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秤挑起盖头的那一刻,温亭晚抬眼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这场各怀心思的婚事,
注定是场不见血的厮杀。第一章温亭晚数着铜钱,一枚一枚排进木匣里。
这是她这个月攒下的第三十七文钱,藏在床板下的暗格里,连贴身丫鬟春桃都不知道。
"五姑娘,夫人唤您过去。"门外传来婆子粗哑的声音。温亭晚手指一顿,铜钱从指缝滑落,
在木板上转了几圈才倒下。她将铜钱收回匣子,塞进袖中,整了整洗得发白的藕荷色衫子。
"知道了,这就去。"温家的宅院很大,从她住的偏院到正房要穿过三道回廊。一路上,
婢女们见了她都只微微颔首,连礼都懒得行全。温亭晚早已习惯,目不斜视地走过。正房里,
温夫人正在看账本,见她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母亲。"温亭晚福了福身。"嗯。
"温夫人合上账本,终于抬眼打量她,"十七了吧?""回母亲,下个月就满十七了。
"温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陆家来提亲了,要的是你。"温亭晚心头一跳。陆家?
那个曾经显赫如今没落的陆家?"你父亲已经应了。"温夫人放下茶盏,
声音平淡得像在说今日的天气,"陆家虽然不比从前,但好歹是正经官宦之后。你一个庶女,
能嫁过去做正室,已是造化。"温亭晚垂下眼睛:"女儿明白。""三日后下聘,
下个月初八过门。"温夫人挥挥手,"去吧。"走出正房,温亭晚才发现手心全是汗。
她攥紧袖中的钱匣,铜钱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陆明远站在温家祠堂外,
看着那个瘦削的身影跪在蒲团上。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这就是温家五姑娘?"他问身边的小厮。"回少爷,正是。听说自小不得宠,
生母是个药农的女儿,早死了。"陆明远眯起眼睛。温家世代经营药材,
在江南一带颇有声望。如今家道中落,急需银钱周转,
这才同意将庶女许配给他这个没落贵族子弟。"去查查,她除了不受宠,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小厮领命而去。陆明远又看了会儿那个挺直的背影,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温亭晚知道有人在看她。从脚步声判断,是个男子,而且不是温家的人。她没回头,
继续对着祖宗牌位叩首。"母亲,"她在心里默念,"女儿要嫁人了。您教我的医术,
女儿一日不敢忘。"三日后,陆家的聘礼果然送到了。六十四抬,看着体面,
但懂行的人一眼就看出里头多是充数的。温老爷脸色不太好看,但碍于颜面,还是收下了。
"听说那陆明远今年二十有五,前头死过一个妻子。"春桃一边给温亭晚梳头,
一边小声嘀咕。温亭晚看着铜镜中的自己:"怎么死的?""说是病死的。"春桃压低声音,
"可外头有传言,是被陆家姑奶奶逼死的。那陆家姑奶奶守寡多年,一直住在陆家,
把持着中馈。"温亭晚轻轻"嗯"了一声,从妆奁里取出一对素银耳坠戴上。
这是她生母留下的唯一首饰。出嫁那日,天阴得厉害。温亭晚穿着大红嫁衣,跪别父母时,
温夫人难得给了个笑脸,温老爷则一直皱着眉头。花轿起轿时,开始下雨。雨点打在轿顶上,
噼啪作响。温亭晚掀开盖头一角,从轿窗缝隙往外看。温家大门前,没有一个人目送她离开。
陆家的宅子在城西,比温家小了不少,但收拾得整齐。喜堂上,温亭晚透过盖头下方的缝隙,
看到一双修长的手——那是她未来夫君的手,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指节分明。
"一拜天地——"她随着唱礼声下拜,耳边是宾客们克制的议论声。没人看好这门亲事,
她知道。礼成后,她被送入洞房。新房布置得简单,但处处透着用心——床帐是新的,
桌上摆着时令水果,连脚踏上都铺了红缎。温亭晚坐在床沿,静静等着。约莫过了一个时辰,
房门终于被推开。脚步声由远及近,最后停在她面前。喜秤挑起盖头的那一刻,温亭晚抬眼,
对上了一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陆明远比她想象中要好看。眉如剑锋,鼻若悬胆,唇薄而色淡。
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黑得纯粹,却看不出情绪。"娘子。"他唤道,声音温润如玉。
温亭晚垂下眼帘:"夫君。"合卺酒过后,喜婆丫鬟们退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二人,
红烛高烧,映得满室生辉。陆明远解下外袍,忽然问道:"听说你懂医术?
"温亭晚心头一紧:"略知一二。""我前妻是病死的。"陆明远在桌边坐下,
给自己倒了杯茶,"肺痨。"温亭晚不动声色:"夫君节哀。"陆明远轻笑一声:"你不怕?
""生死有命。"温亭晚抬眼看他,"况且,肺痨虽会传染,但只要注意防范,
并非必死之症。"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又恢复平静:"明日要见姑母,
她脾气不太好。""多谢夫君提醒。"陆明远起身走到她面前,
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温家为何同意这门亲事,你我心知肚明。你安分守己,我不会亏待你。
"温亭晚仰头与他对视:"陆家为何选我,夫君想必也有考量。我虽出身不高,
但并非任人拿捏之辈。"烛光下,两人目光相接,谁都没有退让。最终,
陆明远先移开了视线:"歇息吧。"夜深人静时,温亭晚听着身旁均匀的呼吸声,
轻轻翻了个身。陆明远背对着她,肩膀线条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分明。她无声地叹了口气,
闭上眼睛。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各怀心思的较量。第二章天刚蒙蒙亮,温亭晚就醒了。
身旁的位置已经空了,被褥整齐地叠放在一旁。"少夫人醒了?
"一个圆脸丫鬟端着铜盆进来,"少爷去练剑了,吩咐奴婢伺候少夫人梳洗。
"温亭晚坐起身:"你叫什么名字?""奴婢秋穗,是少爷院里的二等丫鬟。
"秋穗拧了帕子递给她,"姑奶奶那边传话来说,辰时正要在花厅见少夫人。
"温亭晚接过帕子擦了擦脸:"姑奶奶平日喜欢什么茶?""回少夫人,
姑奶奶最爱六安瓜片。"温亭晚点点头,
从嫁妆箱里取出一个小木匣:"这是我陪嫁的六安瓜片,等会儿带过去。"梳洗完毕,
温亭晚选了件藕荷色褙子配月白裙子,发髻挽得简单大方,只簪了一支银钗。既不过分华丽,
也不显得寒酸。秋穗看得有些发愣:"少夫人真会打扮。"温亭晚淡淡一笑:"走吧,
别让姑奶奶久等。"花厅里,陆夫人正在训斥一个打碎茶盏的丫鬟。见温亭晚进来,
她停下话头,上下打量着这个新过门的侄媳妇。"侄媳给姑母请安。
"温亭晚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陆夫人年约四十,保养得宜,眉目间透着精明。她没叫起,
任由温亭晚保持着行礼的姿势。"听说你是温家庶女?""回姑母,是的。
""生母是什么出身?"温亭晚背脊挺直:"家母原是药农之女。
"陆夫人冷笑一声:"难怪。起来吧。"温亭晚起身,
从秋穗手中接过木匣:"听说姑母爱喝六安瓜片,侄媳带了些来,请姑母尝尝。
"陆夫人瞥了一眼:"放那儿吧。你既入了陆家的门,就要守陆家的规矩。每日辰时来请安,
中馈之事暂时还不用你插手。""侄媳明白。""明远前头那个就是不懂规矩,
才落得那般下场。"陆夫人意味深长地说,"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温亭晚低头:"侄媳谨记姑母教诲。"离开花厅后,秋穗小声道:"少夫人别往心里去,
姑奶奶对谁都这样。"温亭晚摇摇头:"无妨。"转过回廊,她看见陆明远站在庭院里,
手持长剑,剑尖在朝阳下闪着寒光。他动作行云流水,一招一式都透着力量与美感。
似是察觉到视线,陆明远收剑回身,与温亭晚四目相对。"见过姑母了?"他走过来,
额上还有细密的汗珠。温亭晚递上帕子:"见过了。
"陆明远接过帕子擦了擦汗:"她为难你了?""没有。"温亭晚顿了顿,
"姑母提醒我要守规矩。"陆明远轻笑一声:"陆家的规矩就是姑母的规矩。
"他将帕子还给她,"我要去铺子里一趟,午膳不用等我。"温亭晚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若有所思。回到自己院子,温亭晚让秋穗去取些热水来,自己则开始整理嫁妆。
药材、布料、首饰,一样样清点登记。这些都是她将来在陆家立足的资本。"少夫人,
"春桃从外面匆匆进来,压低声音,"奴婢打听到了,前头那位少夫人死得蹊跷。说是肺痨,
可有人看见她死前浑身起疹子,像是中毒。"温亭晚手上动作不停:"谁告诉你的?
""厨房的李妈妈。她说那位少夫人和姑奶奶吵过一架,第二天就病了。
"温亭晚合上箱盖:"这话到此为止,别再说了。"午膳后,温亭晚正在看陪嫁的医书,
忽听外面一阵骚动。她放下书走出去,看见几个下人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小丫鬟。
"怎么回事?""回少夫人,夏竹突然晕倒了。"一个婆子答道。温亭晚蹲下身,
探了探小丫鬟的脉搏,又翻开她的眼皮看了看:"把她抬到我屋里去。"众人面面相觑,
但还是照做了。温亭晚让所有人都出去,只留下春桃帮忙。她从药箱里取出银针,
在小丫鬟的几处穴位上施针。不一会儿,小丫鬟悠悠转醒。
"少、少夫人..."她虚弱地要起身。温亭晚按住她:"别动。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夏竹摇摇头,
又点点头:"早上...喝了井水..."温亭晚皱眉:"哪口井?
""后、后院的..."温亭晚让春桃去取了些药材来,煎成一碗药汤给夏竹服下。
"休息两天就没事了。"她递给夏竹一块糖,"以后别喝那口井的水了。
"夏竹感激地磕头:"多谢少夫人救命之恩!"傍晚,陆明远回来时,
温亭晚正在院子里晾晒药材。夕阳的余晖照在她身上,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听说你救了夏竹?"陆明远站在廊下问道。温亭晚头也不抬:"嗯。""她怎么了?
""轻微中毒。"温亭晚将最后一把药材铺开,"后院那口井的水有问题,最好别喝。
"陆明远眼神一凝:"你怎么知道是井水?""脉象和症状。"温亭晚终于看向他,
"夫君若不信,可以请大夫来看。"陆明远走过来,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你到底是谁?
"温亭晚不闪不避:"温亭晚,你的妻子。"两人对视片刻,
陆明远松开手:"明天我会让人封了那口井。"他转身要走,
温亭晚忽然道:"前少夫人也是喝了那口井的水吗?"陆明远背影一僵,没有回答,
大步离开了院子。夜深人静,温亭晚独坐灯下,翻看着医书。忽然,一片阴影投在书页上。
她抬头,看见陆明远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个锦盒。"给你的。"他将锦盒放在桌上。
温亭晚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套银针,做工精致。"谢谢。"她轻声道。
陆明远在对面坐下:"那口井,姑母院子里的人也在用。
"温亭晚合上锦盒:"所以不是针对前少夫人一人的。""你很聪明。"陆明远注视着她,
"我需要一个聪明的妻子。"温亭晚迎上他的目光:"我需要一个尊重我的丈夫。
"烛光摇曳中,两人相视一笑,达成了某种无言的共识。第三章封井的消息传得很快。
第二天一早,温亭晚去给陆夫人请安时,府里的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多了几分敬畏。
陆夫人今日穿了一件绛紫色褙子,发髻梳得一丝不苟,
正慢条斯理地品着温亭昨日送的六安瓜片。"听说你懂医术?"陆夫人放下茶盏,单刀直入。
温亭晚福了福身:"略通皮毛。""夏竹那丫头,真是中毒?""回姑母,是轻微中毒,
现已无碍。"陆夫人锐利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那口井用了十几年,从没出过问题。
"温亭晚垂眸:"或许是近来雨水多,地下水受了污染。""哼,"陆夫人冷笑,
"你倒是会找理由。"温亭晚不再接话,只是安静地站着。她知道陆夫人在试探她,
但眼下还不是硬碰硬的时候。"罢了,"陆夫人摆摆手,"既然明远信你,我也不多说什么。
只是这府里的事,还轮不到你一个新妇插手。""侄媳明白。"走出花厅,
温亭晚长舒一口气。春桃迎上来,小声道:"少夫人,厨房的刘妈妈想见您,
说是要谢谢您救了夏竹。"温亭晚点点头:"让她午后来我院子里。"回到自己住的栖晚院,
温亭晚让春桃把陪嫁的药材都拿出来晾晒。江南潮湿,药材若不经常晾晒容易发霉。
"少夫人,"秋穗匆匆进来,"少爷派人来问,您可有空去书房一趟。
"温亭晚手上动作一顿:"现在?""是的,说是有要事相商。"陆明远的书房在宅子东侧,
临着一片竹林,清幽雅致。温亭晚走到门前,轻轻叩了叩。"进来。
"里面传来陆明远低沉的声音。推门而入,只见陆明远站在书案后,面前摊开着几本账册。
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夫君找我?"陆明远抬头看她:"坐。
"温亭晚在客椅上坐下,注意到书案一角放着她昨日用的银针。"我查过了,
"陆明远合上账册,"那口井确实有问题。有人在井壁上发现了奇怪的苔藓,可能有毒。
"温亭晚并不意外:"府里可有人专门负责照看水井?""有,老赵头。
但他上个月回乡探亲去了,临时换了个新人。""新人是谁安排的?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姑母。"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我今日见了姑母,
"温亭晚轻声道,"她对封井一事很不满。"陆明远冷笑:"她当然不满。"他走到窗前,
背对着温亭晚,"我前妻死前,也曾出现过类似症状。
"温亭晚心头一跳:"夫君怀疑...""我没有证据。"陆明远转过身,面色阴沉,
"但我会查清楚。"一阵沉默后,温亭晚开口道:"我可以帮忙。"陆明远挑眉:"怎么帮?
""我懂医术,可以检查府里其他人的身体状况,看是否还有类似中毒的迹象。
"陆明远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你为何愿意帮我?
"温亭晚迎上他的目光:"夫妻一体,荣辱与共。"陆明远轻笑一声,走到她面前,
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好一个'夫妻一体'。温亭晚,你究竟想要什么?
"温亭晚不闪不避:"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和应有的尊重。"陆明远松开手:"成交。
"午后,刘妈妈果然来了。她是个五十多岁的妇人,面容慈祥,手里提着个食盒。
"少夫人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刘妈妈一进门就要跪下。
温亭晚连忙扶住她:"刘妈妈不必如此,夏竹没事就好。
"刘妈妈抹了抹眼角:"夏竹是老奴的外孙女,
要不是少夫人出手相救..."温亭晚请她坐下,让春桃上茶:"刘妈妈在府里多久了?
""整整二十年了。"刘妈妈压低声音,"少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但说无妨。"刘妈妈凑近了些:"前头那位少夫人死得蹊跷。她身子骨一向很好,
突然就病了,没几天就...而且死后连尸身都不让娘家人见,匆匆就下葬了。
"温亭晚神色不变:"刘妈妈可知那位少夫人生前与谁有过节?
"刘妈妈犹豫了一下:"姑奶奶...很不喜欢她。说她出身低微,配不上少爷。
"温亭晚若有所思:"府里可还有其他人生过类似的病?""有!"刘妈妈点头,
"姑奶奶院子里的翠柳,去年突然病了,症状和夏竹差不多,后来被送出府养病,再没回来。
"送走刘妈妈后,温亭晚站在窗前沉思。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一道柔和的轮廓。
"少夫人,"春桃走进来,"少爷派人送来了这个。"那是一个精致的木匣,打开一看,
里面整齐排列着各种药材,都是上等货色。温亭晚唇角微扬:"收起来吧。"傍晚时分,
温亭晚正在整理药材,陆明远忽然走了进来。他换了一身靛青色家常便服,
整个人看起来比平日柔和许多。"药材还合用吗?"他问。温亭晚点头:"都是上品,
多谢夫君。"陆明远在桌边坐下,看着她熟练地分拣药材:"你医术跟谁学的?""我生母。
"温亭晚手上动作不停,"她外祖父是游方郎中,留下不少医书。""温家知道你懂医吗?
"温亭晚轻笑:"他们只知道我生母出身低微,连正眼都不愿瞧我,哪会在意这些。
"陆明远沉默片刻:"明日我要去趟杭州,约莫三五日才回。
"温亭晚抬头:"为生意上的事?""嗯。"陆明远犹豫了一下,"姑母若为难你,
暂且忍让,一切等我回来再说。"温亭晚有些意外他会说这个:"夫君放心,我自有分寸。
"陆明远起身走到她面前,忽然伸手拂去她鬓角的一片草药屑:"你比我想象的聪明。
"温亭晚抬眼看他,两人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你也比我想象的有人情味。
"她轻声道。陆明远低笑一声,转身离去,留下温亭晚一人站在满室药香中,
心跳莫名快了几分。第四章陆明远离府的第二天,陆夫人就派人来叫温亭晚过去。
花厅里除了陆夫人,还坐着一位陌生妇人,约莫三十出头,打扮得花枝招展。"这是周姨娘,
"陆夫人介绍道,"明远方家的表姐,守寡后一直住在我们府上。
"温亭晚福了福身:"周姨娘。"周姨娘上下打量着她,
笑得意味深长:"这就是新过门的少夫人啊,果然年轻貌美。听说你昨日救了夏竹那丫头?
""举手之劳。""啧啧,"周姨娘摇着团扇,"庶女就是庶女,连下人的事都要亲自过问。
"温亭晚面色不变:"人命关天,不分贵贱。"陆夫人冷哼一声:"好一张利嘴。
今日叫你来,是有件事要告诉你。周姨娘的侄女芸娘要来府上小住,就安排在你隔壁的院子。
"温亭晚心中了然——这是要给陆明远塞人了。"侄媳明白了,会吩咐下人收拾妥当。
"陆夫人似乎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才道:"芸娘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与明远是青梅竹马。你多与她亲近亲近,也好学学大家闺秀的做派。""是。"回到栖晚院,
春桃气得直跺脚:"姑奶奶也太欺负人了!明目张胆往少爷房里塞人!
"温亭晚不急不恼:"急什么,不过是来小住罢了。""少夫人!"春桃急道,
"那芸娘我听说过,是周姨娘夫家的侄女,早就对少爷有意思。少爷前头那位少夫人在时,
她就常来府上,没少使绊子。"温亭晚轻笑:"那正好,我也想会会这位芸娘。"下午,
温亭晚正在翻阅医书,秋穗来报说芸娘到了。她放下书,整了整衣衫:"请她进来。
"芸娘穿着一身淡粉色衣裙,容貌姣好,举止优雅,一看就是精心教养出来的闺秀。
"见过表嫂。"她盈盈下拜,声音柔得能滴出水来。温亭晚虚扶一把:"妹妹不必多礼。
远道而来,辛苦了。"芸娘抬眼看她,眼中闪过一丝轻蔑:"早听说表嫂出身不高,
今日一见,倒比想象中强些。"春桃在一旁气得脸都红了,
温亭晚却笑得越发温和:"妹妹真会说话。住处可还满意?若缺什么,尽管跟我说。
""多谢表嫂关心。"芸娘环顾四周,目光在简陋的陈设上停留片刻,
"表嫂这里...倒是清雅。"温亭晚顺着她的视线看去:"比不得妹妹见多识广。
我出身寒微,对这些身外之物不太讲究。"芸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表哥最是风雅,
从前常与我品茶论诗。表嫂若有兴趣,我可以教你。""那真是求之不得。"温亭晚笑道,
"正好我陪嫁了些上等茶叶,改日请妹妹品尝。"送走芸娘后,春桃忍不住道:"少夫人,
您也太好性子了!她明明是在羞辱您!"温亭晚摇摇头:"急什么,日子长着呢。"晚饭后,
温亭晚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忽听隔壁传来琴声。曲调缠绵悱恻,分明是《凤求凰》。
"芸娘子在弹琴呢。"秋穗小声道,"听说她琴艺了得,少爷从前常夸赞。
"温亭晚驻足听了一会儿,忽然问道:"少爷的书房可有琴?""有,是一张古琴,
少爷偶尔会弹。""明日取来我院子里。"第二天,温亭晚起了个大早。
她让春桃把古琴摆在廊下,自己净手焚香,开始抚琴。她弹的是《广陵散》,曲调激昂慷慨,
与昨夜芸娘的缠绵风格截然不同。琴声铮铮,穿云裂石,惊得树上的鸟儿都扑棱棱飞走了。
一曲终了,身后传来掌声。温亭晚回头,看见陆明远站在院门口,风尘仆仆却面带笑意。
"夫君怎么提前回来了?"陆明远走近:"事情办得顺利,就提前回来了。"他看了眼古琴,
"没想到你琴艺如此了得。"温亭晚轻抚琴弦:"略懂一二。我生母生前爱琴,教过我一些。
"陆明远在她身旁坐下:"《广陵散》难度极高,能弹成这样,可不是'略懂'能达到的。
"温亭晚笑而不语。"我听说芸娘来了?"陆明远忽然问。"嗯,昨日到的,就住在隔壁。
"温亭晚故意道,"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姑母让我多与她亲近。
"陆明远冷笑一声:"姑母倒是热心。"正说着,芸娘的声音从院外传来:"表哥回来了?
"只见她穿着一身鹅黄色衣裙,袅袅婷婷地走进来,看到陆明远时眼睛一亮:"表哥!
听说你去了杭州,怎么不告诉我一声,我好准备些你爱吃的点心。
"陆明远神色淡淡:"临时决定的。"芸娘似乎这才注意到温亭晚也在,
不情不愿地福了福身:"表嫂。"温亭晚起身:"你们聊,我去看看午膳准备得如何了。
"她刚要走,陆明远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不必,一起用膳吧。"他转向芸娘,
"你初来乍到,先好好休息,改日再聚。"芸娘脸色变了变,勉强笑道:"也好。
表哥旅途劳顿,是该好好休息。"待芸娘走后,陆明远才松开温亭晚的手腕:"你不必避让。
"温亭晚揉了揉被他握过的地方:"我不是避让,只是不想让夫君为难。
"陆明远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我饿了,传膳吧。"午膳后,陆明远去了书房。
温亭晚则带着春桃去了后花园,采些可以入药的花草。"少夫人,"春桃小声道,
"少爷对您似乎...不太一样了。"温亭晚剪下一支白菊:"怎么说?""他看您的眼神,
还有刚才拉您的手..."春桃红着脸,"前头那位少夫人在时,少爷从没这样过。
"温亭晚轻笑:"傻丫头,别瞎想。"正说着,忽听假山后传来窃窃私语。
温亭晚示意春桃噤声,悄悄靠近。"...井封了,姑奶奶很生气。"是一个小丫鬟的声音。
"嘘,小声点。"另一个声音道,"听说新少夫人懂医术,万一被她发现...""怕什么,
那药无色无味,寻常大夫根本验不出来。"温亭晚眼神一凛,正要再听,
忽然身后传来一声咳嗽。她回头,看见周姨娘站在不远处,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少夫人好雅兴,在这儿赏花呢?"温亭晚面色如常:"周姨娘也是来赏花的?
"周姨娘摇着团扇:"随便走走。对了,芸娘让我来问问,明日可否去她院里品茶?
她新得了些上好的龙井。""自然可以。"温亭晚笑道,"正好我也有些药材要送给她,
养颜美容的。"周姨娘眼中闪过一丝警惕:"芸娘身子好得很,不劳少夫人费心。
""预防总比治疗好。"温亭晚意有所指,"就像那口井,早发现有问题,
总比出事后再补救强,周姨娘说是不是?"周姨娘脸色变了变,干笑两声告辞了。
回到栖晚院,温亭晚立刻写了一封信,让春桃悄悄送去给陆明远。傍晚时分,陆明远来了,
脸色凝重:"你信上说的可是真的?"温亭晚点头:"千真万确。
我怀疑府里不止一口井有问题。"陆明远沉吟片刻:"我会暗中调查。
另外..."他犹豫了一下,"芸娘那边,你小心些。她与姑母走得很近。
"温亭晚笑了:"夫君是担心我吃亏?"陆明远看着她狡黠的笑容,
忽然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我是怕你把人家欺负得太狠。
"这个亲昵的动作让两人都愣住了。陆明远轻咳一声收回手,温亭晚则低下头,
掩饰微微发烫的脸颊。"那个..."陆明远转移话题,"我明日要去趟药铺,
你要不要一起?听说你对药材很在行。"温亭晚抬头,眼中闪着惊喜:"可以吗?
"陆明远被她这模样逗笑了:"当然。你是我妻子,有什么不可以的。"这一刻,
两人之间的气氛前所未有的融洽。窗外的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最终交融在一起,
不分彼此。第五章陆家的药铺名为"济世堂",位于城南最繁华的街市上。三开间的门面,
黑底金字的招牌,看起来颇为气派。温亭晚跟在陆明远身后下了马车,抬头打量着这座药铺。
门口排着长队,多是些衣着朴素的百姓。"生意不错。"她轻声道。
陆明远点头:"济世堂在杭州一带小有名气,药材地道,价格公道。"他们从侧门进入,
直接到了后堂。掌柜的是个五十多岁的精瘦男子,一见陆明远就迎了上来。
"少爷怎么亲自来了?账目我正准备下午送到府上去。
"陆明远摆摆手:"今日不是为账目来的。"他侧身让出温亭晚,"这是少夫人,
对药材颇有研究,带她来看看。"掌柜的明显愣了一下,随即行礼:"少夫人安好。
老朽姓陈,是这济世堂的掌柜。"温亭晚微笑颔首:"陈掌柜不必多礼。
"陈掌柜引着他们参观药铺。前堂是抓药的地方,几个伙计忙着称药打包;后堂是库房,
一排排药柜整齐排列,标注着各种药材名称。温亭晚走到药柜前,随手拉开几个抽屉,
取出药材放在鼻下轻嗅,又捻起少许在指尖揉搓。"川贝母质地坚实,断面白色,是好货。
"她点评道,"但这批黄芪略显潮湿,最好再晒一晒。
"陈掌柜惊讶地看了陆明远一眼:"少夫人好眼力。前几日下雨,这批黄芪确实受了些潮。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少夫人生母家传医术,对药材很在行。
"温亭晚继续检查其他药材,忽然在一个标着"当归"的抽屉前停下。她取出一片当归,
对着光看了看,又掰开闻了闻。"这当归有问题。"她沉声道,"掺了独活。
"陈掌柜脸色一变:"不可能!我们的药材都是从老主顾那里进的,从未出过差错。
"温亭晚将当归递给他:"你闻闻,独活气味较当归更为辛辣,且断面颜色略深。
"陈掌柜仔细查验后,额头渗出汗珠:"少夫人明鉴,老朽这就彻查此事。
"陆明远面色阴沉:"查清楚是谁经手的,还有多少掺假的药材。"离开库房,
他们去了账房。陆明远查看最近几个月的账本,温亭晚则在一旁翻看进货单据。"奇怪。
"她指着一页单据,"上个月进的当归数量比往常多了一倍,价格却低了二成。
"陆明远凑过来看,眉头紧锁:"是周掌柜经手的。""周掌柜?""周姨娘的兄长,
姑母安排进来的。"陆明远冷笑,"看来他们不仅想控制内宅,连铺子也不放过。"正说着,
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一个伙计匆匆跑进来:"少爷,前堂有个孩子抽搐不止,
他娘亲哭喊着求救!"温亭晚立刻起身:"我去看看。"前堂里,
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躺在地上,四肢抽搐,口吐白沫。他母亲跪在一旁,哭得撕心裂肺。
"让开!"温亭晚拨开围观的人群,蹲下身检查孩子的情况。她迅速取出随身携带的银针,
在孩子的几处穴位上施针。"取麝香、牛黄、冰片来!"她头也不抬地吩咐。
陈掌柜连忙去取药。温亭晚继续施针,手法娴熟精准。不一会儿,孩子的抽搐渐渐平息。
药取来后,温亭晚配了一剂急救散,用温水化开,一点点喂给孩子。片刻后,孩子睁开眼睛,
虚弱地喊了声"娘"。那妇人喜极而泣,就要给温亭晚磕头:"恩人啊!救了我家小宝的命!
"温亭晚扶住她:"孩子这是惊风,日后要注意别让他受太大惊吓。我再开个方子,
吃上三天就无碍了。"她写了药方,又嘱咐了些注意事项。
妇人千恩万谢地拿着药方去抓药了。围观的百姓议论纷纷,
都对这位医术高超的少夫人赞不绝口。陆明远站在一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回府的马车上,两人都沉默着。最后还是陆明远先开口:"你今日...很了不起。
"温亭晚摇头:"医者本分罢了。""那孩子若是送到医馆,怕是来不及了。
"陆明远注视着她,"你救了一条命。"温亭晚迎上他的目光:"夫君带我来药铺,
不就是为了这个吗?"陆明远一怔:"什么意思?""让我看看陆家的产业,
也让我有机会展示医术。"温亭晚轻声道,"夫君在为我造势。
"陆明远笑了:"你果然聪明。"他顿了顿,"不过那孩子的事确实是个意外。
"温亭晚也笑了:"那就当是天意吧。"回到陆府,刚进门就碰上了芸娘。
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绿色衣裙,衬得肌肤如雪,看到陆明远时眼睛一亮。"表哥!
"她快步迎上来,"听说你去药铺了?怎么不叫上我一起?我对药材也有些了解呢。
"陆明远神色淡淡:"临时决定的。"芸娘这才注意到温亭晚也在,
不情不愿地行了个礼:"表嫂。"她转向陆明远,"姑母让我告诉你,晚上家宴,别忘了。
""知道了。"芸娘还想说什么,陆明远却已经带着温亭晚离开了。温亭晚回头看了一眼,
正好捕捉到芸娘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毒。回到栖晚院,温亭晚立刻让春桃准备热水沐浴。
药铺里沾染的各种药味混杂在一起,让她有些不舒服。沐浴完毕,她正在擦头发,
陆明远推门而入。看到她披散着湿发的样子,他明显愣了一下。"有事?
"温亭晚继续擦着头发。陆明远回过神:"晚上家宴,姑母可能会为难你。
"温亭晚轻笑:"她哪天不为难我?""今日不同。"陆明远走到她面前,"我收到消息,
姑母邀请了周掌柜和周姨娘的兄长,还有几位族老。
"温亭晚手上动作一顿:"这是要三堂会审啊。""药铺的事,他们一定会发难。
"陆明远沉声道,"你做好准备。"温亭晚放下毛巾,仰头看他:"夫君会护着我吗?
"陆明远伸手拂开她肩上的一缕湿发:"我会站在你这边。"这简单的五个字,
让温亭晚心头一暖。第六章家宴摆在正院的花厅里。温亭晚特意选了一件湖蓝色褙子,
发髻挽得简单大方,只簪了一支白玉簪子,既不失礼数,又不显得过于隆重。
陆明远在院门口等她。看到她这身打扮,眼中闪过一丝赞赏:"很适合你。
"温亭晚微微一笑:"多谢夫君。"花厅里已经坐了不少人。主位上坐着陆夫人,
左手边是几位族老和周家兄弟,右手边则是周姨娘和芸娘。看到他们进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明远来了。"陆夫人笑着招手,"快坐。
"陆明远带着温亭晚向各位长辈行礼,然后在右侧的空位坐下。温亭晚注意到,
芸娘的位置紧挨着陆明远,而她则被安排在了最末位。"今日召集各位,"陆夫人开口道,
"是有几件家事要商议。首先,明远新婚已近一月,按照陆家规矩,新妇该接手部分中馈了。
"温亭晚心头一跳。陆夫人会这么好心?果然,陆夫人接着道:"不过亭晚出身不高,
对大家族的事务恐怕不熟悉。我提议让芸娘协助她,也好有个照应。
"几位族老纷纷点头附和。温亭晚垂眸不语,静观其变。"不必了。"陆明远直接拒绝,
"亭晚能力足够,无需协助。"陆夫人脸色一沉:"明远,这是家规!
""家规说的是新妇接手中馈,可没说必须有人'协助'。"陆明远冷笑,
"姑母若是不放心,大可每月查一次账。"气氛一时僵持。
周掌柜——周姨娘的兄长周德海——突然开口:"听闻少夫人今日在药铺大显身手,
救了个孩子?"所有人的目光转向温亭晚。她从容点头:"侥幸而已。""少夫人医术高明,
令人佩服。"周德海话锋一转,"不过,听说您还指出了药材有问题?
"温亭晚直视他:"不错。当归中掺了独活,若是不懂行的人用了,轻则无效,重则有害。
"周德海脸色一变:"少夫人此言差矣!济世堂经营数十年,从未出过这等差错!
""那周掌柜的意思是,我冤枉了济世堂?"温亭晚不急不恼,"药材就在那里,
随时可以请其他大夫来验看。"陆夫人拍案而起:"够了!温亭晚,你一个新妇,
插手夫家生意已是越矩,如今还当众指责长辈,成何体统!"温亭晚正要反驳,
陆明远先开口了:"姑母此言差矣。亭晚是我妻子,陆家生意将来也是她的分内之事。
发现问题及时指出,正是负责任的表现。"一位年长的族老捋着胡须道:"明远说得有理。
少夫人医术高明,对药材又有研究,于陆家是好事啊。"陆夫人没想到族老会帮温亭晚说话,
一时语塞。周德海见状,连忙转移话题:"听闻少夫人生母是药农之女?
难怪对药材如此了解。"这话明褒暗贬,暗示温亭晚出身低微。在座不少人露出轻蔑之色。
温亭晚不慌不忙:"家母虽是药农之女,但外祖父是游方名医,曾为宫中贵人诊治。
家母得其真传,可惜红颜薄命。"她环视众人,"至于出身,
在座各位谁家祖上不是白手起家?陆家先祖不也是从一间小药铺做起?
"一席话说得众人哑口无言。那位年长的族老甚至点头赞许:"说得好!英雄不问出处。
"陆夫人脸色铁青,正欲发作,一个丫鬟匆匆跑进来:"老夫人,不好了!后院走水了!
"众人顿时乱作一团。陆明远立刻起身:"大家别慌,我去看看!
"温亭晚也跟着站起来:"我一起去。"后院浓烟滚滚,起火的是堆放杂物的偏房。
下人们已经排成队,一桶桶水传递着灭火。陆明远指挥着众人,
温亭晚则组织女眷和老人孩子撤到安全处。火势很快被控制住。清点人数时,发现少了芸娘。
"芸娘呢?"陆夫人急得直跺脚。
一个丫鬟颤抖着说:"奴婢看见芸**往火场方向去了..."陆明远闻言就要冲进去,
温亭晚一把拉住他:"等等!"她四下张望,"夏竹!夏竹在哪?
"夏竹从人群中挤出来:"少夫人,我在这儿!""你确定看到芸娘往火场去了?
"夏竹摇头:"奴婢没看见...""这就奇怪了。"温亭晚眯起眼睛,
"起火时芸娘明明和我们在一起,后来突然就不见了。"正说着,
芸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表哥!姑母!你们没事吧?"只见她头发散乱,衣裙沾满灰尘,
一副狼狈模样。"芸娘!"陆夫人一把抱住她,"你跑哪儿去了?吓死我了!
"芸娘抽泣着:"我...我看到起火了,想起房里还有姑母送的首饰,
就跑去拿...结果被烟熏得迷了路..."温亭晚冷眼旁观,注意到芸娘的裙摆虽然脏了,
但鞋子却干干净净,不像是进过火场的样子。火势彻底扑灭后,众人各自回房。
陆明远和温亭晚走在最后。"你怎么看?"陆明远低声问。温亭晚轻哼一声:"演得太过。
"陆明远点头:"火起得太巧,正好在家宴上。""夫君怀疑是有人故意纵火?
""不排除这个可能。"陆明远沉声道,"明日我会派人调查。"回到栖晚院,
温亭晚刚换下脏衣服,春桃就匆匆进来:"少夫人,芸娘子那边请了大夫,说是吸了烟,
身子不适。"温亭晚挑眉:"这么严重?""听说咳得厉害,姑奶奶急得不行,
把府里最好的燕窝都送过去了。"温亭晚想了想,
从药箱里取出一包药材:"把这个送去给芸娘,就说是我特意配的润肺汤药。
"春桃瞪大眼睛:"少夫人真要帮她?"温亭晚笑了:"去吧,记得看着她喝下。
"春桃走后,温亭晚坐在窗前,看着院中的月光。今晚发生的事太多,她需要理清头绪。
药铺的掺假药材,家宴上的针锋相对,突如其来的火灾,
芸娘的突然"病倒"...这一切背后,似乎有一条看不见的线在串联。陆明远推门进来时,
她还在沉思。"还没睡?"他走到她身边坐下。温亭晚摇头:"在想今晚的事。
"陆明远递给她一杯热茶:"芸娘那边闹得厉害,说是你送的药让她病情加重了。
"温亭晚接过茶,轻啜一口:"我猜也是。""你早知道会这样?
""那药确实会让人咳得更厉害,但也会把肺里的浊物排出来。"温亭晚淡然道,
"明日她就会好多了。"陆明远低笑:"你倒是会整治人。""夫君心疼了?""我心疼你。
"陆明远突然道,"今日家宴,你应对得很好。"温亭晚有些意外地看着他。月光下,
陆明远的轮廓显得格外分明,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此刻竟带着几分柔和。"谢谢。
"她轻声道,"不过我们还没查清药材掺假的事。""周德海脱不了干系。"陆明远冷笑,
"他以为有姑母撑腰就能为所欲为。"温亭晚犹豫了一下:"夫君,有件事我一直想问。
""说。""前少夫人...是怎么死的?"陆明远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为什么问这个?
""今日在药铺,我发现那些掺假的药材里,独活若是与某些食物同食,会产生毒素。
"温亭晚直视他的眼睛,"而前少夫人死前的症状,与这种中毒很像。"陆明远沉默良久,
终于开口:"她死前浑身起疹,呼吸困难,最后吐血而亡。大夫说是肺痨,
但我一直怀疑...""是中毒。"温亭晚接过话,"而且很可能与药材有关。
"两人相对无言,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如果前少夫人真是被毒死的,
那么凶手很可能就在陆府内部,甚至可能就是今日在座的人之一。"我会查清楚。
"陆明远声音冰冷,"无论凶手是谁,我都要他血债血偿。
"温亭晚伸手覆上他的手背:"我们一起查。"陆明远反手握紧她的手指:"你不怕?
""怕什么?"温亭晚轻笑,"我可是死过一次的人。"陆明远疑惑地看着她。
温亭晚解释道:"我十岁那年,温家有人在我饭里下毒,想除掉我这个碍眼的庶女。
是我生母留下的解毒丸救了我一命。"陆明远握紧她的手:"从今往后,没人能伤害你。
"这句承诺来得突然,却无比真诚。温亭晚心头一热,竟有些眼眶发热。"睡吧。
"陆明远站起身,"明日还有硬仗要打。"温亭晚点点头。当陆明远走到门口时,
她突然叫住他:"夫君。"陆明远回头。"你今晚...要留在这里吗?"烛光下,
陆明远的表情晦暗不明。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还不是时候。
"门关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温亭晚望着那扇门,心中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只知道当他说"不是时候"时,她竟有些失落。
第七章天还没亮透,温亭晚就醒了。窗外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她披衣起身,推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带着雨味的空气。
昨晚的谈话还在她脑海中回荡。前少夫人的死,掺假的药材,
陆明远那句"没人能伤害你"...这一切都让她心绪难平。"少夫人,您醒了?
"春桃端着热水进来,看到站在窗前的温亭晚,吓了一跳,"怎么站在风口上,当心着凉。
"温亭晚关上窗户:"芸娘那边怎么样了?""听说咳了一夜,今早才好些。"春桃撇撇嘴,
"姑奶奶把府里闹得鸡飞狗跳,说是少夫人的药害的。
"温亭晚冷笑:"我那药只会让她把肺里的浊物咳出来,咳得越厉害好得越快。
"她接过热毛巾擦了擦脸,"去告诉厨房,我今天想吃些清淡的。"刚梳洗完毕,
秋穗匆匆跑来:"少夫人,少爷让您赶紧去书房一趟,说有要事相商。
"温亭晚挑了件素净的藕荷色褙子,匆匆挽了个简单的发髻就出了门。雨已经停了,
但院子里还湿漉漉的,青石板路上积着水洼。陆明远的书房门虚掩着。她轻轻敲了敲,
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进来"。推门而入,只见陆明远站在书案前,面前摊开着几本账册。
他眼下有淡淡的青黑,显然一夜未眠。"夫君找我?"陆明远抬头,
目光在她素净的装扮上停留了一瞬:"坐。我查到些东西。"温亭晚在他对面坐下。
陆明远推过来一本账册:"这是前年少夫人病逝前三个月的药材进货记录。
你看这里——"他修长的手指指向一行记录。温亭晚凑近看,是"独活二两,
当归五斤"的进货记录,经手人赫然是周德海。"独活和当归..."温亭晚眉头紧锁,
"若是将独活掺入当归中,不懂行的人很难分辨。""不仅如此。
"陆明远又翻开另一本册子,"这是前少夫人的饮食记录。她有个习惯,
每日午膳后必饮一杯蜂蜜水。"温亭晚猛地抬头:"蜂蜜与独活同食,会产生毒素!
"陆明远眼神冰冷:"正是。"两人对视一眼,都明白了其中的关联。
前少夫人很可能是被人用这种方法慢慢毒死的。"需要证据。"温亭晚沉声道,
"若能找到前少夫人用过的药渣或者饮食记录...""都销毁了。"陆明远握紧拳头,
"当时我悲痛过度,没想那么多。等回过神来,她的东西已经被姑母处理得干干净净。
"温亭晚思索片刻:"府里可还有前少夫人的贴身丫鬟?""有一个,叫冬梅。
前少夫人死后,她被调去洗衣房了。""我要见她。"陆明远点头:"我已经安排好了。
午饭后会有人带她去后花园的凉亭,那里僻静,不会有人打扰。"温亭晚正要说话,
外面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陆明远迅速合上账册,下一秒,书房门被推开,芸娘站在门口,
脸色苍白。"表哥..."她虚弱地唤道,身子晃了晃,似乎随时会倒下。
陆明远皱眉:"你怎么来了?不是病着吗?"芸娘扶着门框,
眼中含泪:"我...我听说表哥一早就来书房了,担心你没用早膳..."她瞥见温亭晚,
眼中闪过一丝嫉恨,"原来表嫂也在啊。"温亭晚不动声色:"芸娘身子好些了?
我那药可还管用?"芸娘脸色变了变:"多...多谢表嫂关心,好多了。"她转向陆明远,
"表哥,姑母让我来请你过去一趟,说是周掌柜来了,有要事相商。
"陆明远冷冷道:"知道了。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芸娘还想说什么,
但见陆明远面色不善,只好悻悻离去。"她来得太巧了。"温亭晚低声道。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杀意:"看来我们身边有眼睛。""夫君先去见姑母吧,别让她起疑。
"温亭晚站起身,"我去准备些东西,下午见冬梅时用得上。
"陆明远突然拉住她的手:"小心些。"这简单的三个字让温亭晚心头一暖。
她轻轻回握:"你也是。"离开书房,温亭晚没有直接回栖晚院,而是绕道去了厨房。
她想亲自看看府里的饮食安排,特别是蜂蜜的使用情况。厨房里热气腾腾,
几个厨娘正忙着准备午膳。见温亭晚进来,众人连忙行礼。"少夫人怎么到这种地方来了?
"领头的刘妈妈擦着手迎上来。温亭晚微笑:"昨日受了惊吓,想喝些安神的汤水,
就自己过来看看。"刘妈妈连忙道:"少夫人要什么尽管吩咐,何必亲自跑一趟。""无妨。
"温亭晚环顾四周,"府里平日都用什么蜂蜜?""回少夫人,是上等的槐花蜜,
姑奶奶最爱喝蜂蜜水,每日都要备着。"温亭晚点点头:"前少夫人在时也是如此吗?
"刘妈妈愣了一下,压低声音:"前少夫人也爱喝,不过用的是枣花蜜,说是养颜。
""现在府里还有枣花蜜吗?""没了。前少夫人走后,姑奶奶说枣花蜜味道冲,不让进了。
"温亭晚若有所思。正说着,一个小丫鬟慌慌张张跑进来:"刘妈妈,不好了!
芸**说早膳的粥里有怪味,正在发脾气呢!"刘妈妈脸色一变:"怎么会?
老奴亲手熬的粥啊!"温亭晚挑眉:"我去看看吧。"芸娘住的清荷院离厨房不远。
温亭晚刚到院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摔东西的声音和芸娘的尖叫。"你们这些贱婢!
想毒死我吗?"进门一看,地上碎了一地瓷片,粥水洒得到处都是。芸娘站在中间,
脸色铁青,一旁的小丫鬟跪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是怎么了?"温亭晚缓步走进来。
芸娘一见她,更是火冒三丈:"表嫂来得正好!你看看这些下人,竟敢在我的粥里下药!
"温亭晚看了看地上的粥:"芸娘怎么知道粥里有药?""我...我一尝就尝出来了!
味道怪得很!"芸娘眼神闪烁,"定是有人想害我!"温亭晚蹲下身,
用手指蘸了点残粥闻了闻,又轻轻舔了一下:"这是安神的茯苓,对身体无害。
想必是刘妈妈知道芸娘昨夜没休息好,特意加的。
"芸娘语塞:"可...可是...""芸娘若不信,大可请大夫来验。"温亭晚站起身,
似笑非笑,"不过闹大了,姑母面上怕是不好看。"芸娘咬了咬唇,
终于悻悻道:"既...既然是安神的,那便罢了。"温亭晚转向那小丫鬟:"起来吧,
把这里收拾干净。"她又对芸娘道,"你身子还没好全,多休息,别动气。"离开清荷院,
温亭晚嘴角浮起一丝冷笑。芸娘这出戏演得太过刻意,分明是想借题发挥,至于目的何在,
还有待观察。午饭后,温亭晚借口散步消食,独自来到后花园的凉亭。
亭子里已经有个二十出头的女子在等候,穿着粗布衣裳,双手粗糙通红,
一看就是常年做粗活的样子。"冬梅?"温亭晚轻声唤道。
那女子慌忙行礼:"奴婢见过少夫人。"温亭晚扶她起来:"不必多礼。我有些事想问你,
关于前少夫人的。"冬梅脸色一变:"少夫人...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别怕。
"温亭晚从袖中取出一个小荷包递给她,"我知道你在洗衣房日子不好过,这些银子你拿着。
"冬梅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荷包:"少夫人想问什么?""前少夫人病前,
可有什么异常?"冬梅四下张望,确定无人后才低声道:"少夫人病前一个月,开始做噩梦,
常说有人要害她。后来皮肤上起了疹子,看了好几个大夫都不见好。""她的饮食可有变化?
""别的没什么,就是蜂蜜水...以前少夫人最爱喝枣花蜜泡的水,
后来周姨娘送了一罐槐花蜜,说是比枣花蜜更养人。
少夫人喝了几天就开始不舒服..."温亭晚眼睛一亮:"那罐蜜后来如何了?
""少夫人病重后就不见了。"冬梅回忆道,"有一天姑奶奶来探望,
之后那罐蜜就找不到了。""前少夫人用的药渣可还有留存?"冬梅摇头:"都处理掉了。
不过..."她犹豫了一下,"少夫人病重时,
我曾偷偷藏了一点她吐的血在手帕上...当时就觉得不对劲,
想留着以防万一..."温亭晚心头一跳:"手帕还在吗?""在奴婢的箱底压着,
一直没敢拿出来。"温亭晚握住她的手:"冬梅,你能把手帕给我吗?我保证不会连累你。
"冬梅眼中含泪:"少夫人待奴婢恩重如山,
奴婢只恨不能为她伸冤...手帕我今晚想办法送到少夫人院里。
"温亭晚又塞给她一锭银子:"小心些,别让人看见。"离开凉亭,温亭晚心潮澎湃。
冬梅的证词印证了她的猜测,前少夫人很可能是被毒死的,
而下毒的方法就是通过那罐槐花蜜!刚走到花园小径,迎面碰上了周姨娘。
她穿着一身绛紫色衣裙,摇着团扇,笑得意味深长。"少夫人好雅兴,雨后赏花呢?
"温亭晚微笑:"周姨娘也是来赏花的?""随便走走。"周姨娘凑近一步,压低声音,
"少夫人,有些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啊。"温亭晚心头一凛,
面上却不露分毫:"周姨娘此话何意?""没什么,就是提醒少夫人一句。
"周姨娘摇着扇子走开了,"陆家的水深着呢,小心淹着。"看着周姨娘的背影,
温亭晚眯起了眼睛。这分明是警告!看来她和陆明远的调查已经引起了某些人的警觉。
第八章傍晚时分,陆明远派人来请温亭晚去书房。她到的时候,他正在看一封信,
脸色阴沉得可怕。"怎么了?"温亭晚关上门问道。
陆明远将信递给她:"周德海暗中将济世堂三成的股份转给了姑母。
"温亭晚快速浏览信件:"这是...侵吞家产?""不仅如此。"陆明远冷笑,
"他还以高价进了一批劣质药材,从中牟利。这些年来,陆家生意每况愈下,根源就在这里。
"温亭晚思索片刻:"夫君打算如何应对?""先按兵不动,收集更多证据。
"陆明远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我要一击必中,让他们永无翻身之日。"温亭晚点头,
然后将下午与冬梅的谈话内容告诉了他。陆明远听完,一拳砸在桌上:"果然是他们!
""还缺确凿证据。"温亭晚提醒道,"冬梅说今晚会把沾有前少夫人血迹的手帕送来,
若能验出毒素..."正说着,外面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两人立刻噤声。门被轻轻叩响,
秋穗的声音传来:"少爷,姑奶奶请您立刻过去一趟,说是芸**病情加重了!
"陆明远皱眉:"知道了。"待秋穗走后,温亭晚冷笑:"又来了。今早我见她时还好好的,
怎么突然就'病情加重'了?""调虎离山。"陆明远沉声道,"他们定是察觉到了什么。
""夫君先去看看吧,别让他们起疑。"温亭晚站起身,"我回院里等冬梅的消息。
"陆明远突然拉住她:"小心周姨娘。她今日既然敢警告你,说明狗急跳墙了。
"温亭晚心头一暖:"我会注意的。"回到栖晚院,温亭晚让春桃去厨房要了些点心和热茶,
自己则取出医书翻阅,等待冬梅的消息。天色渐暗,院里点起了灯。
《药香嫡谋》这本书展现了作者屠允兴细腻的笔触和扎实的叙事功底。他通过精心构建的情节和生动的描写,将读者带进了一个充满惊喜和感动的世界。主角温亭晚陆明远的形象饱满而真实,她的坚持和勇气令人为之倾倒。整个故事情节扣人心弦,每一个转折都带来新的惊喜和挑战。配角们的存在也为故事增添了更多的色彩和戏剧性,他们各自有着引人注目的特点和命运。这是一本令人沉浸其中的佳作,读者会在阅读过程中体验到无尽的情感和思考的启示。
《药香嫡谋》是一部引人入胜的小说。故事情节一环扣一环,男女主角的爱情故事令人回味无穷。
《药香嫡谋》这本书读起来非常过瘾。作者屠允兴的笔力了得,他的描写让人感受到他丰富的文学知识和深厚的思考能力。主角温亭晚陆明远的性格鲜明,她的冷静和聪慧令人佩服。整个故事的情节紧凑而又扣人心弦,读者难以放下手中的书。《药香嫡谋》的框架定得非常不错,作者巧妙地安排了各个情节的关联和转折,使整个故事更加引人入胜。无论是设定还是剧情,都展现出了作者独特的创意和想象力。
《药香嫡谋》结构精巧,环环相扣。配角的形象栩栩如生,每个角色都有独特的身份和情感共鸣。作者屠允兴通过细腻的描写和巧妙的安排,展现了多样的人物关系和情节转折,使整个故事生动有趣。这是一篇不可多得的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