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予安跑遍了所有能借钱的地方。她厚着脸皮去找曾经大学里并不算太熟络的同学，忍受着对方或同情或鄙夷的目光;她辞去了前景不错的工作，换了一份薪水更高、但需要加班到深夜的销售;她甚至悄悄卖掉了李沐珩当初用第一笔创业分红给她买的那枚小小的铂金戒指——那是他对未来的承诺。可这些东拼西凑的钱，在李家如山般的债务和后续庞大的医疗费面前，如同杯水车薪。巨大的无力感几乎将她压垮，白天强撑精神应付新工作的高压，夜晚则被焦虑和绝望啃噬得难以入眠。

一天深夜，程予安拖着灌了铅的双腿，从公司所在的写字楼里疲惫地走出来。初冬的寒风刺骨，她裹紧了单薄的外套，只想快点回到那个冰冷的、暂时栖身的出租屋。电梯门在一楼「叮」一声打开，她低着头往外走，却差点撞进一个宽阔的胸膛。

「抱歉……」程予安下意识地道歉，抬起头，却在看清对方面容的瞬间，声音戛然而止。

沈砚辞。

他就站在电梯外，穿着剪裁精良的深灰色羊绒大衣，身姿挺拔如松柏，与这深夜加班后疲惫混乱的环境格格不入。他身后跟着几位同样西装革履、神情精干的助理。他似乎也刚从某个高层下来。

「程予安?」沈砚辞的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镜片后的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他的视线扫过她胸前挂着的、那家以压榨新人闻名的销售公司的工牌，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程予安有些窘迫，下意识地想藏起工牌，疲惫和窘迫让她脸颊微微发热。他们高中毕业后就再无交集，只在同学零星的消息里听说他在首都顶尖学府，如今看来，果然已非池中之物。

「这么晚下班?」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太多情绪，仿佛只是普通的寒暄。

「嗯，新工作……比较忙。」程予安含糊地应道，只想快点逃离这令人难堪的相遇。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何会沦落到在这种地方拼命。

沈砚辞的目光在她强撑的疲惫和眼底深藏的焦灼上停留了一瞬。他微微侧身，示意助理们先行一步。待其他人走开，他才重新看向她，语气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考量：

「我记得你在大学学的是计算机?成绩很优秀。」

程予安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记得这个。「……是。」

「沈氏集团信息部，最近在扩充技术团队，需要几个有潜力的项目助理。」他言简意赅，目光直视着她，「工作强度不会比你现在低，但平台和待遇，远非这里可比。如果你有兴趣，可以考虑一下。」

他递过来一张纯黑色的名片，上面只有他的名字和一个简洁的私人号码。「考虑好了，打这个电话。看在校友的情分上，我可以为你引荐。」

这番邀请来得太突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施舍意味。程予安捏着那张质地考究的名片，指尖冰凉。自尊心让她想立刻拒绝，但现实的重压又让她无法忽视这个机会——沈氏的待遇，可能是她目前唯一能更快筹集到钱的希望。

「谢谢。」她最终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将名片攥紧在手心，像抓住深海中的浮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