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偏偏

微生妩神色一如既往没什么变化，收起笑容，站起身，当真一句话不说，离席去了殿外。

反正，她也不想待。

殿外。

女人来到偏殿旁的一处幽亭，迎着皎白月光倾洒，坐在亭中散漫地看前方的一棵百年迎客松。

粗壮的分支挡了些殿中烛火，显得此处凄寂阴森。

正和她意。

素离自是跟随在后边的，看主子被罚离席却这么惬意，道：

“公主，您是有意为之？”

“嗯。”

“可宁皇后毕竟是一朝皇后，您如此，不怕日后她刁难于您？”

微生妩无所谓：

“谁刁难谁还说不准呢。”

素离知晓这两年，她对主子的了解片面而浅薄，是故也不多加揣测或询问了，躬身道：

“那属下去给您找件衣裳来，夜里风大，可别让您染了风寒才是。”

“一并带两壶酒来。”

“是。”

素离领命而去。

独留微生妩一人，支着头，终于是得了喘息两口气的时间。

漫不经心拿下两支珠钗放在石桌上，又不自觉碰了碰右臂。

洪水般的回忆涌入脑海：

两年前的今日，她记得很清楚，是与师父和母亲度过的。他们三人一人一剑，白日里游历江湖乏了，夜里买了酒随意找个屋顶边喝边聊。

那时，师父夸她武艺精进，将来定是一代侠客。

母亲也说，有她这个女儿，她不悔。

那时，微生妩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自由逍遥，对一切未经历的，充满好奇，心思单纯。

其实最重要的，还是两年前的她，无人唤她微生妩。

无人记得她是大渊公主……也很好。

然今日，不同往日。

缓缓，她收起思绪，因为耳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

警惕心上升，她淡然侧目一看——君烬。

瞧女人看过来，男人温润开口：

“臣，见过公主。”

“侯爷也被罚离席了？”

仅一眼，微生妩便挪开视线。

“并非如此，”君烬见四下无人，便不拘束地过来坐在她对面，“圣上担忧公主，让臣前来陪陪公主。”

“呵，原来如此啊…”女人支着头的动作改了个方向，冷眸瞧他：

“怎么偏偏是侯爷呢？”

君烬神态自若，浅浅勾唇不失礼貌对上她的目光：

“许是前些日子，公主登门拜访臣的事，圣上记挂在心。”

“也对。圣上惯爱揣测本殿心思，觉着本殿待你不一般。

让你来，确实再好不过。”

“那臣定尽心陪公主，不失圣上所望。”

微生妩一笑，又邪又诡：

“尽心？如何尽心？”

“愿听公主之言。”

男人一派淡定从容，丝毫没有被她的所有举止影响，这点，倒比他人不同。

有新意。

却不该太过突出。

微生妩端详他这姿容和表现，不禁想起来那日，她试探他武功而做出的大胆举动，当时，这男人保持的冷静可是崩塌了呢。

想着，她勾唇，徐徐伸手往那脸碰。

然而男人稍微躲避，在她将要碰到之时，往后缩了缩身子。

躲闪的样子，还挺别致。

“公主，男女有别，王侯有异，不可如此。”

君烬嘴上这么说，实际上，瞧着这条突破自己防卫线的胳膊，想要折断。

该死。

她总不能再次对他动手动脚。

微生妩观察到他的眸色，嗤笑出声：

“生的俊俏，本殿碰一下怎么了？

本殿这手，可只做两件事。

你是破例的那件。”

“敢问公主，哪两件？”

君烬看她碰不到便收回手佯装失望的模样，不动声色开口。

“一为杀人，二为调情。”微生妩笑得放肆诡谲：

“调情嘛，自然是挑俊美郎君才称心如意。”

君烬呼吸一滞。

她是故意的……

因为她口中的“俊美郎君”，指的是花魁或男宠。

她碰他，把他当成那种人对待了？

啧……

他好歹一介侯爷，她一个公主，竟对他这般……

看来传言说的一点不假：

玉华公主高傲狂妄、目无王法。

真是除了圣上，都不放在眼中。

君烬心中不快，却不语。

微生妩继续笑着：

“真不让本殿碰一下？君侯，那日在你府中，你可顺从本殿的啊。”

边说，她每一个字都掩不住笑。

真就当成调戏男宠那般随意、无拘，甚至轻浮。

“公主慎言。”

君烬低眸，不看她。

但非常想象得到女人轻笑、得意、情眸盯他的姿态，方才她的每一个字，都从男人的心上敲过。

微生妩生的美艳，气质脱俗，是个活脱脱的美人。

加上这般撩拨言语，是个男人，都心颤。

君烬也不例外。

但他的过人之处，是看不出来。

“呵。侯爷竟也羞赧。”

女人再嗤笑出声，抬手又要伸过来，却忽然被匆匆捧着东西跑来的素离打断。

“公主，您要的酒。”

素离对方才二人的动作稍微一顿，把两壶酒摆在桌上，又给微生妩披上一件蓝色纸裘，后退在一旁。

“侯爷，您酒量如何？”

微生妩收起兴致，将一壶酒推到男人面前，自己则直接拿开盖子，不在乎形象地仰头饮了一口。

却见君烬还无动作，也不说话，只看着她。

“如何？要本殿侍奉侯爷才肯喝？”

微生妩说着，作势要去帮他。

君烬快她一步，亦是无谓，起盖，饮了一口。

这情况不由惹得女人捂嘴笑，“侯爷，怕我？”

“整个大渊，人人对您惧而远之。”

“但你不是，”她早就看出来，“你一点无惧于本殿，虽说本殿不知你的底气在何处，想来，侯爷的地位撑不住。”

“公主言重了。”

听言，君烬心里对她的防备更深，低下的眸子闪过精光。

看来，对这女人的提醒还不够……

“罢了。本殿今日不想与你说此些事，”女人猝不及防靠过去，再次勾唇：

“临阳侯，若今日您陪本殿陪不好，圣上可不饶你。”

“公主何意？”

“简单，把本殿哄高兴了，你不会有事。”

“……尽听公主吩咐。”

君烬有不好的预感。

惹上这女人，真是麻烦。

就她的作风，今夜把他摸个遍，都有可能。

回头若还去圣上那告一状，他更有苦难言。

即使他一介侯爷，为大渊立功无数，但圣上那里，他和微生妩孰轻孰重，他心里有数。

“这可是侯爷自己说的，”女人慢慢站起身，朝他走去，“侯爷莫说本殿胁迫你。”

此话出，君烬藏在袖子下的拳头更紧。

一旁一直得不到主子示意的贴身侍卫纪阳，实在看不下去，抬腿走过来。

素离闪身而去，拦住纪阳。

此刻，君烬还是没给示意，只淡淡凝着来到身前的女人。

他刚一起身，便被她抓住衣领，往后一拽。

不出意外，君烬受不住她的力，贴上去。

正好距离女人的脸仅仅半寸，四目相对，心跳声听得极为清晰。

君烬脑海一片乱，今夜若真被她强迫，他绝对要不惜代价反抗。

然而眼前的女人，依然眉眼带笑，笑得意味不明，很是迷人魅惑。

下一瞬，微生妩迅速抓住两壶酒，另一只手转到他的手臂上。

脚下轻点，两人便来到了大殿屋顶之上。

她放开他，好笑地凝过去，同时扔给一壶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