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知意指尖划过婚纱领口的蕾丝花边，镜子里的自己涂着正红色唇膏，睫毛膏刷得根根分明，

可那双眼睛像蒙着层薄雾，怎么也亮不起来。"知意，该走了。"父亲沈明远推门进来，

西装袖口的纽扣擦得锃亮，嘴角扯着笑，眼角的纹路却藏不住疲惫。她深吸一口气，

提起裙摆站起身，白纱在身后铺展开来，像朵盛开却没了生气的花。"爸，真的只能这样吗？

"声音轻得像羽毛，飘在空气里没个着落。沈明远伸手按了按她的肩，

掌心的温度带着颤抖："顾氏肯拉我们一把，已经是天大的情分了。"情分？

沈知意在心里苦笑。这场联姻哪里有半分情分，分明是场明码标价的交易。沈氏资金链断了，

顾承洲开价，用一场婚姻换沈氏的活路。高跟鞋踩在红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敲得人心慌。

宾客席上的目光像细密的网，有同情，有好奇，更多的是看好戏的打量。她挺直脊背往前走，

目光落在红毯尽头那个男人身上。顾承洲站在那里，一身炭灰色西装衬得肩宽腰窄，

侧脸线条冷硬得像雕塑。他是科技圈的传奇，三十岁就把顾氏做成了行业巨头，可此刻，

他看她的眼神，比谈判桌上还冷静三分。神父念誓词的时候，

沈知意觉得自己像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机械地吐出"我愿意"三个字。

顾承洲的声音紧随其后，低沉平稳，听不出半分情绪，仿佛在签署一份无关紧要的合同。

交换戒指时，他的指尖碰到她的皮肤，凉得像冰块，碰一下就迅速收回去，

像是怕沾染上什么。整场仪式下来，他们连个像样的对视都没有，更别说亲吻了。婚宴上，

敬酒敬到第三桌，一个满脸油光的男人端着白酒凑过来："沈**，新婚快乐啊，

这杯必须得干了！"沈知意看着那杯琥珀色的液体，胃里一阵发紧。她酒量本就浅，

刚才几杯香槟下肚已经有些晕了。正要硬着头皮去接，手腕忽然被人挡住。"她不能再喝了。

"顾承洲不知什么时候站到她身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场。

那男人脸上的笑僵了僵，讪讪地收回杯子。顾承洲没再看她，转身去应付其他宾客，

背影挺拔孤傲，仿佛刚才那句维护只是出于对"合作伙伴"的基本体面。

沈知意望着他的背影，心头忽然涌上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送走完最后一批宾客，

车子驶进顾承洲住的别墅区时，已经快半夜了。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

车里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别墅里亮着暖黄色的灯，却照不进人心底的寒意。

沈知意站在主卧门口，看着那张大得离谱的双人床，

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摆："我们......是不是该分房睡？

"顾承洲正在解领带的手顿了顿，侧过头看她。走廊的灯光落在他脸上，

睫毛投下一小片阴影。"随你。"他淡淡地说。沈知意松了口气，心里却又空落落的。

"那我睡客房。""嗯。"他应了声，转身往书房走，快到门口时又停下，"早点休息。

"客房收拾得很干净，米色的床单透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沈知意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缓缓滑坐下来，终于卸下了所有伪装。婚纱的裙撑硌得人难受，

她费力地脱掉厚重的礼服，露出里面简单的衬裙。这就是她的婚姻。没有花前月下，

没有浓情蜜意，只有冷冰冰的条款和距离。换上睡衣躺到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窗外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玻璃。她起身去关窗，路过书房时，

听见里面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他还没睡？沈知意放轻脚步，透过虚掩的门缝往里看。

顾承洲坐在电脑前，屏幕的蓝光映在他脸上，眉头微微蹙着，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跳跃。

他似乎在处理什么棘手的事，下颌线绷得紧紧的。她正要悄悄退开，

却听见他拿起手机低声说："沈氏那笔债务，明天让财务全部清掉。"沈知意的脚步顿住了。

"不用跟她说。"他又补充了一句，声音压得很低，"按之前的计划走。"挂了电话，

书房里又恢复了键盘声。沈知意靠在冰冷的墙壁上，心脏砰砰直跳。他在帮沈氏清债？

还特意不让她知道？回到客房，她把自己裹进被子里，脑海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对话。

他为什么要瞒着她？这场交易里，他明明已经拿到了想要的，何必多做这些？第二天早上，

沈知意是被生物钟叫醒的。走出客房时，客厅里空荡荡的，

只有餐桌上放着杯牛奶和一份三明治，旁边压着张便签。"公司有事，晚上见。

"字迹遒劲有力，却简洁得像封商务邮件。她端起牛奶喝了一口，温度刚好，不烫也不凉。

她忽然想起昨天早上试婚纱时，随口跟化妆师提过一句自己喝不了太烫的牛奶。

他当时明明在和助理通电话，难道听见了？接下来的几天，他们像两条平行线，

在同一个屋檐下过着各自的生活。顾承洲总是天不亮就出门，深夜才回来，

回来也多半待在书房。沈知意忙着处理沈氏的收尾工作，两人碰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周五晚上，她加班到很晚，路过书房时发现门没关严。顾承洲不在，电脑屏幕还亮着。

她本不想多看，可屏幕上"沈氏集团危机解决方案"几个字却猛地撞进眼里。鬼使神差地，

她走了进去。文档里详细列着沈氏的资金缺口、供应商的欠款明细，

甚至连几个不起眼的子公司隐患都标注出来了，

后面还附带着详细的清算方案和未来三年的发展规划。这方案做得比沈氏自己的还要周全。

他什么时候准备的？难道在提出联姻之前，就已经开始筹划了？她手指一颤，

不小心碰了下鼠标，点开了旁边一个加密文件夹。输入几次密码都不对，她正准备关掉，

屏幕却忽然弹出一张照片——是她大学毕业时的演讲照。照片里的她穿着学士服，

站在讲台上，笑得一脸青涩，手里还攥着演讲稿。那是四年前的事了，远在这场联姻之前。

沈知意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手忙脚乱地关掉页面，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快步退出书房。

回到房间，她靠在门后大口喘气，后背已经沁出了薄汗。顾承洲认识她？在很久之前就认识？

沈知意没在家里待太久。她不想做依附顾承洲的菟丝花，投了简历，

很快收到一家知名投行的录用通知。晚上吃饭时，

她犹豫着提起这事："我下周要去盛华投行上班了。"顾承洲正低头看文件，

闻言抬了抬眼："嗯，挺好。"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你不觉得......不方便吗？

"她还以为他会反对，毕竟在外人看来，顾太太根本没必要出去工作。"你的事，

自己决定就好。"他翻过一页文件，"需要帮忙的话，可以说。"沈知意摇摇头，

心里却踏实了些。可第二天晚上，她去书房送水果，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对话声。

是顾承洲在跟他的特助打电话。"沈**的事，都安排好了？""都妥当了顾总，

盛华那边的总监是老熟人，我打过招呼了，不会让她受委屈。""嗯。

"顾承洲的声音顿了顿，"之前让技术部整理的那几份行业报告，匿名发给她邮箱。

""好的。不过顾总，您这么帮沈**，为什么不让她知道呢？"顾承洲沉默了几秒，

才淡淡道："没必要。"门外的沈知意端着果盘的手紧了紧，指尖泛白。原来她能顺利入职，

能拿到那些重要的行业资料，都是他在背后安排的。他到底想干什么？如果只是一场交易，

他完全没必要做到这个份上。她悄悄退回去，把果盘放在客厅，自己回了房间。坐在床边，

她翻出手机，点开相册里那张毕业照。照片是室友拍的，当时她刚拿到最佳毕业生称号，

站在台上意气风发。顾承洲怎么会有这张照片？他去了毕业典礼？

她想起婚礼上他替她挡酒的瞬间，想起每天早上温好的牛奶，

想起书房里深夜不熄的灯光......那些被她忽略的细节，此刻像拼图一样，

在脑海里慢慢拼凑出模糊的轮廓。这个男人，好像和她想的不太一样。周末的下午，

沈知意帮着阿姨收拾书房。顾承洲的书桌上总是整整齐齐的，文件都按类别码放好，

连笔都摆成一条直线。她拿起一个文件夹想放回书架，手一滑，里面的文件散落一地。

"哎呀。"她蹲下身去捡，指尖刚碰到一张纸，目光忽然被书桌最下面的抽屉吸引住。

那抽屉没关严，留着一道细缝。她心里像有只小猫在挠，痒痒的。

之前那些疑问在脑海里盘旋，让她忍不住想一探究竟。犹豫了几秒，她还是轻轻拉开了抽屉。

里面放着个黑色丝绒盒子，看着像装首饰的。她捏着盒子边缘拿出来，打开的瞬间，

呼吸猛地一滞。里面是枚钻戒，设计很独特，戒托是缠绕的藤蔓造型，

顶端镶嵌着一颗鸽血红宝石，周围还点缀着细碎的钻石。这不是婚礼上那枚素圈戒指，

明显是特意定制的。她指尖颤抖着拿起戒指，

忽然发现内侧刻着一行小字：ToZ.Y.——2019.06。

Z.Y.是她名字的缩写。2019年6月......那正是她大学毕业的月份，

和那张照片是同一个时间。沈知意的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怦怦直跳，

连呼吸都乱了。这枚戒指，是他当年准备的？准备送给她的？可如果他早就认识她，

甚至......喜欢过她，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联姻？为什么对她始终这么冷淡？

无数个疑问在脑海里翻腾，她慌乱地把戒指放回盒子，塞进抽屉，刚关好门，

就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在忙什么？"顾承洲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沈知意猛地转过身，

脸上还带着未褪的慌乱："没、没什么，帮阿姨收拾一下。

"顾承洲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又扫过书桌，眼神深了深，

却没多说什么："收拾好了就休息会儿吧，下午陪我去个地方。""去哪里？

"她下意识地问。"见几个朋友，算是......正式介绍一下。"他语气平淡，

却让沈知意的心跳又乱了几分。看着他转身离开的背影，沈知意攥紧了手心。

那个抽屉里的秘密，像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她心里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沈知意站在投行大楼的电梯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工牌边缘。

蓝色卡面上印着"投资分析部·沈知意"，几个字普通得像街边的招牌，

却让她莫名松了口气。这是她第一次以纯粹的"沈知意"身份踏入职场，

不是背负着沈氏光环的千金，

更不是被贴上"顾太太"标签的附属品电梯门"叮"地一声打开，她深吸一口气，

踩着半旧的帆布鞋走向工位。刚放下背包，隔壁工位的卷发女孩就探过头来，

笑眯眯地递过一杯拿铁："新来的？我叫林妍，欢迎加入我们这'地狱模式'小组。

"沈知意接过咖啡，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谢谢，我叫沈知意。""知道你，

"林妍挤挤眼睛，压低声音，"听说上头特意打过招呼，让我们多照顾你。

"沈知意端着咖啡的手顿了顿，温热的液体似乎烫到了手。又是顾承洲？她扯了扯嘴角，

装作没听懂："可能是我简历写得还行吧。"林妍挑了挑眉，没再追问，转回去敲键盘时，

却轻轻"啧"了一声。入职第三天下午，部门总监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

镜片后的眼睛扫过办公室："顾氏科技的合作项目，需要做一份新兴企业估值模型，周五交。

"文件被推到沈知意面前，带着不容置疑的重量。"客户那边催得紧，沈知意，这个交给你。

"办公室瞬间安静下来，键盘声都小了半拍。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过来，

带着看好戏的意味。谁都知道，顾氏的项目要求苛刻，更何况这种新兴科技领域，

技术参数复杂得像天书，行业数据更是少得可怜。沈知意捏了捏文件边缘，指尖泛白："好，

我会按时完成。"回工位后，她翻开资料，眉头越皱越紧。那些芯片参数、算法模型，

看得她头都大了。熬到晚上十点，办公室只剩下她一个人，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着她眼下的青黑。她揉着发胀的太阳穴，正要保存文档，

邮箱突然弹出提示。发件人显示"匿名"，只有一行字："附件是相关数据，仅供参考。

"点开附件的瞬间，沈知意倒吸一口凉气。这哪是"参考数据"，

分明是一套完整的分析模型，从技术参数解读到市场风险评估，

甚至连她刚才卡住的几个难点，都用红笔标注了清晰的思路。她盯着屏幕上的匿名账号，

手指悬在键盘上。是谁？她快速敲下："请问你是？"发送键刚按下，

对方就显示"已离线"。窗外的霓虹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像极了她此刻纷乱的心绪。周五下午的项目汇报室里，沈知意站在投影幕前，

条理清晰地阐述着估值模型。当她说出最后一个数据时，

连一直板着脸的总监都难得露出了笑意："做得不错，顾氏那边刚发消息，说很满意。

"同事们的掌声稀稀拉拉，林妍凑过来小声说："行啊你，藏拙了。"沈知意笑了笑，

心里却像压着块石头。她清楚，若不是那份匿名资料，别说三天，

给她一周也未必能拿出这样的成果。下班时，夕阳把写字楼的影子拉得很长。

她站在路边等车，鬼使神差地拨通了顾承洲的电话。响了七八声才被接起，

他的声音带着酒后的沙哑，背景里传来杯盘碰撞的嘈杂声。"喂？""你在哪？"话一出口，

沈知意就后悔了。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应酬。"她听着那端隐约传来的哄笑声，

眉头皱得更紧："地址发我，我去接你。"半小时后，她站在高级会所的包厢门外，

手刚碰到门把，就听见里面传来男人的大笑："顾总可以啊，娶了沈**，

沈氏不就成囊中之物了？这招够狠！"沈知意的手指僵在冰冷的门把上。"商业联姻而已，

"顾承洲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冷得像淬了冰，"各取所需。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她喘不过气。原来在他眼里，

这场婚姻从头到尾都只是交易。她转身就走，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急促的声响，

像是在逃离什么。那晚之后，沈知意没再回那栋别墅。她在公司附近租了间小公寓，

把自己埋进工作里，开会、做报表、跑项目，忙得脚不沾地，

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压下去。第四天清晨，她回去拿换洗衣物，

刚打开门就愣住了。顾承洲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放着杯冷掉的咖啡，

眼下的青黑比她还重。他抬眼看向她，声音有些干涩："忙完了？"好像那晚的话从没说过，

好像她这几天的缺席不值一提。沈知意攥紧手里的文件袋，径直走到他面前，

把一叠纸拍在茶几上。最上面那张纸的标题刺得人眼睛疼——《离婚协议书》。

顾承洲的目光落在纸上，握着咖啡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空气静得能听见墙上挂钟的滴答声。"好。"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像从喉咙深处挤出来，

"笔。"她从包里翻出钢笔递过去，看着他翻开最后一页，笔尖悬在签名处。

就在墨水即将落在纸上的瞬间，钢笔突然"咔"地一声断了，蓝黑色的墨水溅在洁白的纸上，

晕开一大片刺目的污渍。顾承洲盯着那团污渍，喉结滚动了几下，

声音沙哑："重新打印一份。"沈知意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觉得可笑。

她冷笑一声："怎么，现在又迫不及待了？"他猛地抬眼，

漆黑的眸子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你想要自由，我给你。"这句话像一把钝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