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林瑶死于一场车祸，这段记忆像一座深海监狱，将我牢牢囚禁。为了挣脱，

我成了“永生科技”的志愿者。躺上治疗椅，试图用最前沿的科技抹去那道伤疤。

他们承诺能带给我平静，让我以旁观者的身份，看淡那场死亡。在他们帮助下，

我终于如愿以偿，回到了车祸那天。但在冰冷的“深海”里，我看到的，

却远不止是回忆……一些本不该存在的东西，正像鬼魅般，悄然浮现。

1深海冰冷的凝胶涂抹在我太阳穴上的时候，我总会想起濒死的海鱼。

那种滑腻、冰凉的触感，像是生命最后的挣扎，在皮肤上留下黏湿的痕迹。“准备好了吗，

陈烁？”张博士的声音永远那么沉稳，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频率。

他就像一个经验丰富的船长。而我，是即将潜入万米深海的潜水器，那片深海，

就是我的记忆。我躺在特制的治疗椅上，眼前是纯白的天花板。四周仪器发出平稳的低鸣，

像鲸鱼的呼吸。我点了点头，喉咙有些干涩：“准备好了。”“别紧张，就像前几次一样。

我们会回到那个雨天，但这一次，你会感觉……更遥远。”“你会像一个旁观者，

而不是亲历者。‘深海’系统会保护你的。”‘深海’，

这是他们给这套记忆梳理疗法起的名字。多诗意，又多讽刺。我的记忆不是海洋，

而是一个沼泽，充满了毒气和腐烂的根茎，任何试图潜入的人都会被拖拽、吞噬。

而那片沼泽的中心，是林瑶。是那辆失控的卡车。是漫天飞舞的玻璃碎片，

每一片都倒映着她最后惊恐的眼神。车祸后的两年里，我试过所有方法。

心理医生、药物、催眠……都没用。那段记忆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口，

在每个午夜梦回时分，准时溃烂流脓。我无法工作，无法社交，无法面对任何一个下雨天。

我成了一个被记忆囚禁的囚徒。直到我找到了“永生科技”和他们的“深海”计划。

他们的理论很前卫：记忆本身无法被删除，但附着在记忆上的“情绪锚点”可以被剥离。

他们将通过高精度磁场**我的大脑皮层，让我以第三人称视角重温创伤。一次又一次，

直到那段记忆从一块烙铁，变成一张褪色的旧照片。“系统启动。

”张博士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眼前一黑，并非断电那种纯粹的黑暗，

而是像被投入了温暖的墨水中。身体的重量感消失了，我开始“下沉”。

周围浮现出无数光点，那是我的记忆碎片。童年夏天的冰棍，大学图书馆的阳光，

第一次牵住林瑶的手……它们像水母一样，发着柔和的光，与我擦身而过。

系统在精准地导航，绕开这些美好的、无害的记忆，径直向着最深、最黑暗的区域潜去。

我知道，快到了。熟悉的压迫感开始笼罩全身。空气变得潮湿，

我能闻到雨水的腥气和柏油路的味道。“哗——”暴雨如注，砸在车窗上，发出沉闷的鼓点。

雨刷器疯狂地左右摇摆，却怎么也刮不干净眼前的世界。“陈烁，开慢点吧，雨太大了。

”是林瑶的声音。我没有在车里，我悬浮在驾驶座的旁边，看着我自己。那个两年前的我，

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前方。“没事，就快到了。”“我”说。

林瑶穿着我们纪念日时我送给她的白色连衣裙，侧着头看我，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微笑。

“你呀，总是这么急。”我的心猛地一抽。这是“情绪锚"在起作用。张博士说过，

这是正常现象。我需要做的，就是看着，像看一部与自己无关的老电影。

路灯在车窗外飞速倒退，拉成一条条模糊的橘黄色光带。前方路口，绿灯在闪烁，

只剩下最后三秒。我猛踩了一脚油门。就是这个瞬间。

一束刺眼到令人目眩的强光从右侧路**来，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喇叭声。

我看到林瑶的笑容凝固了，她下意识地伸出手，似乎想抓住什么。

我看到“我”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写满了惊骇与绝望。时间仿佛被放慢了无数倍。

那辆巨大的工程卡车，像一头钢铁巨兽，撞开了护栏，向我们冲来。

我甚至能看清它轮胎上甩出的泥点，和司机那张被阴影笼罩的脸。

“深海”系统忠实地履行着它的职责。我没有感受到撞击的剧痛，没有听到骨骼碎裂的声音。

我只是一个冷静的观察者。但是，就在卡车撞上副驾驶座的前一秒，

我看到了一样本不该存在于我记忆里的东西。一朵花。一朵妖异的，血红色的花。

它就开在司机的方向盘上？不，是他的手背上。一个纹身。那花，我认识。彼岸花。记忆中，

那司机根本没有纹身！我曾无数次在噩梦中回到这一刻，我看清了他脸上每一条惊恐的纹路，

却从未见过这朵花。“轰——！”世界在我眼前碎裂成亿万片。“……陈烁？陈烁？

能听到吗？”张博士的声音将我从混沌中唤醒。我猛地睁开眼，

天花板的白光刺得我眼睛生疼。“我……我看到了……”我喘着粗气，

太阳穴上的凝胶已经变得温热，黏糊糊地贴着皮肤。“我看到了一朵花。

”张博士扶了扶他的金丝眼镜，镜片后的眼神一如既往的平静。“花？什么样的花？

”“红色的，像血一样。在卡车司机的手背上，一个纹身。是彼岸花。”我挣扎着想坐起来。

旁边的护士急忙递过来一杯温水。张博士在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双手交叉放在膝上，

身体微微前倾。“陈烁，在记忆梳理的过程中，大脑为了自我保护，

有时会产生一些‘神经杂讯’，或者说，‘幻象’。

”“它会随机调用你潜意识里的某些符号，填补记忆的空白或者高压区域。”“这很正常，

说明我们的治疗正在触及核心。”“不是幻象！”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我的潜意识，那是一个细节！一个我之前从未记起的细节！

”“可你之前在警方的催眠问询中，从未提过这个细节。”张博士的语气依旧平缓，

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我们这里有你所有的卷宗。”“你当时描述的司机，

是一个大概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没有任何明显的外部特征。”我的大脑一片混乱。

他说得对，我确实不记得。可刚才在“深海”里，那个纹身是如此的真实，如此的刺眼。

它就像一把钥匙，**了一个我从未察觉到的锁孔里。

“也许……也许是催眠还不够深入……”我喃喃自语。张博士温和地笑了笑。“或者，

是‘深海’太‘深’了，以至于激起了一些沉在海底的‘泥沙’。”“别担心，下次治疗，

我们会加强过滤系统，让你更专注于核心事件本身，剥离这些不必要的干扰。”他站起身，

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好休息，陈烁。你正在好起来。不要被这些小小的波澜影响了航向。

”我被他说服了。或者说，我太渴望被他说服了。我太想摆脱这个泥潭，

以至于愿意相信任何一根递到我面前的稻草，哪怕它看起来有些可疑。接下来的几天，

我试着不去想那朵彼岸花。我努力地生活，按照张博士的嘱咐，去晒太阳，去听缓和的音乐。

车祸的记忆似乎真的被一层毛玻璃隔开了，虽然我还能看到它，

但它带给我的刺痛感确实减轻了不少。“永生科技”的治疗似乎真的有效。直到一周后，

我第二次躺上那把治疗椅。“这次我们会尝试进入一个新的记忆象限。

”张博士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车祸发生前三十分钟，你和林瑶在咖啡馆。

”“那是一段美好的记忆，但它与创伤事件紧密相连，形成了一个‘痛苦斜坡’。

我们需要把这个斜坡铲平。”我闭上眼睛，再次“下沉”。温暖的阳光，咖啡豆的香气，

舒缓的爵士乐。我看到了。我和林瑶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放着两杯拿铁，

其中一杯的拉花是只小猫，是林瑶的最爱。她正托着腮，笑盈盈地看着我，

阳光洒在她长长的睫毛上，镀上了一层金边。“你今天有点心神不宁哦。”她歪着头说。

“我”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在想一个项目，有点头疼。”“别太累啦。

”她用指尖轻轻刮了刮我的手心。“钱是赚不完的，但我的青春可是有限的哦。”真美好啊。

美好得让人心碎。我像个幽灵一样，站在他们旁边，贪婪地看着林瑶的每一个表情。“放心，

等这个项目做完，我们就去冰岛看极光。”“我”对她承诺。林瑶的眼睛亮了，

像落入了整片星河。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瞥见了咖啡馆的门。风铃轻响，

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推门而入。他径直走向吧台，背对着我。我的心跳，

毫无征兆地漏了一拍。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我就是无法将视线从那个男人的背影上移开。

他很高，很瘦，站姿像一棵挺拔的松树。他点了单，然后端着咖啡，

转身朝一个角落的位置走去。在他转身的那一刻，我看清了他的脸。那是一张我从未见过的，

完全陌生的脸。英俊，但冷漠，像一座冰雕。可是，当他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我们这一桌时，

我的整个世界瞬间崩塌。他的眼睛。那双眼睛，我认识。在无数个噩梦里，

在警局的辨认照片里，在法庭的被告席上……那双眼睛，属于两年前，那个醉驾的卡车司机！

不！不可能！司机明明是个四十多岁、面相平庸的中年人！判决书上写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应该还在监狱里！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出现在车祸发生前半小时的咖啡馆里？

还用着一张完全不同的脸？男人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注视”。他隔着时空的维度，遥遥地，

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他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他的手腕从风衣的袖口中露出来。

在他的手背上，一朵血红色的彼岸花，开得正艳。“紧急脱离！张博士！让我出去！

”我的尖叫在意识的海洋里掀起惊涛骇浪。眼前的咖啡馆瞬间扭曲、溶解，

像被投入沸水的油画。温暖的阳光变成了刺骨的寒冷。当我再次睁开眼时，

张博士和两名护士正围着我，脸上带着一丝惊慌。监测仪器发出了尖锐的警报声。

“怎么回事，陈烁？你的脑波活动极度异常！”张博士的额头上渗出了细汗。“是他！

”我一把扯掉头上的电极，呼吸急促得像要溺死。“那个司机！他也在咖啡馆！

他的手背上有纹身！彼岸花！”我语无伦次地描述着刚才看到的一切，

双手因为激动而剧烈地颤抖。张博士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他挥手让护士先出去，

然后关上了门。治疗室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陈烁，你冷静一点。”他递给我一杯水，

但我根本喝不下去。“我怎么冷静？我的记忆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那个咖啡馆里的人，那个司机，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你说的这些，

都没有任何证据支持。”张博士的声音低沉下来。“你看到的是一张不同的脸，

却认定他是同一个人。你不觉得这很矛盾吗？”“是眼睛！他的眼睛！我不会认错！

”我死死地盯着张博士。“还有那个纹身！它又出现了！你不能再用‘神经杂讯’来解释了！

”张博士沉默了。他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的高楼林立，很久，才缓缓开口。

“陈烁，‘深死’系统是一项远超这个时代的技术。它的原理，比我告诉你的要复杂得多。

”他转过身，表情是我从未见过的严肃。“它不仅仅是让你‘观看’记忆，在特定情况下，

它甚至能……‘修复’被篡改或被深度压抑的记忆。”我的心一沉：“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看到的，有可能不是幻象。”他说。“有一种极小的可能性，

你的大脑潜意识里，一直储存着一些‘真实’的碎片。”“但这些碎片因为过于打败或危险，

被你的主意识强行篡改或覆盖了。”“比如，篡改成一个更容易被你接受的，

符合逻辑的‘事实’——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一场普通的醉驾事故。”我呆住了。

像被一道闪电劈中了天灵盖。我的记忆……被我自己篡改了？“为什么……为什么要篡改？

”“为了自我保护。或者……为了掩盖一个你无法承受的真相。”张博士走回来，

目光锐利地看着我。“陈烁，你再仔细想想。”“关于那场车祸，除了林瑶的死，

还有没有什么你一直刻意忽略，或者想不通的地方？”我拼命地摇头，

大脑像一团被搅乱的毛线。“不……没有……就是一场意外……”“是吗？”张博士追问。

“那辆卡车，为什么会失控？警方结论是醉驾，刹车失灵。”“但这些都只是结果。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时间，那个路口，为什么偏偏是你们？”他的话像一把手术刀，

精准地剖开了我一直用来自我**谎言。是啊，为什么？我从未深究过。

我把一切都归咎于不幸和偶然。因为如果不是偶然，那就意味着……一个可怕的念头，

像一棵毒藤，从我心底疯狂地滋生出来。“你的意思是……那不是意外？”我的声音在发抖。

“我什么都没说。”张博士后退了一步，恢复了他那种置身事外的专业姿态。

“我只是一个医生，负责治疗你的创伤。但现在看来，你的病灶，

可能比我们想象的要深得多。”他顿了顿，说：“今天的治疗就到这里。

在你没有想清楚之前，我们不能再贸然‘下潜’了。”“你的记忆，

现在是一片极其不稳定的海域，任何**都可能引发海啸。

”我失魂落魄地走出“永生科技”的大楼。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

周围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但在我耳中，都变成了模糊的噪音。我的脑子里，

反复回响着张博士的话。“一个你无法承受的真相。”真相是什么？林瑶的死，不是意外？

是一场……谋杀？可凶手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只是普通人，刚刚步入社会，没有与人结怨，

更不牵扯什么利益纠纷。还有那个神秘的，长着不同面孔，

却有着同一双眼睛和同一个纹身的男人。他到底是谁？

我感觉自己正站在一个巨大悬崖的边缘，往前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深渊之下，

是足以将我撕碎的真相。而我身后，是虚假的、但至少还能苟延残喘的平静生活。

我该怎么办？我掏出手机，鬼使神差地，在搜索栏里输入了三个字：彼岸花。

搜索结果的第一条，是一句诗：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花开一千年，

花落一千年，花叶永不相见。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我的手指，

停留在“缘注定生死”这几个字上。一种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就在这时，

我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我犹豫了一下，按下了接听键。“喂？”电话那头，

是一个经过处理的，分不清男女的电子合成音。“陈烁先生吗？”那个声音说。

“想知道你女朋友死亡的真相吗？”我的血液，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今晚十点，

到城西的‘遗忘’酒吧。一个人来。”“你到底是谁？”我厉声问道。对方没有回答，

只说了一句：“别相信‘永生科技’。别相信任何人。”然后，电话被挂断了。

我看着手机屏幕，那个陌生号码迅速变成了一串乱码，然后消失了。我的大脑，

第一次如此清晰地告诉我一件事：张博士在撒谎。“深海”系统，

绝不仅仅是“修复”记忆那么简单。它是一把钥匙。一把，能够打开地狱之门的钥匙。

而他们，选中了我去开门。2摆渡人“遗忘”酒吧，名副其实。

它缩在一条刚够一辆车通过的窄巷尽头.霓虹招牌坏了一半，

“遗忘”两个字在夜色里忽明忽暗，像一个濒死之人的喘息。我推开那扇沉重的木门时，

已经是晚上九点五十。距离那个神秘电话里约定的时间，还有十分钟。酒吧里人不多，

稀稀拉拉地坐着几个客人，每个人都像一座孤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空气中弥漫着廉价酒精和消毒水混合的古怪气味。一个留着络腮胡的酒保正在吧台后，

用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抹布，心不在焉地擦着一只玻璃杯。我的出现，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我选了一个能看清门口和吧台的角落坐下，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啤酒。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丝毫无法浇灭我内心的焦灼。我在赌。赌那个电话不是一个恶作剧，

赌我踏进这里不是一个愚蠢的错误。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墙上的挂钟，

时针慢得像被灌了铅。我的手心一直在冒汗，每当有人推门进来，我的神经都会绷紧到极限。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没有神秘人走过来对我低语，没有心照不宣的暗号。

我就像一个误入此地的普通酒客，被所有人无视。十点十五分。我开始怀疑自己被耍了。

或许，这根本就是“永生科技”的一个测试？用来试探我的反应？又或者，那个打电话的人，

看到我走进了这个陷阱，正在某个我看不到的角落里嘲笑我的天真。

我喝完杯中最后一口啤酒，准备离开。就在我起身的那一刻，吧台后的络腮胡酒保，

忽然朝我的方向看了一眼。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用那块脏兮兮的抹布，

在吧台一个固定的位置上，极有规律地敲了三下。“咚。咚。咚。”声音很轻，

但在我高度紧张的神经里，不亚于三声惊雷。我的脚步顿住了。这是一种试探？还是警告？

我坐回原位，目光与酒保在空中交汇了一秒。他面无表情，随即又低下头，继续擦他的杯子，

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这个酒吧，这个酒保，一定有问题。

我掏出手机，假装在看信息，实则打开了前置摄像头，将手机屏幕对着吧台的方向，

悄悄录像。然后，我再次起身，走向门口。这一次，我没有丝毫犹豫。推开门，

我没有立刻拐出巷子，而是闪身躲进了门边的阴影里，死死盯着手机屏幕上的实时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