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永远散发着消毒水与绝望混合的气味。许晏站在ICU外的玻璃窗前，

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西装袖口的血迹——那不是他的血，是她的。三天前的雨夜，

他亲眼目睹那辆黑色轿车如何精准地撞向温瓷。刹车声刺破夜空时，

他正坐在对面咖啡馆审阅收购方案，文件抬头"温氏企业"四个字被雨水晕染得模糊不清。

"许总，要报警吗？"助理举着伞追出来时，他已经冲进雨幕。变形的车门内，

温瓷像只折断翅膀的蝴蝶蜷缩在安全气囊上。鲜血从她额角蜿蜒而下，

在苍白的脸颊上开出诡异的花。许晏伸手探她脉搏时，一块玻璃碎片扎进掌心，

他却感觉不到疼。"坚持住。"他脱下外套压住她肋间渗血的伤口，

声音是自己都陌生的紧绷，"看着我，别睡。"濒死的女孩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许晏永远忘不了那一刻——她在剧痛中睁开的眼睛，漆黑瞳孔里跳动着惊人的生命力，

像暴风雨中不肯熄灭的火种。"患者血型是RH阴性，血库告急！

"护士的喊声将他拉回现实。许晏卷起袖子："抽我的。"他们有着同样的稀有血型。

当他的血液流入她体内时，许晏感到一种扭曲的慰藉。这具破碎的身体里现在流淌着他的血，

就像他们家族曾经吞噬温氏企业那样，隐秘而彻底。"许先生又来看温**？

"主治医师在病历上写着什么，"她今天从重症转普通病房了。"许晏点头，

目光落在医师胸牌上——神经外科主任林叙。这个姓氏让他眼神微暗，

三年前温氏破产时跳楼自杀的财务总监也姓林。病房门开了一条缝。

温瓷正试图够床头的水杯，输液管缠绕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像透明的枷锁。

阳光穿过窗帘缝隙，将她脖颈处的淤青照得发亮。"别动。"玻璃杯从许晏手中递过去时，

温瓷明显瑟缩了一下。

她现在的模样与资料照片里判若两人——那个在毕业展上笑得灿烂的插画师，

如今眼里盛满惊弓之鸟般的警惕。许晏指尖摩挲着玻璃杯沿，忽然意识到自己掌心的汗意，

忙将手隐在白大褂口袋里："温**...记得我吗？在车祸现场，

你当时..."他话音未落，就见温瓷指尖猛地攥紧杯沿，指节泛出青白。

她垂眸盯着水面倒影，唇瓣微动数次，才轻声道："记得。

你的眼睛...在雨里像淬了冰的琥珀。"说到"琥珀"二字时，她睫毛剧烈颤动，

指尖不受控地在杯沿划出细微声响，仿佛那不是玻璃，而是破碎的记忆。

一阵心电监护仪的警报声打破沉默。温瓷的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水杯翻倒在雪白的被单上，洇开一片透明的水痕。"我爸爸..."她呼吸急促起来，

"他最后住院时，也是这样打翻了水杯..."许晏按下呼叫铃的瞬间，

看见她锁骨处浮现的蝴蝶形胎记。收购案资料里提过这个——温家独女的标志。

当时这行字在他眼里只是个商业符号，如今却成了有温度的生命印记。医护人员涌入病房时，

许晏退到走廊。手机屏幕亮起，父亲发来的消息冰冷刺目："监控显示肇事车辆是集团配车，

你处理干净。"窗外的悬铃木在风中摇晃，投下支离破碎的光影。

许晏想起温瓷抓住他手腕时的温度，想起她提到父亲时瞬间灰败的眼神。

掌心的玻璃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一周后，温瓷办理出院时，许晏带来了她的画具。

这些本该留在事故现场的物品让温瓷睁大眼睛："你怎么找到的？""现场勘查时发现的。

"许晏撒了谎。

实际上他派人搜遍了方圆三公里——那套德国进口水彩笔是温父送给女儿的最后礼物，

发票还留在许氏集团的抵押品档案里。温瓷抚摸着画具盒上的刻痕，那是她名字的缩写。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许晏看见她毛衣袖口露出的手腕，细得能看清淡青色血管。

"医药费..."她咬着下唇，"我现在可能...""已经处理好了。

"许晏递过一张名片，上面只印着名字和电话，没有许氏集团的标志，"有事随时联系我，

就当赎罪了。"温瓷仰头望着他，阳光从悬铃木叶片间漏下，在她瞳孔里碎成金斑。

她咬着下唇，直到齿痕渗出血丝："许先生这样的人，需要赎什么罪？"许晏的喉结滚动着，

目光落在她锁骨处若隐若现的蝴蝶胎记上——那曾是收购报告里冰冷的"特征描述"，

此刻却像振翅欲飞的活物。他忽然转身，背对着她开口，声音被风揉得沙哑："三年前冬天，

有个财务总监从二十三楼跳下来，手里攥着半张被撕碎的报表..."他没说完，

却听见身后传来急促的呼吸声。温瓷的指尖抓住他西装袖口，

又像触到火焰般缩回："所以你现在...是来替谁还债？"许晏点头时，

一片梧桐叶落在温瓷肩头。他想伸手拂去，却在触及她发丝前收回了手指。

这个动作的克制程度，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接下来的日子像场危险的梦境。

许晏开始以"金融分析师"的身份出现在温瓷的生活里。他陪她去二手市场淘画册，

听她讲每本画册背后的故事；在她狭小的出租屋里，

他第一次尝到有人特意记住他咖啡偏好的滋味。"你加奶不加糖，温度要65度刚好不烫嘴。

"温瓷把马克杯推过来时，指尖沾着水彩颜料，"我记性很好吧？

"温瓷的出租屋兼画室总是弥漫着亚麻籽油的气味。某个周末清晨，

许晏看着她踮脚整理画架时，衬衫下摆露出一截腰线，像春日里初融的雪线。

"帮我递下钴蓝色颜料？"她的声音从画布后传来，"就在你身后第三个抽屉。

"许晏打开抽屉，却发现里面藏着一本素描本。

扉页上是幅未完成的速写——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侧影，掌心缠着纱布，

无名指上有颗淡褐色的痣。那是他在医院陪她做检查时的样子。"别看！

"温瓷的耳尖瞬间通红，扑过来抢夺本子，却在拉扯中撞进他怀里。素描本里飘落一张便签，

上面写着："他的眼睛在阴天像深海琥珀，今天下雨，他替我撑伞时，伞骨硌到了我的肩膀。

"许晏的手指碾过便签上的褶皱，喉咙发紧："温瓷，我...""颜料！"她猛地推开他，

背对着他把调色盘搅得哗哗响，"钴蓝色，找不到就别烦我。"他看着她发颤的指尖，

忽然想起上周她发烧时，自己守在床边替她换冰毛巾，她在半梦半醒间抓住他的手。

许晏凝视她调色盘上流淌的钴蓝色，想起办公室里那份关于温氏企业最后资产的评估报告。

当时他用红笔圈出的数字现在化作实体——就是眼前这个会为买到便宜画纸而雀跃的女孩。

温瓷的心脏病第一次发作是在深夜。许晏接到电话时，她正蜷缩在画室角落，

冷汗浸透的衬衫贴着后背，像濒死的蝴蝶。"别害怕。"他背着她冲进雨里，

听见她在耳边微弱的笑声："你心跳好快，比上次听地下乐队时还快。""闭嘴。

"他的声音发颤，却在她咬住他肩膀抑制**时，将她抱得更紧，"温瓷，

你敢死我就——""就怎样？"她抬头看他，瞳孔因疼痛蒙上水雾，却仍在笑，

"让我变成你血管里的血？像你说的，隐秘而彻底？"急诊室惨白的灯光下，

许晏握着她的手，看着心电图仪规律的起伏。

她忽然用指尖在他掌心画圈："知道为什么我总画野蔷薇吗？因为它带刺，

却能在废墟里开花。"他低头吻她汗湿的额头，第一次放任自己沉溺："以后我做你的土壤。

"她睫毛轻颤，抬眼望他时，眼角还沾着未干的泪痕。许晏听见自己心跳如擂鼓，

在监护仪的滴答声中俯身，以近乎虔诚的姿态，轻轻覆上她苍白的唇。

这个吻带着雨水的冷冽与掌心的温度，像野蔷薇在废墟里扎下的第一根根须，

脆弱却坚定地刺破两人之间最后一层窗纸。温瓷先是一怔，随即指尖攥紧他的衬衫，

在这充满消毒水气味的急诊室里，回应着这个迟到的、带着救赎意味的吻。温瓷出院那天，

许晏带她去了公司天台。城市夜景在脚下铺展，他点燃一支烟花，

橘色火星照亮她眼底的星光。"这是温氏旧楼的方向。"她指着远处模糊的轮廓，

"爸爸常说，站得高才能看清玫瑰的刺。"许晏将烟花塞进她手里，

火光映得他琥珀色的眼睛透亮："现在你可以亲手拔掉那些刺。"她转头看他，

烟花在指尖噼啪作响："如果刺已经长进我身体里呢？比如...某个姓许的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