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风脸色骤变,再不看我一眼,甩开我的手,大步流星地朝护士台方向奔去。
“我的助手在手术室,这种小手术本来就用不着我亲自动手,你放宽心好了。”临走前,
他还扭头丢下这么一句轻飘飘的安慰。我瘫坐在地上,呆呆地望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
心里某个地方,轰隆一声塌了。“月娥妹子,婶子是为了救我家小妹才受的伤,
我已经跟爸妈说了,改了考医学院的志愿,将来我一定会成为顶好的医生,治好婶子的病。
”“以后,你就是我亲妹子,我会一直照应你。”3“月娥妹子,我是婶子的主治大夫,
你要信我,省城的技术不一定比咱们厂医院强多少,而且我正在琢磨一种新方子,
我一定会亲手让婶子好起来。”碎掉的是少年顾长风,和他曾经一句句掷地有声的保证。
就在我想从地上爬起来,追上他的背影,再苦苦哀求他一次时。
手术室里头猛地冲出来一个双手沾满鲜红血迹的护士。“顾主任,病人情况不好,
大口喘不上气了,您快回来看看!”顾长风再次从手术室出来时,取下了口罩,
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疲惫和一丝歉疚。他解释说俺娘躺得太久,底子太虚,并发了气胸,
这是卧床病人常见的凶险状况。但是我一个字也听不进去了。我只晓得,俺娘没了。
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这样撒手走了。我不晓得俺娘的死,
跟顾长风中途跑出手术室到底有没有直接干系。但是此刻,他在我眼里,
跟拿着刀的凶手没两样。我用尽全身力气,狠狠一个巴掌甩在他脸上。“顾长风,
我一辈子都不会饶了你!”我的手刚落,肩膀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力道之大让我踉跄了几步。“沈月娥,你晓不晓得长风在手术室里头费了多大劲?
你怎么能动手打他?”李秀莲杏眼圆睁,护在顾长风身前。他们对视了一眼,
我竟然从顾长风的眼神中捕捉到一丝因被维护而生出的感动。真是天大的笑话。
我麻木地转过身,去给俺娘办后续的丧葬事宜。看着俺娘安详却毫无生气的面容,
我终于忍不住放声痛哭。这些年我之所以对顾长风百依百顺,掏心掏肺,
一方面是我打小就喜欢他,另一方面,也因为他是俺娘的主治大夫,
是俺娘能多活几天的希望。明明,我马上就有一笔钱,能带着俺娘去省城大医院好好治病了。
最后这笔钱,却只能给俺娘买一口薄皮棺材。我向街道张主任又多借了一百块钱,
凑够了丧葬费。我没有用顾长风他爸妈托人来说项,安排的厂里公墓和追悼小礼堂。
但我没想到,俺娘出殡前简单的告别仪式,顾长风还是带着李秀莲来了。“沈月娥同志,
长风这两天吃不好睡不香,他也为没能救回婶子难过得很,你就莫再怪他了。
”李秀莲紧紧挽着顾长风穿着崭新中山装的胳膊。我不想他们在这里,扰了俺娘最后的清静。
“你们是来跟俺娘道别的吗?如果是,请你们快些。”顾长风拉着李秀莲,
对着俺娘的灵位深深鞠了三个躬。而从头到尾,我的眼睛再也没有在顾长风身上停留过片刻。
顾长风直起身子时,眼圈有些泛红,看上去倒真有几分情真意切的悲伤。
我冷漠地看着李秀莲凑在他耳边小声安抚他,说这一切都不是他的错,让他莫要自责。
不是他的错,那又是哪个的错呢?顾长风借口去院子外头的公共厕所方便一下,
李秀莲立刻换了一副嘴脸。她收起了先前的温顺和惋惜,走到我跟前,微微抬高了下巴,
用眼角瞥我。“沈月娥,你娘死了,你往后还有啥借口继续缠着我们长风?
”我的心头腾起一股压不住的邪火,我咬紧牙关,告诫自己不能在俺娘的灵前失了分寸。
“你还不晓得吧,你娘本来可以多活几天的,要不是长风急着去护着我,怕我受惊吓,
慌里慌张离开手术室,他那个笨手笨脚的徒弟也不至于忙中出错,听说是把引流管给接岔了。
”我的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指甲掐进了掌心。“哦,顶要紧的一件事忘了告诉你,
你娘虽然脑子不大灵光,话也说不利索,但耳朵可一直好使着呢,
我把你那些穿着‘的确良花衬衫’到处招摇的‘光荣事迹’和照片,
还有厂里人私下议论你‘不知检点’的闲话,一条一条仔仔细细念给她听了,
你猜后来咋样了?”她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歹毒,眼神挑衅地盯着我充血的双眸。
“她气得浑身发抖,躺了快十年的瘫子,眼泪哗哗地流,你说可笑不可笑?
”我再也克制不住胸中的怒火,一把揪住她的衣领,将她往灵堂外头拖拽。
她不配站在俺娘的灵前说这些污糟话。刚从厕所回来的顾长风恰好撞见了这一幕,
脸色骤然铁青。“沈月娥,秀莲好心好意来送婶子最后一程,你怎么能动手打人?
”他一个箭步冲过来,用尽全力狠狠推了我一把。“你是不是疯了?
”接连几天的操劳和悲伤,我早已心力交瘁,几乎没有合过眼。被他这么一推,
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地向后倒去,不偏不倚,正正撞在摆放俺娘遗像的简陋灵桌上。
桌上的白蜡烛、线香和几个苹果滚了一地,连俺娘那张唯一装裱过的黑白遗像,
也“哐当”一声掉在地上,相框的玻璃碎成了无数片。4我收拾好简单的行李,
准备离开这个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小城。
街道办的介绍信和劳务合同被我小心翼翼地放在内衣口袋,贴身保管。
俺娘的骨灰盒被我安置在老屋的神龛上,我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娘,
女儿去南方挣钱了,等攒够了钱,就把您接去那边安葬。”刚走出家门,
就看见顾长风站在胡同口,脸色憔悴,眼下一片青黑。“月娥,我听说你要去深圳了?
”他一把拉住我的行李袋,“你别去,那边多乱啊,女孩子家家的。”我甩开他的手,
目光冷得像一把刀。“顾医生,我和你好像没什么好说的了。
”顾长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痛苦,“我刚打听到一个消息,你娘的事可能有问题。
”“什么问题?”我停下脚步。“手术室那天,我离开后,有人看见秀莲进去过,
好像跟我那助手说了什么,然后助手就慌了手脚。”我冷笑一声,“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月娥,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对你,更不该不顾婶子,你别走行不行?
”我头也不回地往前走,“顾长风,你的良心大概是被狗吃了。”火车站前,
几个街坊邻居已经在那里等着送我。王婶抹着眼泪塞给我一包咸鸭蛋,“月娥啊,
到了那边好好照顾自己。”我环顾四周,没有看到顾长风的身影,心里竟有一丝失落。
检票的**响起,我背起行李准备进站。“月娥!”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长风喘着粗气跑到我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鼓鼓囊囊的信封。“这是我这些年的工资和积蓄,
你拿去,在深圳安顿下来。”周围的人都看着我们,窃窃私语。我接过信封,
当着所有人的面,狠狠地撕成碎片,扔在他脸上。“顾长风,我宁愿去深圳当十年打工妹,
也不要你的施舍!”我转身大步走向检票口,眼泪却不争气地流了下来。火车缓缓启动,
我坐在靠窗的位置,望着站台上孤零零的顾长风。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那个曾经为我打架的少年,那个偷偷塞给我糖果的少年,那个发誓要治好我娘的少年,
都去哪里了?泪水模糊了视线,我看到顾长风朝着火车追了几步,然后停下,
变成一个越来越小的点。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站台上,走到顾长风身边。
是李秀莲。她挽住顾长风的胳膊,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顾长风的脸色骤变。火车拐过弯,
我再也看不见站台上的人。而我不知道的是,李秀莲对顾长风说:“长风,我怀孕了,
是你的孩子。”5深圳的五月,闷热潮湿,空气里都是陌生的味道。
我被分配到了“红星玩具厂”,住在工厂的集体宿舍,一个房间挤了八个女工。
车间里机器轰鸣,空气中弥漫着塑料和油漆的刺鼻气味,每天工作十二个小时,
手指被锋利的模具划出一道道伤口。但我咬牙坚持,这里的工资是家乡的三倍,
只要熬过这五年,我就能攒够钱,给俺娘找个好地方。而在家乡,
顾长风正经历着人生的至暗时刻。李秀莲的谎言被揭穿,她根本没有怀孕,
只是想用这个借口绑住顾长风。“你骗我!”顾长风愤怒地摔碎了桌上的茶杯,
“你为了骗我,连孩子都能编出来!”“我是真的爱你啊,长风,”李秀莲哭着解释,
“我只是怕你去追沈月娥。”“从今天起,我们完了,”顾长风冷冷地说,“还有,
你到底对我助手说了什么,害死了婶子?”李秀莲面色惨白,落荒而逃。
顾长风开始四处打听我的下落,但街道办的人只知道我去了深圳,具体在哪个厂没人清楚。
顾长风李秀莲在《风过深圳湾》中的出色表现,让我难以忘记。他的性格特点和独特的剧情让我记忆犹新。
《风过深圳湾》是一本让人感动至深、跌宕起伏的作品。男女主角的形象塑造出色,故事牵动人心,让人沉浸其中。感谢作者王小明的智慧,写出了如此精彩的作品!
《风过深圳湾》是我看过的小说中最好的一部。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男女主角的表现都非常出色,感谢王小明的出色创作。
《风过深圳湾》这本书人设有趣,剧情写实,真挚动人。主角顾长风李秀莲的形象塑造得十分生动,她的聪明冷静和坚韧不拔的意志让人为之折服。作者王小明巧妙地切入故事,设定了一个新奇的背景,并以精巧的结构将各个场景环环相扣,令人过目难忘。文中的配角也出彩,各自拥有独特的身份和共情点,与主角的前后反差使整个故事更加丰富多样。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美文,读者无法自拔地被其抓住,不断追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