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归烬跪伏在地上，眩晕感让她不停的反胃，额角的青筋暴起，身上泛起一阵一阵的冷汗，地面传来的颤动诉说着来人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她翻过身来躺在沙地上，灼热的阳光直直的打在她的脸上，陆归烬在等待，等待死亡的到来。

忽然，她想到了一个自己之前从没想起过的问题。

“沈老板，你用我换了这么大的便宜，我有几个问题问你，你应该可以回答吧。”

红色衣衫包裹着少女的身躯，而这红色并没有赋予她生机，更加显示她的面色苍白，看上去楚楚可怜。

沈砚有些开心自己搞了这么大一件事，有些兴奋。面对一个将死之人，他显然降低了防备。

“问吧，赶紧问，你要没时间了。”

“时砂矿脉被金帐王庭和天启两方守着，那他们的开采量为什么那么少呢？”

沈砚眼神飘远，过了好久才回答：“公主殿下，你怎么可能不知道？时砂的最佳载体就是人的血肉，一旦离开它原本的位置就必须投入载体当中。”

“而你，亲爱的公主殿下，是沈某见过的最完美的载体。”

“上一个这么完美的载体，还是我妹妹呢......”

陆归烬感觉耳边不是沈砚的声音，而是雷电轰鸣声。

原来这就是时砂的秘密。

这么的恶心。

这么的罔顾人命。

她明白了。

对于天启帝国，她是战争导火索。

对于父母，她是先天不足的女儿。

对于丝路商盟，她是活体金山。

对于时砂遗民，她是完美的实验体。

只是她还没想白，赫连朔在这样的局面中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下辈子再看吧。

赫连朔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陆归烬用一把青铜“短刀”通入自己的胸腔，沈老板面露惊讶，那人见阻拦无望后一路逃窜。

鲜血从伤口处汩汩冒出，汇入红色的衣衫，形成一丛更深的红色。

“陆归烬！”

赫连朔的人将那群天启人马就地斩杀，他自己则是飞奔到陆归烬的身侧。

陆归烬想说话，只是创口实在疼的厉害，哪怕只是小小的动作都让她疼到说不出话，所以她选择了闭嘴。

赫连朔看着她胸前不断涌出温热的鲜血，一只手揽着陆归烬，另一只手则是扯开衣摆，却被一只小手抓住。

他想为她止血。

陆归烬冲他摇摇头，苍白的脸颊上因绽放出的笑意而多了一抹红晕，示意赫连朔别再白费力气。

赫连朔低头看着她，脸上是难以置信，他不明白怎么说好的假死变成真死了？

他明明已经拦下了那队人马，为什么结局是这样？

为什么陆归烬死在了北漠？

他表情痛苦，近乎崩溃道：“你就那么怕天启和我金帐王庭打仗？你到底在怕什么？怕天启被本汗打太惨吗！”

陆归烬抬手抹去赫连朔额头上的汗水，又指了指他，从牙缝中费力的挤出字眼：“你，不喜欢，打仗啊，咳咳咳！”

短短一句话，就好似抽干了陆归烬的所有力气，疼痛如镭射般在肉体上绽放。

而更难以言说的感觉是，陆归烬感受到了灵魂抽离时的痛苦。就像一个将死之人，咽下最后一口气时总是格外困难，格外痛苦。

赫连朔的眼泪不受控制的落下，用力将怀中的人抱的更紧了，好像这样就能减缓陆归烬生命的流逝。

他在想，如果他不是金帐王庭的可汗，她不是天启的昭烈公主，他们的结局会不会有所不同呢？

陆归烬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逐渐放空，希望下一次能直接穿越到赫连朔的身边。

赫连朔清楚感受到怀中之人的变化，缓缓张开怀抱，粗粝但温热的大掌抚上少女的脸颊，替她阖上了双眼，起身抱着她，一步一步朝着宫殿的方向走去。

热烈的阳光一如往常，赫连朔原本很喜欢这阳光，他自幼时起便在这阳光下长大。他觉得暖烘烘的太阳挂在天上，可以给所有人力量。

可现在，他怎么觉得自己一点劲儿也没有了呢？

......

陆归烬再次睁开眼，缓了好一会儿，这已经是她的第六次轮回了，她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更加虚弱了。

身体软的像没骨头似的，懒得多动一下。

坐起身来，陆归烬这才发现自己和第五次轮回一样，重生到了赫连朔的寝宫。

回想着上一次轮回的记忆，那他现在岂不是在穿衣服！

陆归烬缓缓转头，却没有看到上一次轮回的香艳画面，顿时感到有些奇怪。

怎么不一样了？

陆归烬站起来走到床边，小心翼翼的撩起床帐，看到的却是赫连朔的睡颜，这是陆归烬六辈子以来第一次看见赫连朔睡觉。

她有些好奇的凑近看看，谁料下一秒男人竟然睁开了眼睛！

陆归烬被吓得后撤，却被男人一把揽在怀里，“太好了！你没死！”

陆归烬动了动身子，这才从男人怀中撤出，眼神中满是惊讶。

“赫连朔，你......”

赫连朔听到女人的声音，意识才彻底从梦中抽离，松开怀抱，看向陆归烬的眼神中，同样充满惊讶。

“你，你是我梦里的女人。”

陆归烬：......

白高兴了，还以为赫连朔和她一样也具有保存轮回记忆的能力了，结果这货以为做梦呢。

陆归烬故作惊讶道：“是吗？可汗先更衣吧，我不看。”

赫连朔看着陆归烬的背影，眯了眯眼睛，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做梦了。很快，他穿好衣服，走到陆归烬身侧。

陆归烬却没搭理他，而是自顾自的说着：“可汗不如先叫壶水，别一会我口渴了没得喝？”

这种被人掌控节奏的感觉真的很差，赫连朔有些生气，虽然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生气。

直到他从陆归烬嘴里听到了北漠语：“你的心就是块石头。”

“赫连朔，你还以为那是梦吗？”

男人回想着梦境中的场景，思绪回到最后少女死在他的怀中的景象，现在想来竟然是要难过到落泪。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是啊，那就是我们的上一世，如果我死了，我们还会回来的。”

赫连朔吞了吞口水，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世界的认知。

陆归烬看着赫连朔呆愣在原地，觉得他有些可爱，哈哈笑了两声。

“好啦，为了不让我死，可汗，帮帮我？”

“所以，那不是梦，是真的？”

“嗯，是真的。”

赫连朔闭上眼睛回想着刚刚的梦境，确实真实的不像话，如同亲身经历一般。点点头，算是答应了。

心中暗自想着，这一次一定要让你活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