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生死两清消毒水的味道，又冷又刺鼻。每一次吸气，都像有小刀在割喉咙。

我费力地睁开眼。模糊的白光晃着。天花板。顶灯。还有…嘀嗒…嘀嗒…催命似的机器声。

医院。浑身散了架一样疼。胸口最厉害，喘气都扯着疼。记忆碎片猛地扎进来。刺眼的车灯。

刺耳的刹车。轰隆的撞击。还有…被我死死护在身下的，封临渊那张惊恐放大的脸。

“嘶…”我倒抽凉气，冷汗瞬间湿透病号服。活着。真好。封临渊呢？他没事吧？

这念头本能地冒出来。刚想转头看看，脖子一动，眼前就发黑。疼。

病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心脏猛地一跳，是他吗？我张嘴，嗓子干得冒烟，

只能发出嗬嗬声。脚步声停在门口。没进来。外面有压低的人声。是封临渊！

还有…那个娇滴滴的苏晚晚。“…她还没醒？”苏晚晚的声音，小心翼翼的试探。“嗯。

”封临渊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但我知道，他对苏晚晚，总是不同的。“医生怎么说？

她…会不会死啊？”苏晚晚的声音，那点颤抖，不是怕，是…期待。我的心，沉到冰窟。死？

封临渊沉默了几秒。像几个世纪那么长。我揪紧床单，指甲掐进掌心。他会说什么？担心？

感动？下一秒，他冰冷的声音，穿透门缝，像毒针扎进我耳朵，扎进我心脏。

“她终于要死了？”语气平淡得像说今天天气不错。“我们不用再演戏了。”轰——！

脑子里炸了。一片空白。紧接着是无边黑暗。终于要死了？不用再演戏了？原来…这些年，

他对我那点好脸色，都是演戏？因为我救过他？因为我顶着“救命恩人”这块招牌？

他才娶我？才容忍我？现在，我这个挡路的障碍，要死了。他解脱了？

能和苏晚晚双宿双栖了？荒谬！铺天盖地。比骨头碎裂更疼的，是心被活剐的剧痛。

十年痴恋。十年隐忍。十年付出。像个彻头彻尾的笑话！为他放弃顶尖医学院，

在他公司当个谁都能踩一脚的小助理。为他忍受苏晚晚一次次羞辱，

只因为他一句“晚晚身体不好，你让着点”。为他学做菜，烫得满手泡，

换来一句“不如晚晚做的合口味”。甚至，为了救他，把自己撞成这半死不活的样子。

换来的，是他站在门外，平静地判我死刑。说，不用再演戏了。哈…**讽刺！心口的疼，

忽然没了。不是不疼。是麻了。冷了。冻僵了。最后一点光，灭了。爱？封临渊，你也配！

一丝一毫，都不配！用尽全身力气，我猛地扯掉手背上的输液针头。血珠冒出来，

滴在雪白床单上，像绝望开出的花。动作太大，胸口剧痛，眼前发黑。我不管！我要走！

立刻！马上！离开这地狱！离开封临渊！多待一秒，都恶心！摸到床头柜上的纸笔。

指尖用力到发白。胸腔里恨意翻涌。落笔时，却死寂般平静。只有我自己知道，

这平静下面是万丈深渊。咬着牙，一笔一划，耗尽所有力气和决绝：「恩已还，情已断。

封临渊，从此两清，死生不见。」写完最后一个字，虚脱地靠住。看着那几行字，

心里最后一点叫“封临渊”的东西，灰飞烟灭。够了。真的够了。十年青春半条命，

看清一个人。看清这卑微到泥土里的爱，多可笑。也看清了，该为自己活了。

目光落在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钻戒。曾经当宝的东西。现在只觉得刺眼，肮脏。毫不犹豫，

用尽全力撸下来。指骨上留下清晰的勒痕。扬手。戒指划出一道刺目的光。咚。轻响。

精准落进床尾的医疗垃圾桶。和染血的棉签、废弃的针头躺在一起。垃圾，就该待在垃圾堆。

再见了，封临渊。再见了，蠢透了的过去。撑着剧痛的身体，扶着冰冷的墙，一步一步，

挪向门口。每一步，踩在刀尖上。每一步，告别过去的自己。门外，低语还在继续。

我深吸一口气，猛地拉开了门。门外两人愣住。封临渊脸上残留着漠然。苏晚晚惊愕后，

眼底飞快闪过怨毒。我无视。目光像穿过空气，掠过封临渊那张曾经让我痴迷，

如今只剩厌恶的脸。他英俊依旧。在我眼里，只剩虚伪和冰冷。“你…”他皱眉。

我直接打断。声音嘶哑，却冷得像冰刀。“滚开。”没有歇斯底里。没有质问。

只有冰冷的两个字。像驱赶挡路的垃圾。封临渊身体猛地一僵。脸上那层冷漠面具，

第一次裂开一丝缝隙。错愕。不敢置信。大概想不到，

我这个在他面前大气不敢喘的“救命恩人”，敢用这种眼神看他。敢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苏晚晚夸张地捂嘴。“林溪！你怎么能…”“闭嘴。”我冷冷扫她一眼，厌恶冰冷，

让她的话卡在喉咙，脸色煞白。不再看他们一眼。扶着墙，拖着残破身体，挺直背脊，

一步一步，艰难却无比坚定，走向走廊尽头的光。每一步，都离身后地狱更远。身后，死寂。

我能感觉到封临渊那道震惊、探究、甚至慌乱的目光，死死钉在我背上。像芒刺。但，

与我何干？恩已还。情已断。封临渊，从今往后，你于我，垃圾不如。永久除名。

---2战地重逢五年后。中东，萨拉城。烈日炙烤焦土，

空气里是硝烟、尘土和血腥的混合味。战地医院帐篷，闷热如蒸笼。汗水滑下额角，

浸湿碎发。我手上动作没有丝毫停滞。“血压！”“收缩压70，舒张压40，还在降！

”护士声音焦急。“加压输血！快！”“林医生！弹片靠近心脏大血管！”助手声音紧张。

目光锁定无影灯下血肉模糊的胸腔。伤者是当地少年。扭曲金属碎片深嵌，距主动脉毫厘。

汗水流进眼睛，刺疼。我连眨眼都嫌浪费时间。“吸引器。”“电刀。”声音异常冷静，

手稳如磐石。周围嘈杂混乱。我的世界，只剩这片需要拯救的生命。五年战地生涯。

早把当年为爱要死要活的林溪，磨成了心如铁石、双手染血只为救人的“鬼手”林医生。

什么封临渊。什么狗屁爱情。在生死面前，尘埃不如。“镊子…稳…”屏住呼吸。终于，

染血镊子尖端，牢牢夹住致命碎片。“出来了！”助手声音激动。碎片扔进金属盘，

“当啷”一声。“清理创面，准备缝合。”松口气，后背手术服湿透。帐篷帘子猛地掀开。

热浪尘土涌进。“林医生！快！三号区！大批伤员！有**维和士兵！”传令兵嘶哑急促。

“走！”摘下染血手套，抓起急救箱就冲。刚冲出帐篷。刺目阳光眯了下眼。轰——！！！

震耳欲聋爆炸在不远处炸响！大地剧颤！灼热气浪夹碎石尘土，狠狠拍来！“小心！

”巨大力量猛地将我扑倒！天旋地转。脸颊重重磕在滚烫粗糙地面，**辣疼。

耳边尖锐耳鸣。身上压着沉重身体。硝烟味、汗味…混着奇异安心的草木清香。“林溪！

怎么样？”焦急声音在头顶，带着喘。是林澈。**维和部队指挥官，战地医院负责人。

像沙漠白杨挺拔坚韧。他脊背挡住碎石冲击波。“我…没事。”咳嗽着吐出嘴里沙子。

他立刻撑起，双手捧住我的脸，眼神锐利扫视，紧张担忧。“真没事？伤没伤？

”掌心温热粗糙，指腹薄茧。太近了。近得看清他深邃眼眸里灰头土脸的自己。

看清他额角被碎石划破渗血的伤痕。“我没事。”别开脸，避开他灼热目光，挣扎起身。

“伤员要紧！”“你脸擦伤了。”他眉头紧锁，想碰又顿住。“死不了！”一把推开他，

利落爬起，拍打尘土。“快走！”爆炸点离三号区近。情况糟透。救护点一片狼藉。

担架、地上，躺满痛苦**伤员。平民。维和士兵。鲜血。断肢。绝望哭喊。人间地狱。

“分诊！重伤优先！”林澈声音瞬间沉稳有力，定海神针。迅速指挥士兵医护。

我立刻投入战斗。检查伤口。止血。包扎。心肺复苏。快如闪电，冷静冷酷。年轻士兵，

腹部炸开大口，肠子流出。疼得抽搐，眼神涣散。“坚持住！看着我！”跪在他身边，

飞快用无菌纱布覆盖伤口，厉声喊。涣散目光艰难聚焦。

“医…生…不想死…家里…妹妹…”气若游丝。“你不会死！我保证！”声音斩钉截铁。

“想**妹！撑住！”“**！快！”朝护士吼。“林医生！**没了！”“找！其他点调！

”声音不容置疑。天空传来巨大轰鸣。几架红十字救援直升机，冲破硝烟盘旋。

一架稳稳落在不远空地。舱门打开。跳下几个白大褂外国医生。接着，

一个格格不入的高大身影，在保镖簇拥下弯腰走出。昂贵定制西装。墨镜遮大半张脸。

凌厉下颌线。挺拔身姿。久居上位的冰冷气场…隔着几十米硝烟尘土…我瞬间认出。封临渊。

他在这干嘛？念头一闪而过。伤员痛苦**拉回现实。关我屁事。收回目光，心湖死寂。

“加压包扎！准备转移！直升机来了！”朝助手喊，目光专注重伤士兵苍白的脸。“坚持住！

马上送你走！”“林医生…”士兵虚弱呢喃。“我在！”紧握他冰冷的手。

“谢谢…”努力想笑，牵动伤口龇牙。我却觉得，比虚伪钻石耀眼万倍。

急促脚步声停在旁边。熟悉的清冽雪松冷香，强势侵入血腥硝烟空间。格格不入。我蹙眉。

“需要帮助吗？”低沉磁性嗓音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封临渊。他居高临下看着。

墨镜遮眼，但我能感觉到视线，实质般落我身上。探究。震惊。复杂。大概没想到，

“终于要死了”的前妻，活得好好的，还活成他不认识的样子。迷彩军裤，黑背心，

脏兮兮白大褂。头发随意挽，脸上汗渍血污擦伤。狼狈。脊梁笔直。“让开！别挡光！

”头也没抬，声音淬冰。全部注意力在血压狂掉的伤员。封临渊身体僵了一下。

大概从未被如此不客气对待。尤其是我。“我是封氏封临渊，带顶尖医疗团队物资援助。

”开口，惯有掌控一切味道，像施舍。“需要什么，提。”顶尖团队？援助？呵。扯嘴角，

冰冷弧度。“封总，这里是战地，不是商业峰会。”抬眼，目光冰刀直射他墨镜后眼睛。

“想作秀，换地儿。”“这儿，只欢迎真正救人的。”“不欢迎看客。

”“更不欢迎…”顿了顿，声音轻却千钧。“垃圾。”两个字，清晰砸他脸上。

墨镜外下颌线瞬间绷紧。薄唇抿成冰冷直线。周身气压骤降。保镖脸色一变上前。

“你…”林澈高大身影挡我前面，沉默如山。迷彩作战服，肩章冷硬。“这位先生。

”林澈声音不高，军人威严凛冽杀气。“保持距离，勿扰救治。

”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封临渊保镖，明显警告。气氛剑拔弩张。封临渊目光，透过墨镜，

在我和林澈间扫视。最终，落在林澈护我姿态上。停留几秒。感觉他墨镜后视线，

陡然冰冷锐利如毒针。终未言。周身气场更阴寒。微侧身让位。“林医生！伤员血压没了！

”助手急喊。“快！直升机！直送手术室！”立刻下令，再不看他。士兵被抬上担架，

冲向直升机。我紧跟。经过封临渊身边，他忽然低低开口。声音压抑翻涌情绪。

“林溪…”脚步未停。径直掠过。带一身硝烟血汗。留冰冷决绝挺直背影。林澈冷瞥他，

快步跟上。“没事？”低声问，关切。“没。”摇头，目光追随伤员。“走！

”一前一后跳上直升机。舱门关闭。螺旋桨加速，轰鸣掀漫天尘土。舷窗外，

封临渊仍站原地。昂贵西装尘土飞扬可笑。墨镜遮眼。微抬下颌，紧抿薄唇，

僵硬紧绷身体…昭示内心惊涛骇浪。直升机拔地而起。焦土格格不入身影抛下。变小。

模糊黑点。消失。靠冰冷舱壁闭眼。封临渊。五年。还是自以为是。带钱带团队扮救世主？

出现在这让我刮目？良心发现？呵。太迟。你的忏悔出现，比硝烟更恶心。垃圾，

该待垃圾堆。何必来生死地污染空气？恩已还。情已断。封临渊，你于我，上辈子的事了。

---3冷眼相对直升机降落战区医院。伤员推进手术室。我和林澈跟进。手术五小时。

最后一针缝合，监护仪平稳，松口气。疲惫潮涌。走出手术室，天色擦黑。

走廊消毒水食物混合味。“给。”拧开矿泉水递面前。林澈。换下染血作战服，

干净军绿T恤，手臂线条结实。脸上擦伤贴创可贴，添粗犷。“谢。”接过咕咚灌几口，

冰凉滑过干涩喉咙。“脸，处理下？”指我脸颊擦伤，语气不容拒关心。才觉脸颊**。

“嗯。”熟路带我到处置室。拿出碘伏棉签。“忍着点。”声音低沉。“嗯。

”冰凉碘伏触伤口，刺痛。微蹙眉。他立刻放轻，小心翼翼擦拭。很近。

近得看清他浓密睫毛下专注眼神，温热呼吸拂皮肤。碘伏味混他淡淡草木清香。安静。

只有棉签细微声。气氛微妙。“今天…谢了。”打破沉默。“职责所在。”头没抬，

声音平静。“保护医护安全，任务。”“不止任务吧？”看他。擦拭动作顿一下。抬眼，

深邃眸子对上我的。有什么一闪而过。“嗯。”低应一声，没否认没多说。继续手上动作，

更专注。“好了。”扔棉签，撕开干净创可贴。“我自己…”下意识伸手。

他已自然将创可贴轻贴伤口上。指尖擦过脸颊。薄茧触感粗糙温暖。“行了。”收回手退开，

仿佛亲近是错觉。“吃饭？”“好。”摸脸上创可贴。刚出处置室。

考究西装焦急中年男迎上，后跟两助理。“林医生！林指挥官！可算找到了！”像见救星。

封氏援助负责人王经理。“王经理？”林澈微蹙眉。“是这样！”王经理搓手为难。

“封总…视察难民营分发物资时突然晕倒！高烧不退！伤口感染？

随行医生没辙…林医生您最好，您看…”呵。心底冷笑。封临渊。真会挑时候病倒。

点名要我看？演“千里追妻病倒战地前妻心软”狗血戏？“抱歉。”直接打断，声音无波澜。

“非他私人医生。”“战区医院，资源紧张，优先危重伤员战士。”“封总带顶尖团队，

”加重“顶尖”二字，“相信能处理。”“至于我，”指身后忙碌急诊区，

“很多人等着救命。”王经理脸色难看。“林医生！封总他…”“王经理。”林澈上前，

高大身影无形压迫。“林医生所言极是。战区救治战斗人员受难平民最高优先。封总情况，

请信其团队。”语气平静，不容置疑。“若需帮助，按流程申请。现请让开，勿扰工作。

”王经理被慑住，悻悻让开。我和林澈径去食堂。刚走几步，身后急促脚步声。“林溪！

”低沉沙哑压抑怒火熟悉声。脚步顿。不回头也知是谁。封临渊。还真来。缓缓转身。

走廊昏暗灯光下，他靠保镖身上，脸色不自然潮红，额头冷汗，呼吸急促。

昂贵西装外套搭臂弯，白衬衫领口扯开两颗，露锁骨。左锁骨下近肩，厚厚白纱布。

“伤口感染”？他死死盯我，墨镜摘了。那双曾让我沉溺的深邃眼，布满红血丝，复杂难辨。

震惊？愤怒？不甘？狼狈痛楚？“封总有事？”双手插白大褂口袋，语气疏离如陌生人。

“你…狠心至此？”开口，声音沙哑厉害，浓重鼻音压抑喘息。“看我…病倒？”狠心？

差点笑出声。“封总此言差矣。”扯嘴角，眼神冰冷。“熟吗？”“你…”“医院，

医生看病不看情。”打断，目光扫他肩纱布。“感染，发烧。小问题。你团队能应付。

”“无事让开。赶时间吃饭，下午三台手术。”转身要走。“林溪！”猛地提高音量，

牵动伤口闷哼，身体一晃。保镖扶稳。“当年…当年事…”喘息，眼神死死锁我脸，

像找动容痕迹。“我…”“封临渊。”再次打断。声音不高，淬冰寒铁砸寂静走廊。清晰，

一字一句。“当年事，一字不想听。”“你任何解释忏悔，于我…”顿了顿，

目光平静迎他痛苦挣扎眼神。“皆垃圾。”“比战场弹片，更肮脏恶心。”“所以，

请带好你的‘垃圾’，滚远点。”“别污染空气。”“更别…”声音淬毒。“脏了我的耳朵。

”话音落。走廊死寂。封临渊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高大身体晃了晃，像被重击要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