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娘得了十两银子，给我说了一门好亲事。对象是村里有钱有势的地主少爷。

许家不嫌我们家贫，唯独看中我这个人。我又哭又闹，被我爹五花大绑送上了花轿。

娘说：「许家少爷是独生子，你嫁过去就是少奶奶。吃香喝辣享清福，有什么可委屈的？」

我委屈什么？半夜出嫁，红嫁衣里裹着白丧服。新郎官是死是活我都不知道！

1.花轿悄无声息地走在泥巴小路上。阴风骤起，树梢哗哗作响，宛如女子的哀号。

爹为了防止我逃跑，用麻布堵住我的嘴，猪蹄扣捆住我的手脚。我疯狂挣扎，轿辇剧烈摇晃。

接亲的仆役不耐烦地呵斥我：「林伟家的，莫要作死！老爷太太吩咐咱，新妇不守规矩，

咱们可以自行**，留口气就行。」「咱们都是粗人，有的是力气和手段。路还长着哩，

你是明白人，自个掂量掂量！」「再敢乱动，咱就提前教你侍奉男人的规矩！」

「哈哈哈——」男人们不怀好意的调侃声与笑声传来。我面如死灰，不再动作。

仰仗主人家的吩咐，家仆对我肆意羞辱，我的地位比料想的还要低贱。许家财大气粗，

许少爷理应配个千金**做妻子。可惜，许少爷是个体弱多病的，

府里浓浓的中药味就没断过。少爷也鲜少出门，几乎没人知道他的模样。村里看过诊的大夫，

都隐晦指出许少爷熬不过十八。许家人丁单薄，膝下再无旁的儿女，老爷太太愁坏了。

村里药铺，但凡延年益寿、滋补身体的药材都被许家高价买断了。某日。

送药的伙计遥遥看了一眼许少爷，吓得三天睡不着觉。面白如纸，骨瘦如柴，形似鬼魅。

许家少爷不人不鬼的传闻不胫而走。再没人敢上门送药，药材都由许家仆役到店自取。

......半个月前，许家放出消息：不问家世，寻一良家妙龄女子与少爷成亲，

八字相合即可。有女儿的人家纷纷抓紧相看，早早定下婆家。

我爹带上我的生辰八字主动找上了门。怀里揣着十两雪花银眉开眼笑回到了家。

2.我被卖了。活了十六年，我爹头一遭给我好脸色，不停夸我好闺女。

我娘也生平第一次给我煮了一碗面，放了勺猪油，还有一个荷包蛋。我家穷，

鸡蛋只有我爸和我弟才能吃。爹是泥瓦匠，有活就有钱，没事时他就躺家里喝酒。

娘要做绣工贴补家用，小我一岁的弟弟永远都在娘的背上或怀里。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会走路的年纪我就能上山采野货了。和我一般高的背篓里，运气好时，堆满了野菜树果。

运气不好的时候，桌上一口饭都不会留给我。细长的竹条会呼啸着抽打在我的身上，

尖锐的指甲会深陷进我的皮肉里。打累了，爹娘扔给我一只木桶。灌满院外的大水缸，

便是给我的惩罚。装满大水缸，公鸡打鸣前刚刚好。村里就一条小河，在山脚下，

家家户户用水全靠它。我害怕水，靠近河边就会呼吸困难，头晕恶心。真是奇怪，

我的脑海里没有溺水的记忆。「溪丫头，你倒是胆子大，没想到你不怕水哦。」

前来挑水的李大婶笑呵呵与我搭话。我不明所以：「婶子，你这话什么意思？」

李大婶大大咧咧，张嘴就来：「你刚出生那会儿，你爹娘老子嫌弃是女娃，

想把你扔河里算了啰。哪晓得你福大命大，没淹死。村长说你有福气，

和村里的这条溪林河有缘呢。就用溪字给你取名，让你爹娘再不许害性命咧。」呵呵。

村长的命令，对我而言，究竟是福还是祸？我扯了扯嘴角，

声音如同一潭死水：「我还真是命大啊。」3.霎时，花轿「哐」得一声落地。紧接着，

布帘被扯开。来人好像迟疑了一下，随即传来中年男子吩咐：「来人，请少奶奶下轿。」

盖头下，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将我拽了出去。没人解开我的束缚，我被踉踉跄跄拖进了大堂。

「跪下。」男人的声音不怒而威，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一沉，

膝盖传来一阵剧痛。我呜咽一声，趴伏在地。「没规矩！」许老爷大声训斥我，

「你当许家是什么地方，岂能容你作出这副浪荡模样！」我开不了口，拼命摇头。「老爷，

当心身子啊。」许夫人轻拍他的后背，轻声细语劝道：「到底是苦出身，

哪里知道大家族的规矩，我会多费些心，好好教导她的。」许老爷冷哼一声。「来人，

给少奶奶松绑。」温婉的声音瞬间冷如寒冰，「吉时未到，正好学学规矩。」

许夫人嫌我走路难看，要教我大户人家的行走姿态。我头顶茶碗，一步一步缓慢向前挪。

「啪嚓！」茶碗又又又碎了。腰背又被狠狠抽打一闷棍。一旁伺候的仆役佣人低声窃笑。

老爷夫人的脸色愈加阴沉难看。正要发作时，廊上突然响起一阵慌乱急促脚步声。

仆役焦急大喊：「老爷太太，不好了！少爷他......他厥过去了！」

4.堂屋里的人一哄而散。四周静悄悄。我一把扯下盖头，拿出嘴里塞的麻布，

随便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腰背隐隐作痛，凭我多年的挨打经验，肯定青肿了。肚子震天响，

一整天滴水未进。抓起桌上的糕点胡乱塞进嘴里，仰头灌下茶壶里的茶水。呛得我咳个不停。

残渣水渍一股脑喷到地上，猝不及然与一双含恨的虎眸对个正着。吓得我一噎，不咳了。

偌大一张白虎皮，保留虎头，铺在八仙桌下方。我不敢再看。门外乱哄哄的，

恍惚间听到许太太哭嚎惨叫的声音。不祥之感油然而生。糟了，不会是许少爷出事了吧！

不行，我得赶紧跑，再不跑就来不及了。府里乌漆嘛黑，来的时候蒙着盖头，

我像只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窜。七弯八拐，走了半天，到了一处垂花门口。里院灯火通明，

跪满了乌泱泱的仆从。「长生！娘的长生，你不能走啊——」许夫人哭天喊地，

嘴里不停呼喊许少爷的名讳。许老爷声音颤抖：「我的儿，

你不能走啊......长生——」许少爷真的死了！爹娘说过，我生是许家的人，

死是许家的鬼。我不要殉葬！我浑身发抖，恶寒遍布全身。风声呼啸，心跳如雷，

我沿着抄手游廊狂奔。快到了，不远处就是大门口。倏地。

一道熟悉的中年男声再次响起：「少奶奶，少爷还等着您呢。您这是去哪儿呀？」

5.我被押送回去。抓住我的是大管家，他奉老爷命令，带我到许少爷卧房。

满屋的红色与喜庆，湮没在泪水与哀嚎里。「**！」许太太一见我就冲了过来，

使劲掴了我一巴掌，「我儿才刚走，你就迫不及待想跑！」老爷唾了我一口，

杵着拐杖怒斥：「林家十两银子拿的还真是轻巧啊！我告诉你，长生活着，你是林家少奶奶。

长生走了，你也得陪着他！」许夫人将我推搡在地，毫不留情又扇了我好几巴掌。

她犹嫌不够，唤人抬来一个盛满水的大缸。我下意识往后退。几个丫鬟抓起我的胳膊，

按住我的脑袋就往里淹。水花四溅，窒息感扑面而来，我呛得面红耳赤，涕泗横流。

想要挣扎，却动弹不得。「小蹄子，你且放宽心。」许夫人看我模样狼狈，语气得意，

「今晚留你一命，明日你就可以下去伺候我儿了。」意识开始模糊，四肢开始发软。

不知怎的，隐约间又想起地上的白虎皮。按住我的丫鬟禀告：「太太，她不动了。」

我被甩在地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许太太蔑笑一声，上前用绣花鞋尖狠狠碾压我的手背。

「啊——」我痛呼出声，随后咳嗽不止。绣花鞋被我呛咳的污物染脏，许太太破口大骂，

一脚又一脚踹我心口。「咳咳......快住手。」床上传来虚弱的咳嗽声。

所有人都愣住了。6.许长生活了过来。老爷太太喜极而泣，纷纷感念上苍恩泽，庇佑许家。

众人围着许少爷嘘寒问暖，关怀备至。我冷汗直冒，因为我看见——许长生的魂魄早已消散！

现在活着的「许长生」是谁？我不敢再去想。「爹、娘，我做了个梦。」

许长生别有深意看了我一眼，继续说：「梦里有个长胡子的老翁，

告诉我必须和一水命女子恩爱白头，方能性命无忧。」水命女子？他是故意这样说的吗？

许长生是木命，水生木，许家这才选中了我。「儿啊，你说的可当真？」许老爷迂腐，

十分迷信，「仙翁可有告知你水命女子的姓名？」许太太乐呵呵接话：「老爷，

我娘家表妹的女儿就是水命，小姑娘可水灵了。人我也见过，温婉大方。

仙翁说的指不定就是她呢。」在老爷太太殷切的注视下，许长生摇了摇头。

「冬日出生的水命女子，字里带水，才是最旺我的。」话里话外，就差指名道姓了。

我垂下头。「呵呵，那还真是巧呢。」许太太咬牙切齿，皮笑肉不笑看着我，

「溪丫头样样都符合仙翁的要求，怕是和我儿有缘呢。」老爷大手一挥：「择日不如撞日，

即刻成婚。」红灯笼再次挂上。我跪在地上，和「许长生」拜了天地，结为夫妇。

7.新婚第二日，许夫人身旁的大丫鬟黄芪催我拜见公婆。「少奶奶，夫人还等着您敬茶，

莫要耽误时辰。」我在拔步床上蜷缩了一宿，眼都不敢合上。徐长生出乎意料是个话痨，

不是问我渴不渴就是问我饿不饿。脸上的巴掌印他倒是没问，就是快把我盯穿了。

半梦半醒间，我嗅到薄荷草的清香，巴掌印似乎也消散许多。一想到许夫人的绵里针。

我不敢耽误，随便换件衣服就出去了。两尊大佛端坐在花厅上首。「许林氏，你可知罪？」

许老爷，不，公公正吹胡子瞪眼质问我。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婆婆示意侍女上茶，

细长的眉眼睨我一眼，开始定罪：「目无尊长，公婆早早起床等你敬茶，

日上三竿你还睡懒觉。」我根本不知道新婚第二日要敬茶，也没人提醒我。「不守妇道，

身为新妇不梳盘发、不着红裙。」盘发怎么梳我都不知道，房里只有这一条素裙，

我总不可能穿嫁衣吧。「德行有亏，丢弃丈夫，私自出逃。」这条我不否认。

茶托停在我面前，侍女示意我敬茶。我不敢顶嘴，端起茶盏递给公公。许老爷冷哼一声，

轻嘬一口，抬手重重一搁。小心翼翼端起另一杯，恭敬递给婆婆。迟迟没接过。我躬着身子，

垂首静静等待。茶盏有些烫手，灼得手指生疼，没忍住挪了挪。「啪嗒！」

许夫人伸手打翻我手中的茶碗。滚烫的茶水掺杂破碎的瓷片，

裹挟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向我袭来。我咬牙忍痛，不想再被扣上举止浪荡的帽子。「不敬婆母，

数罪并罚。」许夫人充满恶意吩咐道：「来人啊，请家法。」8.我被扔到条凳上，

一个婆子撩起我的裤脚。白花花的小腿**在外，对女子而言是莫大的羞辱。

特制的藤条抽打在我的腿上，**辣地疼痛蔓延开，转眼便留下一道道狰狞的血痕。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爹娘卖了我，得了重金，攀上高门大户。哪怕我分文未得，

仿佛也是罪大恶极的贪财小人。老爷太太打心眼里瞧不起我，偏偏又要祸害我。

少爷早就病入膏肓了，冲喜这种损阴德的事也敢做。况且，少爷的魂魄昨晚就消散了。

他们招来了奇怪的家伙。我还记得，烛火下，他的双眼闪烁着猛兽的绿光。

......双腿开始麻木，唇边溢出我咬破的血丝。「老爷，太太，

少奶奶已经挨完三十鞭。」行完刑的婆子退到一旁。老爷夫人长吁一口气，仿佛出了口恶气。

许夫人柔声问我：「许林氏，你可知错？许家知书达理，你若知错能改，

我们也不是不能饶了你。」我倔强地扭过头。他们都是疯子，完全沟通不了。

敬酒不吃吃罚酒。许夫人送我这句话，便夺过藤条亲自惩戒我。9.「爹娘，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许长生扶着小厮的臂膀，颤巍巍过来阻拦。许夫人赶紧收了藤条，

生怕误伤自己的宝贝儿子。仆从熟稔的拿出软垫靠枕，服侍许少爷落座。「长生，

娘是替你教训她呢。」许太太一脸理所当然，「妇道人家不守规矩，

传出去丢的可是夫家的脸面。」许长生轻皱眉头，

不赞同地反驳她：「仙师叮嘱我要善待妻子，莫要苛责虐待她。您这不是打仙师的脸吗？」

许太太欲言又止。「仙师救我一命是要我行善积德，累积福报。若是作恶多端，报应不爽啊。

」我怎么觉着「徐长生」是在点他们俩呢？许夫人面露窘色，神情尴尬。

不知道哪句话戳破了许老爷的心事。老爷脸色阴沉下来，拐杖用力敲击地面，

语气不满：「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母亲管教她，合情合理。」「大宅内院的事情，

难不成仙翁也要插手？」许长生自己站了起来，拂开佣人，轻轻扶起我。「她生我生，

她死我死。她若遭罪，我倍感痛苦。」许长生拔高音量，喘着粗气，「爹娘如果嫌儿命长，

就尽管磋磨她好了。」「放肆！」许老爷气急败坏呵斥道。许夫人心疼儿子，

柔声劝他：「老爷，长生也是怕冒犯仙人引来祸端。他不是故意气你的，仙人之命，

他不敢不从啊。」「长远看，等长生身子好了，才能绵延子嗣，传承家业啊。」子嗣家业，

一直是许老爷的心病。权衡一番后，我过了一段安生日子。徐长生把我安置在他的床上。

我遍体鳞伤，动弹不得，由他去了。两人独处时，他就不扮病西施了。

端茶倒水、喂食上药伺候我，气都不带喘的。完全没有在外人面前，靠侍从搀扶，

走路一步一喘的虚弱模样。......房檐前的红嘴燕早出晚归，日子平淡如水。

我的伤好的差不多了。翌日，丫鬟叩门，说我娘家来人寻我有事。爹娘在偏厅，

享受亲家的待遇。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好，娘就拉着我的手，满眼艳羡称赞我山鸡变凤凰。

爹打量我几眼，开门见山：「溪丫头，你弟要娶亲，家里需要盖新房，彩礼也不够。

你如今都是许家少奶奶了，手里不会没有一百两银子吧？」一百两？

你还记得卖我换了几两银子吗？我上哪儿给你弄一百两？10.爹娘很失望，对我破口大骂。

「白养你这些年了，还不如喂条狗！」「狼心狗肺的东西，自己过上好日子就不认爹娘了？」

「没心肝的赔钱货，那可是你亲弟，你个做姐的怎么忍心不管他死活啊！」爹娘是庄稼人，

中气足，力气大。两人扑过来对我又打又骂。门外侍奉的丫鬟议论纷纷。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许老爷和太太出门上香了，不然我更难做人。吵嚷声惊动了许长生。

他一来就安静了。他安抚地对我笑笑，客客气气问候了二老。「爹娘，有事好好说嘛。」

许长生微微一笑，坐在我身旁。我娘一口一个好女婿，夸得他天花乱坠。「也不是什么大事，

家里儿子娶亲，想找这丫头借点钱。」我爹有些心虚，声音越说越小。许长生故作为难，

想了想，说道：「真是不巧，家里生意**出了点问题，一时半会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爹娘对视一眼，不死心地继续游说。我捂住脸，真是脸都丢尽了。许长生：「其实，

我倒是有一个野路子。爹娘不妨先听我说完，再做定夺。」爹娘两眼放光，

迫不及待催促他：「好女婿，你说的还能有假？我们都听你的。」

他缓缓道来：「溪林山上有一株灵花，唤作乌玄花。长于峭壁，通身乌黑，散发异香。

听闻知县大人酷爱奇花异草，放出百两高价悬赏。二老摘得此花，便可解燃眉之急。」闻言，

爹娘脸上又喜又忧。喜的是百两赏钱，忧的是危险太大。看出他们的犹豫，

许长生又添了一把火：「知县爱花，除了赏银百两，还赐衙役一职。」我弟弟林丰好吃懒做，

游手好闲，爹娘没少为他发愁。说到心坎上了。两人不再迟疑，兴冲冲出门摘花去了。

11.几日后，林丰身披麻布服，头上戴白布找上门。爹娘死了。我流不出一滴眼泪，

或许早在我儿时，泪早就流干了吧。他们次日上了溪林山，日落西山都没再回来。

林丰要许家给他一个说法，给他爹娘一个交代。他来的很不巧。许老爷和太太正为儿子发愁，

许长生不知为何昏睡不醒。本来他们又要拿我出气，我搬出许长生教我的那套说辞。

「仙翁邀夫君共游上界，时候到了，他自会回来。」三天了，「许长生」还没回来。

倒是讨债的先找上了门。我站在林丰对面，许老爷和太太又坐在上首。

「许少爷撺掇我爹娘上山采奇花，害他们尸骨无存，许家打算怎么补偿我？」

林丰开口就是一副地痞无赖样。许老爷大动肝火，骂道：「胡说八道！

你爹娘自己失足坠崖与我儿有何关系？你还赖上我们不成？」林丰不以为意，指了指我，

「当天我姐也在场，你问她我有没有撒谎？」三双眼睛齐刷刷盯住我。我看见了，也听见了，

我能说吗？我沉默下来。在他们眼里，不说话，就是默认。林丰得意起来，更加嚣张，

「许老爷，许太太，你们可是体面人。许少爷害死人的事情传出去，你们丢得起这张老脸吗？

」「你敢！」许老爷双眼冒火。许太太狠狠啐了他一口，不耐烦地要他开个价。「五百两。」

我倒吸一口凉气。他倒是不知死活，胃口大的吓人。闻言，

许老爷和太太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我顿感不妙。林丰死猪不怕开水烫，还在那里叫嚣，

扬言要所有人都知道。「来人呐。」几个打手装扮的家丁一拥而上，

狠厉的拳脚如同狂风骤雨般挥洒在林丰身上。他被打得满脸是血，奄奄一息向我求饶。

我讨厌他，可以说是恨他，但我从没想过让他死。「爹娘，求你们放过他吧。我保证，

他绝对不会在外面胡言乱语攀咬许家。」我跪地求情。

许老爷咒骂我：「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丧门星，自从你进门就没好事，

平白污了我许家清白！」许太太早就看我不爽，

趁机提议：「仙翁只说要水命冬日出生的女子，又没有指名道姓。林女进门，引起诸多事端，

不如一纸休书休了她，再另寻良人。」两人一拍即合。林丰被扔了出去。我被扫地出门。

12.我又回到了泥坯垒的矮房子。屋顶的稻草霉得更黑了，风一过就簌簌往下掉渣。

土炕上的苇席少了两张，墙角的蜘蛛网却多了起来。林丰把我栓在厨房的灶台旁。

他骂我是害人精、扫把星。肿着一张猪脸，愤愤不平指责我：「爹娘真是白疼你了，

要不是你不肯拿银子，他们会出事吗？」「攀上高枝又怎么样，还不是被赶了出去！」

林丰不愧是爹娘的好大儿，甚至自私自利的嘴脸都如出一辙。我剜了他一眼，

大声呸他白眼狼。「你还来劲了是吧！」他上前踹了我一脚，

低吼道：「过几天老子就把你卖出去，好给爹娘一个交代！」头磕到炉灶上，嗡嗡作响。

我又要被卖了？难不成我上辈子作恶多端，这辈子当牛做马来还债来了吗？每日的三餐吃食，

我都在林丰的眼皮子底下准备。我像条狗，更像头驴，最像血包。爹娘吸完了，

弟弟也要来吸，刳脂剔膏，无休无止。林丰铁了心要当畜生。陆陆续续有不少媒婆上门，

围着我转来转去，用估量货物的眼神打量我。「再嫁女可不好找人家，

别说是穷苦人家的小子不要，怕是配个鳏夫都够呛。」「她之前嫁的是许家的病少爷，

和守活寡没区别。」「说出去也不好听啊，谁愿意当冤大头接受一个旧货？」

「价钱低些也不要紧，有人要就行。」......最后，瘸了一条腿的屠夫相中了我，

林丰拿我换了半吊铜钱。婚期定在下月初四。屠夫又黑又矮，一身肥膘，脸上也是坑坑洼洼，

活像个癞蛤蟆。上一个娶回家的，是活活被他打断气的。我想「许长生」了，

虽然我不知道他的真实模样。人比怪物可怕得多。13.林丰喝得醉醺醺，晃晃悠悠回了家。

他手舞足蹈，乐的像只掉进米缸的老鼠，抱着爹娘的牌位絮絮叨叨。「哈哈哈——恶有恶报，

罪有应得啊！」「爹娘，许家大财主和老虞婆下去陪你们二老了，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许家就剩一个病秧子，还不一定活得过我呢。我......」话没说完，

林丰又醉死过去。许老爷和太太就这样没了？两人养尊处优、锦衣玉食，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莫非是「许长生」搞的鬼？鬼也好，仙也罢，左右与我无关。自身都难保了，

我还操这些闲心做什么？出嫁前一天，屠夫请媒婆过来，销毁了契书。林丰没银子还给他，

谁知屠夫提都没提，拖着一条瘸腿跑得飞快。我都看傻了眼。白得半吊钱，林丰夸夸其谈，

说自己要走大运了。坐吃等死的懒汉会走什么狗屎运？财神爷还真上了门。

许长生成了许家主，领着一帮仆从来寻我回去。林丰甩出休书，不准他靠近我。

「白纸黑字上写着，许家与林家再无瓜葛，男婚女嫁各自安好。许家主不会出尔反尔吧？」

家仆们平日里仗势欺人惯了，此刻更是嚣张跋扈，竟要动手强抢。只见他目露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