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两点半。医院走廊的白炽灯管嗡嗡作响，晃得人眼睛发涩。我抱着刚满三岁的儿子苏澈，

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墙壁，才没让自己滑下去。澈澈小小的身体滚烫，呼吸又急又浅，

像只濒危的小奶猫蜷在我怀里，

烧得迷迷糊糊还在小声哼唧：“妈妈…疼…”心口像是被钝刀子来回割。“江临！钱呢？！

”我对着手机嘶吼，声音劈了叉，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凄厉，“澈澈急性阑尾炎穿孔！

要马上手术！手术费加押金五万！你答应今天转给我的！

”手机那头是震耳欲聋的音乐和女人模糊的娇笑，过了好几秒，才传来江临不耐烦的声音，

带着浓重的醉意和被打扰的烦躁：“苏晚意？你吼什么吼？深更半夜的，还让不让人消停了？

钱？什么钱？哦，你说抚养费啊…”他嗤笑一声，背景音里似乎有女人在撒娇让他挂电话。

“我最近手头紧，项目周转不过来。再说了，不就发个烧吗？小孩子哪那么金贵！

吃点退烧药捂捂汗就行了，大惊小怪！别动不动就上医院，烧钱！”“江临！

”我几乎要把手机捏碎，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我保持最后一丝清醒，“他是你儿子！

阑尾炎穿孔！会死人的！医生说要立刻手术！”“儿子？”江临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语气轻佻又刻薄，“苏晚意，你确定是我的种？当初离婚你跑得那么快，

谁知道是不是在外面……”后面的话不堪入耳。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得冰凉。

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捏得粉碎。这就是我爱了七年，掏心掏肺伺候了七年，

为他放弃工作前途，最后换来一纸离婚协议和每个月两千块抚养费的前夫。离婚时，

他搂着新欢，笑得一脸春风得意：“晚意，你太无趣了，像块木头。男人嘛，

总得追求点新鲜感。儿子归你，抚养费我会按时给，够你们娘俩吃饭了。”现在，

我们的儿子躺在医院等着救命钱，他却在夜场左拥右抱，质疑孩子的血缘，

连五千块救命钱都吝啬！“畜生！”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你骂谁呢？

”江临的声音陡然拔高，“苏晚意，给你脸了是吧？再吵吵，下个月抚养费也别想要了！

晦气！”电话被狠狠掐断，只剩下一串忙音。嘟嘟嘟——像催命的符咒。我浑身都在抖，

不是因为冷，而是愤怒和绝望像毒蛇一样缠绕上来，几乎窒息。怀里的澈澈难受地动了动，

小脸皱成一团。“苏澈家长！”护士从手术室方向快步走过来，脸色严肃，“不能再拖了！

必须马上手术！费用交了吗？”我看着护士急切的脸，又低头看看怀里气息微弱的孩子。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慌攫住了我。钱。我去哪里弄这五万块？离婚时分的财产？

早被江临转移得七七八八，留给我的那点，这三年来带着澈澈租房、生活、看病，

早已捉襟见肘。亲戚？父母早逝，唯一的舅舅家徒四壁。朋友？能借的早就借遍了，

谁不是拖家带口过日子？天旋地转。绝望像潮水，灭顶而来。就在我感觉自己要被彻底淹没，

抱着澈澈的手越来越无力，

甚至生出一种荒谬的、想带着他一起跳下去的冲动时——“她的费用，我来付。

”一道低沉、平稳，带着不容置疑的男声，突兀地插入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绝望。我猛地抬头。

走廊尽头，逆着惨白的灯光，站着一个男人。很高。穿着剪裁极佳的深灰色大衣，

衬得肩线宽阔平直。灯光在他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看不清具体面容，

只能感觉到一种迫人的沉稳气场，像一座沉默的山岳，骤然压在了这兵荒马乱的走廊里。

他步伐从容地走近，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叩击声。护士和我都愣住了。

他停在离我两步远的地方，目光先是落在我怀里烧得迷迷糊糊的澈澈身上，停留了大概两秒，

那眼神很深，复杂得我一时看不懂。然后，才转向我。那是一张极其英俊，也极其冷峻的脸。

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没什么表情。眼神很沉，像深不见底的寒潭，

看不出情绪。“顾先生？”护士似乎认出了他，语气带着一丝惊讶和恭敬。男人微微颔首，

视线依旧锁在我脸上。他的目光锐利，像能穿透我狼狈不堪的皮囊，直刺内里。“苏晚意？

”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让我混乱的脑子瞬间清醒了几分。

我下意识抱紧澈澈，茫然又警惕地看着他：“……你是谁？”他没回答我的问题，

只是从大衣内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质感极佳的钱夹，抽出一张卡递给护士，动作干脆利落，

没有一丝拖泥带水：“刷这张卡，用最好的药，安排最好的医生。孩子不能有事。

”护士接过卡，还有些反应不过来：“顾先生，这……”“立刻去办。”他语气平淡，

却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命令口吻。护士不敢再迟疑，看了我一眼，转身小跑着去缴费了。

走廊里瞬间只剩下我、他，和我怀里烧得滚烫的澈澈。巨大的不真实感笼罩着我。

前一秒还在深渊边缘挣扎，下一秒就被一只从天而降的手拉住了。“为什么？

”我喉咙干涩得厉害，声音嘶哑，“你…你认识我？”男人，顾先生，目光再次落回我脸上。

这一次，他看得更仔细，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那目光并不带侵略性，却让我无所适从。

“顾时聿。”他终于报出了名字，字正腔圆。顾时聿？这个名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死水，

在我一片混乱的记忆里激起了一点微弱的涟漪。似乎…很久以前，

在某个财经杂志的封面上瞥见过？一个遥远的、活在云端的名字。“不认识。

”我老实地摇头，抱紧澈澈，仿佛他是唯一的浮木，“顾先生，谢谢您！真的…谢谢！

这钱我一定会还您的！我给您写欠条，我…”“不用还。”顾时聿打断我，

语气没有丝毫波澜。他的目光掠过澈澈苍白的小脸，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快得几乎让人以为是错觉。“孩子要紧。”他言简意赅。这时，缴费的护士急匆匆跑回来，

后面跟着两个推着移动病床的护工。“苏澈家长，钱交上了！马上进手术室！

”我所有的注意力瞬间被拉回澈澈身上，巨大的恐慌和希望交织着，

让我顾不得再去探究这个从天而降的顾时聿。看着澈澈被小心翼翼地放上病床，

推进那扇代表着未知和希望的手术室大门，门上的红灯“手术中”刺眼地亮起。

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被抽空，腿一软，就要瘫倒。

一只温热有力的大手及时扶住了我的胳膊。我惊愕地抬头，对上顾时聿沉静的眼眸。

“坐下等。”他半扶半强迫地把我带到手术室外的长椅上，动作算不上温柔，

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我像个提线木偶般坐下，目光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门。

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着心脏，江临的绝情和刻薄还在耳边回荡，搅得我五脏六腑都疼。

“他…会没事的，对吗？”我喃喃自语，更像是在寻求一个渺茫的保证，

眼泪终于控制不住地滚落，灼烧着冰冷的脸颊。顾时聿没有立刻回答。他站在我旁边，

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刺眼的灯光，投下一片令人心安的阴影。沉默了几秒，

就在我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低沉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会的。

”仅仅两个字，却像定海神针，稍稍稳住了我濒临崩溃的心神。

时间在焦灼的等待中变得无比漫长。每一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消毒水的味道钻进鼻腔，

冰冷的空气包裹着身体，只有顾时聿站在旁边带来的那点存在感，是唯一的暖源。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个小时，也许更久。手术室的门开了。主刀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

脸上带着疲惫但轻松的笑意：“手术很成功！小家伙很坚强！阑尾已经切除，送病理了，

问题不大，好好休养就行。”巨大的狂喜瞬间冲垮了我紧绷的神经。“谢谢！谢谢医生！

”我语无伦次，想站起来，腿却软得不听使唤。顾时聿伸手又扶了我一把。医生看向顾时聿，

态度明显带着恭敬：“顾先生放心，后续治疗我们会安排最好的。

”顾时聿微微颔首：“辛苦了。”澈澈被推了出来，麻药还没过，小脸苍白地昏睡着，

但呼吸已经平稳了许多。我扑到床边，紧紧抓住他冰凉的小手，眼泪汹涌而出，

这一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直到澈澈被安全送回病房，安顿好，挂上点滴，

我才真正松了一口气，疲惫排山倒海般袭来。病房里很安静，只有仪器规律的滴答声。

我坐在床边，守着沉睡的儿子，这才想起旁边还杵着一个巨大的“恩人”。顾时聿一直没走。

他就站在病房的窗边，背对着我，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宽肩窄腰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

显得格外沉默和……孤寂？“顾先生…”我站起身，声音因为哭过还有些沙哑，

“今晚真的太感谢您了！没有您，澈澈他…”后面的话我说不下去，哽咽了。

顾时聿转过身。病房柔和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淡化了些许冷峻，

但那双眼睛依旧深邃得看不到底。“举手之劳。”他语气平淡。“不！这绝对不是举手之劳！

”我急切地说，从随身的旧帆布包里翻出纸笔——那是我用来记账的，“我给您写欠条！

五万块，我一定会还清的！可能需要…需要一些时间，但我保证…”他抬手，

阻止了我慌乱的动作。他的手指修长干净，骨节分明。“我说了，不用还。”他走近两步，

目光再次落在我脸上，那审视的意味又回来了，比在走廊时更清晰。我的心莫名提了起来。

“苏晚意，二十七岁，T大美术系肄业。前夫江临，‘临峰’建材公司老板。离婚三年，

独自抚养儿子苏澈。”他语调平缓地陈述着，像是在念一份调查报告。我震惊地看着他，

后背窜起一股凉意：“你…调查我？”“了解情况。”他并不否认，语气理所当然，

“我需要确认帮助对象的真实性。”这种被剥开审视的感觉让我极其不适，

但想到他刚救了澈澈的命，我忍下了那份被冒犯的怒意。“顾先生，钱我一定会还。

您给我个账号或者联系方式…”“你拿什么还？”他打断我，问得直接而冷酷。我哑口无言。

是啊，我拿什么还？一份超市收银员的微薄薪水？

还是那看不到头的、被江临克扣得几乎等于无的抚养费？现实的窘迫像一盆冷水，

浇灭了我刚升起的希望。我垂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你现在的工作，月薪多少？

”他问。“……三千二。”我声音低得像蚊子哼哼。“房租？”“一千五。

”“孩子日常开销、医疗？”我答不上来。澈澈体弱，时不时感冒发烧，幼儿园费用也不低，

每个月都过得紧巴巴，根本存不下钱。五万块，对我而言是天文数字。

病房里陷入一片令人难堪的沉默。良久，顾时聿的声音再次响起，平静无波，

却像一颗炸弹投入死水：“跟我结婚。”我猛地抬头，怀疑自己幻听了：“什…什么？

”他看着我，眼神没有丝毫玩笑的成分，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我说，跟我结婚。

”“顾先生，您…您别开玩笑了…”**巴巴地挤出几个字，觉得荒谬至极。

“我从不开玩笑。”顾时聿走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你需要钱，

需要稳定的生活，需要一个能给你和孩子提供保障的环境。而我，”他顿了顿，眸光深邃，

“需要一个妻子。”“为什么是我？”我几乎是脱口而出，荒谬感压过了恐惧，

“我们根本不认识！您这样的人物，想找什么样的妻子没有？

”“我需要一个没有复杂背景、没有麻烦纠缠、足够干净、并且，

”他的目光扫过病床上沉睡的澈澈，眼神里飞快地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快得抓不住，

“足够坚韧的母亲。”“至于为什么是你…”他重新看向我，眼神锐利，“因为你在绝境里，

眼里只有孩子，没有摇尾乞怜。因为你的前夫，是江临。”最后那句话，像一根冰针，

刺进了我的神经。因为江临？他和江临有仇？“您…认识江临？”“不认识。

”顾时聿回答得干脆，“但听说过。一个靠妻子娘家起家，发达后抛妻弃子，

吝啬寡情的小商人。”他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我的脸一阵发烫。原来我的狼狈和不堪，

在别人眼里是如此清晰。“跟我结婚，是交易。”他言简意赅，像在谈一桩生意，

“为期三年。三年内，我提供你和孩子优渥的生活、顶级的教育和医疗保障。三年后，

婚姻关系解除，我会给你一笔足够你下半生和孩子安稳生活的补偿金。这期间，

互不干涉私生活，你只需要做好名义上的顾太太，配合必要的场合。”他顿了顿，

补充道：“当然，也包括，让某些人付出代价。”某些人？江临？

巨大的诱惑和巨大的恐慌同时攫住了我。优渥的生活，澈澈的保障，摆脱江临的纠缠，

甚至…还能报复那个负心汉？可是，婚姻？哪怕只是交易，也是婚姻啊！

对方是一个完全陌生、深不可测的男人！澈澈怎么办？他能接受一个突然出现的“继父”吗？

我自己呢？真的能扮演好一个豪门太太吗？“我…”我张了张嘴，喉咙发紧。

“你不需要立刻回答。”顾时聿似乎看穿了我的挣扎，语气缓和了一丝，

“孩子需要休养一周。这一周，你可以好好考虑。考虑清楚，是带着孩子继续在泥潭里挣扎，

等待那个男人的下一次施舍或者绝情，还是抓住机会，给他一个截然不同的人生。

”他拿出一张质地考究的纯黑色名片，放在病床边的柜子上，

上面只有一个烫金的姓名“顾时聿”和一串简洁的手机号码。“想好了，打给我。

”他最后看了一眼澈澈，转身，步履沉稳地离开了病房，没有一丝留恋。门轻轻合上。

病房里彻底安静下来，只有我的心跳声，擂鼓一般。我缓缓坐到椅子上，拿起那张名片。

冰凉的触感提醒着我刚才发生的一切不是梦。窗外，天色已经微微泛白。新的一天开始了。

可我的世界，却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天翻地覆。看着澈澈沉睡中依旧带着病容的小脸，

想起江临电话里那些绝情刻薄的话，

士催促缴费时那冰冷的眼神……“截然不同的人生……”我摩挲着名片上冰冷的烫金字迹，

反复咀嚼着顾时聿的话。一周后。澈澈恢复得很好，小脸有了血色，又恢复了活泼，

在病房里缠着我讲故事。孩子无忧无虑的笑脸，像阳光一样驱散了连日的阴霾，

也让我心里的天平彻底倾斜。江临？呵，这一周，他连一个问候澈澈病情的电话都没有。

仿佛我们母子已经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也好。他彻底斩断了我最后一丝可笑的犹豫。

我拿出那张被摩挲得有些发烫的名片，深吸一口气，拨通了那个号码。只响了一声，

就被接起。“顾时聿。”低沉平稳的嗓音传来。“……是我，苏晚意。

”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考虑好了。”“答案？”他言简意赅。

“我同意。”这三个字出口，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绝。“好。”电话那头，

他似乎并不意外，“下午三点，带上你的身份证和户口本，还有孩子，到民政局门口等我。

”“今…今天？”我愕然。“有问题？”“……没有。”我下意识地摇头，

即使他看不见。“嗯。”他应了一声，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没有一句多余的废话。

效率高得吓人。下午三点，我抱着还有些虚弱的澈澈，拿着一个装着证件的小布包，

站在民政局门口。看着身边进进出出、或甜蜜或平静的新人，我只觉得恍如隔世。

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到我面前停下。后车窗降下，

露出顾时聿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车。”司机下车，恭敬地为我拉开后车门。

我抱着澈澈坐进去，车内空间宽敞，弥漫着一种清冽好闻的木质香气。

澈澈好奇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陌生的叔叔。顾时聿的目光落在澈澈脸上，停留了几秒，

眼神似乎比上次柔和了那么一丝丝，但也可能只是我的错觉。“顾叔叔好。

”澈澈小声地、怯生生地叫了一声。顾时聿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才淡淡“嗯”了一声，

算是回应。车子启动，平稳地驶向停车场。一路无话。空气安静得让人心头发紧。

领证的过程快得超乎想象。没有亲友祝福，没有拍照留念，

甚至没有普通新人该有的羞涩或喜悦。顾时聿全程神色淡漠，仿佛在签一份普通的商业合同。

我则像个提线木偶，按照工作人员的指示签字、按手印。

当那两本沉甸甸的、印着国徽的红色小本子递到手里时，我还有些恍惚。这就……结婚了？

嫁给了一个认识不到十天、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走吧。

”顾时聿收起他那本结婚证，语气没有丝毫波澜。走出民政局，

那辆黑色轿车已经等在门口。“送你们去新住处。”顾时聿替我拉开车门。新住处？

车子驶入一个我从未踏足过、只在电视里见过的顶级豪宅区——云顶华苑。绿树掩映，

安保森严，每一栋别墅都像独立的艺术品。

车子最终停在一栋占地极广、设计现代简约的别墅前。巨大的落地窗映着蓝天白云，

低调中透着难以言喻的奢华。“顾先生。

”一位穿着得体套装、气质干练的中年女士早已等在门口，微笑着躬身，“夫人，小少爷，

欢迎回家。我是管家，姓林。”夫人？小少爷？这称呼让我浑身不自在。

顾时聿对林管家点了点头：“房间都安排好了？”“是的，顾先生。主卧在二楼东侧，

夫人和小少爷的房间安排在二楼西侧的套房，相连的。儿童房按照您的吩咐，

布置了海洋主题。”林管家语速平稳，条理清晰。“嗯。”顾时聿看向我，眼神示意，

“带夫人和小少爷熟悉环境。生活上有什么需要，直接跟林管家说。”他说完，

似乎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你…不进去？”我下意识地问。“公司有事。”他看了一眼腕表，

“晚上有个应酬，不用等我。”他甚至没有多看我和澈澈一眼，转身走向另一辆等候的轿车。

司机为他拉开车门，他弯腰坐进去，车子很快驶离。从头到尾，

他表现得就像一个完成了一件预定工作的任务执行者。而我，

就是那个被安置好的“任务物品”。巨大的落差感袭来。虽然知道是交易，

但真正身处这冰冷的豪宅，面对管家恭敬却疏离的态度，而那个法律上成为我丈夫的男人，

转身就走，我心里还是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茫然。“夫人，小少爷，请跟我来。

”林管家的声音唤回了我的思绪。我抱着澈澈，跟着她走进这栋华丽得如同宫殿的房子。

挑高的客厅，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昂贵却冰冷的家具摆设，

巨大的水晶吊灯……一切都精致得没有一丝烟火气。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

干净得不像有人居住。林管家带我们上了二楼。我的房间很大，有独立的衣帽间和浴室，

装修是简约的米白色系，床品看起来柔软昂贵。隔壁就是澈澈的儿童房，天蓝色的墙壁，

海豚造型的床，地上铺着柔软的爬爬垫，堆满了崭新的、标签都没拆的玩具，

甚至还有一个小型滑梯。“哇！妈妈！船！大船！”澈澈看到房间里那艘精致的海盗船模型，

兴奋地挣脱我的怀抱跑过去，暂时忘记了陌生环境的拘谨。看着儿子开心的笑脸，

我心里的那点酸涩被冲淡了些。至少，澈澈喜欢这里。至少，他不用再挤在出租屋的小床上，

不用为了一场病痛而面临生死抉择。“夫人，您的衣物和生活用品，

顾先生吩咐按照基本配置准备了，都在衣帽间。如果尺寸或款式不合心意，随时告诉我，

我会安排更换。小少爷的衣物玩具也是新购置的。”林管家语气恭敬，“晚餐您想用点什么？

我让厨房准备。”“随…随便就好，清淡点，澈澈刚出院。”我有些局促。“好的。

那我先下去安排。您有任何需要，按房间的内线电话‘0’即可。”林管家微微躬身，

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我和对着玩具兴奋不已的澈澈。

我走到落地窗前，看着外面修剪得一丝不苟的花园和远处的山景。阳光很好，

可我却感觉不到暖意。这里很好，好得像个梦。可我却像个误入宫殿的灰姑娘，

穿着不合脚的水晶鞋，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知道午夜钟声何时会敲响。闪婚豪门的代价，

除了自由，还有什么？顾时聿那句“让某些人付出代价”，又是什么意思？我和澈澈，

在这冰冷的豪宅里，又该如何自处？日子像上了发条一样平静地滑过。顾时聿果然很忙。

他很少回这栋大得吓人的房子。偶尔回来，也总是在深夜，带着一身清冽的酒气和疲惫。

我们的交流仅限于极其简短的对话：“孩子睡了？”“嗯。”“缺什么跟林管家说。”“好。

”然后他便径直走向二楼东侧的主卧，关上门，

仿佛我只是一个住在同一屋檐下的、需要他履行合同义务的租客。

澈澈起初对这个“顾叔叔”充满了好奇，

但几次尝试亲近都被顾时聿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淡态度挡了回来。小孩子最敏感，渐渐地，

澈澈也不再主动靠近他，只是偶尔会小声问我：“妈妈，顾叔叔是不是不喜欢澈澈？

”每当这时，我的心就像被针扎了一下，只能抱着他安抚：“顾叔叔工作很忙，

不是不喜欢澈澈。”我努力适应着“顾太太”的身份。林管家做事滴水不漏，

将我和澈澈的生活安排得极其妥帖。一日三餐有专门的营养师搭配，家务有佣人打理，

澈澈的病历被转到了最好的私立儿童医院，由专家定期复查。物质上，

我们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但精神上，我像被困在一个镶着金边的笼子里。

巨大的空虚和不安时刻啃噬着我。我不能出去工作（顾时聿明确表示过不需要），

每天的活动范围几乎就在别墅和花园。唯一能说话的对象，除了澈澈，就是林管家。

我试图找点事情做。翻出尘封的画板，在澈澈午睡时，对着花园画些素描。画笔生疏了很多，

但至少能暂时填满那些空洞的时间。这天下午，我正对着窗外的蔷薇花架涂涂抹抹，

林管家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夫人，这是刚送来的，给您的。

”“给我的？”我疑惑地接过。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设计简约却价值不菲的珍珠项链，

光泽温润。还有一张卡片，上面是打印的、没有任何署名的几个字：【今晚七点，澜庭会所，

家宴。司机五点来接。】家宴？顾家的家宴？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算是第一次，

以“顾太太”的身份，正式亮相？五点，司机准时将车开到门口。

我换上林管家为我准备好的、一条剪裁合体的香槟色连衣裙，略施淡妆，戴上那条珍珠项链。

镜子里的女人，眉眼依旧，却因为精致的装扮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疏离感，显得有些陌生。

澈澈被留在家里，由保姆照看。我独自坐进车里，手心微微出汗。澜庭会所，

本市最顶级的私人会所之一，只对特定会员开放。环境私密奢华，服务无可挑剔。

司机将我引到一个名为“听松阁”的巨大包间门口。侍者恭敬地推开厚重的雕花木门。

里面灯火通明，一张巨大的圆桌旁，已经坐了不少人。

主位上是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者，眼神锐利如鹰，不怒自威。

他旁边坐着一位保养得宜、气质雍容的老夫人。下首两侧，是几对中年夫妻和几个年轻男女。

所有人的目光，在我踏入包间的瞬间，齐刷刷地聚焦过来。

好奇的、审视的、淡漠的、甚至带着明显不友善的……各种视线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将我笼罩。顾时聿已经到了，坐在老者右手边的位置。他今天穿着一身铁灰色的高定西装，

衬得他身姿越发挺拔。他抬眸看了我一眼，眼神平静无波，只是微微颔首示意我过去。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走到他身边的位置坐下。空气安静得可怕。“时聿，

不介绍一下？”主位的老者，顾老爷子，声音洪亮，打破了沉默。顾时聿放下茶杯，

语气平淡得像在介绍一个项目：“爷爷，奶奶，各位叔伯婶婶，堂兄堂姐。这是我妻子，

苏晚意。”“妻子？”一个打扮时髦、妆容精致的年轻女人嗤笑一声，声音不大不小，

刚好让所有人都听见，“时聿哥，你这婚结得也太突然了吧？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我们还以为你要打一辈子光棍呢！这位苏**…看着有点面生啊？哪家的千金？

”她的话音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究和轻慢。她是顾时聿二叔的女儿，顾曼妮。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更深的审视。我感觉脸上**辣的。

我知道他们想听什么——听我的家世背景，听我和顾时聿如何相识相恋。可我什么都没有。

我只是一个被前夫抛弃、走投无路、为了孩子卖了自己三年的单亲妈妈。“曼妮。

”顾时聿淡淡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晚意是我的妻子，

不是项目评估对象。”顾曼妮撇了撇嘴，还想说什么，被旁边的母亲拉了一下。顾老夫人，

也就是顾时聿的奶奶，温和地笑了笑，打圆场道：“好了好了，时聿既然结婚了，就是喜事。

晚意是吧？别拘束，快坐。以后就是一家人了。”“谢谢奶奶。”我低声回应，

手心全是汗。“一家人？

”坐在顾老爷子左手边的一个面容严肃、和顾时聿有几分相似的中年男人开口了，

他是顾时聿的父亲顾振邦。他锐利的目光扫过我，带着审视，“时聿，婚姻大事，不是儿戏。

你之前从未提过有交往对象，突然就结婚了。这位苏**，家世背景如何？人品性情如何？

你了解清楚了吗？我们顾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的。”这话，几乎是**裸的质疑和不满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顾时聿，等着他的回答。包间里的气压低得让人喘不过气。

顾时聿慢条斯理地用热毛巾擦了擦手，动作优雅从容。他抬眸，迎上父亲审视的目光，

语气依旧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量：“爸，我娶妻，

不是为顾家添一份资产或者一个盟友。晚意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

她不需要显赫的家世来证明什么，她站在这里，就是顾太太。这就够了。”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在座神色各异的众人，最后落回父亲脸上，声音沉了几分：“至于顾家的门楣？

我顾时聿的妻子，自然配得上。”掷地有声。包间里一片寂静。顾振邦的脸色变了变，

似乎想发作，但最终只是冷哼了一声，没再说话。其他人更是噤若寒蝉。

顾老夫人连忙笑着招呼上菜。一顿饭，吃得我如坐针毡。美味佳肴如同嚼蜡。

顾家人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时不时扫过我。顾曼妮几次想开口刁难，

都被顾时聿轻描淡写地挡了回去。我像个局外人，努力扮演着安静的花瓶角色。

只有顾时聿偶尔会不动声色地替我夹一筷子菜，或者在我被问得不知所措时，

淡淡地接过话题。他是在维护我？还是仅仅在维护他作为丈夫的颜面？家宴结束，

回到那栋冰冷的别墅。顾时聿径直去了书房。我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间，卸下伪装，

看着镜子里脸色苍白的自己。顾家这潭水，比我想象的更深更冷。顾时聿的维护，

更像是一种居高临下的、不容他人置喙的宣告，而非温情。他娶我，到底是为了什么？

仅仅是为了应付家族？还是……真的如他所言，要让“某些人付出代价”？那个“某些人”，

江临，他现在在哪里？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开始涌动。成为顾太太的第三个月，

生活像设定好的程序，规律而冰冷。顾时聿依旧很忙，神龙见首不见尾。

澈澈适应了新的幼儿园，环境好，老师也耐心，他交到了新朋友，小脸上笑容多了起来。

看着他健康快乐地成长，是我在这段荒诞婚姻里，唯一能抓住的温暖。

我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像个透明人一样生活在这个金丝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