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毒计重生血沫子呛在喉咙口，又腥又苦。我猛咳一声，黑红的血点子溅上素白的裙摆，

洇开几朵狰狞的花。视线开始模糊，像蒙了层脏污的油纸，耳朵里嗡嗡作响，

只捕捉到张宝林那尖利刺耳的笑，刮得人脑仁疼。“呵……跟我争？下辈子投个好胎吧，

贱骨头！”她站在几步开外，绢子掩着口鼻，嫌恶地避开我咳出的血星子，

那双描画精致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毒辣，亮得瘆人。她大概觉得，我这块绊脚石，

终于被她一脚踢开了。腹中那团火烧得更旺了，五脏六腑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

死命地绞。剧痛袭来，我眼前彻底黑下去，身体软倒，额头重重磕在冰冷坚硬的地砖上。

咚的一声闷响，是最后的感觉。黑暗铺天盖地。……意识像是沉在冰冷浑浊的深水里，

飘飘荡荡。不知过了多久，一点微弱的光刺破黑暗，还有……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木头气味，

沉甸甸地压着鼻端，混合着劣质熏香也盖不住的、那股子属于死亡本身的、阴冷的腐败味儿。

我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艰难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

是头顶上方一片粗糙、刷着劣质红漆的木板。几根粗大的铁钉狰狞地凸出来。

我躺在一个狭长的、令人窒息的空间里，身下垫着薄薄的、僵硬的褥子。棺材。

我真的在棺材里了。空气污浊得厉害，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朽木和尘土的味道，

胸口憋闷得发慌。外面隐隐约约传来女人拖长了调的哭声，呜呜咽咽，飘渺得如同鬼魅，

夹杂着几声和尚有气无力的诵经。是给我“超度”呢。张宝林下的手，我清楚得很。

那碗掺了毒芹汁的甜汤，是她宫里的心腹小太监，亲眼看着我“自愿”喝下去的。

毒芹汁发作迅猛，状似急病，且太医难辨，是她惯用的手段。她以为万无一失。可惜，

她算漏了一点。我爹，是太医院里专精解毒的老供奉。他留下的那些发黄的手札，

那些字迹潦草、记录着无数奇毒怪症和应对法子的纸张，成了我此刻唯一的生机。

棺材里这狭小的空间，就是我最后、最隐秘的堡垒。2诈尸惊魂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

外面的哭声似乎远了些，和尚的念经声也停了。寂静像沉重的棉絮，一层层裹上来。

时机到了。我小心翼翼地抬起手，指尖摸索到颈侧衣领深处。

那里藏着一枚极小、极硬的蜡丸。指甲用力一掐，蜡皮碎裂，

一颗绿豆大小、气味刺鼻的药丸滚落掌心。没有丝毫犹豫，我立刻将它塞进口中，

混着唾沫艰难咽下。一股辛辣灼热的感觉猛地从喉咙口炸开，直冲四肢百骸，

如同滚烫的熔岩灌入冻僵的血管。憋闷窒息的感觉瞬间被这狂猛的药力撕开一道口子！

昏沉混沌的脑子像被冷水浇透，骤然清醒。爹手札里的字句闪电般划过心头——“虎狼之药，

强提生机，慎用！”身体里残存的麻痹感被这股霸道的药力狠狠驱散，

四肢百骸重新涌起一股微弱却真实的力量。我猛地吸进一大口污浊的空气，胸腔剧烈起伏，

贪婪得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活过来了！暂时活过来了！但心跳得厉害，

咚咚咚擂鼓一样撞击着肋骨，震得整个棺材都在微微发颤。不行，必须稳住！

我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逼迫自己冷静。棺材外，一丝细微的、刻意压低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停在棺木旁。来了！她果然来了！这女人，心狠手辣，却也多疑如狐。不亲眼确认我的尸体，

她怎能安枕？棺材盖板与棺身摩擦，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沉重的木板被缓缓掀开一条缝隙，一道刺目的烛光猛地刺了进来，像烧红的针，

扎得我下意识闭紧了眼睛。冷冽的空气夹杂着灵堂特有的香烛纸钱气味，一股脑儿灌入，

冲散了棺材里令人作呕的沉闷。我强迫自己放松身体，维持着僵硬的死亡姿态，眼睑紧闭，

唯有耳朵全力捕捉着外面的动静。那烛光在我脸上方晃动，带着审视的意味。

一股浓郁的、甜腻得过分的脂粉香气先飘了过来，

随即是张宝林那刻意压低、却依旧掩饰不住尖利和得意的嗓音：“啧，死相真难看。早说了，

别跟我抢。”她的气息喷在我脸上，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温热和居高临下的快意。

她似乎俯下了身，凑得更近，大概是想更仔细地欣赏我的“遗容”。

那根戴着长长鎏金护甲的手指，带着冰冷的触感，带着胜利者的轻蔑，

慢悠悠地、要落不落地，朝我冰冷的脸颊戳来。

就在那尖锐的护甲尖几乎要碰到我皮肤的刹那——3玉玺交易我猛地睁开了双眼！

眼珠直勾勾地转向她近在咫尺、写满惊愕的脸。棺材里浑浊的空气被我深深吸入肺腑，

再化作一股带着死亡寒意的气息，幽幽地、直直地喷向她的耳廓，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九幽地狱里挤出来：“宝林娘娘……地下……好冷啊……”声音干涩嘶哑，

仿佛两块粗糙的骨头在摩擦。时间凝固了。张宝林脸上的血色“唰”地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比棺材里的我还像死人。她那双精心描绘的杏眼瞪得滚圆，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迸出来，

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里面清晰地倒映着我惨白僵硬、却睁着眼睛的脸。

“呃……呃……”她喉咙里发出一连串短促、破碎的怪响，像是被人死死掐住了脖子。

那张刚刚还写满得意和刻薄的脸，瞬间扭曲得不成人形，肌肉疯狂地抽搐着。

她整个人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猛地向后弹开，一**重重跌坐在冰冷的地砖上，

发出沉闷的撞击声。“鬼！鬼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叫猛地撕裂了灵堂的死寂。她手脚并用地向后疯狂爬蹭，

华丽的宫装在地上拖曳，钗环散落一地，狼狈不堪。她指着棺材里的我，

手指抖得像秋风里的枯叶，“不是我！不是我！是……是皇后娘娘！是皇后娘娘让**的！

她怕你！她怕你爹留下的方子！怕你治好皇上的头风！她……她给了我毒药！让我弄死你！

别找我！别找我索命啊——！”她涕泪横流，语无伦次，恐惧彻底摧毁了她的心智，

像倒豆子一样，把最深的秘密、最毒的谋划，一股脑儿全抖落了出来，

在空旷的灵堂里激起嗡嗡的回响。灵堂角落那片最浓重的阴影里，

仿佛有什么东西无声地动了一下。一道颀长挺拔的身影，像从幽冥中凝出实体般，

缓缓踱步而出。明黄的袍角拂过冰冷的地面，无声无息。烛火跳跃的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

勾勒出深刻而冰冷的轮廓，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正沉沉地落在我身上，

带着一种审视猎物的、令人骨髓发寒的探究。皇帝！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

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在这一刻彻底冻僵！完了！全完了！装神弄鬼被皇帝抓了个正着，

还牵扯出皇后！这是灭顶之灾！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比刚才躺在棺材里等死时更甚。

我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从棺材里坐起，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

往身下褥子深处、那个藏着最后一点“私货”的角落飞快摸去——一小包研磨好的毒芹粉末，

爹手札里记载着它能瞬间致命，是我给自己留的、万一败露时的最后体面。

指尖刚触到那个粗糙油纸包的边缘——“砰！”一声闷响。一只绣着金丝龙纹的黑色靴尖，

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精准地踢在我手腕上。剧痛袭来，我闷哼一声，手被踢开。

那包致命的粉末从褥子下被踢飞出来，打着旋儿落在几步外的地上，像一块丑陋的黑色污迹。

“装神弄鬼，私藏剧毒。”皇帝的声音不高，平平板板，听不出喜怒，却像淬了冰的刀子，

每一个字都刮得人骨头缝发冷，“苏氏，给朕一个不把你挫骨扬灰的理由。

”灵堂里死寂一片，只有张宝林瘫在地上，发出濒死小兽般嗬嗬的抽气声。

冰冷的空气吸进肺里，刀割一般。皇帝的目光，像两座无形的冰山，压得我几乎喘不过气。

挫骨扬灰……这四个字在我脑子里嗡嗡作响。我猛地闭上眼，再睁开时，

用尽全身力气撑着冰冷的棺材板，翻身滚落出来。身体砸在坚硬的地砖上，骨头生疼，

但我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朝着那片明黄的袍角，额头重重地磕了下去！咚！

沉闷的响声在死寂的灵堂里格外刺耳。额头传来的剧痛让我眼前发黑，

却也让混沌的脑子瞬间清醒。“臣女苏婉，”我伏在地上，声音嘶哑，却异常清晰，

每一个字都用尽了力气，砸在地砖上，“愿入太医院！臣女通晓《本草》，熟读《素问》，

能辨百毒，敢解疑难！臣女之父冤死，其所遗手札，尽在臣女脑中！臣女……有用！

”最后一个字，几乎是喊出来的，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短暂的死寂。空气凝滞得如同冻住。

我能感觉到上方那道冰冷的目光，带着审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呵。

”一声极轻的嗤笑，像冰珠落玉盘，冷得瘆人。皇帝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

带着一种高高在上的、近乎残忍的嘲弄，“女人当太医？苏婉，你是吓疯了，

还是觉得朕……好糊弄？”他的靴尖，就在我低垂的视线边缘，那冰冷的金丝龙纹，

反射着烛火幽微的光。心沉到了谷底。最坏的结果来了。他根本不在意我的医术，

他只在意这荒谬的请求本身，只在意我这“大逆不道”的僭越。冷汗瞬间浸透了里衣，

粘腻冰冷地贴在背上。挫骨扬灰……挫骨扬灰……这四个字在脑子里疯狂旋转。不行！

不能就这么完了！爹的冤屈，张宝林的狠毒，

皇后的阴影……还有我这条好不容易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命！还有机会！还有一个筹码！

一个足以撼动整个棋局的筹码！那个在密道深处发现的、冰冷沉重的秘密！我猛地抬起头，

顾不上额头渗血的疼痛，也顾不上触怒天颜的恐惧。

目光直直地迎上皇帝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眼睛。4深宫秘谋手，

毫不犹豫地伸向怀中——那地方紧贴着心口，藏着一个比剧毒更致命的东西。

指尖触到那冰冷坚硬、棱角分明的轮廓，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攫住了我。我把它掏了出来。

烛光跳跃，映照出它的模样——通体莹白，触手生温，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上面盘踞着五条形态各异、威严狰狞的螭龙，龙睛处镶嵌着细微却璀璨的红宝石。

底座方正厚重，刻着八个古朴雄浑的篆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传国玉玺。真品。

它就那么突兀地、沉甸甸地躺在我沾着灰尘和冷汗的手掌心里。

灵堂里摇曳的烛火落在它温润的玉质上，那五条螭龙的红宝石眼睛，仿佛瞬间活了过来，

闪烁着妖异而冰冷的光。整个灵堂的空气，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沉重得如同灌满了水银。

皇帝脸上的所有表情——那点嘲弄，那丝玩味，

甚至那份冰冷的审视——都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的瞳孔，在接触到那方玉玺的刹那，

骤然收缩成两个极小的黑点，如同看到了世间最不可思议、最令人惊骇的东西。

一股无形的、几乎化为实质的威压，如同狂暴的海啸，猛地从他身上爆发出来！

“你……”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那眼神，

不再是看一个装神弄鬼的罪女，

而像是在看一个从深渊裂缝中爬出的、掌握着毁灭之力的怪物。

震惊、狂怒、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冒犯的、属于帝王的极致杀意，

在他眼中疯狂交织、翻涌。

“永和宫……东偏殿……第三块地砖下……”我迎着他那几乎要焚毁一切的目光，

每一个字都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豁出去的决绝，

“有条密道……通向……前朝废帝的……藏宝密室。这个……就在里面。”我托着玉玺的手，

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这方冰冷的石头，此刻重逾千钧，压得我几乎窒息。皇帝的呼吸，

第一次出现了明显的停顿。他死死盯着我手中的玉玺，又缓缓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的刀刃，

刮过我的脸。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探究，有审视，有滔天的怒意，但最深处，

却翻涌起一种……近乎棋逢对手的、冰冷的兴奋？时间仿佛被拉长了，每一息都无比煎熬。

灵堂里只剩下张宝林微弱断续的抽泣，和我自己擂鼓般的心跳。终于，皇帝薄削的唇角，

极其缓慢地，向上扯动了一下。那不是一个笑容，更像猛兽在撕咬猎物前，露出的残酷弧度。

他微微倾身，冰冷的视线牢牢锁住我的眼睛，声音压得极低，

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成交。”两个字，轻飘飘的，

却像两块巨大的玄铁，轰然砸落在我心上。

一股难以言喻的、劫后余生的战栗感瞬间席卷全身，几乎让我瘫软在地。他伸出手，

那骨节分明、象征着无上权力的手指，直接探向了我掌中那方沉重的玉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