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出征前,把刻着“永结同心”的玉簪插在我发间:“等我回来娶你。”>可他凯旋那日,
却搂着救命恩人柳如霜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我拔下玉簪还他:“将军既已觅得良缘,苏琬就此别过。”>后来他恢复记忆,
在我大婚当日跪在雪地里发疯:“琬琬,我错了!
”>喜轿里传来男二温润的声音:“沈将军,你挡着我夫人回府的路了。
”---暮春的江南,水汽氤氲,濡湿了青石板路。苏琬倚在临水轩窗边,
指尖拈着细如发丝的绣花针,素白的绢面上,一对并蒂莲正含苞待放,
每一丝脉络都浸透了她绵密的心事。窗外,老墙头那架紫藤开得正盛,
累累花串沉甸甸垂下来,风一过,几片淡紫的花瓣便打着旋儿,不偏不倚,
飘落在她绷紧的绣架上,恰好覆在莲蕊之上。十五年光阴,她与沈砚,
便如同这两朵同根而生的莲。从总角稚童的懵懂追逐,到豆蔻年华的羞涩情愫,
再到如今他出征前夜,郑重地将那支水头极好的羊脂白玉簪插入她鸦青的发髻。簪尾简洁,
仅以刀锋般的线条刻下四个古拙小篆——永结同心。他掌心滚烫的温度似乎还烙在她发间,
低沉的声音带着出征前的沙哑,却字字清晰,如金石坠地:“琬琬,等我回来娶你。
”那支簪子,自此便成了她骨血的一部分,从未离身。“**!**!
”贴身丫鬟碧桃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喘不上气的狂喜,一路撞破了庭院的静谧,
几乎是扑进绣房的,“大军……大军凯旋了!已到城外十里亭!
沈将军……沈将军他……”苏琬的心猛地一撞,指尖的针尖猝不及防刺入指腹,
一滴鲜红的血珠迅速沁出,在素白的绢面上晕开一小点刺目的红,恰好染红了其中一朵莲心。
她却浑然不觉痛,猛地站起身,绣绷“啪嗒”一声滚落在地,沾了灰。“他……他回来了?
”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碧桃用力点头,
脸上是纯粹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欢喜:“回来了!全城的人都涌去城门迎接了!**,快,
快梳妆!沈将军必定马上就到府上来!”巨大的喜悦如同温热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苏琬。
那点指尖的刺痛,绢上的血痕,都变得微不足道。她几乎是手忙脚乱地被碧桃按在菱花镜前,
看着镜中自己飞上红霞的脸颊,眸子里是藏不住的星芒。碧桃灵巧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
试图将那支象征等待的玉簪簪得更稳当些。“**今日定要是最美的!”碧桃笑着。
时间在焦灼的甜蜜等待中变得粘稠而缓慢。苏琬坐立不安,
指尖反复摩挲着袖中一只小小的、绣得歪歪扭扭的平安符——那是他出征前,
她熬了三个通宵做的。门房来报过两次,一次是前哨快马报平安,一次是队伍已入城。
每一次都让她的心跳得擂鼓一般。直到日影西斜,将庭中紫藤的花影拉得老长,
门外才终于传来沉重的、熟悉的脚步声,伴着甲胄摩擦特有的铿锵之声。
苏琬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几乎要冲破喉咙跳出来。她猛地站起身,快步迎至门边,
手扶着门框,指尖用力到发白,目光灼灼地望向那扇隔绝了里外的雕花木门。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门,被缓缓推开。夕阳浓烈的金光泼洒进来,
勾勒出一个高大挺拔、身披玄色铁甲的熟悉轮廓。那轮廓曾无数次出现在她的梦里,
踏着尸山血海归来,只为拥她入怀。苏琬的唇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弯起,
盈满了泪光的眼睫微微颤动,几乎要唤出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然而,下一刻,
所有的欢喜、所有的期盼、所有十五年来积攒的暖意,
都在看清他臂弯中护着的那一抹纤弱身影时,轰然冻结,碎裂成冰。那是一个极美的女子。
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与沈砚沾满征尘的铁甲形成刺眼的对比。她身形纤细,仿佛弱不禁风,
半边身子几乎都倚靠在沈砚坚实的臂膀上,苍白的面颊带着几分病态的娇柔,
更显得一双翦水秋瞳楚楚动人,带着初入陌生之地的怯生生。沈砚的目光,
先是极尽温柔地落在臂弯中人身上,那眼神里的怜惜与专注,是苏琬从未见过的陌生模样。
然后,他才缓缓抬起眼,看向门内僵立如石的苏琬。那目光掠过她精心梳妆的容颜,
掠过她发间那支他亲手簪上的玉簪,掠过她眼中尚未褪尽的狂喜和骤然涌起的惊惶,最终,
归于一片近乎冷酷的平静。那平静,比最锋利的刀刃更伤人。“琬琬。”他开口,
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务,“这位是柳如霜,
柳姑娘。”他顿了顿,臂膀微微收紧,将那纤弱的身躯更护得周全了些,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苏琬的耳膜上,震得她神魂欲裂,“此次北征,我身陷重围,
命悬一线,是如霜姑娘舍命相救,才得以保全性命归来。
”苏琬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四肢百骸瞬间麻痹。她看着沈砚,
看着那个占据了她全部青春记忆的男人,看着他眼中此刻只有另一个女子的倒影。
世界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离,只剩下他接下来那句判词,清晰得残忍:“救命之恩,
重于泰山。我沈砚,当以终身相报。”他微微侧首,
目光重新落回臂弯中那苍白却难掩清丽的面庞,那眼神里的温度,
是他从未给过苏琬的炽热与决绝,“我已决定,娶如霜为妻。
”嗡——苏琬脑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绷断了。眼前的世界开始旋转、模糊,
沈砚那身冰冷的铁甲,柳如霜那身刺目的白衣,门框外泼洒进来的金色夕阳,
都扭曲成一片混沌的光影。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再被冰冷的铁锤反复捶打,
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十五年的青梅竹马,五年的刻骨相思,三百多个日夜的提心吊胆,
最终换来的,竟是这样一句轻飘飘的“以终身相报”?血液似乎都涌上了头顶,
又在瞬间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寒。她死死地盯着沈砚,
盯着他脸上那不容置疑的决然,盯着他护着另一个女子时那理所当然的姿态。
一股腥甜的气息猛地冲上喉头,又被她死死地压了回去。时间在死寂中流淌,
每一息都漫长如年。沈砚似乎被她眼中那瞬间碎裂又凝固成冰的绝望刺了一下,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嘴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苏琬动了。她抬起手,
动作缓慢得如同提线木偶,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破碎的平静。那只手,
曾经无数次被他温暖的大手包裹,此刻却冷得像冰。她的指尖,
精准地触到了发髻上那支温润的白玉簪。指尖用力,簪身被一点点从紧绾的发丝中抽离。
细微的摩擦声,在死寂的空气里异常清晰。沈砚的目光瞬间凝在那支簪子上,瞳孔猛地一缩,
仿佛第一次真正看清眼前的人,看清她脸上那种近乎透明的死寂。
“琬琬……”他终于又唤了一声,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苏琬却仿佛没有听见。
簪子被完全拔了出来,握在她冰凉的掌心。那温润的玉质,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
灼烧着她的肌肤,更灼烧着她千疮百孔的心。她摊开手掌,
那支刻着“永结同心”的玉簪静静地躺在那里,在夕阳的余晖下流转着温润却冰冷的光泽,
像一滴凝固的泪。她一步一步,走到沈砚面前。每一步都沉重得如同踩在刀尖之上。
浓烈的血腥气(属于他征战沙场的铁甲)和那女子身上陌生的、清苦的药香混合着冲入鼻端,
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的恶心。她在他面前站定,微微仰起脸。
夕阳的金光勾勒着她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侧脸,
那双曾经盛满了星辰大海、此刻却只剩下空洞与死寂的眸子,
平静地迎上沈砚骤然变得复杂的目光。“将军既已觅得良缘,”她的声音异常平静,
像结了冰的湖面,听不出丝毫波澜,却字字如冰锥,清晰无比地砸在在场每一个人的心上,
“苏琬,就此别过。”话音落下的瞬间,她抬起手,
将掌中那支承载了十五年情意、象征着婚约与誓言的玉簪,
轻轻放回沈砚紧握成拳、指节泛白的手里。冰冷的簪身触碰到他同样冰冷的掌心。
那微小的接触,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让沈砚魁梧的身躯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想要握紧,想要抓住什么,指尖却只徒劳地划过冰冷的玉质。他低头,
看着掌中那抹熟悉的温润,又猛地抬头看向苏琬,那双深邃如寒潭的眼眸里,
第一次清晰地翻涌起惊涛骇浪般的惊愕、不解,甚至是一丝被刺痛般的恼怒。他张了张嘴,
喉结上下滚动,似乎想质问,想挽留,想解释那荒谬的“救命之恩”……然而,
苏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放下簪子的手,没有丝毫留恋地收回。她甚至没有再看沈砚一眼,
偎在他臂弯、此刻正微微抬起眼睫、用一种混合着怯懦与隐秘探究的目光望向自己的柳如霜。
她只是平静地转过身,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株被风雪摧折却不肯倒下的细竹。
绣着并蒂莲的素色裙裾在染上夕照的地面上拂过,没有一丝停顿。她一步一步,
走向那扇敞开的、通往她熟悉内院的门。阳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投射在冰冷的地砖上,孤绝而凄清。“琬琬!”沈砚的声音终于在她身后响起,
不再是方才的沉稳宣告,而是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急促和惊怒,
甚至隐隐有上前阻拦的意图。苏琬的脚步,在门槛处微微一顿。她没有回头,
只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察地侧了侧脸,让一线冰冷的余光扫过身后那对依偎的身影。
沈砚铁青的脸,柳如霜那瞬间攥紧了他臂甲衣料的、微微颤抖的纤细手指,
都落入那余光之中。她的唇角,极其缓慢地、极其艰难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
更像是一个凝固的、冰冷的嘲讽符号。然后,她抬步,跨过了那道门槛。“砰!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她身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关上,隔绝了门外那令人窒息的夕阳,
隔绝了那刺目的玄甲与素衣,也隔绝了她过去十五年的全部世界。门板撞击门框的巨响,
在空旷的庭院里回荡,震得檐下的紫藤花瓣簌簌飘落。也像一记重锤,
狠狠砸在门外沈砚的心上。他僵立在原地,握着那支冰冷玉簪的手,指关节捏得咯咯作响,
手背上青筋暴起。簪尾那“永结同心”四个字,此刻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掌心剧痛。门内,
一片死寂。只有紫藤花瓣无声飘落。碧桃早已吓得瘫软在地,捂着嘴,泪流满面,
不敢发出一丝声响。苏琬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里那股强撑着的力气瞬间被抽空。
她顺着门板缓缓滑坐下去,跌落在冰冷的地砖上。门外,
隐约传来沈砚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和柳如霜带着哭腔的怯怯劝慰。
“将军……莫要动怒……是如霜不好……惹得苏姑娘……”那细弱的声音,像淬了毒的针,
细细密密地扎进苏琬的耳中、心里。胃里那股翻江倒海的恶心感再也压制不住,
她猛地弯下腰,剧烈地干呕起来,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呕出来,却只呕出满口的苦涩。
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牙齿咯咯作响,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原来心碎到极致,
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只有无边无际的冰冷和黑暗,将她彻底吞噬。江南的暮春,
雨水总是缠绵悱恻,带着驱不散的寒意,丝丝缕缕地渗入骨髓。
苏府那扇紧闭了数日的朱漆大门,在一个细雨霏霏的黄昏,被悄然拉开一条缝隙。
一辆不起眼的青布小车驶出,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发出沉闷的咕噜声,
很快便消失在迷蒙的雨雾和渐浓的暮色里,驶向城西一处更为幽静的巷陌。
苏琬倚在微凉的车厢壁上,身上裹着厚厚的素色斗篷,兜帽压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个苍白而尖削的下巴。车窗的帘子被风吹开一角,冰凉的雨丝趁机飘进来,
打在她的脸颊上,她却浑然未觉。车外飞速倒退的街景模糊一片,如同她此刻茫然的心境。
“**,到了。”碧桃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下车。
眼前是一座三进的清雅院落,白墙黛瓦,门庭素净,门楣上悬着一块崭新的匾额,黑底金字,
写着“静思斋”三个清俊洒脱的大字。这是谢家的一处别院。谢家,与苏家是世交。
谢家如今的掌舵人,谢允之,更是名满江南的儒商,温润如玉,君子端方。门无声地打开,
一个穿着青衫、身形颀长挺拔的男子撑着一柄素面油纸伞,早已静立在门内的雨帘后。
雨丝顺着伞沿滑落,在他周身形成一道朦胧的水幕。他面容清隽,眉宇间带着书卷气,
眼神却沉稳温润,看到苏琬下车,便快步迎了上来,油纸伞稳稳地遮在了她的头顶,
隔绝了漫天的寒雨。“苏姑娘,”谢允之的声音如同他这个人,温和清朗,
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人心的力量,“寒舍简陋,但求清净。请安心住下。
”他没有一句多余的寒暄,没有一丝好奇的探询,只有恰到好处的关怀和尊重。一股暖意,
微弱却真实,悄然驱散了苏琬心口的一丝寒意。她微微颔首,低声道:“叨扰谢公子了。
”声音嘶哑得厉害。“举手之劳,何足挂齿。”谢允之微微一笑,侧身引路,“雨凉,
快请进。”静思斋的日子,缓慢而宁静,像一泓被遗忘在深谷的潭水。谢允之待她极好,
好得近乎一种小心翼翼的守护。他从不主动提起沈砚,
不提那场震动全城的“凯旋”与“婚讯”,仿佛苏琬只是他一位远道而来、需要静养的朋友。
他每日会遣人送来时令的花果,有时是几枝带着露水的白梅,有时是一篓刚上市的枇杷,
东西不贵重,却处处透着细致的心意。更多的时候,他会亲自过来,
有时是带来几本装帧精美的闲书游记,有时是带来一方新得的、触手生温的暖砚,
有时只是静静地坐在廊下,隔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陪她看一会儿庭院里被雨水洗得发亮的芭蕉。他话不多,偶尔开口,
也是谈论些风物掌故、诗词歌赋,声音清朗平和,如同潺潺溪流,
无声地冲刷着苏琬心头厚重的阴霾。碧桃有时会忍不住,红着眼睛低声抱怨:“**,
您就这样……算了吗?那柳如霜算什么东西!沈将军他……他一定是被蒙蔽了!”每当这时,
苏琬只是沉默地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那片被雨打湿的芭蕉叶上,眼神空洞而遥远。算了?
如何能算?那十五年的情意,早已刻入骨血,岂是说断就能断?那剜心剔骨的痛楚,
日夜啃噬着她,从未停歇。只是,再痛,她也不会回头了。当他在门前,当着她的面,
决绝地说出要娶另一个女人时,他们之间,就已经彻底结束了。她的骄傲,
容不得自己摇尾乞怜。心死如灰,大抵如此。日子就在这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中滑过。
直到一日午后,久违的阳光终于艰难地穿透厚重的云层,吝啬地洒下几缕微光。
碧桃从外面回来,脸色却比窗外的天色还要阴沉,手里紧紧攥着一张烫金的大红请柬,
指节捏得发白。“**……”碧桃的声音带着哭腔,将那张刺目的请柬递到苏琬面前,
仿佛那是什么烫手的烙铁,
“沈……沈家送来的……下月初八……”苏琬正在临摹一幅工笔荷花,闻言,
执笔的手几不可察地一顿,一滴饱满的墨汁“啪嗒”一声滴落在素白的宣纸上,
迅速晕染开一团丑陋的墨渍,将画了大半的荷花彻底污毁。她缓缓抬起头,
目光落在那抹刺眼的红上。请柬的封面上,
两个并排的名字——“沈砚”、“柳如霜”——像两把烧红的匕首,狠狠扎进她的眼底。
空气仿佛凝固了。阳光透过窗棂,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却照不出一丝暖意。过了许久,
久到碧桃以为她会像上次那样倒下,苏琬才极其缓慢地伸出手,接过了那张请柬。
她的指尖冰凉,触碰到那光滑的纸张时,甚至微微颤抖了一下。她垂下眼睫,
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浓重的阴影,遮住了所有翻涌的情绪。然后,她极其平静地,
极其缓慢地,将那张印着“囍”字、宣告着她青梅竹马的爱人即将迎娶他人的请柬,
一点一点,撕开。“嗤啦——”清脆的撕裂声在寂静的午后格外刺耳。
红色的碎片如同被碾碎的残花,纷纷扬扬,从她指间飘落,散在冰冷的地砖上。“碧桃,
”苏琬的声音平静无波,像结了冰的湖面,“去备一份礼,要厚重些的。
”碧桃惊愕地瞪大了泪眼:“**?!您……您还要去送礼?”苏琬抬起眼,
目光穿过敞开的窗户,望向庭院中那几株在微寒春风里舒展新叶的梧桐树。
阳光落在她的眸子里,那里没有泪光,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沉寂和一种近乎残酷的清醒。
“去。”她只吐出一个字,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贺礼。贺沈将军,得偿所愿,觅得良缘。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凿出来的,寒气森森。沈砚与柳如霜大婚那日,
整个金陵城仿佛都浸泡在一种喧嚣而虚假的喜庆里。鞭炮声从早到晚不绝于耳,
震得人心烦意乱。沈府所在的朱雀大街更是披红挂彩,人潮涌动,锣鼓喧天。静思斋内,
却是一片隔绝了尘嚣的宁静。窗扉紧闭,厚重的帘幕垂落,
将外面那扰攘的声浪过滤成模糊不清的背景噪音。苏琬穿着一身半旧的素色衣裙,
坐在临窗的棋枰前,指尖拈着一枚温润的黑玉棋子,久久未曾落下。
对面的谢允之也安静地坐着,手边放着一卷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
而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落在苏琬平静得近乎异常的侧脸上。棋盘上,黑白子错落,
局势胶着。窗外,一阵更加喧闹的鼓乐声骤然拔高,伴随着人群的欢呼喝彩,
清晰地穿透了帘幕,昭示着迎亲的队伍已经临近沈府大门。苏琬拈着棋子的指尖,
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那枚冰凉的黑玉棋子,几乎要嵌进她的指腹。
谢允之的目光落在她微微泛白的指节上,眉头微蹙。他轻轻放下手中的书卷,
温声道:“苏姑娘,今日天气难得放晴,不如……出去走走?城西的归元寺后山,新笋正嫩,
寺里的素斋也颇清雅。”他的提议很突兀,带着明显的转移之意。苏琬抬起眼,看向他。
谢允之的眼神坦然而温和,没有刻意的同情,只有真诚的关切。那温润的目光,
像一道和煦的光,轻轻拂过她心底那片冰冷的废墟。苏琬沉默了片刻,
指尖的棋子终于轻轻落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啪。”落子,仿佛也落定了某种心绪。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带着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预料的平静。
归元寺坐落在城西半山腰,古木参天,环境清幽。后山的竹林小径,雨后空气格外清新,
带着泥土和竹叶的芬芳。谢允之并未多言,只是步履从容地走在她身侧,
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偶尔在她脚下湿滑时,不动声色地虚扶一下。他学识渊博,
信手指点着路旁不知名的野花野草,讲述着它们的习性典故,声音清朗和缓,
如同山间流淌的清泉,不着痕迹地冲刷着苏琬心头沉甸甸的阴霾。行至竹林深处,
一方天然形成的石台豁然开朗,视野极佳,可以远眺大半个金陵城。此时日已西斜,
暮色四合,城中万家灯火次第点亮,像散落一地的碎钻。然而,在那片璀璨的灯海之中,
城东方向,有一片区域的光芒格外炽盛,几乎映红了半边天际。那里,正是沈府所在。
即使隔着遥远的距离,似乎也能隐隐感受到那里的喧嚣鼎沸、笙歌漫天。
苏琬的脚步停在了石台边缘。山风拂起她素色的衣袂和鬓边几缕未绾好的碎发。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眺望着那片属于沈砚的、此刻正为另一个女子燃起的盛大红光。
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如同月光下冰冷的玉石。谢允之在她身侧半步之后停下,并未打扰。
他深邃的目光同样投向那片刺目的红光,眼神复杂,掠过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痛,
但很快又归于沉寂的温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陪伴着。不知过了多久,
久到山风渐凉,暮色彻底吞没了最后一丝天光。苏琬缓缓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一种彻底的、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冰冷。“谢公子,”她的声音在微凉的夜风中响起,
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我们回去吧。”谢允之看着她眼中那片比夜色更浓的沉寂,
心中微微一痛,却只是温顺应道:“好。”下山的路,比来时更加沉默。
苏琬的脚步有些虚浮,踩在湿滑的石阶上,一个踉跄。“小心!
”谢允之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他的手温暖而有力,
隔着薄薄的衣袖传来熨帖的温度。苏琬借着他的力量站稳,下意识地想抽回手。“山路湿滑,
苏姑娘不必介怀。”谢允之的声音温和依旧,扶着她的手臂却并未松开,反而稍稍用力,
给予她一个无声而坚定的支撑。他就这样,稳稳地扶着她,一步一步,
走完了那段漆黑湿滑的下山路。他的掌心温热,透过衣衫传递过来,
像一道微弱却持续不断的暖流,试图驱散她四肢百骸里透出的寒意。
那陌生的、属于另一个男子的体温和气息,带着一种沉稳可靠的力量,
奇异地没有让她感到抗拒,反而在心底那片冰封的荒原上,撕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暖意。
回到静思斋,已是深夜。碧桃红着眼眶迎上来,欲言又止。苏琬疲惫地挥挥手,
示意自己没事。她独自走进内室,没有点灯,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浓稠的黑暗。窗外,
遥远的地方,似乎还残留着沈府喜宴的余音,隐隐约约,像遥远的潮汐。黑暗中,
手臂上残留的那一丝属于谢允之的温热触感,却异常清晰地烙印着。她缓缓抬起手,
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刚才被他扶住的地方。心湖深处,那层厚厚的坚冰,似乎被那一点微温,
无声地烫开了一道极其细微的裂痕。日子如同静思斋檐下滴落的雨水,不疾不徐地流淌。
沈砚大婚的喧嚣渐渐散去,成了金陵城茶余饭后一段被嚼烂的谈资。
苏琬像一株被移栽到新盆中的兰草,在谢允之无声的庇护下,
《青梅竟不及天降》这本书展现了作者玖玖不忘析非凡的想象力和写作才华。他通过精心构建的情节和生动的描写,将读者带入了一个充满神秘和冒险的世界。主角苏琬谢允之沈砚的形象鲜明而具有魅力,她的勇气和智慧令人钦佩。整个故事情节扣人心弦,每一个转折都令人意想不到。配角们的存在丰富了故事的内涵和趣味性,他们各自有着独特的性格和命运。这是一本令人沉浸其中的佳作,读者会在阅读中获得乐趣和启发。
玖玖不忘析的文笔犀利,故事情节吸引人,让《青梅竟不及天降》成为了一部不可多得的好书。
作者玖玖不忘析的文笔细腻而出色,《青梅竟不及天降》展现了他独特的风格。故事的剧情紧凑,扣人心弦,读完之后给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这是一部令人喜爱的作品,我对作者的才华感到十分钦佩。
作者玖玖不忘析的《青梅竟不及天降》展现了他老辣的文笔和成熟的故事构思,让人欲罢不能。这是一本值得书虫们强烈推荐的好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