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道休书递到我手上时，我正被关在诏狱最深处。"千户大人，这是商府送来的书信。

"狱卒脸上挂着幸灾乐祸的笑，"商家**说了，与你的婚约到此为止。

"纸面上那一行行字迹工整，笔锋却透着决绝。我知道那是商颜的字，

我曾看过她在宣纸上写下的诗句，如今却写下了与我的诀别书。"顺天府尹方大人说了，

您这次是必死无疑。商家**倒是果断，一听说您可能要掉脑袋，立马就定了新亲事，

下月就要嫁给方大人的公子了。"我抬头看了狱卒一眼，他立刻噤声，缩着脖子退了出去。

三年前，我莫筠被破格提拔为锦衣卫千户，满朝文武都说我年少有为。那时商颜十六岁，

我与她初次相见是在太子府的赏花宴上。她穿着淡粉色的衣裙，像一朵初绽的桃花，

眉眼间藏着一股子倔强。半月后，我便托人上门提亲。若不是这次出使西域时被人陷害，

说我勾结番邦，图谋不轨，我应该已经迎娶她过门了。我将休书攥成一团，随手丢在地上。

既然商颜如此绝情，我又何必念着这段情分。我莫筠的命，不会这么轻易就交代在这里。

2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知道我没有通敌。西域回程途中，我曾派心腹卫士杜延送出一封密信，

若是他能及时将信送到首辅大人手中，我便有翻身的机会。果然，一个月后，

诏狱的大门被打开了。首辅大人亲自到诏狱提人，方府父子跪在地上，满头大汗。

我被冤枉一事水落石出，皇上龙颜大悦，不仅恢复了我的官职，还升我为锦衣卫指挥使。

临走前，我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方府父子，没有多说一个字。世人皆道我莫筠心狠手辣，

可真正的毒蛇却是他们方家。我出狱的第一件事就是让杜延去查商府的情况。杜延探查回来，

脸色凝重："千户，不，指挥使大人，商府上月已经将商**嫁给方公子了。

""商老爷说了什么？""商老爷原不愿答应这门亲事，但方大人以您谋反罪胁迫，

说若商家不解除与您的婚约，就连商家也会被牵连。""商颜呢？她可曾反抗？

"杜延迟疑片刻："商**...先是闭门不出，后来不知方府使了什么手段，

商**突然就同意了。婚后方公子对她极好，商**如今在方府过得很是体面。

"我冷笑一声："我知道了。"3京城百姓都说，方家公子对商颜是真心的。他们成婚后，

方公子几乎每日都陪在商颜身边，给她买珠宝首饰，带她游园赏景。商颜穿着华丽的衣裙，

坐在雕花的轿子里，由丫鬟婆子围着，一副少奶奶的做派。那日我骑马经过长安街，

恰好看到商颜的轿子从一家绸缎庄出来。我勒住马，远远地望着她。商颜抬头的一瞬间，

恰好与我对上了视线。她愣住了，随即迅速低下头，快步上了轿子。轿子离开前，

我分明看到她的手指在轿帘上停留了片刻，像是在犹豫什么。杜延在一旁低声道："大人，

商**现在是方家的媳妇了。""我知道。"我转身上马，"去查方家近来在做什么生意。

""是。"这些日子，我一刻不停地查方家的案子。我要知道他们是如何害我的，

又为何要抢走商颜。可我越查越心惊。方家表面上只是江南富商，

背地里却做着贩卖私盐、走私西域货物的勾当。更令人震惊的是，

他们暗中与西域番邦有所勾结，互通有无，这些年囤积了大量金银财宝。我被陷害通敌一事，

分明是方家先斩后奏，恰好我出使西域时发现了蛛丝马迹，他们便先下手为强。如今，

我已不仅仅是为了私仇。若方家真与西域番邦勾结，那就是大明的心腹大患。4回京半月后，

我收到一封没有署名的信笺。信中只有寥寥数语："筠郎，洛阳桥，子时。"那个称呼，

只有商颜会这么叫我。夜里我独自一人前往洛阳桥。桥下的水波荡漾，映着月色，

仿佛摇晃的琉璃。"筠郎。"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我回头，

看到商颜裹着一件墨色斗篷站在那里。"商颜。"我喊她的名字，声音有些干涩。"筠郎，

我..."她上前一步，脸色苍白，"那封休书不是我心甘情愿写的。

"我冷笑一声："如今你已是方家少奶奶，何必再来见我？""我是被迫的！

"她急切地解释，"方家以你的性命威胁我，说若我不嫁给方公子，就会让你死在诏狱里！

""你就这么确定我会死？""我...我不能赌。"商颜低下头，"方家在朝中势力庞大，

连首辅大人都要给几分薄面。我怕...""所以你选择了保全自己。""不是的！

"她的声音带着颤抖，"我只是想等你出狱后，告诉你真相。

"我冷冷地看着她："什么真相？""方家不只是要你的命。"商颜压低声音，

"我在方府发现了一些图纸和密信，他们要勾结西域番邦，伺机作乱。筠郎，这是大事。

"我没有立即表态，而是问道："方公子待你如何？"商颜愣了一下："他对我很好，

但...""既然他对你好，你又何必冒险来见我？"我转身欲走，"商颜，

你我之间已经没有关系了。""莫筠！"她提高了声音，"我不管你信不信，

我要告诉你的是，方家已经准备对你下手了！他们知道你在查他们的事！"我停下脚步，

但没有回头。"三日后，方家会在你回府的路上设伏。"商颜急切地说，"筠郎，

无论你恨不恨我，请一定要小心。"说完，她转身离去，斗篷在夜色中飘动，

很快消失在暗巷里。5我没有立即相信商颜的话，但也没有完全忽视。三日后，

我更改了回府路线，派杜延带人去常走的那条路上查看。果然，在一处偏僻的拐角，

杜延发现了几个形迹可疑的人。"大人，那几人身上都带着刀，藏在暗处，明显是要伏击。

"杜延低声说道，"我已经把他们都抓起来了，正在审问。""审出什么了？

""他们承认是方家的人，奉命要杀了您。"我点点头："先关着他们，不要声张。

"商颜的警告是真的。但我不知道，她这么做是为了救我，还是另有目的。

方家这次没能得手，必定会更加警惕。我必须加快进度，尽快将他们的罪证整理出来，

上报朝廷。晚上，杜延又带来了一个消息："大人，方公子把商**关起来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为何？""似乎是方公子发现商**私自出府。方公子大怒，

将商**关在后院的柴房里，不许任何人接近。"我攥紧了拳头。

商颜是因为给我通风报信才被关起来的。"商府那边可有动静？""商老爷得知此事后，

去方府理论，但被方大人拦住了。方大人说商**是方家的人了，商家无权干涉。

"我沉默片刻，问道："商颜的情况如何？""据方府的下人说，商**被关后不吃不喝，

方公子每天都去劝她，但她始终不肯低头。"这倔强的性子，倒是很像商颜。"杜延，

"我抬头看向他，"准备一下，今晚我们去方府。"6夜深人静时，

我带着杜延和几个心腹卫士潜入方府。方府的守卫森严，但对锦衣卫来说不算什么。

我们很快就找到了关押商颜的柴房。推开门，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商颜蜷缩在角落里，

听到声音，她警惕地抬头。"谁？""是我。"我低声道。"筠郎？

"商颜不敢置信地看着我，随即慌张起来，"你怎么来了？这里危险！"我没有多言，

直接将她抱起来。商颜比我记忆中轻了许多，在我怀里微微颤抖。"我带你离开。""不行！

"她挣扎着，"方家不会放过我们的。而且...而且我现在是方家的媳妇，

我不能...""闭嘴。"我打断她，"你是被逼的，这婚事本就不作数。

"我抱着她快速离开柴房，杜延在前面带路，其他卫士警戒四周。就在我们即将翻越围墙时，

方府内突然响起了警铃。"不好！被发现了！"杜延惊呼。我看了一眼商颜，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杜延，你带着她先走。"我将商颜交给杜延，"带她去我别院，

好好保护她。""大人，那您呢？""我去引开他们。"我看向商颜，"放心，我会没事的。

"商颜紧紧抓住我的手："筠郎，你千万小心。"我点点头，转身向方府内院跑去。

7引开方府追兵后，我借着夜色的掩护离开了方府。回到指挥使府时，已是天亮。

杜延早已等候多时，见我安然无恙，松了口气。"大人，商**安顿好了，

她现在在别院休息。""她可有什么话要带给我？"杜延犹豫片刻："商**说，

方家的罪证都在方公子的书房里，有一个暗格，里面藏着与西域番邦往来的密信。

"我点点头："派人去盯着方府，看看他们有什么动静。"果然，不到半日，

方家便掀起了轩然**。方公子发疯似的到处寻找商颜，甚至去商府闹了一场，

指责商家窝藏他的妻子。商老爷被逼无奈，只好上门来找我。"指挥使大人，

"商老爷忐忑不安，"犬女可在您这里？"我平静地看着他："商老爷，你让女儿嫁给方家，

可知那是龙潭虎穴？"商老爷叹了口气："老夫也是被逼无奈。方大人威胁我，

说若不解除与您的婚约，就要将商家满门抄斩。为了保全家族，

老夫只好...""商颜在我这里很安全。"我打断他，"方家勾结番邦，图谋不轨，

我已掌握证据，不日就要上报朝廷。商老爷若想保全商家，就该与方家划清界限。

"商老爷闻言大惊："方家竟有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商老爷若不信，可去方府看看。

今日方公子找商颜，恐怕不只是为了找回妻子，而是担心商颜知道了他们的秘密。

"商老爷面色惨白："那犬女她...""她很安全。"我再次保证，"待方家一案了结，

我会给商老爷一个交代。"商老爷长叹一声，抱拳道："指挥使大人大恩，商某铭记于心。

"送走商老爷后，我命杜延准备马车，准备去别院看看商颜。8别院里，

商颜正在小院子里晒太阳。见我来了，她有些慌乱地站起来："筠郎。""身体可好些了？

"我问道。"好多了。"她垂下眼帘，"谢谢你救我。

"我在她对面坐下："你为何要冒险给我通风报信？"商颜抬头看我，眼中有泪光："筠郎，

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写那封休书，不该答应嫁给方公子。我害怕，害怕你会死在诏狱里，

而我却无能为力。""那你为何又要冒险？""因为我发现了方家的秘密。"商颜声音低沉，

"方公子对我表面很好，实则一直监视着我。他怕我跑了，所以从不让我一个人出门。

但有一次，我偶然听到他与方大人的谈话，知道了他们勾结番邦的事。"我静静地听着。

"他们不仅走私货物，还将边关地形图和**卖给了番邦。"商颜继续说道，

"我怕你回京后会有危险，所以冒险给你送信。""你可知，若被方家发现，

你会有什么下场？"商颜苦笑："我知道。但我宁愿冒这个险，也不愿看着你再次陷入危险。

筠郎，这三年来，我从未忘记过你。"我看着她憔悴的面容，心中复杂。商颜为我冒险，

这份情意我领了。但她当初选择嫁给方公子，却也是事实。"方家的罪证我已经掌握了。

"我起身道，"过几日，我就会上报朝廷，请皇上发兵捉拿方家上下。""那...那我呢？

"商颜小声问道。"你暂时留在这里，等案子了结，我会送你回商府。

"商颜神色黯然："筠郎，你恨我吗？"我没有立即回答，只是说："休息吧，

我改日再来看你。"离开前，我听到她轻轻的抽泣声。但我没有回头。9三日后，

我带着锦衣卫突袭方府，搜出了大量与番邦往来的密信和图纸。方家父子被押往刑部大牢，

朝廷下令彻查方家在各地的产业和人脉。这一查不要紧，竟牵出了数十名朝中官员，

都与方家有染。皇上雷霆大怒，命我彻查到底，不留情面。忙碌中，我抽空去了一趟别院。

商颜见我来，眼睛一亮："筠郎，可是有消息了？""方家父子已经被押入大牢，

朝廷正在清查他们的党羽。"我告诉她，"你的婚事也已经作废，皇上下旨，

你与方公子的婚姻不作数，恢复自由之身。"商颜闻言松了口气，

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那我...我可以回家了吗？""你父亲明日会来接你。"我说道，

"商家因为与方家有姻亲关系，也要受牵连，不过看在你揭发方家罪行的份上，

皇上已经下旨，从轻处罚，只是罚没了部分家产。""谢谢你，筠郎。"商颜真诚地说，

"若没有你，我可能已经...""不必言谢。"我打断她，"我这么做，

是为朝廷清除奸佞，不是为了你。"商颜的脸色瞬间苍白，但她很快调整好情绪："我明白。

筠郎，我...我只想告诉你，那封休书真的不是我心甘情愿写的。我从未停止过爱你。

"我看着她真挚的眼神，心中的坚冰似乎有些松动。但回想起她嫁给方公子的情景，

那股刺痛又涌了上来。"商颜，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淡淡地说，

"你回商家后好好生活，至于我们之间...就当一场梦吧。"说完，我转身离去，

没有看她的反应。但走出院子的那一刻，我听到了她压抑的哭声。10案子了结后，

我升为都指挥使，权势更盛。朝中大臣对我又敬又怕，

百姓则传言锦衣卫指挥使莫筠铁面无私，为民除害。但我知道，不是所有人都喜欢我的作风。

那些与方家有关联的官员虽然暂时老实了，但他们对我的恨意只会越积越深。一日，

杜延来报："大人，商**要出家为尼。"我手中的茶杯差点掉落："什么？

""商老爷前日病倒，商**一直在照顾。今早商老爷情况好转，商**就提出要出家的事。

商老爷不同意，两人争执不下。"我放下茶杯："她为何要出家？

""据说...据说是因为商**心中有愧，觉得对不起您，想去庵堂里赎罪。

"我冷笑一声："她倒是想得开。"杜延犹豫片刻，低声道："大人，

商**这些日子一直在打听您的消息，还时常去您经常路过的地方等您。""你怎么知道的？

""属下怕她有意图，就派人暗中跟着她。"杜延说道，

"但商**似乎...只是想见您一面。"我沉默不语。"大人，商**真的要出家了。

她说，三日后就去城外的清心庵剃度。"我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杜延离开后，我坐在书房里，盯着案上摊开的公文，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脑海中全是商颜的身影。她在洛阳桥上的焦急，在柴房里的憔悴，

在别院里的真诚...她若真的出家，我们之间便真的再无可能了。可是，

我又该如何原谅她当初的选择？11我没有去阻止商颜出家。三日后的清晨，

我命人备好马车，独自一人前往城外的清心庵。山路崎岖，车轮碾过石子，

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透过车窗看向外面，山间薄雾缭绕，宛如仙境。

清心庵坐落在半山腰，环境清幽。我让车夫在山脚下等候，独自一人沿着石阶上山。

刚到庵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诵经声。我犹豫片刻，推开了庵门。一位年长的尼姑看到我，

有些诧异："施主来此有何贵干？""听说今日有人要在此出家，我想见见她。

"尼姑摇头："出家是大事，岂容外人打扰？施主还是请回吧。"正当我想说些什么时，

从内殿走出一个熟悉的身影。"筠郎？"商颜一身素衣，发髻尚未剪断，但已经很是简朴。

我看着她："你真的要出家？"商颜点点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自己。出家后，

我可以静下心来，不再扰乱你的生活。""你出家，就能赎罪了？""不能。"商颜低声道，

"但至少我不会再看到你，不会时时刻刻想起自己的过错。"我向前一步："若我不原谅你，

你就要一辈子躲在庵堂里吗？"商颜抬头看我，眼中含泪："筠郎，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可能。我不想成为你的负担，也不想让你因为我而困扰。

""你问过我的想法吗？"商颜一愣："什么？""你当初为了救我，嫁给方公子，

现在又为了不打扰我，要出家为尼。"我看着她的眼睛，"商颜，你这些决定，

可曾问过我的意见？""我..."商颜语塞。"三年前，我入狱时，

你为何不等我出来再做决定？""我怕你会死在里面...""所以你就认定我会死？

"我逼近她，"你对我的信任，就只有这么一点吗？"商颜的泪水终于落下："我错了，

筠郎。我应该相信你，应该等你。但我真的害怕...害怕失去你。""那现在呢？你出家，

不就是彻底与我诀别了吗？"商颜抽泣着："我以为...你已经不要我了。

""你总是自作主张。"我叹了口气，"从前如此，现在依然如此。

"我伸手握住她的手腕："走吧，回家。""什么？"商颜不敢相信。"我说，跟我回家。

"我重复道，"我不想你出家。"商颜睁大眼睛："你...原谅我了？""我需要时间。

"我坦诚道，"但我不想失去你。当日在方府救你时，我就已经决定，不会再放手了。

"商颜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筠郎...""回京后，我会再次向商老爷提亲。"我说道，

"这次，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再让你离开我。"商颜点点头，破涕为笑："好，

我跟你回家。"我拉着她的手，离开了清心庵。山间的薄雾已经散去，阳光洒在石阶上，

一路延伸到山脚。就像我们的未来，虽然曾经迷茫，但终将光明敞亮。12回京后，

我再次向商府提亲。商老爷自是喜出望外，连连称是。商颜则是满脸羞涩，

但眼中的喜悦掩饰不住。婚期定在三个月后的良辰吉日。这段时间里，

我常常抽空去商府看望商颜，与她一起读书下棋，谈天说地。我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