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阖家团圆的日子，张老太被冻死在街头。

寒冷凛冽，她坐在天桥底下，瘦小的身躯缩成一团，看起来像是睡着了，身体却已经被冻僵了。

一个月以前，她相继被几个儿子赶出家门，无处可去的她，只能住到天桥底下。

她后悔呀！

早知道自己养的都是白眼狼，她就不该同意老头子临死前把家产分了，导致自己身无分文，无处可去。

她这一辈子有六个孩子，大女儿，二女儿和四女儿是亲生的，三儿子和五儿子是抱养的，老幺是最小的儿子。

她含辛茹苦把几个孩子养大，这辈子没享一天的福。

去年小儿子哄她把房子卖了，给小孙子买了一套婚房，一百五十多平，装修得很气派。

她一直在出租屋里等着小儿子来接自己，直到房东过来通知她，要交下个月的房租，再不续租，就把她撵出去。

她才惊觉小儿子已经一个月没给自己打电话。

她去了小儿子家，小儿子连家门都不愿意让她进。

“妈，不是我不愿意给你养老，你也看到我的负担有多重，为了供这套房，我背了一百多万的贷款，真没钱给你养老了。

虽然三哥和五哥不是你亲生的，可这些年你对他们比对我还好，他们过得都比我好，你还是去跟他住，我帮你把东西拿过去。”

不管她答应不答应，她都像是垃圾一样，被扔在三儿子的家门口。

三儿媳妇看见她脸色就不好看，“妈，不是我们不想养你，可你把房子卖了，钱全给老幺买新房，就该老幺给你养老才对。

总不能老幺占便宜，让我们吃亏吧。”

小儿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大嫂，你说这话得凭良心，你们这些年从妈手里抠走的东西也不少吧。

别的不说，咱们家是不是先给大哥买了工作，你们一直是铁饭碗呢。

现在你们一个月退休工资有多少，还分走一家饭店，现在到给妈养老，你们就把老人推给我来养？”

三儿媳妇也不甘示弱，列数这些年家里为小儿子付出多少，两个人差点没打起来。

张老太看着吵成乌鸡眼的三儿媳和小儿子，再一看闷不吭声的三儿子，一颗心拔凉拔凉的。

最后，她像是一颗皮球一样，被踢到老五家里。

老五也分到一家饭店，这些年经营得风风火火，钱没少赚，却也不乐意养她。

“妈，老幺是你亲生的，他都不给你养老，凭什么让我来养老。

我最多跟你们俩个平摊，妈一年在我家住四个月，其他时候可不归我管。”

小儿子可不愿意接手张老太这个烫手的山芋，自己刚刚买了房，压力这么大，哪有闲钱养一个老太太。

养老可不只是给她吃饭，她年纪这么大了，身体免不了有病有痛，进一次医院不知道得花多少钱。

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甩给两个哥哥，自己就不用担责任了。

“凭什么，我们三兄弟里你是最有钱的，这家店还是妈给你的，当然是你给妈养老。”

老五说什么都不愿意接手，“当年妈把家产分成三份，是你们自己守不住产业，把店搞黄了，这事怪得了谁？

饭店现在这么红火，都是我这么多年经营出来的，跟妈有什么关系。

家产大家平分，现在找我养老，我的钱又不是大风刮来的。”

他把张老太往老幺身上一推，“这是你亲妈，你少把人推给我。”

“五哥，你什么意思呀，合着老太太没养你？

她对你们两个捡来的，比对我还要好，老太太就该你们来养。”

老五一个生气，叫保安把他们都轰走。

老三也不愿意沾手这个麻烦，跟老幺说了几句，人走了。

老幺看见没人认领张老太，让她在这里等老五心软，自己也想脚底抹油溜走。

张老太实在没地方可去，紧紧跟着老幺。

老幺见张老太像是狗皮膏药一样，非常不耐烦地说道：“你跟着我做什么，你就在这里等着，老五肯定会让你进去的。”

张老太年纪大了，拎着自己的行李袋有些吃力，却不敢放下来，怕老幺走了，自己跟不上他。

“老幺，你是妈的亲儿子，妈的东西都给你了，你不是说以后会给我养老吗？”

“你现在知道我是亲生的了，你跟我爸分家产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过我是亲生的？

你给老三老五饭店，你就给我一个火锅店，没两年生意差得我都开不下去了。

凭什么就逮着我一个人霍霍，你找那两个有钱的去。”

张老太只觉得一颗心掉进了冰窖里，冷得她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我是为了你才卖的房子。”

“那是你欠我的，这些年你是怎么帮老三他们的，就给我一套房子，你就成天挂在嘴边。

你对我这么不满意，你找你那两个儿子去，别跟着我，烦死了。”

说完，他扬长而去。

张老太站在原地，惶然无助。

都说养儿防老，她养大三个儿子，却落得孤苦无依，晚年凄凉的下场。

她辛辛苦苦把孩子养大成人，送孩子去上学，想办法给他们娶媳妇，掏空了自己的积蓄。

她把自己跟老伴创下的家业分给他们，她已经把所有能给的，全都给了他们。

在饭店门口等到晚上，越来越多的人过来围观，她终于见到老五。

老五把她带到办公室，面色阴狠，“你干什么，是不是想把我的生意搅黄你才开心。

你不是有亲儿子，还死皮赖脸缠着我做什么？”

张老太被他扭曲的表情吓得后退一步。

“老五，就算你跟老三是我们抱养回来的，可这些年我们对你，跟对老幺没有差别，家产也是平分的……”

老五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那是我应得的，家产本来就有我的份，我本来就是我爸的亲儿子……”

张老太的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你……你说什么？”

老五笑得很残忍，“既然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不妨告诉你实话，我跟我哥都是我爸亲生的。

你个死老太婆真是蠢得没边了，什么都不知道，还一直觉得在施舍我们。

我告诉你，我分我爸的家产是应该的，你以为这家产是你给我的吗。”

他让保安把人轰走了。

张老太还是浑浑噩噩，大脑一片空白，反应过来之后人已经被扔出来了，两个保安虎视眈眈地看着她。

她不会再去找老五了。

原本她以为自己生不出儿子，她丈夫才捡男孩来养，结果却不是这样，老三和老五居然是他亲生的。

她被骗了五十多年。

怪不得那死老头在临死之前，一直劝她把家产分了。

原来他担心自己知道真相，什么都不留给那两个私生子。

夜里的风越来越冷，她麻木地走在大街上，来到天桥底下。

夜真冷呀，哪怕她把所有的衣服披在身上，还是觉得严寒入骨。

身上没有钱，她只能去翻别人吃剩的东西。

这样坚持了二十多天，直到除夕这一天，心里有个声音告诉她，时间到了，她该走了。

在严寒的天桥底下，她的心跳渐渐停下来。

脑海中闪过曾经的画面，一幅幅画面仿佛电影一般闪过，画面停止，便是她的一生。

在这个举家团圆日子，她闭上了眼睛，两滴浑浊的泪，缓缓从眼角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