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秋不知道周予安到底想要干什么，这种强行进入他生活的做法，让他恐惧。他试图用工作麻痹自己。他接单比平时更狠，从早做到晚。

胃部的隐痛从未真正消失，身体的疲惫和精神的紧绷像两股绞紧的绳索，勒得他喘不过气。

周五傍晚，最后一个客人离开。他脱力地坐在纹身椅上，后背的冷汗已经浸湿了薄薄的T恤，粘腻地贴在皮肤上。喉咙干得发疼，吞咽都带着刀割感。他抬手摸了摸额头，指尖传来不正常的滚烫。

发烧了。

这个认知并没有带来太多情绪。他只是觉得很冷。

他挣扎着起身，想去接杯冷水。刚站起来，一阵剧烈的眩晕猛地袭来，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抓住工作台边缘，手指却软绵绵地滑开。

身体失去支撑，重重地倒向冰冷坚硬的水泥地。意识在坠落的瞬间彻底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

时间失去了刻度。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

工作室的门被有节奏地敲响。

“知秋？是我，林修。”门外传来温和而带着一丝担忧的声音。

今天是周二，宋知秋固定的复诊时间。但他没有出现，电话也无人接听。林修处理完最后一个病人，直接赶了过来。

门内无人应答。

林修眉头紧锁，又用力敲了几下：“知秋？你在里面吗？开门！”

依旧只有沉默回应。

一股强烈的不安感攫住了林修。他了解宋知秋，即使状态再差，也极少会完全失约。就算有事，也会来电话。今天没有等来宋知秋的人，也没等来他的电话。

他试着推了推门，发现门从里面锁着。外面只能看到工作台的方向透出一点微弱的光。

“知秋！”林修的声音提高了，带着明显的焦急。他不再犹豫，拿出手机准备联系物业或者报警。

就在他拨号时，目光无意间扫过门缝下方，发现门内侧似乎没有落下安全插销。他立刻蹲下身，从随身的钥匙串里找出一把薄而韧的塑料片——这是宋知秋之前给他的备用方法，以防万一。

塑料片小心地插入门缝，试探着寻找锁舌。几秒后，轻微的一声“咔哒”。

门开了。

浓烈的松节油和颜料气味扑面而来，混杂着一丝腥甜气息。

林修的心一沉，立刻推门进去。

宋知秋蜷缩着倒在地上，脸朝着地面，一动不动。

“知秋！”林修惊呼一声，快步冲了过去。

他蹲下身，小心地将宋知秋的身体翻过来。触手所及，是惊人的滚烫。

宋知秋双眼紧闭，长长的睫毛在毫无血色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嘴唇干裂起皮，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呼吸微弱而急促。

“知秋！醒醒！”林修拍着他的脸颊，触手的温度烫得吓人。

宋知秋毫无反应。

林修迅速解开宋知秋的衣领，让他能顺畅呼吸。他迅速拿出手机，拨打120。

他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变成这样？

刺耳的救护车警笛声由远及近，两名穿着绿色急救服的医护人员冲了进来，动作麻利。

“病人昏迷，高烧，初步判断脱水加严重感染！”林修快速交代情况。

就在他们准备将担架车推出门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出现在门口。

是周予安。

他来得匆忙，西装外套随意搭在臂弯，领口微敞，呼吸有些不稳，眼神看向担架上昏迷不醒的宋知秋。

他弯下腰背，焦急地喊着担架上的人:“知秋，知秋，醒醒。”

林修知道周予安，知秋和他说起过这个人，这人最近总是想方设法的接近知秋。他特地找人查了下，周予安，周氏财团的继承人。完全搞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接近宋知秋。

宋知秋一没钱，二没权，对周予安这种人来说，没有任何可以利用的价值。

“他怎么样？”周予安嗓音低沉。

林修正要开口，医护人员催促道：“麻烦让一让！病人需要立刻送医！”

周予安侧身让开通道。担架车被迅速推了出去。林修紧跟着，周予安也一步不落地跟上。

狭窄的门口，周予安看着宋知秋毫无生气的脸被氧气面罩覆盖，一股强烈的冲动驱使着他伸出手，似乎想从医护人员手中接过担架车的推手。

就在他俯身靠近的刹那——

混乱中，他袖口处一枚铂金袖扣，无意间勾住了宋知秋颈侧那根凌乱垂落的助听器黑色导线！

“滋啦——！！！”

一声极其尖锐刺耳的噪音，毫无预兆地、通过助听器，直接在宋知秋几乎失聪的左耳深处响起！

这声音对常人而言都难以忍受，对听力障碍者而言，无异于一场酷刑。

昏迷中的宋知秋身体剧烈一颤！喉咙里发出短促痛苦的的抽气声，紧闭的眼皮下眼球痛苦地滚动，额角瞬间渗出大颗冷汗，整张脸因为极致的痛苦而扭曲起来！

“你干什么！”林修又惊又怒，用力推开周予安的手。

周予安也愣住了，看着自己袖口被勾住的黑色导线，以及宋知秋因剧痛而抽搐的身体，晃神了一下。

医护人员也吓了一跳，赶紧检查设备：“怎么回事？导线！快解开！”

周予安迅速扯开被勾住的袖扣，导线弹开。

那个能刺穿灵魂的噪音，似乎还在宋知秋的耳蜗深处回荡。他剧烈地喘息着，身体在担架上无意识地痉挛了几下，才重新又陷入更深沉的昏迷。

林修冷冷地扫了周予安一眼，那眼神充满了愤怒和谴责，不再多言，迅速跟着上了救护车。

刺耳的警笛再次拉响，迅速驶离昏暗的巷口。

周予安独自站在安静下来的巷子里，他缓缓抬起手，看着那枚袖扣，眼神沉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