锁骨上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闷响,紧接着是皮肉被撕裂的剧痛。柳絮眼前发黑,
喉头涌上一股铁锈般的腥甜,又被她死死咽了回去。
冰冷的铁钩穿透了她单薄肩胛下方的皮肉,粗糙的绳索狠狠一拽,
她整个人便被悬空吊了起来,像一块破布。寒风,像裹着冰渣子的刀子,
毫不留情地刮过她早已麻木的脸颊和**在外的皮肤。“啧,骨头还挺硬。
”一个尖细刻薄的声音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得意。柳絮费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
模糊的视线里,映出那张她刻骨铭心的脸——靖王妃萧氏。她裹着华贵的银狐裘,
抱着精巧的手炉,被一群仆妇丫鬟簇拥着,站在几步开外,仿佛在欣赏什么有趣的景致。
“一个**的粗使丫头,也敢毛手毛脚,碰碎本妃最心爱的雨过天青盏?”萧氏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钻进柳絮嗡嗡作响的耳朵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
“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腌臜东西!挂起来,好好醒醒脑子!
也让这府里的下人们都睁大眼睛瞧瞧,什么叫规矩!”这铁钩,就是规矩。是萧氏十年前,
她刚被牙婆卖进王府没多久,第一次“犯错”时,萧氏“恩赐”给她的“殊荣”。
那时她不过才八九岁,就因为洒扫时不小心碰落了王妃院中一株名贵兰花的叶子。从此,
这刑架,这铁钩,就成了她柳絮在这靖王府里最深刻的烙印。周围的空气里,
渐渐弥漫开令人作呕的馊臭气味。几个粗壮的婆子抬着一个半人高的木桶,
费力地挪到刑架下方。桶里是混杂了菜叶、腐肉和不明污物的潲水,浓稠、发黑,
在寒冷的空气里蒸腾着恶心的热气。“王妃娘娘仁慈,怕你饿着渴着!
”一个管事嬷嬷叉着腰,尖声笑着,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恶毒,“赏你点热乎的!接着吧!
”哗啦!冰冷粘稠、散发着恶臭的液体兜头盖脸泼了下来。柳絮猛地闭上眼,
但那股无法形容的馊臭味还是无孔不入地钻进她的鼻腔,瞬间让她胃里翻江倒海。
冰冷的液体顺着她散乱的头发、脸颊、脖颈流下,灌进她破烂的衣领,
流进锁骨那狰狞的伤口里。伤口被这肮脏冰冷的**猛地一激,痛得她眼前发黑。“哈哈哈!
瞧她那德性!”“活该!王妃的杯子她也敢碰!”“吊高点!再吊高点!让大家都看清楚点!
”周围聚集的下人们爆发出刺耳的哄笑和叫好声。那些平日里或许也挨过打骂的面孔,
此刻在“王妃的威严”和她这个“贱婢”的痛苦衬托下,扭曲出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无数道目光,鄙夷的、嘲弄的、麻木的、幸灾乐祸的,像无数根烧红的针,
密密麻麻扎在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上。馊水顺着她冻得青紫的下巴滴落,
砸在脚下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柳絮死死咬着下唇,直到尝到浓重的血腥味。
她努力地、一点一点地抬起头,透过被脏污黏连的睫毛缝隙,
死死盯住那个高高在上的、雍容华贵的女人。十年。整整十年。
从被牙婆用几个铜板领进这吃人的王府大门开始,她的命,就不再是她自己的。
她睡在王府最阴冷潮湿的柴房角落,薄得像纸的破棉絮根本挡不住冬夜的寒气,
冻疮年年爬满她的手脚。每日的饭食,
是掺了砂砾的糙米粥和府里主子们吃剩的、早已发馊变质的残羹冷炙。月钱?那是个笑话。
她名义上的那点微薄份例,早已成了管事婆子们心照不宣的“孝敬”。
她做过府里最脏最累的活计。寒冬腊月,双手浸泡在结着薄冰的洗衣水里,冻得失去知觉,
麻木地搓洗着堆积如山的、带着污秽的衣物,手指裂开一道道血口子。盛夏酷暑,
顶着毒日头在花园里除草、挑水,汗水混着灰尘糊满整张脸,背上被晒脱一层又一层皮。
挨打受罚更是家常便饭。主子们心情不好,打她出气;管事们克扣了她的东西,
打她封口;甚至其他丫鬟小厮做错了事,也常常推到她头上,
让她这个“命贱”的去顶缸挨板子。她身上的旧伤叠着新伤,几乎没有一块好皮肉。
而这一切苦难的源头,似乎都隐隐指向那个住在王府最奢华院落里的女人——靖王妃萧氏。
柳絮记不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的,王妃对她,有一种刻骨的、毫无缘由的恶意。
那恶意并非总是激烈外露,更多时候是阴冷的、无声的。一个眼神,一句轻飘飘的吩咐,
就足以让她坠入更深的泥潭。她像一只被毒蜘蛛网住的飞虫,挣扎得越厉害,
那缠绕的蛛丝便勒得越紧,越深。柳絮无数次在深夜被冻醒或痛醒时,
蜷缩在散发着霉味的草堆里,茫然地望着柴房顶棚漏下的、冰冷的星光。为什么?
她究竟做错了什么?她模糊记得自己好像不是生来就是乞丐,被卖之前,
似乎也曾有过温暖的怀抱和模糊的笑脸,但那些记忆碎片遥远得如同上辈子的一场梦。
是偷了东西?还是冲撞了贵人?她想破了头也想不出,
自己一个被贱卖的、连父母都不知道是谁的小孤女,究竟能犯下何等滔天大罪,
值得靖王妃这样尊贵的人物十年如一日地“关照”?
意识在彻骨的寒冷和钻心的疼痛中逐渐模糊,身体沉重得像是灌满了冰冷的铅块。
周围的哄笑声、咒骂声似乎也渐渐远去,只剩下耳边呼啸的风声,
还有自己沉重而艰难的喘息。就在黑暗即将彻底吞噬她的瞬间,
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嚣由远及近,如同汹涌的潮水,猛地冲散了西角门这片污浊角落里的哄闹。
王府正门方向,传来了低沉而整齐的马蹄声,沉重地敲击着青石路面,如同擂鼓。紧接着,
是王府管家那变了调、带着前所未有的惶恐和急促的尖利嗓音,穿透寒风,远远传来:“快!
快通传王爷!北狄使团……北狄使团已到府门外!大祭司……大祭司亲临!
”如同一盆冰水浇在滚油上,刑架周围所有的哄笑、议论瞬间戛然而止。
下人们脸上的兴奋和恶意瞬间凝固,随即被巨大的惊惶取代。北狄?
那个凶悍野蛮、常年与大胤在边关对峙的北狄?他们的使团怎么会突然出现在靖王府门口?
还是由地位尊崇无比的大祭司亲自带领?靖王妃萧氏那张原本带着施虐快意的脸,
瞬间褪尽了血色,变得惨白一片。她猛地抓紧了身旁心腹嬷嬷的手臂,
涂着蔻丹的指甲深深掐进了对方的皮肉里,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玉瑶……玉瑶呢?!
快!快去告诉郡主!装病!无论如何,立刻给我装病!装得越重越好!
绝不能让北狄人看到她!”她口中的“玉瑶”,正是靖王府唯一的“嫡女”,萧玉瑶,
也是萧氏的心头肉、眼珠子。北狄使团突然造访,目的不明,
到近来边关紧张和北狄王求娶大胤贵女的风声……萧氏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她的女儿,金尊玉贵的王府郡主,怎么能去那苦寒野蛮之地和亲?!整个王府瞬间乱成一团。
王妃再也顾不上挂在刑架上、生死不知的柳絮,在一群仆妇的簇拥下,惊慌失措地提着裙摆,
跌跌撞撞地朝着内院奔去。方才还围在刑架边看热闹的下人们也如同受惊的鸟兽,轰然四散,
各自奔向自己的位置,生怕在贵客面前失了仪态,惹来祸事。西角门这片污秽的角落,
骤然安静下来,只剩下呼啸的寒风,和悬在刑架上、被馊水浇透、奄奄一息的柳絮。
王府正厅,灯火辉煌,暖意融融,与西角门外的酷寒和污浊恍如两个世界。
靖王周擎端坐在主位之上,勉强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紧握座椅扶手的指节已然泛白,
泄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王妃萧氏坐在他下首,
精心描画的妆容也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慌乱和惨白的脸色。
厅内侍立的丫鬟小厮们更是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厅门大开,
一股混合着风雪和皮革、膻腥的凛冽气息席卷而入。
一群身材异常高大魁梧、穿着厚重皮裘的北狄武士,如同沉默的黑色磐石,分列两侧。
他们的目光锐利如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和一种近乎蛮荒的压迫感,
扫过厅内每一个角落,让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为首一人,
缓缓步入厅中。他身形同样高大,但并不显得笨拙,
裹着一件深紫色、绣满繁复神秘暗纹的宽大斗篷,兜帽低低压着,遮住了大半张脸,
只露出一个线条冷硬的下巴和紧抿的薄唇。
他手中握着一根通体漆黑、顶端镶嵌着硕大墨玉的手杖,杖身似乎有幽光隐隐流转。
无需介绍,那沉凝如山岳、神秘如深渊的气场,
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正是北狄地位至高无上的大祭司,乌木伦。“靖王殿下,王妃。
”乌木伦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奇异的穿透力,仿佛能直接敲击在人的心鼓上,
用的是略显生硬但清晰的大胤官话。他微微颔首,算是行礼,姿态却是不卑不亢,
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居高临下。“冒雪前来,实因事出紧急,关乎我北狄血脉正统,
不容耽搁。”靖王周擎连忙起身还礼,强笑道:“大祭司言重了。不知何事竟劳您亲临寒舍?
但有所需,本王定当竭力配合。”他心中疑窦丛生,北狄血脉正统?与他靖王府何干?
乌木伦并未直接回答,他那隐藏在兜帽阴影下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针,
缓慢而仔细地扫过厅内每一个角落,掠过那些侍立的丫鬟、仆妇的脸庞。
他的眼神专注得近乎诡异,似乎在搜寻着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王妃萧氏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努力地维持着端庄的姿态,手指却死死绞着手中的丝帕。她暗暗祈祷,
她的玉瑶此刻已经“病”得无法起身了。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一点点流逝。
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炭盆里偶尔爆出的火星噼啪声,以及人们压抑的呼吸声。突然,
乌木伦的目光猛地定格!那目光穿透了人群,越过敞开的厅门,
直直地射向寒风凛冽、光线昏暗的庭院深处——西角门的方向!
他握着墨玉手杖的手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吧声。
兜帽下那紧抿的薄唇微微开合,吐出一句清晰无比、却石破天惊的大胤官话,
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厅:“找到了!公主殿下在那里!”轰!
整个大厅瞬间被这六个字炸开了锅!所有人都懵了,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毛病。公主?
什么公主?殿下?在哪里?靖王周擎脸上的假笑彻底僵住,
惊疑不定地看向乌木伦视线所指的方向,那里只有一片庭院角落的昏暗阴影,
影影绰绰似乎有个挂着的影子。王妃萧氏更是如遭雷击,身体猛地一晃,
差点从椅子上滑下来,失声尖叫道:“大祭司!您……您说什么胡话!
那里……那里不过是个犯了错的**婢子!怎会是公主?!”她指向西角门的方向,
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恐惧而尖利刺耳。乌木伦对厅内的混乱和质疑置若罔闻。他猛地转身,
宽大的紫色斗篷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手中墨玉手杖重重一顿地面!咚!
一声沉闷如擂鼓的巨响,带着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所有的嘈杂。那根漆黑的手杖顶端,
墨玉骤然爆发出幽邃的乌光,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摄人心魄的力量,仿佛能吞噬光线。
乌木伦不再看任何人一眼,迈开大步,径直朝着西角门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沉稳而迅疾,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他身后的北狄武士们如同一道移动的黑色铁墙,
沉默而整齐地跟上,沉重的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整齐划一、令人心悸的闷响。“拦住他!
快拦住他!”王妃萧氏彻底失态,惊恐地尖叫起来,指着乌木伦的背影,声音都变了调,
“他要做什么?!那里是刑房重地!岂容外男擅闯!王爷!王爷!
”靖王周擎的脸色也难看至极,他猛地站起身,厉声喝道:“大祭司!请留步!您这是何意?
那里只有王府惩戒下人的刑架!绝无什么公主!您……”然而,
北狄武士们冰冷锐利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刀锋,
将他们所有试图阻拦的动作和话语都硬生生逼了回去。
那堵沉默的人墙带着一股蛮横无匹的压迫力,将靖王府的护卫和下人们隔绝在外。
乌木伦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他穿过混乱的人群,无视身后靖王夫妇的惊怒呼喝,
径直走到了西角门那根染满污渍和暗沉血迹的粗木刑架之下。
柳絮的意识在无边的寒冷和剧痛中沉浮,如同在漆黑的深海里溺水。
她隐约听到了巨大的喧嚣,听到了王妃那变了调的尖叫,
听到了一个陌生的、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但她无力分辨,也无法思考。每一次微弱的呼吸,
都牵扯着锁骨处那根冰冷的铁钩,带来一阵阵撕裂灵魂的痛楚。馊水的恶臭包裹着她,
冻结的伤口在寒风中麻木又刺痛。直到一片巨大的阴影,
带着一股混合着冰雪、皮革和某种奇异药草香气的凛冽气息,将她完全笼罩。
她艰难地掀开沉重的、被脏污糊住一半的眼皮。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了一双眼睛。
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深褐色的瞳孔,如同北地最幽深的寒潭,又像是亘古不变的星辰,
镶嵌在深刻如刀刻的眼窝之中。那眼神里没有鄙夷,没有嘲笑,没有施舍的怜悯,
只有一种近乎凝固的、翻涌着惊涛骇浪的深沉痛惜,
以及一种仿佛穿越了漫长岁月终于寻回至宝的、难以言喻的激动。
一张被风霜打磨得棱角分明、饱含威严的脸庞,出现在她模糊的视野中。他很高,很高,
站在刑架下,需要微微仰视着被吊挂的她。他穿着深紫色的、绣满神秘纹路的厚重袍服,
那布料在昏暗的光线下流动着幽暗的光泽。
他伸出了手——那是一双骨节分明、异常宽大的手,
掌心布满了厚茧和风霜的痕迹——似乎想要触碰她,却又在即将碰到她褴褛衣衫的那一刻,
猛地顿住,仿佛怕惊扰了什么易碎的珍宝。那双手,竟在微微颤抖。
柳絮混沌的脑子无法理解眼前的一切。她只知道冷,痛,还有无边无际的黑暗在拉扯着她。
她再次无力地闭上了眼睛,意识向着更深的黑暗滑落。
“殿下……”一声沙哑低沉、带着难以置信的痛楚和压抑的激动,如同叹息般响起,
用的是她听不懂的、充满奇异韵律的语言。就在这时,
靖王妃萧氏在一群仆妇的搀扶(或者说推搡)下,终于跌跌撞撞地冲到了近前。
她看到乌木伦站在刑架下,仰望着那个污秽不堪的“贱婢”,眼神竟是那般……虔诚?!
一股混杂着荒谬、恐惧和滔天怒火的情绪瞬间冲垮了她的理智。“大祭司!
”萧氏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音,她指着刑架上气息奄奄的柳絮,
脸上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和疯狂,“您看清楚!睁大眼睛看清楚!这就是个**胚子!
一个打碎了本妃杯子、就该吊死在这里的贱婢!她浑身上下哪有一点贵气?您一定是认错了!
一定是!公主?哈!她也配?!”她像是要证明自己的话,猛地冲上前几步,
不顾一切地伸出手,狠狠地抓向柳絮凌乱肮脏的头发,试图将她低垂的头颅拽起来,
让那张布满污垢和伤痕的脸彻底暴露在所有人鄙夷的目光下。“您看看!看看这张脸!
看看这身贱骨头!她……”“放肆!”一声低沉如远古凶兽咆哮的怒吼,
猛地从乌木伦喉咙里炸开!那声音并不算震耳欲聋,却蕴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
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脏上!嗡!乌木伦手中的墨玉手杖顶端,乌光骤然暴涨!
一道肉眼可见的、深紫色的能量波纹以他为中心,如同涟漪般猛地扩散开来!噗通!噗通!
首当其冲的萧氏只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狠狠撞在胸口,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
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几步开外的冰冷雪地上,
华丽的衣裙沾满污泥和雪水,狼狈不堪。簇拥着她的几个仆妇也如同被狂风吹倒的稻草人,
东倒西歪地滚作一团。离得稍近的王府护卫和下人们,也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冲击得踉跄后退,
气血翻涌,脸上瞬间失去血色,惊恐地看着场中那个如同魔神般的身影。整个西角门,
再次陷入一片死寂。只剩下萧氏痛苦的**和寒风刮过枯枝的呜咽。乌木伦缓缓收回手杖,
那暴涨的乌光也随之收敛,但他的眼神却比这寒冬腊月更加冰冷刺骨。
他没有再看摔倒在地、狼狈不堪的萧氏一眼,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柳絮身上,
落在她凌乱发丝遮掩下、若隐若现的后颈处。那里,一道被粗糙绳索磨破的旧伤疤下,
似乎透出一点极其黯淡、几乎与周围冻得发紫的皮肤融为一体的暗红色印记。
乌木伦的眼神瞬间凝固了。他深吸一口气,那动作带着一种朝圣般的庄重和无法抑制的激动。
他抬起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极其缓慢地、小心翼翼地拨开了柳絮后颈上粘连着血污和馊水的发丝。
当那片皮肤彻底暴露在昏暗的天光下时——时间仿佛静止了。那根本不是什么丑陋的伤疤!
在少女冻得青紫、布满污垢的后颈下方,靠近脊椎的位置,清晰地印着一个奇特的胎记!
那胎记约莫拇指盖大小,形状奇异,线条流畅而神秘。暗红色的印记,在污浊皮肤的衬托下,
却隐隐透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尊贵感。它像是一只收拢了羽翼、昂首向天的鸟形图腾!
虽然颜色黯淡,线条也有些模糊不清,但那神韵,
那姿态……“凤凰……”乌木伦的声音低沉得近乎耳语,
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巨大震动和不容置疑的笃定,“……浴火之姿!”他猛地抬起头,
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此刻燃烧着骇人的精光,穿透人群,
死死钉在刚刚被仆妇手忙脚乱扶起来的靖王妃萧氏脸上。“野鸡?
”乌木伦的声音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切割着空气,“王妃,
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这,是我北狄王族血脉中,唯有最尊贵的嫡系公主降生时,
才会显现的‘涅磐凰印’!是长生天赐予我王族神裔的至高烙印!
”他不再看萧氏那张瞬间惨白如鬼的脸,猛地转向同样震惊得说不出话的靖王周擎,
以及周围所有惊疑不定的王府众人。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惊雷滚滚,
带着一种宣告神谕般的威严:“十年前!大胤京郊普济寺大火!混乱之中,
我北狄金尊玉贵的嫡公主,被歹人恶意调换!真正的公主流落民间,下落不明!
而那个被抱回王府的‘郡主’……”乌木伦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
狠狠刺向王府内院的方向,带着无尽的嘲讽和冰冷的杀意,“不过是个卑劣的冒牌货!
”“不可能!你胡说!一派胡言!!”萧氏彻底疯了。她披头散发,状若癫狂,
再也顾不得什么王妃仪态,嘶声尖叫着,猛地挣脱仆妇的搀扶,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母兽,
张牙舞爪地朝着刑架下的乌木伦和柳絮扑来!她的眼睛赤红,
里面燃烧着疯狂的火焰和刻骨的仇恨。“她是野种!是贱婢!是我靖王府最低贱的一条狗!
什么凤凰胎记!那是她偷东西被打的疤!是疤!”她尖利的指甲直直抓向柳絮的脸,
似乎要将那张脸彻底撕烂,“你想夺我女儿的富贵?!你想毁了我的玉瑶?!野种!**!
你去死!去死啊——!”就在她那尖利的指甲即将触碰到柳絮皮肤的刹那!唰!唰!唰!
三道如同黑色闪电般的身影,瞬间从乌木伦身后闪出!那是三名沉默如山的北狄武士!
他们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带着一股蛮荒凶兽般的暴戾气息!没有拔刀,没有呼喝。
其中一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撕裂空气的劲风,后发先至,
精准无比地一把攥住了萧氏那只抓向柳絮的手腕!咔嚓!一声令人头皮发麻的脆响!
“啊——!!!”萧氏发出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
她那只保养得宜、戴着宝石戒指的手腕,以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软软地垂了下去!
剧痛让她瞬间瘫软在地,浑身筛糠般抖成一团,只剩下一声声撕心裂肺的哭嚎。
另外两名武士如同铁塔般矗立在柳絮身前,彻底隔绝了萧氏和任何可能来自靖王府的危险。
他们冰冷的、毫无感情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裸的警告:擅动者,死!
靖王周擎脸色铁青,额头青筋暴跳,他看着在地上痛苦翻滚哀嚎的妻子,
又看着刑架上那个气息微弱的“婢女”,
再看看如同护佑着稀世珍宝般守在刑架下的乌木伦和他身后那群煞神般的武士,
一股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想呵斥,想阻止,想维护王府的尊严,
但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甚至不敢去扶地上哀嚎的王妃。
乌木伦对身后的惨剧置若罔闻。他的全部心神,都系在刑架上那个命悬一线的少女身上。
他不再犹豫,伸出那双布满厚茧却异常稳定的大手,小心翼翼地托住了柳絮冰冷僵硬的身体。
他的动作轻柔得不可思议,仿佛捧着一件稀世易碎的琉璃。“殿下,冒犯了。
”他用北狄语低语一句,声音带着难以言喻的痛楚和一种近乎虔诚的温柔。
另一只手握住了那根穿透柳絮锁骨的冰冷铁钩。柳絮在极致的痛苦中,
似乎感受到了那触碰的暖意,又或者是那铁钩被触碰带来的剧痛**了她残存的意识。
她极其微弱地、痛苦地**了一声,长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似乎想要再次睁开眼。
就在这时,乌木伦的手猛地一用力!嗤!一声令人牙酸的、血肉被强行剥离的声音响起!
那根折磨了柳絮十年、浸透了她血泪的冰冷铁钩,
被乌木伦硬生生地从她的皮肉和骨头中拔了出来!带出一串粘稠的、暗红色的血珠,
溅落在他深紫色的祭司袍袖上,如同点点刺目的寒梅。“呃啊——!
”柳絮的身体猛地向上弓起,如同离水的鱼,发出一声短促到极致的、濒死般的惨呼,
随即彻底失去了意识,软软地倒在了乌木伦坚实宽阔的臂弯里。“传巫医!
”乌木伦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和一种压抑到极致的暴怒。
他稳稳地抱着怀中轻得像一片羽毛、浑身冰冷染血的少女,
仿佛抱着整个北狄失而复得的无上珍宝。他抬起头,目光如同两道燃烧的冰锥,
狠狠刺向面无人色的靖王周擎,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砸落:“靖王爷!
公主殿下在你府中所受的每一分苦楚,流的每一滴血!我北狄王庭,必将——百!倍!奉!
还!”寒风卷起地上的残雪,打着旋儿,呜咽着掠过死寂的西角门。
靖王周擎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乌木伦抱着柳絮,
转身,大步朝着王府内院最温暖、最奢华的暖阁走去。他身后,
沉默的北狄武士如同移动的黑色壁垒,将他和怀中的少女严密地护在中心。
沉重的皮靴踏过冰冷的青石板,踏过地上的污雪和王妃萧氏痛苦的**,
留下清晰而冰冷的印记。无人敢拦。整个靖王府,仿佛被瞬间抽走了所有的声音和勇气,
只剩下那渐行渐远的、如同战鼓般的脚步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上。暖阁内,炭火烧得极旺,
暖意融融,金兽香炉里袅袅升起的暖香,却无法驱散弥漫在空气里的冰冷和血腥。
柳絮感觉自己像是在滚烫的岩浆和冰冷的深渊之间反复沉沦。意识模糊,时而清晰,
时而混沌。每一次意识稍微回笼,
那锁骨处被生生拔除铁钩带来的、几乎要将她灵魂撕裂的剧痛,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至,
让她恨不得立刻再次沉入黑暗。她能感觉到有人在动她。动作很轻,很稳,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
冰冷的剪刀小心翼翼地剪开她身上早已和伤口、污血冻在一起的破烂粗麻衣裳。
粘腻冰冷的馊水被温热湿润的布巾一点点擦拭掉,露出底下遍布青紫、鞭痕和冻疮的皮肤。
每一次触碰,都牵扯着那些新旧交叠的伤口,带来一阵阵尖锐的刺痛。
她似乎听到有低低的、压抑的抽气声,
还有听不懂的、语速极快的、充满了愤怒和痛惜的北狄语交谈。然后,
是清凉粘稠的药膏被极其小心地涂抹在那些**辣的伤口上。药膏触碰到翻卷皮肉的瞬间,
带来一种强烈的刺痛,随即又化作一丝丝奇异的清凉和舒缓,
仿佛有微弱的生命力被缓缓注入那些濒死的肌体。
尤其是锁骨那贯穿前后、血肉模糊的巨大创口,
被一种带着浓郁药草清香的、温热的药泥仔细地覆盖住,
再用干净柔软的细麻布一层层小心地包裹起来。剧痛并未消失,
但那种被一点点从濒死边缘拉回、被小心呵护的感觉,是如此陌生,
陌生到让她在昏沉中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就在她意识再次被疼痛搅得模糊时,
一股极其霸道、带着浓烈腥气的热流,被小心翼翼地喂进了她的口中。那味道极其难闻,
苦涩、腥膻,带着一股铁锈般的血气,让她本能地想要抗拒、呕吐。“殿下,咽下去。
”一个低沉沙哑、带着不容置疑命令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是那个紫色袍服的男人,乌木伦。
他的声音似乎有一种奇异的力量,穿透了她混乱的意识。柳絮几乎是凭着本能,
艰难地、一点一点地将那腥苦的热流吞咽下去。那液体如同滚烫的岩浆滑过喉咙,落入腹中,
随即猛地炸开!一股难以形容的、狂暴的热力瞬间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这股热力霸道无比,
蛮横地冲撞着她早已枯竭冰冷的经脉,驱赶着深入骨髓的寒气,带来一种近乎被焚烧的痛楚,
却又奇异地与她体内残存的生机融合,强行吊住了她即将溃散的生命之火。
“呃……”柳絮痛苦地蹙紧眉头,身体在柔软的锦被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她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熊熊烈火中的冰,
在极致的痛苦中挣扎、融化、重生。不知过了多久,那霸道的药力带来的焚烧感才缓缓平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暖意和疲惫,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再次沉入了深深的、无梦的黑暗。再次有意识时,暖阁内依旧温暖如春,
但光线似乎明亮了一些。柳絮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掀开了沉重的眼皮。
视线由模糊渐渐变得清晰。映入眼帘的,是头顶陌生的、绣着繁复华丽金色祥云的暖帐顶。
《当王爷府丫鬟十年后逆袭成公主》是我看过的小说中最好的一部。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男女主角的表现都非常出色,感谢燃向精英的出色创作。
《当王爷府丫鬟十年后逆袭成公主》是我看过的小说中最好的一部。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男女主角的表现都非常出色,感谢燃向精英的出色创作。
《当王爷府丫鬟十年后逆袭成公主》这本书让人陶醉其中。作者燃向精英的文笔细腻流畅,每一个描写都让人感受到他的用心和情感。主角柳絮乌木伦的形象生动鲜明,她的坚韧和聪明让人为之倾倒。整个故事紧凑而又扣人心弦,每一个情节都令人意想不到。配角们的存在丰富了故事的内涵和戏剧性,他们各自有着独特的性格和魅力。这是一本令人沉浸其中的佳作,读者会在阅读过程中体验到不同的情感和思考。
《当王爷府丫鬟十年后逆袭成公主》结构精巧,环环相扣。配角的形象栩栩如生,每个角色都有独特的身份和情感共鸣。作者燃向精英通过细腻的描写和巧妙的安排,展现了多样的人物关系和情节转折,使整个故事生动有趣。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