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被破那日，陆雪眠收到了一封来自十年前的信。

落款是程砚秋，和眼前这个刀尖染血的叛军首领是同一人。

信上说：【公主，臣此生都将忠诚于您，护你一生平安无恙。】

此刻的程砚秋却搂着美娇娘，俯视着她：“高贵的长公主，今日怎么舍得跪下了?”

……

南国，皇宫外烽火连天，叛军的铁蹄踏碎了宁静的皇城。

丫鬟小荷满身血污地闯进长乐殿内，急促的喘着气。

“公主，驸马爷造反了!陛下遇害了!”

“他们现在已经打到皇城，长公主还是随奴婢跑吧!”

闻言，镜中身着华服的美人只是勾了勾唇，眉目精致绝美，肤如凝脂。

“小荷，本宫与程砚秋还未成婚，他称得上什么驸马爷。”

话落，她手捻胭脂，正欲为苍白的唇抹上一抹嫣红：“逃?本宫身为长公主，他又岂会让本宫逃掉?”

“砰!”

刹那，长乐殿的大门被无情踹开，一道寒光闪过陆雪眠的眼。

眼前穿着银色铠甲的男人，陆雪眠再熟悉不过的人，正是程砚秋。

他本该在明日和她成亲，成为南国长公主的驸马……

小荷想也没想拦在了陆雪眠面前：“不许伤害长公主!”

只是眨眼间，温热的鲜血溅上陆雪眠的脸，远比胭脂更红。

小荷被一剑刺穿，应声倒地。

鲜血缓缓自陆雪眠的脸颊滑落，她眼眸颤了颤，没有擦拭血迹，而是看向程砚秋，声音沙哑。

“你来了。”

程砚秋漆黑的瞳晦暗不明，看着她却是笑了。

“公主，别来无恙。”

说罢，程砚秋将手里滴着血的布袋丢向她，一颗人头骨碌碌滚到了陆雪眠面前。

“这是臣为您特意挑选的礼物，可是欢喜?”

正是当今皇帝，她亲弟弟的头颅!

陆雪眠攥紧的掌心中，薄薄的一张胭脂纸被碾碎。

这一刻，她自诩冷静的神情出现了裂痕。

陆雪眠想要去为他合上眼，却被程砚秋抓住手，狠狠将她甩到地上。

“公主，你这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陆雪眠挺直了脊背，不允许自己流露出任何脆弱。

下一瞬，她看到镜中的自己，发丝凌乱，脸色苍白，鲜血从额间流淌至衣襟。

狼狈至极……

程砚秋手持铜镜，另一只手用力捏住她的肩骨，不让她偏移半分。

“这副模样公主是不是很熟悉?三年前，我程家被满门抄斩，你将我从府中带走时，我就是这般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降下恩施，我该对您感恩戴德?”

“陆雪眠，三年来，我面对你的无时无刻，都让我觉得恶心至极!”

陆雪眠死死掐紧手，苦涩开口：“程砚秋，你始终以为，本宫留你一命是为了羞辱你?”

程砚秋扯动唇角，声音冷冽。

“公主放心，臣也会留着您的命，好好招待您为‘座上宾’。”

每一个字，像冰刃刺进陆雪眠心口，冻入骨髓。

陆雪眠咬紧下唇，直到腥甜的血液入了喉，才让自己保持着清醒。

“程砚秋，你凭什么觉得自己能左右本宫的生死?本宫的命，掌握在自己手里!”

闻言，程砚秋轻嗤一声。

“公主若是毫不在意自己的亲侄儿，大可死在我面前。”

陆雪眠抬眸，声音发颤：“你用寒儿来威胁我?”

寒儿明面上是她弟弟唯一的孩子，曾经的太子。

可无人知晓，他其实是程家的血脉，程砚秋姐姐的儿子。

程砚秋抬起她的下巴，沉声道：“公主，你可是大善人，怎么忍心看着自己的侄子备受折辱呢?你会代替他的，对吧?”

陆雪眠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胸口似是被巨石压得喘不过气来。

这时，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将军，林姑娘在找您。”

程砚秋眉眼一瞬变得温柔，嫌脏一般将陆雪眠甩开，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长乐殿就留给公主做个念想吧。”

“明日是我……不，是‘朕’的登基大典，公主作为贵客，可莫要缺席。”

殿门被重重关上。

陆雪眠望着弟弟死不瞑目的头颅，轻轻为他合上了眼。

她扯动唇角，笑得苍凉：“阿弟，若早知今日，你会选择做一个好皇帝吗?”

“不过，我想，他会比你做得更好。”

至少，程砚秋心怀正义，爱戴百姓，会是一个好皇帝。

其实她早就想过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样快。

三年前，程父叛国一事证据确凿。

为了程砚秋，陆雪眠将所有罪证瞒下，还程家一个忠臣之名。

但灭门的旨意已下，她用尽手段，也只不过从自己的弟弟手里换来了程砚秋的命。

那时，程砚秋刚刚出生的侄儿也被陆雪眠调换到宫中，逃过一劫，成了如今的陆辰寒。

所有人都以为她和昏君为伍，残害忠臣烈士。

陆雪眠也从未否认，她表现得越发嚣张跋扈，整日只知贪图享乐，荒淫无度。

只有如此，才能打消掉皇帝的疑虑，换来程砚秋的安宁。

如今南国亡了，她的阿弟也死了……

陆雪眠咽下喉间的铁锈味，踉跄起身，却见桌上有一封信。

【公主，臣此生都将忠诚于您，护你一生平安无恙。】

是程砚秋的字迹，落款却是十年前。

可陆雪眠分明记得，昨日，她亲手将与程砚秋相关的东西烧成了灰烬，一个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