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说，段将军爱惨了我。他不要爵位不要黄金白银，只要求娶我。他为我摘星楼纵火，

为我血洗南疆。直到我在他书房暗格里发现一幅和我七分相似的女子画像，

题字是：「吾妻阿琬，死于顺平三年冬。」那一年，我母后用鸩酒杀了他的未婚妻。

1我是大御国最尊贵的公主，金枝玉叶，掌着半份凤印，连皇帝都要对我和颜悦色。而段枭，

不过是从市井泥沼里爬出来的武夫，因战功被提拔为将军，却不要封地、金银，只要求娶我。

他为我纵火烧摘星楼时，烈焰吞掉整座楼阁，砖石迸裂声里，他浑身浴火，

却朝着我所在的宫墙大笑。后来血洗南疆，他带着染血的甲胄回朝，单膝跪地，

把浸了仇人之血的玉佩捧到我面前，声音暗哑：「公主想要南疆安定，臣便让那里再无活口。

」我被他眼里的赤诚打动，不顾母后「此子眼神阴鸷，恐非良配」的劝阻，下嫁于他。

洞房花烛夜，红绡帐暖，他喝得酩酊大醉，却始终没碰我。我以为是他尊重我，

温柔替他宽衣时，却听见他含糊呓语：“阿琬，别怕，我在。”烛火晃了晃，

映得我指尖发凉——原来，我从始至终，都只是个替身。2婚后，我常去他书房晃荡。那日，

我擦拭紫檀书架时，铜扣碰到暗格机关，“咔嗒”一声，一幅卷轴滑落。绢帛泛黄，

画中女子眉眼温婉，竟与我有七分相似。题字笔锋凌厉，却藏着说不出的缱绻。「吾妻阿琬，

死于顺平三年冬。」顺平三年，正是母后用鸩酒毒杀他未婚妻那一年。我攥着画像，

指节泛白，画像边角划破掌心，血珠渗在画中女子的裙裾上。耳边回响起他求婚时的话，

「臣爱公主至深，愿以余生相护」。此刻听来，字字都成了讽刺。我不甘心跑去问他，

御花园的梅树下，他身着常服，负手而立。听见我的质问，他转过身，眼神里闪过一丝怔愣，

随即恢复冷硬。「公主既已知晓，便该明白，你能有今日尊荣，全靠这张脸像极了阿琬。」

寒风卷着梅花落在他肩头，他却像看不见，「若公主安分，自然……」「自然能继续做替身，

享荣华？」我打断他，把画像摔在他脚边，花瓣落在绢帛上。「段枭，你当本宫是傻子？”」

他垂眸看画像，喉结滚动，没再说话，可那瞬间的沉默，比斥责更叫我绝望。原来，

连他自己都没分清，对我的「爱」，究竟是执念，还是愧疚。「段枭，你别忘了，

我能有今日这份荣华，可不是因为嫁与你。」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是因为我本就是大御最尊贵的公主。」3变数永远那么突然。后来的事，像一场血腥的戏。

他得势太快，快到我还没来得及反应，他已带兵攻进了皇城。母后居于椒房殿，听闻他造反，

怒目而视：「逆贼！当年若不是本宫提拔，你不过是街头卖苦力的！」他冷笑，

厉剑出鞘的声音比冬日冰裂还刺耳。「当年提携之恩，段某自是难忘，

那便请您今日用血偿还了。」母后的血溅在朱红宫墙上，我躲在屏风后，

看他用染血的指尖摩挲剑刃，而后转向我。他捏着我的下巴，指腹擦过我脸颊，

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公主这张脸，还真是像极了阿琬。」我咬着牙不说话，

他忽然笑了，「不过，阿琬可没公主这般……尊贵。」当天，

他命人用烙铁在我背后烙下「贱奴」二字。烙铁烫肉的剧痛里，

我听见他说：「从今往后，你便替阿琬，受这世间苦楚吧。」4段枭称帝后，

把我囚在芳宁宫——从前专囚失宠后妃的冷宫。他对外宣称新帝念旧，善待先朝公主，

封我为后，可冷宫的窗纸破了好几处，北风灌进来，能把人骨头缝里的寒都勾出来。

我裹着旧氅坐在榻上，看檐角冰棱一点点消融。这金丝笼里的窒息，是我逃不脱的劫。

我从金枝玉叶，沦为禁宫囚鸟，每一寸光阴，都浸着屈辱与恨意。

我跪在曾经他向先帝求娶我的大殿上，问他爱没爱过我。他坐在龙椅上，

把玩着我从前赏他的玉扳指，冷笑道：「公主不过是玩物，谈什么爱？」

龙椅鎏金蟠龙张牙舞爪，映得他脸半明半暗，像蛰伏的恶兽。「一个贱奴，

还妄想得到君王的爱？」5没过几日，段枭新纳的柳美人找上门来。寒冬腊月，

她命人把我拖到雪地里跪着。雪粒子砸在身上，疼得刺骨，我咬着牙不让自己昏过去，

恍惚看见他身着明黄衮服，踏雪而来。柳美人尖着嗓子道：「贱奴就该受些教训，

也好让天下人看看，新帝如何处置旧朝余孽。」他站在一旁，眼神淡淡扫过我，

而后搂过柳美人说：「柳儿随意，别脏了手。」雪水渗进膝盖，我知道，这颗心，

彻底冻住了，也彻底清醒了。6心灰意冷的我，卧床不起多日。他纳了满后宫新人，

选秀那日，丝竹声从大殿传过来，闹得人头疼。他来看我时，龙靴踩过冷宫满地枯叶。

「没让你赔阿琬的命，已是恩典，别不知好歹。」「公主活到现在，该谢朕仁慈。」

我别过脸，听他吩咐宫人撤了我的药，任我自生自灭。我冷笑，「陛下就这些折磨人的把戏？

」我惯是知道哪些话能惹他不悦。段枭眼神阴冷，「你且挺过再说。」男人甩袖而去，

我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背影，憋住眼角的泪。我和段枭是有过一段甜蜜日子的。

他在外杀伐果决，对我却温柔体贴。日日的好心呵护下，让我渐渐放下心防，

愿意与他相守一生。如今看来，这些爱意与温柔，全是偷了别人的。7趁着看守懈怠，

我拖着虚弱的身子，往御花园走去。这是皇宫里唯一还能让我想起些鲜活气儿的地方，

从前我常来赏梅、喂鱼，如今却成了冷宫囚徒的「放风地」。御花园的花不知季节似的，

零零落落地开着。我踩着松软的土，听着风声，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从前的日子。「谁？」

一声低喝，惊得我转身，就见廊下站着个侍卫，身姿挺拔，眉眼间是我许久未见的鲜活。

他便是骆逍遥。他见是我，先是瞪大了双眼，反应过来后才仓促行礼，

腰佩撞出了清脆的响声。「公主，臣不知是您，惊扰了。」我摆摆手：「别这么叫我，

我早就不是公主了。」我问他为何在此。他说轮岗间隙，想看看这御花园的景，沾沾活气。

我轻叹：「这园子里的花，比冷宫的枯枝，好看多了。」我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

他说他游历四方，见过不少人间疾苦，便想来看看这繁荣的皇宫里是个什么样子。我嗤笑，

皇宫里，可全是吃人的恶鬼。皇帝昏庸，佞臣当道，表面平静的朝堂实则暗流涌动，

权力交锋下，受苦的只有平民百姓。他给我讲外面的市井烟火和山川大河。

「西街的早市特别热闹，卖糖葫芦的都把糖裹得厚实，咬一口咯嘣响，孩子们攥着铜板排队，

眼睛比糖葫芦还亮......」「北疆的雪能埋住马腿，风卷着雪粒子打在脸上，像刀割，

可日出时，雪山金顶美得能让人忘了疼.....」那些我被囚在深宫里从未听过的故事，

像一把小钩子，勾得我心痒痒。他眼睛亮闪闪的，说起话来带着风，把这死气沉沉的御花园，

都吹得生动了几分。分别时，他犹豫了许久，最后掏出个荷包递给我。粗布缝制，

针脚却细密，靛蓝布面上绣着小雏菊，嫩黄花瓣透着股倔强劲儿。「公主，您在冷宫受苦，

这荷包……算臣给您添点喜兴。」我望着那荷包，指尖发颤，接过来时，

像接住了一丝久违的温暖。雏菊在素色布上开得倔强，像极了此刻的我，

也像极了骆逍遥这个人。在这个压抑吃人的皇宫里，他鲜活、明亮，

仿佛带着能撕破黑暗的势头。8又一日，我在御花园枯坐，心烦意乱。

骆逍遥不知何时又出现，脚步轻得像猫，轻声说：「公主，今晚有流萤，臣听闻，

看到流萤的人，能得到自由。」我抬眼，对上他真诚的目光，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夜里，

他带我往御花园深处走去。绕过假山，穿过月洞门，忽的，万千流萤飘飞而起，

像星河落进人间。我伸手去接，萤火虫停在指尖，暖烘烘的光，映得我眼眶发酸。

骆逍遥在旁轻声说：「公主，这世界大得很，你不该被困在这儿。」他的声音混着虫鸣，

轻轻落在我心上。我望着流萤，咬唇道：「我想逃，可……这皇宫守卫森严，

段枭心狠手辣，我怕……」他立刻接话，声音陡然坚定：「臣帮您，臣在宫里当差，

摸熟了侍卫换岗、密道暗门，只要公主信得过，咱们一定能出去！」我深深地看着他，

似乎看到了希望的火苗愈烧愈旺。我在冷宫，药都是些凉性的，喝了愈发虚弱。

骆逍遥不知从哪打听来，说我该喝温补的方子。「公主本就气血不足，再喝凉药，

身子骨要垮。」他借着给御膳房送菜的由头，偷换药材，把我的药换成调养身子的。

第一次换时，惊险得很。他揣着药材往冷宫走，半道撞上巡逻侍卫。那侍卫眼尖，

瞅见他怀里鼓鼓囊囊，喝令他站住。骆逍遥定了定神，赔着笑：「哥几个辛苦，

御膳房给侍卫们备了补汤，我给各位送点药材添添味。」边说边摸出些碎银塞过去。

侍卫们拿了银子，骂骂咧咧：「下次小心点，别冲撞了贵人。」骆逍遥擦了擦汗，

暗自庆幸没被发现。可到底是做贼心虚，一回两回能蒙混，次数多了，

还是被段枭的暗卫盯上。有次他刚把温补的药倒进我药碗，暗卫就踹门而入。

暗卫拿剑抵着他咽喉，他咬着牙没供出是为我，只说「想给公主换些新药，讨个好。」

暗卫不信，拖他去受罚，二十杖打得他皮开肉绽。我知道后，红着眼问他傻不傻，

他咧嘴笑，血沫子从嘴角溢出：「公主身子好起来，才能逃出去，值……」此后，

他愈发小心，借着给御膳房采购的机会，跟太医院的老医正套近乎，

慢慢把我的药换成调养身子的，也为逃跑攒了些力气。日子渐暖，

骆逍遥开始频繁绘制宫禁路线图。他扮成洒扫太监，灰布袍往身上一裹，

拿着扫帚在宫里各处转悠，把侍卫换岗时间、巡逻路线，

甚至哪处宫墙年久失修、哪条密道能通宫外，都记在心里。每晚，他偷偷来冷宫，

借着给我送药的由头，展开皱巴巴的图纸，给我讲逃跑路线。烛光映着他认真的脸，

我也跟着记，像在黑暗里，一点点凿出逃生的路。有回，他讲着讲着，突然停下，

问道：「公主，等出去了，您想去哪？”」我望着窗外残月，轻声道：「我自小在宫里长大，

没看过外面的天地，能逃出去的话，我想去看看山川湖海，去听听市井叫卖，

去……去过自由的日子。」「不用再当谁的替身，不用再被关在这笼子里。」

他笑着应：「好，那我们去郑国吧，那里气候好，风土人情也好，到时候公主想去哪，

我就带公主去哪儿。」夜色微凉，紧靠的身体之间，慢慢开始涌动些说不清的情愫。

我在心里无奈地笑，真的有那一天吗？9夏日的夜晚，闷热得很，御花园的蝉鸣聒噪，

骆逍遥却捧着副棋来找我。棋是他从库房旧物里翻出来的，木棋子有些发乌，棋盘裂了道缝，

他用布条细细缠好，像宝贝似的捧着。「公主，臣听闻下棋能静气，陪您解解闷。」

我本没兴致，可看他眼睛亮晶晶的，便坐下了。棋子落盘，发出清脆声响，他棋艺不算精湛，

却总让着我，输了也不恼，笑着说：「公主聪慧，臣自然赢不了。」月光透过枝丫，

洒在棋盘上，也洒在我们身上。我望着棋盘上犬牙交错的局势，突然说：「这棋，

像极了皇宫里的争斗，一步错，满盘输。」他愣了愣，

而后把一颗白子稳稳落在关键处：「可只要不放弃，总能找到生路。公主看，这颗子，

盘活了。」我抬头看他，月光给他轮廓镀了层银边，他眼里的坚定，比月光还亮。那一刻，

我恍惚觉得，这不是冷宫，不是皇宫，只是寻常人家，我与心爱的人，消磨时光。

而这份情愫，在棋落无声里，悄悄发了芽。10可没几日，段枭不知从哪知晓荷包之事。

他闯入冷宫时，我正把荷包藏在枕下，可他眼神阴鸷，像淬了毒的刀：「贱奴，

那荷包哪来的？」我咬着牙，死也不答。「好哇，凭你这副破败身子，竟还能勾搭上奸夫。」

他怒极，命人把我关进水牢。水牢里冰冷刺骨，我泡在水里，意识模糊，却紧紧攥着荷包，

像攥着最后一点希望。段枭恶狠狠地看着我，像饿狼盯着猎物。「你给我记住了，

不管你多卑贱，你也是我的人，做不了我的妻你也是我的奴！」段枭发疯似的在宫外排查，

骆逍遥得知我因他受难，心疼又愧疚，暗中谋划带我逃离。他联络旧识，摸清宫禁路线，

买通守城士兵，只等时机。可段枭的眼线像毒瘤，扎在皇宫每个角落，

骆逍遥的动作还是被察觉了。11逃跑那晚，月黑风高。骆逍遥潜进水牢，带我翻墙越脊。

他背着我，在宫墙上疾走，风声在耳边呼啸，我紧紧攥着他的衣襟，感受着他后背的温度。

可到底是段枭耳目众多，没逃出多远就被发现了。段枭持剑而来，红着眼问：「你竟敢逃？」

骆逍遥护在我身前，声音异常坚定：「公主不是贱奴，

她是这宫里最干净、最该得到自由之人！」段枭双眼猩红：「你又是什么货色？」说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