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峰是个讨厌麻烦的人，但身为太清观的大师兄，他身边的麻烦从来没有少过。

他从周岁稔的面相上看出来周岁稔并不是作恶之人，而且人家好心送他人参鸡汤，他跑去质问人家也不太合适。

于是，他选择了一个委婉的办法。

周岁稔盯着吴峰传给她的文档沉默许久。

——《非人类开智生物保护条例》

这个条例不算繁杂，只有六页，每一页每一条字里行间都反复强调了一件事——妖怪很稀少，请勿杀害、诈骗、抢夺、威胁、利诱妖怪。

妖怪本身及他们的所有物（注，所有物包括妖怪自身的毛发、器官、血液等身体部分，以及通过国家认证的其他资产）都受到法律保护，凡是别有居心做出以上行为，轻则牢饭，重则死刑，若实施以上途径中被妖怪反杀，纯属活该，责任在己。

这些条例中，周岁稔还看到了一条遇到了妖怪怎么办，上面给出的建议竟然和当初她在网络上搜出来的一、模、一、样！！！

所以遇见妖怪要保持距离、礼貌交流，最好无视？

这种离谱的回答竟然是官方文件里的。

周岁稔盯着鲜红的非科学现象研究所几个字，眼珠子都要被映红了。

这些条例她犯了几条了？

她打过聂弈，踩碎了蘑蘑的头，这两条就够她坐牢了。

她想和聂弈谈恋爱，这算不算别有居心的接近妖怪？

虽然没有威逼利诱哄骗聂弈和其他小精怪，但聂弈一直在给她寄各种灵植，小妖怪们也送过她东西，尤其是参参，她家里不仅有一棵两百年的人参，还有一整瓶人参籽，这些会被判定为不法所得吗？

“岁岁，你在发什么呆？”

张伊喝着鸡汤，有些奇怪的看着对着手机沉默的周岁稔。

周岁稔：“伊伊…我坐牢的话，你们会去探我监吗？”

张伊：“……”

哪个好人会莫名其妙的幻想自己坐牢？

张伊放下勺子：“先说说你坐牢的罪名是什么？”

周岁稔：“还不知道，等我问到了再和你说。”

张伊：“……”

周岁稔站起身把自己关在张伊、姚淼出租屋的阳台，文字打了删，删了又打，反复数十次，她选择先给聂弈打电话。

聂弈：“岁岁——”

周岁稔：“聂弈，你知道那个《非人类开智生物保护条例》吗？”

聂弈：“知道。”

周岁稔：“那个……打了你、还有蘑蘑的事，我会去坐牢吗？”

聂弈听得笑出了声：“岁岁，有句话叫做民不告官不究，作为你的男朋友，我是不会去告你的，而蘑蘑喜欢你，又收了你的封口费，也不会去告你，所以你不必担心因为打妖怪而坐牢。”

周岁稔没有说话，整个人还在文件的冲击中。

她在反思自己，知道聂弈是妖后，她还是有了些刻板印象，比如潜意识的认为官方是排斥妖，甚至可能会把妖当成异类对待。

结果官方不仅知道妖的存在，还出台了文件保护，而她不仅不需要担心聂弈，反而要担心和聂弈谈恋爱的自己，会不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谈进牢里。

没听见周岁稔说话，聂弈又道：“你要是实在担心，我给你写一份免责申明，要不要？”

周岁稔立刻来了精神：“要要要！”

聂弈又笑了。

周岁稔：“还有你送我的那些东西，我拿着没事吧？参参送的人参以及人参籽，我要不还是退还给参参吧。”

拿着总感觉会变成她的罪证。

聂弈：“都是一些吃食，你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至于参参……你今晚送回来，估计她连夜就要去你家找你，当着你的面哭了。”

“别担心，那份文件只是为了防止一些别有用心的邪修伤害修为浅的妖灵精怪，你即便把上面的所有条例都犯了个遍，也不会去坐牢的。”

“而且除了《非人类开智生物保护条例》外，还有个东西叫做《非人类开智生物行为准则》，妖骗人、伤人，也是违法的，被抓了也要坐牢。”

聂弈含笑的嗓音听起来很令人安心，周岁稔想到了他的大饼狗脸，突然有些手痒。

和聂弈挂了电话后，周岁稔又回到了聊天界面，删删改改后，她小心措辞的给吴峰发了消息：【妖怪自愿赠的东西可以收吗？】

“咳咳咳——”

吴峰的肺都要咳出来了。

周岁稔‘正在输入’那么久，难不成是去问妖怪了？

自愿赠与……

吴峰：【你确定不是哄来的？】

周岁稔：【你在说什么，我不知道，我只是替我一个朋友问问，能不能收妖怪送的东西。】

吴峰：……

吴峰边咳边打字。

自愿赠与当然是可以的，但天底下哪有这种好事？

早些年间规则不完善的时候，倒是有单纯的小妖怪被哄骗着送东西，但后来非研所、妖管局等机构先后成立，一旦发现开灵智的精怪便会立刻备案，还有有妖族前辈教导，‘赠送’这种事情几乎就没有了。

现在的妖不比当年，他们可是学精了，知道自己全身都是宝，偶尔需要钱了才可能卖卖自己的东西，平时都是藏起来，压根不漏给人看。

想了想，吴峰撤回了这句话，只发了一句：【自愿赠与合法。】

周岁稔松了一口气。

她没有不相信聂弈，只是聂弈毕竟是当事妖，他说无责，官方不一定认同。

一个问题解决了，还有另外一件。

周岁稔：【我朋友还想问问，人可以和妖谈恋爱吗？】

“咳咳咳咳咳——”

吴峰咳得撕心裂肺，人都跪在了地上。

什么叫做和妖谈恋爱。

吴峰：【你男朋友是什么妖？多大了？能化形了吗？不会是人参精吧？】

周岁稔：【……都说了是我朋友。】

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周岁稔不想留下话柄

吴峰：……

吴峰：【告诉你朋友，不违法，但也不提倡，如果建立恋爱关系，就代表你朋友自愿承担接近妖的风险。】

打完这句话，吴峰还是没忍住发了一句：【你朋友就不能在人里找对象吗？和妖谈恋爱，考虑过双方的年龄、认知、观念等差异吗？】

说句难听的话，妖生漫长，人类的百年对于妖来说太过短暂，人妖恋怎么看都注定be。

像电视剧里那样妖为了人类放弃修为，或者帮助人类逆天改命、长生不老永远在一起什么的，纯属瞎扯。

妖一旦没了修为，要么变成本体形象，要么直接死，而让人长生不老也不可能，即便是成了修士，按照目前地球上的灵力浓度来看，人修的极限是不到两百岁，如果通过邪术什么的延长生命，那简直是撞官方枪口上，直接牢饭预定。

周岁稔看着吴峰的话，心里五味杂陈。

她一开始是奔着人去的呀。

聂弈的认知、观念与她很契合，至于年龄……

她不嫌聂弈老，聂弈不嫌她小。

与妖相处确实有风险，这也是她第一反应很害怕的原因，可和人相处就没有风险吗？现在社会上的杀妻、杀女友事件那么多，就连好好走在路上都有可能遇到持刀的疯子。

危险的不是种族，是某一个具体的人或者妖，相比之下，聂弈明明有那么强的力量，可她在聂弈身上感受到的是安全感，而不是威胁，这也侧面证明了聂弈的稳定。

说句自私的话，感情易变，恋爱很容易因为某些问题就中止，即便她和聂弈真的会恋爱很久，作为会生老病死的人类，拥有一个花期超长的男友，怎么看也是她赚了吧。

男朋友这朵花开得一般，但有形态变化呀，能人能狗的……

想了那么多，但周岁稔不会和吴峰剖析她的想法，她只回复了一句颠颠的话：【真爱可以抵过一切。】

虽然她和聂弈目前只是刚开始谈恋爱。

吴峰：……

见鬼的真爱。

吴峰没再回复消息，周岁稔笑了笑，转头给聂弈发消息：【男朋友，我们去约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