尹薇跟先前见过的那些人不同，从我和她的第一个四目相对到现在，

她并没有表露出丝毫的轻蔑，更是没有对进屋后的任何所见所用表示过嫌弃。

然而这简简单单「别怕」两个字，却已是被她分出了个三六九等。我笑笑不答，反正又不去，

不想做无谓的口舌之争。尹薇也不恼，重新挂上浅笑，拿包起身道别。无可挑剔的好教养。

尹薇关门走了，我盯着茶几上的小卡片。这哪里是邀请函，分明是下战书。

我从未想象过尹薇会是什么样的人，因为这并不重要，我只需要做个工具人，

完成和李亦鲲约定好的事。然后拿到报酬。至于他们有多了不起的家世和多复杂的感情游戏，

跟我没关系，我不好奇、不想也没时间掺和。我把邀请函随手扔进垃圾桶，看了眼时间，

提上保温盒匆匆下了楼。院子门口的那辆红色跑车已经开走了。我盯着那片空地叹气。

顾勉的一声「大嫂」出口还不到24小时，尹薇就坐飞机找到了我家门口。直觉告诉我，

这份差事绝非我想的那么简单。正愣着，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李亦鲲：周末有个聚会。

好好打扮一下。】【我：不去。】【李亦鲲：别怕，有我在。】我一个没忍住，怒了。

08冲动是要付出代价的，老祖宗的话永远可以相信。周末我辗转两趟车，又步行了几公里，

好容易才到了近郊的这处园林餐厅。我拒绝了李亦鲲要来接我，

所以走废掉了穿高跟鞋的两只脚。入口的月洞门前，

我被两名黑衣人打扮的保安一左一右挡了去路：「你好，这里是私人会所，不接待非会员。

请问有邀请函吗？」邀请函......扔的时候挺潇洒的。我正要解释，

李亦鲲和顾勉从里边走了出来。「鲲少。」黑衣人低头。李亦鲲无视他们，

冲我皱眉：「怎么才来？」旁边的顾勉两步越过他，拎起我碎花裙子的大翻领，

声音都变了调：「等等，你准备就这样进去？」

这已经是我倒空衣柜、千挑万选、最能见人的衣裳了，可我嘴上不能认输：「我觉得挺好的。

」「我也觉得挺好的。」顾勉朝他身后瞎眼附和的人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李亦鲲会嫌我丢了他的脸，回怼的话都到了嘴边，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我不禁弯了嘴角朝他笑了笑。李亦鲲愣了几秒神，上前拍开顾勉的手，

牵起我的手腕往里走：「还能更好。」他在前头拉着我一言不发，

左拐右拐刷卡进了一间没人的房间。房内不算大，对着门立了扇屏风。

折叠屏风缝隙间隐约能看到一张床......我一阵无语，转身要去拉门，

李亦鲲一掌压住了门板。他靠得很近，我横起手臂抵在他胸前，凶道：「你又要干什么？」

李亦鲲张了张嘴，眼珠冲天上望了望，那表情就好像是我在无理取闹。

「你怎么满脑子是这些事情。」我的火气「噌」地窜了起来，「我们又不是真......」

「鲲少。」一旁盥洗间门缝里突然探出一个女人的脑袋，她瞅了眼我俩僵住的姿势，

用梳子挠了挠脸：「......我要不要再等会儿......再出来？」

李亦鲲白了我一眼，将我往屋里一推，冲她挥挥手：「动作快点儿，都等着呢。」

09宴会厅大门已近在眼前。我挽着李亦鲲一步一步走得很慢。

鹅黄色缎面及地鱼尾裙限制了我的步伐，让我很是恼火。

我扯了扯脖子上围得密不透风的立领：「裙子谁选的？」「我。」

李亦鲲侧目扫了眼把我包裹得严严实实、不给人留一丝缝隙的礼服，满意地点点头。

「你怎么知道我的尺码？」衣服合身得就像是量身定做的一样。

他洋洋得意道：「你当我抱你是白抱了吗？」「抱一抱就知道尺码，李公子阅女无数啊。」

李亦鲲不接我话，避开机锋：「这款式多好，我挑了好久。」

我用仅暴露在空气中的手指了指不得不暴露在空气中的脑袋，没好气地说：「是啊，

你怎么不弄个**头巾把我脸也包了？」李亦鲲偏过头，

目光在我化了淡妆的脸上认真游走了一圈：「说得对，下次得包起来我才安心。

不过今天脸还得要，有长辈在，不能......」「什么？！」

宴会厅的门恰在这时被拉开，我的一声惊呼引来了近处不少目光。

越来越多的人跟着看了过来，我想跑已经来不及了。「放轻松，有我在。」

李亦鲲冲我轻轻一笑，按住我搭在他胳膊弯的手，不动声色地拖着我朝前走。

虽然来之前预想过很多种难堪的情况，也做了不少心里建设，但真站到了众人目光之中，

我咚咚的心跳声还是盖过了周围所有的声音。我好像看见了经过的每张脸，

又仿佛哪一张脸的表情都没看清，完全像个牵线傀儡，

被李亦鲲操控着走到了大厅正中的一张高脚台前。四面八方投来的或惊诧、或鄙夷的目光，

似追光灯一样紧紧黏住我不放。而其中最是冷厉的两道，正近在咫尺，一左一右注视着我。

其中一人的视线滑向我挽着李亦鲲的手。「爸，尹叔。」李亦鲲拍了拍我的手背，

「介绍一下，这我女朋友，方甜。」我赶紧随着他跟两位长辈打了招呼。

李亦鲲父亲眼中闪过一瞬诧异。身旁有几人开始交头接耳，

其间一位穿着层层白纱礼裙的女人上前一步挽住那位「尹叔」，娇笑着说：「爸，

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方甜啊，亦鲲和我的好朋友。」竟是尹薇！今天她的妆容精致而华丽，

一头长发松松盘在脑后，发间颈上点缀着硕圆的珍珠，层层白纱礼裙高贵典雅，

跟上回淡妆海军裙的尹薇是截然不同的气质。我没来由地垂下了眼。「等你半天跑哪儿去了。

」李父瞪了他儿子一眼，「我和你尹叔还有其他事，你们年轻人慢慢玩儿。」

「酒会马上就结束了，接着就是晚宴。」尹薇赶忙指了指旁边的房间，「您不用完餐再回吗？

」「不了，我和你爸还有事。」李父脸上立时泛起宠溺的笑，「今天过来就是来看你一眼，

等你把伦敦那边的事情处理完，就来家里吃饭，好好定下来，免得两头飞那么辛苦。」

尹薇莞尔，视线不经意扫过我，乖巧答好。李父敛了笑容，瞥了李亦鲲一眼，

不再关注任何人，同尹薇的父亲边说话边往外走。我吁出一口气，僵硬的肩膀瞬间塌了下去。

身旁的李亦鲲斜睨着我，一脸幸灾乐祸就快要憋不住笑。我咬紧后槽牙，指甲陷进他的手臂，

还没起劲，就突然听到尹薇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男声：「甜甜？」10「甜甜？」

一个高大的男人上前两步站到了尹薇身旁。「学......学长？」

我没想到会在这种场合碰到孟凡。即使已经过去一整年了，但这样面对面见着，

心底还是能隐约感受到当初我鼓足勇气的表白被拒绝时的抽痛。虽然他的拒绝很礼貌。

「抱歉不能接受你的好意，但是以后我可以叫你甜甜吗？」那时孟凡偏着头，

嘴角满是温柔的笑。从大一见到孟凡的第一眼，他就成了我的crush。他高大潇洒，

阳光开朗，成绩优异，在学校里是各路名花竞相追逐的存在。是我自不量力了。

我的心又加速跳起来，面上腾起红热，下意识收回了搭在李亦鲲手臂上的手。「好久不见，

你怎么会在这里？」孟凡满脸惊讶。「哦，我......我......」

我在李亦鲲转瞬冻成冰霜的注视里无所适从。尹薇在我们之间来回转了几眼，

倏地嫣然一笑：「没想到这么巧，还能遇上老朋友，这是......」她扫了一眼孟凡，

朝身后侧过头。助理立即上前轻声耳语了几句。尹薇接着说：「孟凡刚入职我们公司，

你们就能遇上，甜甜，你是不是该感谢我呀？」她语带调侃，嘴里问着我，

眼睛却看向李亦鲲。这时，孟凡的肩上突然搭上一条手臂。

不知从哪个女人堆里抽身的顾勉靠住孟凡，脸上写满八卦，指着他问我：「前男友？」

我吓得赶紧摇头摆手连声否定。顾勉一勾唇角，站直了身形，拍了拍孟凡的肩，

又过去靠住了李亦鲲，摊开手掌横在李亦鲲下巴下面。他向孟凡展示道：「现男友。」

孟凡朝我看来的眼睛明显睁大了许多。我不由得垂眼避开了。

一直沉默不语的李亦鲲忽地抓起我的手腕，抛下一句「失陪」，扯着我就朝外走。

我想甩开他的手，但却是徒劳。直到走廊角落，他才停下来。我挣脱他铁钳一般的手，

皱眉道：「你干嘛？」李亦鲲冷着脸，并不看我，摸出一支烟点上含在唇间。

他一语不发抽了几口，才用嘲弄的语气念道：「甜甜？呵。」

我看向巨幅落地玻璃外的假山亭榭，不想解释，也没心情理他。「你喜欢他？」

李亦鲲的声音有些沙哑，「这就是你想要的学习型伴侣？」我一愣，

没想到以前随口说的话他还记得。11「你要记着自己的身份。」李亦鲲忽然扔掉烟，

向我逼近几步，把我困在角落里。距离太近，我只能屏住呼吸，背紧紧贴在玻璃上。

他勾起我的下巴，令我不得不对上他冷如寒潭的目光。

「再让我看到你为其他男人脸红......」李亦鲲话没说完，嘴唇已抿成一条线，

气息转而粗重起来。他眼底乍然起了变化，我心里一惊，抬起胳膊隔挡在我俩之间。

他却抵得更近。我莫名很慌，用胳膊使劲推他：「你走开！我不喜欢你的烟味，

我最讨厌抽烟的人！」也不知是我力气大还是李亦鲲有意放了我，我竟把他推到了一旁。

我一刻也不想多待，忍着双脚的肿痛，以鱼尾裙最大的步伐匆匆离开。李亦鲲没有追过来，

我沿着记忆中的路线，想要找到刚来时进的房间，换回我的衣服。离宴会厅越来越远，

周围也越来越安静。我凭着直觉往前走，但每道房门看起来都差不多，让人无法确定。

一处走廊尽头我刚一转弯，没料到竟迎面撞上了孟凡。「甜甜。」他毫不惊讶，

就像是特地在这里等我。我头皮一阵发麻。孟凡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那笑容依然如冬日暖阳般温柔，曾令我神魂颠倒。「我毕业以后怎么都没联系我？

过得还好吗？」他边说边靠近。「挺好的，就是在忙其他一些......」

他并不是真的想要听我过得好不好，没等我说完，他又急切地上前了一步。

「那......」孟凡的眼神游离不定，似乎有些犹豫，他顿了顿，像是做了某种决定。

他重新看向我，眼中挣扎未尽：「甜甜，我......还有机会做你男朋友吗？」

我脑袋一懵，不敢相信我听到了什么，呆呆定在了原地。孟凡没等我答话，

继续说道：「你今天很美......不，你一直都很美。没想到你跟李家少爷走那么近，

但我看你好像并不喜欢他。」他有些语无伦次，一口气说完，人已近在两拳之外。

我不得不仰起脸看他，本能地想往后退，却被他蓦地环住了肩。「我会对你好的。」

话与吻同时落下，我根本来不及反应，孟凡的嘴唇已落在了我的唇角。我大睁着眼，

在他怀中僵成了石柱。应该是要开心的吧，这难道不是我一直以来求而不得的粉红幻想？

然而他的吻却迟疑不前。既没有攻城掠地，更不是热情如火，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古怪。

恍惚中，眼前不自觉浮现李亦鲲冷冰冰的眉眼。我瞬间回过神来，一把推开孟凡。

他脚下踉跄几步，背撞到墙上。呵，怎么推开李亦鲲就那么费劲。孟凡耷拉着头并不看我，

好像刚才被强迫就范的人是他。我没有因他的所作所为而惊怒颤抖，也没有因此而欣喜若狂。

我更惊讶于自己并不强烈的感觉。我张了张嘴，感觉说什么都不对。最终一个字都没讲，

扔下孟凡，转身离开了。12我每日仍然打三份工。只是把晚上的工作换成了便利店的夜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