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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衣怒放未央

寒衣怒放未央

寒衣怒放未央

青竹半窗  /  著 已完结
更新时间:2025-07-01 10:24
小说《寒衣怒放未央》,经典来袭!栗姬冰冷景帝是书里的主要人物,也是作者青竹半窗精心所出品的,阅读无广告版本更加精彩,简介如下:送回掖庭!这种晦气东西,别死在这儿脏了永巷的地!”“不——!”我和张媪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两个凶神恶煞的内侍立刻扑上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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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彩节选

善良从不是我的本性,只是复仇最锋利的刀景帝二年,冬。风像掖庭深处老妪的呜咽,

裹挟着细碎的雪沫,抽打着未央宫冰冷的琉璃瓦。子时已过,

白日煊赫的椒房殿此刻只剩下死寂般的轮廓,沉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殿内,

青铜兽首吐出的暖气,也驱不散那股子凝固的寒意。“美人王氏,

”中常侍尖利的声音如同薄冰碎裂,割开殿内凝滞的空气,“构陷良娣,心怀怨望,

更兼巫蛊厌胜之嫌……”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殿角垂首侍立的宫人,最后落在我身上,

那眼神里没有半分温度,“陛下有旨,褫夺封号,废为庶人。即日,徙居永巷思过!”永巷。

这两个字砸下来,比殿外的风雪更刺骨。那是未央宫最北的角落,是吞噬活人气息的深渊,

宫人口中讳莫如深的“冷宫”。身上的藕荷色锦缎宫装,曾是我“美人”位份的象征,

此刻成了最沉重的枷锁。两个粗壮的内侍面无表情地上前,动作粗暴地剥去那层华丽的壳。

冰冷的空气瞬间舔舐上皮肤,激起一层细小的战栗。珠钗被扯落,叮当散了一地,

乌黑的长发狼狈地垂落肩头。内侍粗糙的手抓住我的手臂,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头,

不容抗拒地拖着我向外走去。殿门轰然洞开,风雪瞬间灌了进来,迷了眼。身后,

隐约传来几声压抑的、不知是同情还是幸灾乐祸的抽气。我没有回头。目光所及,

只有阶前那片被风卷起的、污脏的雪沫,如同我此刻被践踏的命运。

冰冷的青砖透过单薄的素色中衣,寒气直透骨髓。我被狠狠地掼倒在冰冷的宫道上,

脸贴着粗糙的地面,雪沫混着尘土钻进鼻腔。“走!”内侍的呵斥在头顶炸开。永巷,

名副其实。高耸的宫墙将天空切割成狭窄灰暗的一线,长年不见阳光,

青苔在墙根处蔓延出湿冷的墨绿。风在这里打着旋儿,发出空洞的呜咽,

卷起地上陈年的枯叶和尘土。几间低矮的泥坯房歪斜地挤在角落,门窗朽坏,

破洞处塞着肮脏的稻草,勉强抵挡着无孔不入的寒气。

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气味——腐朽的木头、久未清洗的衣物、还有某种…绝望的馊味。

我被推进其中一间。门轴发出刺耳的**,随即“哐当”一声在身后合拢,落下沉重的门栓。

黑暗瞬间吞噬了一切,只有门缝和破窗处漏进几缕惨淡的天光,

勉强勾勒出屋内的轮廓:一张吱呀作响的破板床,一张缺了腿用砖头垫着的矮几,

墙角结着蛛网,地上散落着不知是什么的污秽。寒意,像无数细小的冰针,从四面八方刺来。

我蜷缩在冰冷的板床上,薄薄的破絮根本无法御寒,牙齿控制不住地格格作响。

腹中的饥饿感火烧火燎,从午后被拖去审问至今,粒米未进。寂静里,

只有风声呜咽和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的跑动声。不知过了多久,门栓响动,

一个瘦小的身影挤了进来,带来一股微弱的光线和更浓郁的寒气。“阿衣?阿衣!

”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和急迫的喘息。是程良娣,程苓。她穿着厚厚的深青色棉袍,

裹得像个粽子,怀里紧紧抱着一个鼓囊囊的包袱。她跌跌撞撞地扑到床前,

借着窗外微弱的雪光,我看到她冻得通红的脸颊和通红的眼眶。“你…你怎么来了?

”我挣扎着想坐起,声音嘶哑干涩。“我…我偷偷来的,

趁着守门的吴内侍换值…”她语速飞快,一边解开包袱,一边警惕地听着门外的动静,“快,

拿着!”她不由分说地把包袱塞进我怀里,沉甸甸的。

冰冷的指尖触碰到包袱里硬邦邦的东西——是几块粗粝的麦饼。

还有一小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黑乎乎像是腌菜的东西。更底下,竟压着一件半旧的棉坎肩!

虽然破旧,但摸上去厚实。“苓姐姐…”喉咙堵得厉害,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在这吃人的地方,这点东西,是她能拿出的全部,更是她冒着天大风险送来的炭火。

“别说傻话!”她打断我,声音哽咽,却强撑着,“留着命!一定要留着命!永巷虽冷,

只要人活着,就有指望!”她冰凉的手紧紧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阿衣,

你信我!我…我会想办法!我父亲在太仆寺还有些微末关系,总能…”她的话没能说完。

“哐当!”一声巨响,朽烂的木门竟被一股大力从外面踹开!破碎的木屑飞溅。

寒风裹挟着雪花猛烈地灌入,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

一个穿着深紫色宫装、身量高挑、妆容精致却掩不住眉宇间刻薄戾气的女子,

在几个凶神恶煞的内侍和宫婢簇拥下,堵在了门口。风雪在她身后呼啸,

衬得她脸上那抹冷笑如同淬了毒的寒冰。栗姬!她居高临下地扫视着这破败的囚笼,

目光像冰冷的刀锋刮过我和程苓的脸,最后落在那敞开的包袱和露出的麦饼、棉坎肩上。

“呵,好一个姐妹情深啊。”栗姬的声音又尖又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程良娣,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通罪妇,传递禁物!这是视宫规如无物,还是…存心要跟这贱婢同罪?

!”程苓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却倔强地挺直了脊背,挡在我身前:“栗夫人!

衣衣她…她只是遭人构陷!这些不过是些果腹御寒之物,何罪之有?求夫人明察!”“明察?

”栗姬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猛地指向那包袱,“人赃并获,还狡辩?

我看你是被这妖妇迷了心窍!”她眼中寒光一闪,厉声喝道,“来人!

把这不知死活的东西给我拖出去!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至于这个贱婢……”她嫌恶地瞥了我一眼,“永巷的规矩,看来是太轻了!今日起,

她的饭食减半!”几个如狼似虎的内侍立刻冲上前,粗暴地架起程苓的胳膊就往外拖。

“放开我!栗姬!你公报私仇!陛下不会放过你的……”程苓挣扎着,

绝望的呼喊被寒风撕扯得破碎。“苓姐姐!!”我扑过去想抓住她的衣角,

却被一个内侍狠狠一脚踹在胸口,剧痛让我蜷缩在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拖出门外,

消失在风雪怒号的黑暗中。门再次被粗暴地关上,落下门栓。

栗姬那淬毒般的冷笑似乎还冻结在冰冷的空气中。我趴在地上,胸口剧痛,

冰冷的尘土呛进口鼻。耳边是程苓被拖远时那绝望的哭喊,

还有栗姬最后那句冰冷的宣判:“饭食减半……”寒意,比这永巷的冬天更深,

瞬间浸透了四肢百骸。永巷的日子,是凝固的灰色。每日辰时,

唯一与外界相连的、那扇朽烂木门上巴掌大的小洞会被打开,递进来一个粗陶碗。

碗里有时是浑浊得几乎看不见米粒的稀粥,

冰冷刺骨;有时是两块比石头还硬的、不知掺了多少麸皮的粗麦饼,散发着陈腐的气味。

这就是我“减半”后的全部食粮。饥饿,像一头永不知餍足的野兽,日夜啃噬着五脏六腑。

最初几天,那冰冷的稀粥和硬饼下肚,胃里便翻江倒海般绞痛。我蜷缩在冰冷的板床上,

冷汗浸透了单薄的中衣,身体不受控制地抽搐。虚脱的眩晕感一波波袭来,

仿佛灵魂随时会飘离这具残破的躯壳。墙角的老鼠成了常客。它们肆无忌惮地在黑暗中穿行,

绿豆大的眼睛在破窗漏进的微光里闪着幽绿的光,毫不畏惧我这个气息奄奄的“主人”。

一次,我实在饿得眼前发黑,颤抖的手抓起一块白天省下的、已经变得梆硬的麦饼碎屑,

还没来得及放进嘴里,一只硕大的灰老鼠竟闪电般窜过来,一口叼住那碎屑,

拖回角落的鼠洞。我甚至能听到洞里传来幼鼠争抢的吱吱声。绝望,

像永巷墙壁上湿冷的苔藓,一点点爬上心头。活下去…程苓的话在耳边回响。活下去!

一个念头,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在饥饿的眩晕中滋生。

既然老鼠活得如此“滋润”……我挣扎着爬下床,忍着胃部的抽搐,从门缝边、墙角根,

极其小心地收集起一点点白天掉落的、沾满尘土的饼屑。这点东西,还不够塞牙缝,

却是唯一的“资本”。我屏住呼吸,将其中一小撮饼屑,

轻轻放在老鼠洞附近一块相对干净的地面上。然后退到最远的角落,蜷缩起来,

眼睛死死盯着那点微末的食物。时间在死寂和寒冷中流逝。不知过了多久,

一只警惕的老鼠探出头,鼻翼翕动,飞快地叼起那点饼屑,缩回洞中。

我紧张得几乎停止呼吸,心脏在干瘪的胸腔里狂跳。等待,漫长而煎熬。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洞内先是传来争抢的细微吱吱声,接着……安静了。又过了许久,

那只老鼠再次探头,动作似乎并无异常,又飞快地窜出来觅食了。成了!一丝微弱的光,

刺破了绝望的黑暗。我几乎是爬着过去,小心翼翼地将剩下那一点点沾满尘土的饼屑,

全部拨到自己面前。顾不上肮脏,顾不上冰冷,我颤抖着将它们塞进嘴里,

用尽力气咀嚼、吞咽。粗糙的麸皮刮着喉咙,泥土的腥气弥漫口腔,

但这微不足道的一点食物落入空荡荡的胃袋,却如同甘霖,带来一丝支撑生命的暖意。从此,

墙角那个鼠洞,成了我隐秘的“试毒场”。每一次分到的、气味可疑的稀粥或硬饼,

我都会先分出指甲盖大小的一点,放置在洞口。屏息凝神,观察那些老鼠的反应。

它们成了我活下去的判官。若老鼠食后无恙,我才敢将那点仅能吊命的冰冷食物,

混着泥土和泪水,艰难地咽下。若老鼠出现异状……那便意味着,

又一轮更残酷的饥饿考验开始了。尊严?早已被碾碎在永巷的尘土里。活下去,

成了唯一支撑这具躯壳的信念。日子在极度的匮乏和冰冷的算计中缓慢爬行。唯一的光亮,

是程苓。她总能找到机会,在某个看守松懈的深夜,像一道温暖的影子溜进来。

有时带来一小块偷偷藏下的、已经发硬的点心;有时是一小包珍贵的盐粒;更多时候,

是她带来的消息——外面世界的碎片,椒房殿的风向,甚至,关于我幼子彘儿的只言片语。

“彘儿很好,前几日我去掖庭看过了,乳母还算尽心,小脸圆了些……”她总是这样说,

声音轻柔,带着刻意的安慰。但烛光下,她眼底深处的忧虑和疲惫,却瞒不过我。“姐姐,

别再来了!太危险!”每一次,我都紧紧抓住她的手,冰凉的手指传递着我内心的恐惧。

栗姬那双刻毒的眼睛,仿佛随时会出现在门外。“傻话,”她总是抽出手,

轻轻拂开我额前凌乱的发丝,笑容温暖而坚定,像穿透永巷阴霾的一缕微光,“我不来,

谁给你带盐?谁给你说彘儿?阿衣,记着,我们都要活着出去。”她的笑容和温度,

是我在寒冰地狱里,唯一能汲取的微薄热量。

支撑着我熬过一个个漫长冰冷、与鼠争食的黑夜。景帝三年的春天,似乎永远遗忘了永巷。

寒意依旧浓重,只有墙角偶尔冒出的几株细弱野草,透出一点微不可察的绿意,

算是季节更替的唯一证明。那一晚,狂风在狭窄的巷子里呼啸,如同鬼哭,

疯狂地摇撼着破败的门窗,发出令人心悸的**。程苓又来了。这一次,她没有带包袱,

脸色在昏黄的油灯光下异常苍白,脚步也有些虚浮。她径直走到我床边坐下,

冰凉的手紧紧握住我的。“阿衣…”她的声音有些发颤,眼神里是我从未见过的惊惶,

“出事了。栗姬…栗姬似乎在查我父亲在太仆寺经手的几笔旧账…还有,

我偷偷给掖庭彘儿乳母送钱的事,好像…好像也漏了风声…”她用力吸了口气,试图平复,

“我怕…我怕护不住你了,也护不住彘儿了……”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了冰窟。栗姬!

她果然不肯放过任何赶尽杀绝的机会!“姐姐,你别管我了!保重你自己!

”我反握住她冰冷的手,急切地说,“去找皇后!薄皇后向来仁厚,或许能说上话!

”程苓苦笑着摇头,眼神黯淡:“皇后…皇后自身难保,栗姬如今风头正盛,

又有皇子傍身…阿衣,听着,”她忽然用力,指甲几乎掐进我的肉里,压低了声音,

每一个字都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我留了东西给你!在…在永巷最东头,

那棵枯死的老槐树根下,第三块松动的石头底下…用油布包着!记住!千万记住!

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去看!更不要让人知道!”她急促地交代完,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

剧烈地咳嗽起来,身体微微颤抖。“苓姐姐?你怎么了?”我扶住她,触手一片冰凉,

她的额头却滚烫。“没事…许是来的路上…着了风…”她摆摆手,喘息着,试图站起来,

“我得走了…不能久留…”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杂沓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伴随着内侍粗鲁的呵斥和开锁的哗啦声!我和程苓的脸色瞬间惨变!“快!躲起来!

”程苓猛地将我往床角最黑暗的阴影里一推,自己则踉跄着站直身体,挡在前面。“哐当!

”门被大力撞开!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雪花狂涌而入,吹得油灯的火苗疯狂摇曳,几近熄灭。

门口,赫然站着栗姬!她披着华丽的狐裘,在几个魁梧内侍和宫婢的簇拥下,

如同索命的夜叉,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残忍的快意。她的目光像冰冷的探针,

瞬间锁定在程苓身上,又扫向我藏身的角落,嘴角勾起一抹毒蛇般的笑意。“深更半夜,

永巷禁地,程良娣好雅兴啊!”栗姬的声音尖利如刀,穿透风声,“私会罪妇,鬼鬼祟祟,

这次,人赃俱获,你还有什么话说?”程苓挺直了背脊,尽管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声音却异常清晰镇定:“栗夫人,我不过念及旧情,来看看故人,送些御寒之物,何罪之有?

宫规森严,却也未禁绝人性!”“人性?呵!”栗姬嗤笑一声,缓步向前,

狐裘的毛锋扫过程苓苍白的脸颊,“好一个冠冕堂皇!私相授受,窥探禁地,

更兼…妄图营救罪妇,干扰宫规!程良娣,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她猛地抬手,

指向我藏身的角落,“还有那个贱婢!一并拿下!”两个如狼似虎的内侍立刻扑向程苓,

另外两个则狞笑着朝我藏身的床角逼来!“住手!”程苓厉声尖叫,不知哪里爆发出的力气,

猛地挣脱了抓住她胳膊的内侍,踉跄着扑向矮几!矮几上,

放着她进来时随手搁下的一个粗陶水罐!就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程苓一把抓起那个陶罐!

她没有砸向任何人,而是仰起头,在栗姬骤然变色的注视下,

在扑向她的内侍抓到她的前一瞬——“阿衣,活下去!记住老槐树!”她用尽全身力气,

朝我嘶喊出最后一句。然后,她猛地将陶罐里冰冷的、浑浊的存水,狠狠地灌入了自己口中!

“咕咚…咕咚…”吞咽的声音在死寂的风声中异常清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决绝。

“你!”栗姬惊怒交加。程苓的身体猛地僵直!陶罐脱手落地,“啪嚓”一声摔得粉碎!

她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仿佛那里有烈火在焚烧!身体剧烈地痉挛起来,

像离水的鱼般痛苦地弹动。“呃…啊…”扭曲的、不成调的嘶哑声音从她喉咙深处挤出。

她的眼睛瞬间瞪得极大,布满了猩红的血丝,眼球可怕地向外凸出!紧接着,

暗红的、粘稠的鲜血,如同决堤的溪流,

猛地从她的鼻孔、嘴角、甚至眼角和耳朵里汹涌而出!鲜红刺目的血,

在她煞白的脸上蜿蜒流淌,滴落在冰冷的泥地上,迅速洇开一片刺目的暗红。

她像一截被砍断的木头,直挺挺地向前扑倒,“砰”地一声重重砸在地上,

身体还在神经质地抽搐着。那双曾经盛满温暖和坚定的眼睛,至死都圆睁着,

死死地、空洞地望向永巷门外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仿佛要将这吃人的牢笼刻入灵魂深处。

七窍流血!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风雪的呼啸,内侍粗重的呼吸,一切都消失了。

我的世界只剩下那片刺目的、不断扩散的暗红,和程苓最后那空洞绝望的眼神。

它们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我的视网膜上,烫在我的灵魂里!“啊——!

”一声凄厉得不似人声的尖叫,终于冲破了我死死咬住的牙关,撕裂了永巷死寂的夜空。

我像疯了一样扑过去,却被冲上来的内侍狠狠踹翻在地,胸口剧痛,眼前阵阵发黑。“晦气!

”栗姬嫌恶地用丝帕掩住口鼻,后退一步,看着地上还在微微抽搐的尸体,

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堆垃圾,“拖出去!扔到北苑乱葬岗喂野狗!

至于这个贱婢…”她冰冷的目光扫向我,“看来永巷的教训还不够!把她给我吊起来!

好好清醒清醒!”粗粝的麻绳勒进手腕的皮肉,身体被悬吊在冰冷刺骨的穿堂风中。

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口的剧痛,眼前是程苓倒下的位置,那片暗红尚未干涸,

如同地狱的入口。手腕的剧痛、刺骨的寒风、还有那深入骨髓的恨意,

混合着胃里翻江倒海的恶心感,撕扯着我的神经。苓姐姐…老槐树…油布包…毒药…栗姬!

“啊——!”压抑到极致的痛苦和仇恨,终于化作一声野兽般的嘶吼,

从喉咙深处迸发出来,在永巷狭窄的空间里反复撞击、回荡。不知吊了多久,

当内侍终于解开绳索,将我像破麻袋一样扔回冰冷的地面时,天光已经微亮。

风雪似乎小了些,但寒意更甚。我蜷缩在程苓倒下的那片地方,泥土里还浸染着她的血,

冰冷刺骨。身体几乎冻僵,唯有心口一团名为仇恨的火焰在疯狂燃烧,

灼烫得几乎要将我焚毁。活下去!为苓姐姐活下去!为彘儿活下去!更要让栗姬,血债血偿!

我挣扎着爬起,爬到角落。那里有程苓上次偷偷塞给我的一小块素绢,

原本是让我擦拭伤口的,一直没舍得用。我颤抖着伸出手指,

狠狠抠进地上那片半凝固的、冰冷的暗红之中!粘稠、腥甜、带着死亡气息的血,

沾满了指尖。借着破窗透进的惨淡晨光,我颤抖着,用那根沾满至亲之血的手指,

在素白的绢布上,用力地、一笔一划地写下——《毒物辑录》。第一个字落下,

指尖的血在绢上洇开,像一朵泣血的梅花。苓姐姐最后那七窍流血的模样,

栗姬那淬毒般的冷笑,如同最锋利的刻刀,将这一幕死死刻入我的骨髓深处。永巷的日子,

彻底失去了最后一丝温度。程苓的死,像一块巨石投入死水,连涟漪都未曾泛起。

宫人们讳莫如深,仿佛那个温婉坚韧的女子从未存在过。唯一的变化,

是栗姬似乎暂时“遗忘”了我这个角落里的尘埃。每日那点可怜的、冰冷的饭食,

依旧准时递进来,分量似乎还略微恢复了些。看守的内侍也换了人,面孔陌生,眼神麻木。

这短暂的“平静”,并未让我有丝毫松懈。相反,程苓最后那句嘶喊——“老槐树!油布包!

”——如同烙印在我脑海里的唯一火种,日夜灼烧着我。

活下去的信念从未如此清晰而狰狞:活下去,拿到那个秘密,然后,让栗姬付出代价!

永巷最东头,那棵枯死的老槐树,巨大的躯干虬结扭曲,在灰暗的天空下伸展着绝望的枝桠,

如同向天控诉的鬼爪。树下堆着不少乱石和枯枝败叶。我每日清扫附近区域时,

都会刻意靠近,动作缓慢而僵硬,目光却如同最精密的尺子,一寸寸丈量着那些石头。

第三块松动的石头……第三块……终于,在一个看守交接、相对松懈的午后,

我借着弯腰捡拾枯枝的机会,手指状若无意地拂过树根下几块半埋的石头。其中一块,

触手微凉,边缘与泥土的缝隙略大,轻轻一碰,果然有极其细微的松动感!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我强压住几乎要冲破喉咙的惊呼,用最快的速度,

用指甲和枯枝做掩护,小心翼翼地将那块石头撬开一条缝隙!一股陈腐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

缝隙下,隐约可见一小块深色的油布!成了!我迅速将枯枝盖在上面,

用脚将周围的浮土拨弄得更自然些,然后抱着枯枝,步履蹒跚地走开。每一步,

都像踩在烧红的炭火上,后背的衣衫瞬间被冷汗浸透。直到回到那间破屋,关上门,

我才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大口喘着粗气,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秘密,就在那里!

苓姐姐用命换来的秘密!接下来的日子,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我每日清扫,

目光都贪婪地锁死在那块石头上。时机!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时机!

一个风雪交加、看守懈怠、无人会来这永巷最荒僻角落的时机!景帝四年的初冬,

一场罕见的大雪提前降临。狂风卷着鹅毛般的雪片,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混沌。

永巷的泥地很快积了厚厚一层雪,踩上去咯吱作响。看守的内侍缩在背风的角落里,

裹紧了破旧的棉衣,骂骂咧咧地诅咒着这鬼天气,根本无人愿意出来走动。机会!

我穿上所有能御寒的破烂衣物,将那块素绢《毒物辑录》仔细塞进最里层贴身处,

抓起一把破旧的扫帚,顶着几乎要将人掀翻的狂风,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东头的老槐树。

风雪像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脸上,几乎睁不开眼。四周白茫茫一片,只有狂风的怒吼。

我扑到树下,双手疯狂地扒开覆盖的积雪,冻得通红的手指不顾疼痛地抠进泥土缝隙,

用力掀开那块松动的石头!冰冷的泥土下,一个用厚厚油布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小包,

静静地躺在那里。我一把抓起它,冰冷、坚硬,如同握住了一块寒冰,

也握住了复仇唯一的钥匙。来不及细看,迅速塞进怀里,用身体挡住,再将石头复位,

胡乱扫了些积雪盖在上面。怀揣着那个冰冷的油布包,我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回了破屋。

插上门栓,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心脏狂跳得如同擂鼓。颤抖着,

一层层剥开那被泥土浸润得发黑的油布。里面,赫然是一本薄薄的、纸张泛黄的手抄册子!

册子封皮无字,翻开第一页,

一行熟悉的、娟秀中带着刚劲的小字映入眼帘:“《百草经疏》残卷辑录——父程邈手录,

女苓谨藏。”是程苓的笔迹!我的指尖抚过那熟悉的字迹,泪水瞬间模糊了视线。

她竟将父亲留下的、可能是太仆寺医官私藏的珍贵药典残卷,藏在了这里!册页里,

除了寻常草药的图样和性味,在不起眼的角落,用更细的笔触,

清晰标注着几种罕见毒物的特性、外观、作用症状,甚至…极微量的解药方子!

我的目光死死锁在其中一页:画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粉色小花,

旁边小字注释:“南疆‘醉桃花’,其花粉微甜,色淡粉,遇热则毒性激增。入喉灼烧,

初如风寒,继而高热惊厥,体弱者…立毙。微量可致久咳、哮喘,缠绵难愈。解:初服者,

急灌生羊血三升,或可缓。久积者…无解。”醉桃花……高热惊厥…哮喘缠绵难愈…无解!

一个模糊而可怕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开混沌的脑海!彘儿!

我那体弱多病、自出生便时常咳喘的幼子!寒意,比这永巷最深冬的冰雪更甚,

瞬间冻结了四肢百骸。

程苓最后那惊惶的眼神、她父亲被查的旧账、掖庭漏风的打点……所有的碎片,

在这一刻被这“醉桃花”的剧毒,残酷地串联起来!栗姬!你好狠毒的心肠!

不仅害死了苓姐姐,连我无辜的彘儿也不放过!我死死攥紧了那本薄薄的册子,

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冰冷的纸张几乎要嵌入皮肉。册子上程苓的字迹,

地上那早已干涸却永不褪色的暗红血迹,还有彘儿那张苍白羸弱的小脸,

在眼前反复交织、重叠。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爬出去!爬到能咬断仇人喉咙的位置!

我将油布包重新裹好,连同那本《百草经疏》残卷和我的《毒物辑录》素绢,

用能找到的最厚的破布层层包裹,塞进了墙角一处极其隐蔽的老鼠洞深处,

用石块和泥土封死。指尖的冰冷,抵不过心口那团名为复仇的火焰,它正以程苓的血为燃料,

以彘儿的安危为号角,熊熊燃烧,照亮了永巷最深的黑暗。景帝五年的冬天,

似乎比往年更冷。永巷的积雪深可没膝,寒气能冻裂石头。一日黄昏,风雪稍歇,

死寂的永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孩童啼哭声,由远及近,

夹杂着妇人焦急的哭喊和奔跑的脚步声。“彘儿!我的彘儿!求求你们!开门啊!开开门啊!

”那声音……是彘儿的乳母张媪!我像被闪电击中,猛地扑到门缝边,心脏骤然缩紧!

透过狭窄的缝隙,只见张媪头发散乱,满脸泪痕,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裹在厚厚襁褓里的孩子,

正跌跌撞撞地冲向永巷那扇沉重的大木门!她疯狂地用身体撞着门板,哭喊着:“开门!

求求你们开开门!小公子烧得厉害!快不行了!要见太医!求求你们了!”怀里的彘儿,

哭声微弱得如同小猫,小脸烧得通红,嘴唇却是骇人的青紫色,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每一次呼吸都发出拉风箱般可怕的“嗬嗬”声,小小的身体在襁褓里痛苦地抽搐。“彘儿!

彘儿!”我扒着门缝,指甲深深抠进朽木里,发出绝望的嘶喊。是我的孩子!他快死了!

“吵什么吵!”守门的内侍不耐烦地打开小窗,探出头,一脸嫌恶,“永巷重地,

岂容喧哗!快滚!”“公公!公公行行好!”张媪噗通一声跪在冰冷的雪地里,不住磕头,

额头瞬间见了红,“是小公子!王美人…不,是庶人王氏的小公子彘儿!他快不行了!

求您通禀一声,请个太医吧!求求您了!孩子是无辜的啊!”她泣不成声,将襁褓高高举起,

露出彘儿那烧得通红、呼吸艰难的小脸。内侍皱着眉,瞥了一眼孩子,

眼神冷漠:“一个罪妇之子,也配惊动太医?晦气!赶紧滚!再吵嚷,连你一起治罪!

”说着就要关上小窗。“慢着。”一个冰冷而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戏谑,

从风雪中传来。我的心瞬间沉到谷底!栗姬!她穿着一身华贵的银狐裘,抱着暖炉,

在宫婢的簇拥下,如同巡视领地的女王,缓缓从巷口踱来。

她脸上带着一丝看好戏的、残忍的笑意,目光落在跪在雪地里的张媪和襁褓中的彘儿身上。

“哟,这不是彘儿吗?”她故作惊讶,声音拖得长长的,“怎么病成这副鬼样子了?

”她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襁褓中呼吸急促、小脸憋得青紫的孩子,

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嫌恶地戳了戳彘儿滚烫的额头。“啧啧,烧得可真烫手。

这破锣嗓子喘的…听着就烦心。”她收回手指,用手帕仔细擦了擦,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

“栗夫人!栗夫人开恩啊!”张媪如同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跪爬着转向栗姬,

头磕在雪地上砰砰作响,“求夫人发发慈悲,救救小公子吧!他…他快喘不上气了!

”“慈悲?”栗姬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咯咯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寂静的雪巷里格外刺耳,“一个病秧子,活着也是受罪,早早入了轮回,

说不定还是他的造化呢。”她笑容一收,眼神瞬间变得冰冷刻毒,如同毒蛇的信子,

“省得浪费宫里的药材,更省得…碍眼!”她话音未落,猛地一挥手!“把孩子给我带走!

送回掖庭!这种晦气东西,别死在这儿脏了永巷的地!”“不——!

”我和张媪同时发出凄厉的尖叫!两个凶神恶煞的内侍立刻扑上前,

毫不留情地一把从张媪怀里夺过襁褓!张媪哭喊着扑上去撕扯,

被其中一个内侍狠狠一脚踹在心窝,惨叫一声滚倒在雪地里,再也爬不起来。“彘儿!

我的彘儿!还给我!把彘儿还给我!”我疯狂地撞击着门板,指甲在木门上划出道道血痕,

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哀嚎。襁褓被粗暴地夺走,彘儿微弱的哭声骤然拔高,

变成尖锐痛苦的嘶鸣,小小的身体在襁褓里剧烈地挣扎了一下,随即,

那可怕的“嗬嗬”喘息声戛然而止!抱着襁褓的内侍愣了一下,低头看去,脸色微变。

栗姬也瞥了一眼,随即嫌恶地皱紧眉头,用手帕死死捂住口鼻:“没声了?哼,

果然是短命鬼!赶紧拖走!扔回掖庭!别在这儿断气,晦气死了!

”她仿佛只是丢弃了一件垃圾,转身就走,狐裘在雪地上拖出长长的痕迹。

内侍抱着那骤然安静下来的襁褓,像拖死狗一样拖着地上的张媪,迅速消失在风雪中。

永巷的大门,在我眼前轰然关闭。隔绝了风雪,也隔绝了我生命中最后的光亮。“彘儿——!

”一声泣血的悲鸣,如同濒死母兽的哀嚎,从我喉咙深处迸发出来,

凄厉地回荡在永巷狭窄冰冷的石壁之间。我瘫软在地,额头抵着冰冷刺骨的门板,

温热的泪水汹涌而出,瞬间在木板上冻结成冰。孩子没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骨血,没了。

被他的父亲遗忘,被这宫廷吞噬,最终,像垃圾一样被那个毒妇丢弃。恨!

滔天的恨意如同永巷外肆虐的暴风雪,瞬间席卷了每一寸理智!栗姬!我要你死!

我要你碎尸万段!我要你尝尽世间至痛!身体里的血液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冰冷,

又瞬间被仇恨点燃至沸腾。我死死咬住下唇,直到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口腔,

才勉强抑制住那毁灭一切的嘶吼。景帝六年春,一道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旨意,

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庶人王氏,幽禁永巷,静心思过数载,尚知悔改。念其曾育皇子有功,

着即赦免,复美人位份,迁居兰林殿西偏殿。”宣旨内侍尖利的声音在永巷回荡,

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看守的内侍们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有惊讶,有不解,

也有一闪而过的谄媚。我匍匐在地,额头贴着冰冷的地面,听着那刻板的赦免词。

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和早已锤炼成钢铁的意志。悔改?功?

不过是帝王一念,或是…这深宫博弈中,一颗被重新摆上棋盘的棋子罢了。兰林殿西偏殿,

比永巷的泥坯房好了不知多少倍,但也仅仅是“能住人”而已。殿内陈设简单到近乎寒酸,

书友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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