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耳酸涩的门轴转动声，在风雪呼啸的荒地里显得格外瘆人。沉重的门板带着积年的灰尘和蛛网，被她缓缓推开。

一股更加浓烈的、混合着尘土、霉烂木头和动物粪便的腐朽气味，猛地从黑洞洞的门洞里涌出来，呛得她咳嗽了两声。

她站在门口，没有立刻进去。风卷着雪沫子从她身后灌入黑暗的门洞。借着门外雪地反射的惨淡天光，她勉强看清了里面。

堂屋的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灰尘和不知名的污秽。墙角挂着巨大的蛛网，在穿堂风中轻轻晃动。几件破烂得看不出原形的家具歪倒在角落里，上面同样盖满了灰尘和鸟粪。墙壁斑驳，大片的墙皮剥落，露出里面发黑的青砖。

寒冷、破败、肮脏、死寂。名副其实的鬼屋。

李半夏静静地站在门口，风雪吹打着她单薄的身体。她看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景象，看了足足有十几秒钟。

然后，那张冻得青紫、还带着伤痕的小脸上，嘴角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向上扯动。

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出来的弧度。

一个冰冷、坚硬，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般释然的弧度。

干裂的嘴唇轻轻开合，吐出两个轻得几乎被风雪吞没的字，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挺好。”

风雪被那半扇破门勉强挡在了外面，但刺骨的寒气依旧无孔不入地钻进这间空旷死寂的堂屋。

空气里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灰尘和朽木的味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呛人的颗粒感。脚下的地面坑洼不平，积着厚厚的、不知沉积了多少年的浮土，踩上去软绵绵的，留下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李半夏站在堂屋中央，环顾着这个名副其实的“家”。

三间房，除了眼前这间最大的堂屋，左右各有一间小房。她忍着左肩钻心的钝痛，拖着冻得几乎失去知觉的双腿，挨个推开了左右两间的破门，一股更浓烈的、混合着动物粪便和腐烂稻草的恶臭扑面而来，熏得她眼前发黑。

左边那间显然被当做过牛棚或者堆过粪肥，地面糊着一层黑褐色的、硬邦邦的污垢，墙壁上溅满了可疑的深色斑块。

右边那间稍好，但也堆满了不知何年何月遗弃下来的破烂家什——散了架的破柜子、缺腿的板凳、烂了底的破筐……上面同样覆盖着厚厚的尘埃和蛛网。

很好！没有一间能住人。

她退回到相对空旷的堂屋。寒风从没有窗纸的破窗洞、墙体的裂缝、甚至屋顶的破瓦洞里呼呼地灌进来，在空旷的屋子里打着旋儿，发出呜呜的怪响，如同鬼哭。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站了一会儿，身体的热量就被迅速抽走，牙齿又开始不受控制地打架。

必须找个避风的地方！必须生火！

她的目光在冰冷的四壁间逡巡。最终，落在右边小屋最里面的一个角落。那里背靠着似乎是土炕的台子，虽然只剩下一堆烂泥和碎砖，左右两边是相对完好的墙壁，只有一面朝着堂屋的门洞敞开着。这是整个屋子里唯一一个三面有遮挡、相对能聚拢点热气的地方。

就这儿了！

她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过去。角落里同样堆满了厚厚的浮土，还有几块碎砖和腐烂的木片。她蹲下身，用尚算完好的右手，开始笨拙地清理。每一次弯腰、抬手都牵扯着左肩的伤处，痛得她眼前发黑，冷汗直冒。但她咬着牙，一声不吭，只是机械地重复着扒拉的动作。

指尖很快被冰冷的尘土和尖锐的碎石磨破，渗出血丝，混着污泥，脏污不堪。但她不在乎。这点皮肉之苦，比起左肩的断裂感和深入骨髓的寒冷，简直微不足道。

清理出一小块相对平整的地面后，她扶着冰冷的土墙，艰难地站起身。目光扫过地上清理出来的那些细小的枯枝败叶和腐朽的木片——这点引火物远远不够。她又蹒跚着走到那堆破烂家具旁，用脚踢，用手扒拉，从里面翻找出几根稍微干燥点的、手腕粗细的烂木头，还有几块腐朽得不成样子的木板。

柴火有了。现在，需要火种。

她靠在冰冷的土墙上，微微闭上眼，意念沉入锁骨下方那个灼热的印记。撕裂灵魂般的剧痛再次袭来，每次进入空间都像是被人毒打后又丢进水的那种疼得彻底有令人窒息的感觉。

眩晕过后，身体已置身于空间小院那温暖如春的环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