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盯着衣柜里的衣服，第三次全部推翻。林妙妙啃着苹果，看她把一件件衣服扔到床上。

"就吃个饭而已，至于吗？"

"不是普通吃饭。"苏婉清抓起一件藏青色连衣裙比划，"是米其林三星，而且..."她声音低下去，"而且是他妈妈生前最喜欢的餐厅。"

林妙妙苹果掉在地上："等等，你们已经聊到这种程度了？"

苏婉清耳根发热。昨晚陆景琛送她回宿舍时，随口提到这家叫"松涧"的日料店。她当时只是礼貌性地表示期待，没想到凌晨两点收到一封详细介绍餐厅历史的邮件——陆景琛的母亲曾在那里庆祝每次演出成功。

手机震动，短信来自「L」：「车到楼下了，不急。」

这五个字让苏婉清更慌。她最终选了那条藏青裙子，搭配陆景琛送的那双舞鞋同品牌的高跟鞋。涂口红时手抖得画歪了三次。

黑色迈巴赫停在宿舍楼下，却不是陆景琛常坐的那辆。司机恭敬地拉开车门："陆先生在餐厅等您。"

车厢里放着一本《玛莎·葛兰姆自传》，书签夹在第六章——正是苏婉清比赛舞蹈灵感来源的那段。她翻开扉页，发现一行铅笔小字：「第28转的处理很葛兰姆。——L」

车停在一条隐蔽的胡同口。服务生引领她穿过竹林小径，眼前豁然开朗——一间传统日式庭院藏在闹市中，惊鹿敲击石钵的声音清脆悦耳。

陆景琛站在廊下等她，深灰色和服衬得肩线格外挺拔。看到苏婉清时，他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很适合你。"他目光扫过她的裙子。

苏婉清转了个圈："猜你会喜欢蓝色。"

"因为我母亲？"

"因为..."她指向庭院中的惊鹿，"上次你车里的熏香，是这个味道。"

陆景琛怔住了，随即轻笑出声："你比我想象的更敏锐。"

餐厅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陆景琛解释说每周日中午他都会包场，这是家族传统。苏婉清注意到他说"家族"时，左手无意识地摩挲腕间纹身。

"你母亲一定很了不起。"苏婉清看着墙上黑白照片里跳舞的女人。

陆景琛给她斟茶："她去世那年，我十六岁。"

茶水在杯中晃出细小的波纹。苏婉清突然明白为什么他对舞蹈如此了解——那是他与母亲最后的联系。

"尝尝这个。"陆景琛推来一碟晶莹剔透的寿司，"海胆是她生前最爱。"

苏婉清咬了一口，鲜甜在舌尖炸开。她没注意海胆沾到了嘴角，直到陆景琛伸手用拇指轻轻擦去。这个动作太过自然，等她反应过来时，他的手指已经收回。

"抱歉，"他声音有些哑，"习惯了。"

"习惯什么？"

"照顾人。"陆景琛看向窗外，"我母亲每次吃海胆都会弄到脸上。"

话题转向舞蹈。陆景琛谈起玛莎·葛兰姆的技巧体系时，苏婉清惊讶于他的专业程度。他不仅能准确指出不同流派的技术差异，还能模仿几个标志性动作，虽然做得有些生硬。

"你应该学舞的。"苏婉清脱口而出。

陆景琛眼神暗了暗："十二岁那年，父亲烧了我的芭蕾舞鞋。"

阳光透过和纸拉门，在他脸上投下细密的光斑。苏婉清第一次看清他眼角有几道很浅的纹路——那是常年皱眉留下的痕迹。

主厨亲自端上刺身拼盘。陆景琛用筷子夹起一片金枪鱼大腹，放在她碟子里："这家店的鱼都是每天从长崎空运..."

手机铃声突兀地打断了他。苏婉清瞥见来电显示「王院长」，陆景琛皱眉按掉，电话又不依不饶地响起来。

"接吧，"苏婉清说，"可能是急事。"

陆景琛走到庭院里接电话。透过拉门，苏婉清看见他表情越来越冷，最后说了句"按我说的做"就挂断了。

"抱歉。"他回到座位时已经恢复平静，"公司有点事。"

苏婉清正想回应，自己的手机也响了。母亲的名字跳出来，她心头一紧——周日早上母亲从不打扰她休息。

"妈？"

"晴晴..."母亲的声音带着哭腔，"你王叔被带走了！警察说他涉嫌合同诈骗，要拘留调查..."

苏婉清手指发冷。背景音里传来砸东西的声音和叫骂，她的胃拧成一团。

"妈你别慌，我马上回来。"

挂断电话，她发现陆景琛已经叫服务生拿来外套和包。

"我送你。"

车上，苏婉清死死攥着手机。继父虽然酗酒暴躁，但不至于违法犯罪。如果真被判刑，她和母亲...

"地址？"陆景琛问。

苏婉清报出小区名。陆景琛拨了个电话，简短地说："查一下王建业的案子，立刻。"

"不用麻烦你，"苏婉清急忙说，"我先了解情况..."

陆景琛看她一眼："这种案子我见多了，多半是经济纠纷。"

车开到小区门口，苏婉清就看见警车和围观人群。她刚要下车，陆景琛拦住她："等等。"

他接了个电话，听了片刻后说："明白了，按B方案处理。"

挂断后，他转向苏婉清："你继父是被合作方诬告，证据已经提交警方，最晚明天就能放人。"

苏婉清瞪大眼睛："你怎么..."

"我的律师团队很高效。"陆景琛轻描淡写，"现在送你上楼？"

苏婉清摇头。她不想让母亲看到自己和陌生男人在一起，更不想解释陆景琛的身份。

"那我在车里等。"陆景琛递给她一张名片，"有任何需要，打这个电话。"

楼道里挤满了看热闹的邻居。苏婉清挤进门，看见母亲瘫在沙发上，脸上有清晰的掌印。

"妈！他打你了？"

母亲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这次不是他...是债主。晴晴，他们说如果三天内不还两百万，就要..."

两百万。这个数字在苏婉清脑中嗡嗡作响。她想起比赛奖金、想起即将到手的片酬，加起来还不到零头。

回到车上时，她的指甲已经在掌心留下四个月牙形伤痕。陆景琛什么都没问，只是递来一瓶水和纸巾。

"谢谢送我回来。"苏婉清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自己能处理。"

陆景琛看了她很久，最终点点头："有事随时找我。"

接下来的三天，苏婉清跑遍了所有认识的人借钱。周三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发现母亲发来语音：「晴晴，奇迹发生了！银行说系统出错，我们的贷款早就还清了！」

苏婉清盯着手机屏幕，第一反应是给陆景琛打电话。拨到一半又挂断——如果不是他做的，这个电话太冒昧；如果是他做的，她该怎么面对这份人情？

周五的舞蹈课上，苏婉清心不在焉，连续跳错动作。下课时，马教授叫住她："陆先生来电话，问你愿不愿意参加下个月的亚洲青年舞蹈节。"

苏婉清握紧把杆："他经常打电话来？"

"每周都会询问你的情况。"马教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我从没见过陆总对哪个学生这么上心。"

更衣室里，苏婉清发现储物柜多了一个信封。里面是亚洲青年舞蹈节的邀请函，还有一张字条：「第28转的问题，东京的佐藤老师可以帮你解决。——L」

她把字条贴在胸口，心跳声大得仿佛整个更衣室都能听见。

校园舞蹈大赛当天，礼堂座无虚席。苏婉清在后台热身时，听见工作人员议论纷纷。

"听说今天的评委是陆氏集团的..."

"真的假的？那种大人物会来看学生比赛？"

苏婉清做了个深呼吸。她的参赛作品《茧》已经修改了二十八遍，每一转都反复打磨。音乐响起，她全身心投入舞蹈，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和音乐。

结束时掌声雷动。苏婉清鞠躬时瞥见评委席最中间那个挺拔的身影——陆景琛穿着正式西装，正在为她鼓掌。

颁奖环节，主持人激动地宣布："特别感谢今天的颁奖嘉宾，陆氏集团总裁陆景琛先生！"

苏婉清站在冠军位置，看着陆景琛一步步走上台。他今天戴了副金丝眼镜，显得更加严肃疏离。但当他把奖杯递给她时，指尖轻轻划过她手心，像一道电流。

"恭喜。"他的声音只有她能听见，"第28转完美无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