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沉洲把堕胎药碾碎在粥里时,我正在数窗外的麻雀。一只,
两只……第七只扑棱棱飞走的时候,他端着那碗热气腾腾的海鲜粥,坐到了我床边。“晚晚,
你最近瘦了,吃点东西。”他声音很温柔,像过去三年里的每一次哄劝。
可勺子递到我唇边时,那股淡淡的、被海鲜味极力掩盖的苦杏仁味儿,还是钻进了我的鼻子。
很熟悉。一个月前,他胃疼,我给他煮养胃粥,不小心打翻过一小瓶药粉,就是这个味道。
那时他皱着眉说:“小心点,这是实验室新出的强效止痛药,沾一点都够受。”现在,
他把这“够受”的东西,混进了给我安胎的粥里。我偏开头,
没看他精心修饰过的、带着恰到好处担忧的眼睛。“没胃口,腥。”“怎么会腥呢?
我让阿姨特意处理过。”他又往前递了递,勺子几乎碰到我的嘴唇,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
“乖,多少吃一点,为了宝宝好。”宝宝。这两个字像烧红的针,扎进我耳朵里。三天前,
也是在这张床上,我举着两条红杠的验孕棒,像捧着一个易碎的奇迹,献宝一样给他看。
我以为,三年了,就算是块石头也该捂热了。我以为,这个意外到来的孩子,
或许能成为我们之间真正的纽带,让我这个“影子”,在他心里投下一小块真实的影子。
他的反应,我至今想起来,骨头缝里还冒着寒气。没有惊喜,没有拥抱。
那张英俊得如同雕塑的脸上,先是空白,然后是惊愕,最后沉沉的,全是我看不懂的阴霾。
他一把夺过验孕棒,盯着那两条刺目的红杠,眼神锐利得像要把它剜穿。“谁的?
”声音冷得掉冰渣。我像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懵了。“……什么?”“我问你,这孩子,
是谁的?”他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把我完全笼罩在阴影里,压迫感让人窒息。
“我们每次都有措施。”“是……是有一次……你喝醉了……”我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巨大的委屈和恐慌攫住了我。那次他应酬回来,醉得一塌糊涂,抱着我一遍遍喊“疏月”,
动作却粗暴得像要把我拆吃入腹。第二天醒来,他什么也不记得,
只皱着眉让我把弄脏的床单扔掉。“措施破了?”他嗤笑一声,眼神里全是冰冷的怀疑,
“江晚,你当我三岁小孩?就那么巧?”“是真的!”我急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滚下来,
“傅沉洲,这是你的孩子!我们的孩子!”“我的孩子?”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捏着验孕棒的手指用力到泛白,“你配吗?”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三把淬了毒的匕首,
精准地捅穿了我最后一点可怜的希冀。“你只是个替身,江晚。”他俯视着我,
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只有嫌恶,“一个赝品,也妄想生下我的孩子?打掉。”命令,
不容置喙。然后就是冷战,或者说,是他单方面对我的囚禁和漠视。
我被困在这间豪华的卧室里,手机被收走,门外守着人。他再也没出现过,直到今天,
端来了这碗加了料的粥。“为了宝宝好?”我猛地抬眼,直直地看向他,
想从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找到哪怕一丝一毫的愧疚或挣扎。没有。
只有一片沉沉的、带着目的性的温和。像猎人看着即将落入陷阱的猎物。
心口那块被“你配吗”捅出来的窟窿,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傅沉洲,
”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异常平静,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冷,“这粥里,是什么?
”他舀粥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快到几乎以为是错觉。但那瞬间的僵硬,
足够我确认。他放下碗,脸上那层伪装的温和像潮水般褪去,露出底下坚硬冰冷的礁石。
“江晚,别闹。”语气是命令式的,“把粥喝了,对你身体好。孩子……不能留。
”终于撕下了最后一点伪装。“为什么?”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就因为我是林疏月的替身?就因为我这个赝品,不配怀你傅大少爷高贵的种?”“够了!
”他低喝一声,眼中闪过一丝被戳破的狼狈和更深的厌烦,“你既然清楚自己的位置,
就该懂规矩。疏月马上要回国了,我不希望有任何不必要的麻烦。”林疏月。
那个只存在于他书房照片里、存在于他醉酒呢喃里的名字。他心尖上真正的白月光。
我这三年来模仿的对象。她终于要回来了。所以,我这个拙劣的模仿品,
连同肚子里这个“错误”,都必须被清理干净,不能玷污他等待正主归来的完美世界。
原来如此。“不必要的麻烦……”我喃喃重复,忽然觉得无比荒谬,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傅沉洲,在你眼里,一条命,只是‘不必要的麻烦’?”他蹙紧眉头,
似乎觉得我的反应不可理喻。“这个孩子本就不该存在。打掉它,对你,对我,都好。
”他重新端起碗,语气带着最后的警告,“别逼我用其他方式。喝掉它,或者,
我让人‘请’你去医院。你自己选。”没有选择。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爱了三年、仰望了三年、也自欺欺人了三年的男人。他英俊的眉眼依旧熟悉,
此刻却陌生得像来自地狱的恶鬼。心,彻底死了。“好。”我听到自己说,
声音空洞得不像自己的。我伸出手,接过了那碗温热的粥。指尖触到碗壁,烫得惊人。
在他略微放松的注视下,我端起碗,送到嘴边。然后,手腕猛地一翻!粘稠滚烫的海鲜粥,
混杂着碾碎的堕胎药粉,劈头盖脸,狠狠地泼在了他昂贵的定制西装上!
白色的衬衫瞬间染上污秽,褐色的粥汤顺着他轮廓分明的下颌往下淌。“江晚!你疯了!
”傅沉洲猝不及防,猛地站起来,暴怒地低吼,眼神像要吃人。
粥碗“哐当”一声掉在地毯上,没碎,滚了几滚。“我选第三种。”我仰着头,
用尽全身力气逼退眼眶里的酸涩,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傅沉洲,这孩子,是我的。
我的命,也是我的。你休想动他!”他脸上沾着粥渍,表情狰狞,几步上前,
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由不得你!”我被他拽得一个趔趄,
肚子隐隐传来一阵抽痛,恐惧瞬间攫住了我。“放开我!”挣扎间,卧室门被推开,
两个穿着黑西装的安保人员出现在门口,面无表情。“傅总?”“把她弄上车!去医院!
”傅沉洲的声音冷酷得不带一丝起伏,像在处置一件垃圾。安保立刻上前,
一左一右架住了我的胳膊。我所有的挣扎在他们手里都像蚍蜉撼树。“傅沉洲!你**!
这是你的孩子!你的亲骨肉!”我被拖向门口,绝望地嘶喊。他站在原地,
慢条斯理地脱下脏污的外套,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冷冷地扫过我因挣扎和愤怒而涨红的脸。
“一个赝品生的孩子,也配叫我的骨肉?”他薄唇轻启,吐出的话比冰更冷,“处理干净点。
”最后四个字,是对安保说的。“是,傅总。”我被粗暴地塞进车后座。车门“砰”地关上,
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光。车子启动,朝着那个冰冷的地方疾驰而去。肚子里的抽痛越来越明显,
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里面撕扯。我蜷缩在后座,双手死死护着小腹,眼泪终于决堤。傅沉洲,
你好狠。手术室的门,冰冷得像地狱的入口。我被强行换上手术服,推进去的时候,
身体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头顶惨白的无影灯,照得人无所遁形,
空气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和护士,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双双淡漠的眼睛。他们在准备器械,金属碰撞的冰冷声响,
一下下敲打在我濒临崩溃的神经上。“不……我不做……放开我!
”我挣扎着想从手术台上爬起来,却被两个护士死死按住。“女士,请您配合。
”主刀医生的声音透过口罩传来,没什么情绪,“手术很快,不会太痛苦。”不会太痛苦?
他们要杀掉我的孩子!这怎么可能不痛苦?!“他是活的!你们不能这样!
傅沉洲给了你们多少钱?我也可以给!求求你们……”我语无伦次地哀求,眼泪糊了满脸。
没人理会我的哭喊。一个护士拿着针剂走过来,冰冷的酒精棉球擦过我的手臂皮肤。是麻醉。
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手扼住了我的喉咙。一旦麻醉下去,
我就彻底失去了保护孩子的能力。“不要!滚开!”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
其中一个护士猝不及防,被我撞得趔趄了一下。混乱中,
我瞥见手术台旁边推车上放着的备用手术器械。一把小巧的银色剪刀,在灯光下闪着寒光。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我不知哪来的力气,猛地挣脱了按住我的护士,扑过去,
一把抓起了那把剪刀!“别过来!”我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双手紧握着剪刀,
锋利的尖端对着自己的方向,也对着他们,声音嘶哑颤抖,“谁再过来,
我就……”空气瞬间凝固了。医生和护士都停住了动作,惊愕地看着我。
他们大概没遇到过在流产手术台上持械反抗的病人。“女士,你冷静点!把剪刀放下!
”医生试图安抚,声音带着一丝紧张。“冷静?你们要杀我的孩子,叫我怎么冷静!
”我握着剪刀的手抖得厉害,冰冷的金属硌得掌心生疼,却是我唯一的倚仗,“放我走!
否则……”我狠狠心,将剪刀的尖端抵在了自己的脖颈动脉处。皮肤传来尖锐的刺痛感。
“别冲动!”医生脸色变了,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极端。“放下剪刀,有话好说!
”“让我走!”我重复着,一步步挪向门口,剪刀死死抵着脖子,不敢有丝毫松懈。
冷汗浸透了后背的手术服。他们不敢再上前,眼睁睁看着我挪到了手术室门口。
我的手抖得几乎握不住门把手,试了好几次才拧开。门外走廊空无一人。
我跌跌撞撞地冲出去,赤着脚踩在冰凉的地砖上,手术服单薄得可怜。
身后传来医生气急败坏的喊声和护士的惊呼。“拦住她!”“快叫安保!
”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跑!离开这个地狱!走廊尽头有楼梯。我像没头苍蝇一样冲进去,
拼命往下跑。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发出巨大的回响,如同我擂鼓般的心跳。
肚子越来越痛,像有刀在里面搅动。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大腿内侧流了下来。
不……不要……恐惧和剧痛让我眼前阵阵发黑,脚步虚浮。跑到一楼出口时,眼前一黑,
我再也支撑不住,身体向前软倒下去。失去意识的前一秒,
我好像看到一双穿着黑色布鞋的脚停在我面前。再次醒来,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重的中药味,
混合着老房子特有的陈旧气息。我躺在一张硬板床上,身上盖着洗得发白的蓝印花布被子。
阳光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格子照进来,在泥土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肚子……我猛地伸手摸向小腹。那里平坦依旧,但之前那撕心裂肺的绞痛消失了。
只有一种沉沉的、空落落的疲惫感。孩子……还在吗?恐慌瞬间攫住了我。“醒了?
”一个苍老温和的声音响起。我循声望去,
一个穿着灰色布褂、头发花白的老婆婆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走了进来。她脸上皱纹很深,
眼神却很慈和。“婆婆……我……”我挣扎着想坐起来,浑身却软绵绵的使不上力气。
“别动别动。”老婆婆把药碗放在床边的小木凳上,伸手扶了我一把,让**在床头。
“你身子虚得很,差点小产,得好好躺着养。”小产?!这两个字像惊雷一样炸在我耳边,
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我的孩子……孩子……”“莫急莫急。”老婆婆拍拍我的手,
粗糙温暖的手掌带着安抚的力量,“娃儿命大,还在呢。”还在?
一股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猛地冲上头顶,冲得我头晕目眩,眼泪毫无征兆地涌了出来。
我捂住嘴,泣不成声。“哎哟,莫哭莫哭,哭多了伤身,对娃儿不好。
”老婆婆有些手足无措地劝着,“那天你晕倒在医院后巷,是我家老头子拉板车回来碰上了。
看你下身见了红,又穿着那身衣裳……造孽哦。”她叹了口气,“我们把你带回来了,
老头子懂点土方子,给你扎了针,熬了保胎药。好在娃儿争气,保住了。
”原来是这对好心的老夫妻救了我。“谢谢……谢谢婆婆……谢谢爷爷……”我哽咽着,
除了谢谢,说不出别的话。是他们在傅沉洲的冷酷和医院的冰冷之外,
给了我和孩子一条生路。“谢啥子哟。”老婆婆摆摆手,端起药碗,“来,先把药喝了。
苦是苦了点,为了娃儿,得喝。”我接过那碗浓黑苦涩的药汁,毫不犹豫地仰头灌了下去。
再苦,能苦过傅沉洲逼我喝下的那碗粥吗?这是救命的药,是我孩子的生机。药汁滑过喉咙,
苦涩的味道弥漫开来,却带着一丝奇异的安心。“婆婆,这里是……?
”我打量着这间简陋但干净的屋子。“哦,这是柳溪镇,离你晕倒的市里远着呢。
”老婆婆接过空碗,“安心住下养着。我姓李,老头子姓张,你就叫我李婆婆吧。
”柳溪镇……一个地图上可能都找不到名字的南方小镇。傅沉洲大概怎么也想不到,
我会流落到这里。也好。远离他,远离那座冰冷的城市,远离“江晚”这个替身的身份。
“婆婆,”我看着李婆婆慈祥的脸,下定了决心,“以后,您叫我……江离吧。”江晚已死。
活下来的,是带着孩子、要离傅沉洲远远的江离。李婆婆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眼角的皱纹舒展开:“好,江离。这名字好,离离原上草,有韧劲儿!
”我在李婆婆家住了下来。张爷爷话不多,每天默默去镇上的小茶馆帮工,
带点微薄的收入回来。李婆婆则像照顾自己女儿一样照顾我,变着法子给我弄有营养的吃食,
监督我喝药,陪我去镇卫生所简陋地检查。小镇的生活简单到近乎寡淡。时间像溪水一样,
缓慢而平静地流淌。肚子一天天隆起,里面那个小生命的存在感越来越强。
傅沉洲的名字和那座城市的一切,渐渐被我封存在记忆最深的角落。午夜梦回,
偶尔还会被那张冰冷的脸和那句“你配吗”惊醒,满身冷汗。但摸到隆起的腹部,
感受到里面轻微的胎动,心就会慢慢安定下来。我不再是谁的影子。我只是江离,
一个即将成为母亲的普通女人。预产期在深秋。
李婆婆早早联系了镇卫生所唯一有接生经验的医生。生产那天并不顺利,折腾了十几个小时,
痛得死去活来。当那声微弱却异常清晰的啼哭终于响起时,我精疲力竭地瘫在床上,
泪流满面。是个男孩。皱巴巴,红彤彤的,像只小猴子。李婆婆把他抱到我身边,他闭着眼,
小嘴一努一努的。我颤抖着伸出手指,碰了碰他嫩得不可思议的小脸。
“宝宝……”我哽咽着,所有的委屈、恐惧、绝望,在这一刻都被这小小的生命抚平了。
我有家了。柳溪镇的日子,像老黄牛拉磨,慢,却踏实安稳。我在李婆婆家住了小半年。
孩子满月后,张爷爷托了茶馆老板的关系,帮我租下了镇子东头一个临街的小小铺面。
铺面以前是个裁缝铺,老旧,但位置不错,推开后门,就是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溪。
我用身上仅存的一点钱(当初被傅沉洲带走时,包里还有几百块零钱),
又厚着脸皮向李婆婆借了些,置办了一口大锅,几张简陋的桌椅板凳。铺子开了张,
没挂招牌。只在小溪边支了个小炉子,架起大锅,熬起了骨头汤。汤底是李婆婆教的秘方,
加了点南方特有的药材根茎,熬得浓白醇厚,香气能飘出半条街。主打就一样:馄饨。
皮薄馅大,馅料是每天清早去集市买的新鲜猪肉,手工剁成细细的茸,加一点点姜末提鲜。
包馄饨的手艺,是我对着李婆婆学了无数个日夜才练出来的,一个个小巧玲珑,像元宝。
价格便宜,分量实在。一碗热腾腾的馄饨下肚,汤鲜味美,浑身舒坦。一开始,
只有几个好奇的街坊邻居来尝鲜。慢慢的,“溪边那个小江馄饨”的名声就传开了。
赶早集的、下工的、放学的,都喜欢来我这里吃上一碗。我给孩子取名叫安安。
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他一生平安顺遂。安安很乖,吃饱了就睡,
睡醒了就躺在铺子角落的竹编小摇篮里,咿咿呀呀地玩自己的手指头,
或者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看人来人往。镇上的居民都很喜欢他,常有人逗他,
塞给他一颗糖或是一个小玩意儿。日子清苦,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熬汤、剁馅、包馄饨,
忙到深夜才能歇下。手臂常常酸得抬不起来。但看着安安一天天长大,
看着小铺子里坐满了熟客,听着他们满足的吸溜声和闲话家常,
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充盈和平静。傅沉洲,还有那个叫“江晚”的过去,彻底成了上辈子的事。
偶尔午夜梦回,心口还会隐隐作痛,但看着身边安安熟睡的小脸,那点痛楚也就散了。
两年时间,就在馄饨的氤氲热气里,在安安奶声奶气学说话的咿呀声中,
在溪水的潺潺流淌里,悄无声息地滑过。我以为,我和安安会一直这样,
守着这间小小的馄饨铺,在这座被时光遗忘的小镇里,平静地过完一生。
直到那个初冬的傍晚。天阴沉沉的,飘着细密的冷雨。刚过六点,镇上已经没什么行人。
我把最后一点汤底倒掉,刷干净大锅,准备收拾收拾打烊。安安已经在小摇篮里睡着了,
盖着李婆婆给他缝的小花被。“老板,还有吃的吗?
”一个低沉的、带着一丝旅途疲惫的男声在门口响起。我正背对着门口擦桌子,
随口应道:“不好意思,打烊了,汤都卖完了……”话没说完,我转过身。
声音卡在了喉咙里。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身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
肩头落着细小的雨珠,衬得他身形越发挺拔。手里提着一个低调奢华的皮质公文包。
他微微低着头,正用手帕擦拭着镜片上的水雾。当他重新戴上眼镜,抬起头时——时间,
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那张脸,无数次出现在我噩梦里,刻骨铭心。
褪去了两年前的年轻气盛,轮廓更加深邃冷硬,
眉眼间沉淀着一种久居上位的疏离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傅沉洲。他怎么会在这里?!
大脑一片空白,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我僵在原地,
手里还抓着那块油腻的抹布,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几乎要撞碎肋骨跳出来。他显然也没料到会在这里看到我。擦眼镜的动作顿住,
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锐利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死死地钉在我脸上。那目光里有震惊,
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快得抓不住。空气死寂。
只有门外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屋内安安睡梦中轻微的呼吸声。“江……晚?”他终于开口,
声音干涩得厉害,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试探,目光从我脸上移开,
扫过我身上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围裙上的油渍,最后落在我身后简陋的灶台和桌椅板凳上。
那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跌落尘埃的瓷器。这一声“江晚”,像淬了冰的针,狠狠扎醒了我。
巨大的恐惧和本能的排斥瞬间席卷全身。我猛地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桌子,
发出刺耳的摩擦声。摇篮里的安安被惊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小身子,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傅沉洲的目光瞬间被吸引过去,落在了那个小小的摇篮上。当他看清里面熟睡的孩童时,
瞳孔猛地一震,脸上血色尽褪,只剩下骇人的苍白和一种……近乎惊悚的难以置信。
“这孩子……”他死死盯着安安的小脸,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颤音,“……是谁?”他问“是谁”,而不是“是谁的”。
那目光里的惊疑和恐惧,几乎要化为实质。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我几乎是扑过去,
挡在了摇篮前面,用身体隔断他看向安安的视线。动作太急,带倒了旁边一张凳子,
“哐当”一声巨响。安安彻底被惊醒了,“哇”地一声大哭起来。“安安不怕!妈妈在!
妈妈在!”我手忙脚乱地转身,一把将哭闹的儿子抱进怀里,紧紧护住,
警惕又凶狠地瞪着门口那个如同噩梦般的男人。“傅总,”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冰冷刺骨,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你认错人了。这里没有江晚。打烊了,请回吧。
”傅沉洲站在原地,像一尊被雷劈中的雕像。雨水顺着他额前的发梢滴落,
滑过紧绷的下颌线。他看着我把哭闹的孩子紧紧护在怀里,如同母兽守护幼崽的姿态,
眼神剧烈地变幻着,震惊、怀疑、混乱……最后凝固成一种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幽暗。
他没有动,也没有再说话。只是那样站着,隔着几步的距离,隔着弥漫的馄饨汤残余的香气,
隔着安安尖锐的哭声,隔着两年多的时光和生死,沉沉地看着我。那目光,沉重得让人窒息。
那天之后,傅沉洲像个幽灵,出现在了柳溪镇。他没再贸然闯进我的铺子,却也没离开。
镇子太小,只有一家条件尚可的招待所。他就住在那里。我每天提心吊胆。
送安安去镇上的小托儿所时,总忍不住前后张望;在铺子里忙碌时,
眼角的余光总是不自觉地瞥向门口那条青石板路。生怕那个高大的身影再次出现。
李婆婆也察觉到了不对。“江离,这两天看你心神不宁的,是不是遇到啥难事了?
”她一边帮我包馄饨,一边担忧地问。“没事,婆婆。”我勉强笑了笑,
手下飞快地捏着馄饨皮,“就是有点累。”“唉,一个人带娃开店,是辛苦。
”李婆婆叹了口气,没再多问。几天过去,风平浪静。傅沉洲似乎真的只是路过,
或者……他那天真的只是认错人了?我抱着侥幸心理,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这天下午,
雨停了,天色灰蒙蒙的。安安在托儿所,我趁着没客人,把炉子搬到后门溪边,
刷洗那口油腻的大锅。冰冷的溪水冻得手指通红。刚刷干净,直起腰,一转身,
差点撞到一个人身上。傅沉洲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地站在了我身后。距离很近,
近得我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这味道曾让我迷恋,
如今只让我胃里翻江倒海。我吓得倒退一步,差点踩进溪水里。“小心!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我胳膊。我像被毒蛇碰到一样猛地甩开,声音尖利:“别碰我!
”他的手僵在半空,眼神沉了沉,最终缓缓收回。他今天没穿大衣,只穿了件深色高领毛衣,
衬得脸色有些苍白,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似乎没休息好。“江晚,”他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种刻意放缓的、近乎讨好的语气,这在他身上简直不可思议,
“我们谈谈。”“没什么好谈的。”我抱起沉重的铁锅,挡在身前,如同举着一面盾牌,
“傅总,我再重申一次,你认错人了。请让开,我要做生意了。”我抱着锅,
《替身有孕,他逼我打掉》这本书展现了作者爷不喜欢画饼深厚的情感和艺术才华。他通过细腻的描写和独特的叙事结构,为读者呈现了一个令人陶醉的故事。主角安安傅沉洲的形象鲜活而真实,她的勇气和智慧令人钦佩。整个故事情节扣人心弦,每一个转折都让人意想不到。配角们的存在丰富了故事的层次和张力,他们各自有着引人注目的特点和命运。这是一本令人沉浸其中的佳作,读者会在阅读中体验到无尽的情感和思考的启示。
《替身有孕,他逼我打掉》是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故事情节一环扣一环,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令人回味无穷。
《替身有孕,他逼我打掉》这本书充满了情感与温暖。作者爷不喜欢画饼的文笔细腻而动人,每一个场景都仿佛跃然纸上。主角安安傅沉洲的形象鲜明,她的聪明和冷静让人为之折服。整个故事结构紧凑而又扣人心弦,情节穿插有趣,让读者欲罢不能。配角们也各自有着引人注目的特点,他们的存在丰富了整个故事的内涵和情感。这是一篇令人感动和陶醉的佳作,值得每一位读者品味和珍藏。
爷不喜欢画饼的《替身有孕,他逼我打掉》无疑是一部优秀的作品。故事情节紧凑,人性描绘细致,让人期待后续的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