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她顶着王妃头衔被剜目断舌,亲儿被炼成丹药。重生归来,
她跪在昔日侍女面前称“奴”。众人笑她疯癫,却不知她已用竹简烙下继妃的滔天罪证。
宴席上,她当众击碎王妃玉印:“这血玉中封着六十七个婴孩的魂魄!”玉碎刹那,
御医自继妃腹中剖出半卷明黄诏书。新帝指尖颤抖接住坠落的龙纹玉佩:“皇嫂,
这盘棋……该收网了。”毒。剧痛犹如泼天烙铁在五脏间翻搅,滚烫烧灼着意识残骸。
萧锦瑟猛然抽息,残存的躯体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掼回地面。粗糙麻布的触感摩擦着肌肤,
带着劣质浆洗后的微潮与尘土的腥气。鼻端充斥着一股复杂而低贱的气息——汗馊,
劣质皂角,还有隐约的、来自角落深处溺盆的骚臭。她微微转动唯一能控制的脖颈,
眼珠艰难地在幽暗中辨识。头顶是密布霉斑的破败草顶,
雨水曾浸透的地方留下深褐色的丑陋印记,边缘泛着湿冷的深黑。
身下的干草团黏腻腻地贴着她火烫的皮肤,令人作呕。
一只肥硕的棕鼠拖着湿润的鼻尖从她尚能感知些微知觉的脚踝旁蹿过,消失在墙角的黑暗里,
留下一阵细碎窸窣。麻木的身体被这微不足道的生灵彻底唤醒。指尖猛地蜷缩,
抠进身下潮湿肮脏的草梗!
没有痛楚——自肘弯处被强行斩断的双臂只余下两截丑陋肉痂在肩头晃动,
那里早已是结满硬疖的死肉。……回来了。这念头没有半分重生侥幸,
反而如同冰冷的铁犁骤然**她的胸腔,刮出大片大片带血的恐惧与刻骨之寒。她,萧锦瑟,
曾经大晟靖王元晷明媒正娶的王妃,就在这间王府下人弃置杂物的烂草棚里,
在蛆虫与饥鼠的窥视中,熬过她那场盛大闹剧般结局的最后一夜。
喉咙里翻涌起一阵强烈的痉挛。是那碗“调养补身”的血腥味道,浓郁得化不开的药石气下,
包裹着铜器熔炼后、某种黏腻生命被熬煮到极致的油膏气息……她本能地欲呕吐,
残破的躯体却连呕吐的力气也一并被剥夺,
只有破碎的气管在胸腔深处刮出咝咝如风箱的怪响,
每一次都像有砂石碾过她鲜血淋漓的喉腔碎片。那是她刚满百日嫡子的骨血精华。
是被那个女人——继任靖王妃林静漪,亲自带着炼蛊方士捧到病榻前,
剜开她下颚强行灌入的“金丹龙髓”。记忆撕裂开来,
一幕幕带着血腥的残响猛烈撞击着她千疮百孔的魂魄。
痛楚的记忆碎片再次凶狠刺入她的脑海——不是幻象,是切切实实残存的肉身余痛!剜目!
两根带着腥冷铁锈气的手指,骤然陷入剧痛后留下的空洞,粗暴地搅动。
粘稠污物和坏死的肉芽触感无比清晰。随后是布帛撕裂声,
沾着污秽的布条狠狠勒紧双眼的伤口,力道之大,似乎要将她整个头骨勒碎。
视觉残留的最后画面,是林静漪那张扭曲得近乎癫狂的艳丽面庞,朱唇微启,无声快意。血,
滚烫黏稠的血液,混着被戳破眼球的胶状物,瞬间淹没了整个“视野”,
沿着干枯凹陷的脸颊冰冷滑落,淌入脖颈。断舌!
冰冷的铜勺带着一股浓烈药气粗暴撬开她的唇齿,死死压住舌根深处那点可怜的气管。
铁钳般的手指掐住她腮颊,剧痛和窒息中,
一柄细小的、边缘带细密锯齿的银刀闪电般探入、向上猛勾、再旋切!
仿佛灵魂也被割成了碎片。口中立刻充满滚烫的咸腥铁锈味。剧烈的抽搐中,
喉管肌肉失控地吞咽着大量涌出的自身鲜血,噎得她几乎炸裂。粘稠的血块堵在咽喉,
每一次濒死的抽吸都变成空荡而绝望的“嗬嗬”怪响,血沫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
浸透了枕畔散乱的枯发。……焚儿!那个雪缎襁褓中,
刚过百日的婴孩……被一双粗粝的大手提起。
她撕心裂肺的哀嚎被喉咙涌出的血沫堵成绝望呜咽。她被死死摁在冰冷的地砖上,
脸贴着粗糙的砖缝,只有耳畔灌入婴儿细弱哭声骤然拔高的凄厉。
一双描金嵌玉鞋履踩上她的肩膀,足弓微扭,碾断了她肩头的骨头。
“咯咯……”是女人快意的轻笑。随即……炼丹铜炉门闸沉重的移动声。灼人热浪陡然扑面。
接着一声极短促、近乎被热风扭曲的婴泣……然后是……噗嗤!
……油脂在极高温度下爆开的细密噼啪……“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厉嘶鸣炸裂在死寂的草棚!
早已被摧残至无声的喉管竟再次压榨出这绝望残响!那是前世剜心刺骨的剧痛,
叠加着此刻意识复苏后再度焚烧的仇恨炼狱。草棚外不远处有人声喧哗和脚步声,
那惨嚎似乎过于骇人,短暂地惊动了外面看守囚禁她的婆子。
“……里头那个……又发疯……”婆子浑浊嘟哝,踢踏着旧鞋走近草棚门缝隙处向内张望,
提着昏暗的油灯。“管她呢,一个没几天活的哑子断臂鬼罢了。王爷下令,
让她在这里自生自灭,省得……晦气!”另一个声音略为年轻,压低了,带点厌恶和畏缩,
“……王妃心善才让她多喘几口气……别靠太近,那眼睛烂了的脓水……”“心善?
”那婆子嗤地一笑,显然不以为然,却没多说,只嘟囔,“……可怜见的,
啧啧……以前也是穿金戴银的主子呢……”油灯晃了晃,
昏黄的光线透过破门板的缝隙泄进一丝。光线堪堪映在萧锦瑟脸侧。
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溃烂的眼窝流淌出来。是身体残存的生理反应,
是绝望冲垮意志后唯一能做的排泄。那婆子说得没错,
她不过是一个被王爷厌弃、被世人遗忘的囚徒,一具被拔了牙、剁了爪、剥了皮的残骸,
唯一剩下的,只有被锁在这具囚牢般躯壳里的、快要炸裂的恨。“咯咯……咯咯……”忽然,
一阵细微、尖利如毒虫啮咬般的笑声,取代了那声惨嚎,自她残破的胸腔里发出,
带着粘稠的血沫气息,从她被割裂的气管缝隙间挤出。那声音嘶哑扭曲,
却又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冷意。眼睛烂了,那就不要了!舌头断了,
那就当自己彻底哑了!前世那个温婉娴淑、规行矩步的王妃已经死了。
死在那个血色的炼炉前。而活下来的,只能是一缕裹挟着地狱业火归来的幽魂!林静漪!
元晷!你们的狗命……且等着!草棚里那非哭非笑的怪响渐渐变成一阵压抑粗喘。
门缝外的油灯晃开,看守的婆子大概是实在受不了这浓重的绝望气息,
提着灯慢腾腾地踱向远处。光线消失,幽暗如同粘稠的冰水重新包裹上来。
萧锦瑟的喘息并未因婆子的离开而平复,反而在极致的黑暗中加速,
带着一种冰冷的、野兽舔舐伤口般的清醒。每一口吸入肺腔的湿冷空气,
都像在胸中淬炼着一柄无形的寒刃。林静漪……她咀嚼着这个名字,每一次无声的唇齿开合,
都似要将其嚼碎生咽下去。前世那场彻骨的“大礼”,
那个雪白襁褓被投入铜炉的瞬间爆裂开的气味与音轨,早已深深刻入骨髓,
成了驱动她这具残骸唯一活动的冰冷燃料。她的思绪却异常清晰,如同锋利的冰锥,
刺破沸腾的恨意,精准地撬开记忆深处某个被忽视已久的碎片。林静漪的胞兄,
林承义……外调西南,实为勾结蛮部?她曾有一次深夜偶闻元晷与人秘议,
低沉的语调中难掩踌躇之意。当时只觉是朝务机密,未敢探听,唯有一句“西南诸部,
唯林承义可通……”落入耳中,带着隐晦的暗示。这枚落子,是否尚可一用?
哪怕只是在那即将倾覆的权局边角,埋下一丝动摇的裂隙?还有……那个名字模糊的老御医。
那个曾被她无意中搭救过一次的老者,只记得他似乎姓孙,后来因卷入一宗宫中旧案被逐,
郁郁而终。他曾叹息着说过一句奇怪的话:“……可惜了那味‘九转金乌丝’,
若辅以赤精玉髓,未必……未必无救……”当时,她以为老者是在惋惜某味药材。
现在回想那破碎的言语,再想到林静漪多年无子却又突然“怀胎”的诡异,
那言下之意……莫非那罕见的“九转金乌丝”,并非治病良药,
而是某种能伪造胎儿脉象的奇物?药名,
地点……御药房……哪个角落……她残存的思绪竭力拼凑着模糊的记忆碎片,
像是在冰冷的暗河中打捞可能存在的钥匙。念头流转至此,
一阵尖锐的、混杂着污秽气味的穿堂风猛地从草棚缝隙钻进,带着初春夜里的刺骨寒气。
风扑在她的残躯上,寒意穿透薄薄的破烂麻衣,直刺肌骨。冷!这彻骨的冰冷如同水银灌顶,
瞬间浇熄了因仇恨而剧烈燃烧的灵魂之火,只余下冰冷僵硬的躯壳。还活着的这个事实,
此刻才带着无法抗拒的重量和肮脏的现实,狠狠砸落下来。她能想。她能恨。但她能动么?
失血过多和酷刑折磨带来的虚弱死死缠绕着这具残躯,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沉重如石。
没了双手,便是想抓起一团草叶覆盖自己取暖也成了妄念。口不能言,目不能视,
如何向他人传递一丝意图?更遑论在这府邸底层挣扎求生、寻找复仇的契机。
“嗬……”一声被血沫堵住的沉重叹息,从她胸腔深处挤出,很快被棚外的风声吞没。
活下去。必须活下去。哪怕活得比最低贱的蝼蚁还要卑贱一万倍!这意念如同淬火的钢铁,
冰冷地楔入她仅存的意志。接下来的日子,成了彻底的煎熬。每日会有固定时辰,
一个粗手粗脚的哑婆子被派来。那是府里最低贱的下人,也是被刻意挑选过的。
婆子会粗暴地撬开她的下颌,
将一碗不知用什么泔水、碎糠、甚至可能是其他污物胡乱煮成的糊状秽物灌进来。
有时是冷的,有时温吞。萧锦瑟强迫自己吞咽下去,
哪怕每一口都伴随着被撕裂的喉管伤口锥心刺骨的痛和剧烈反胃。
她的肠胃在极度虚弱和劣质食物的**下痉挛抽搐,
常常灌下的秽物下一刻又混合着带血的酸水呕吐出来,溅得前襟一片狼藉。
她会立刻被灌下更多,直到残躯再无力呕出。那哑婆子眼神漠然,灌完就走,
偶尔对着她无法清理的狼藉地面吐口唾沫,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而轻蔑的呼噜声。
排泄的污秽累积在草棚角落,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引来更多的蝇虫。老鼠变得大胆,
会在夜里肆意爬过她的身体,啃噬沾染了秽物的衣角甚至她破损的皮肤。屈辱像冰冷的蛆虫,
钻咬着她每一寸曾经尊贵的肌肤。每一次肮脏的碾压,都磨砺着她那颗染血的心。
活下去……她的意志就在这一口口潲水、一次次肮脏的碾压中,一点点积累起冰冷的能量。
不知过了多少暗无天日的时日。“……听说了没?外头热闹着呢!
”棚外看守换成了一个年轻些的小仆妇,
大约是实在忍受不了这长久的、几乎没有任何声音的死寂。
小仆妇大约与另一个经过此地的婆子搭话,声音刻意压低了,却掩不住那点想说话的活气。
“哪一天不热闹?”另一个声音懒洋洋的,显然是习惯了的看守婆子。“不同!大热闹!
刚接回来的那位……我们王妃娘娘的亲娘舅,林老太爷啊!从淮南道老家风尘仆仆地赶来了!
为咱们小世子满月贺喜呢!那车马仪仗,啧啧,从朱雀大街排到玄武门都不止!
全是镶金描银的!满大街的人都在探头探脑地看呐!那排场……”小仆妇的声音拔高了,
带着掩不住的兴奋和小人物对巨大权势富贵的不真切惊叹。“老侯爷?林老侯爷?
”看守婆子显然也提起了精神,“那可是真正经年的体面勋贵!有他在,
咱们府里的根基就更牢了!王妃娘娘如今是双喜临门啊!”“可不嘛!听说王爷高兴得很,
给老侯爷准备的接风洗尘宴啊,就在咱们前头那临水的大花厅里摆着呢!
连皇上都遣了身边的大公公送了赏赐下来!山珍海味、舞乐杂技……别说看了,
光是那飘出来的味儿,啧……香得能把人的魂儿勾进去!”小仆妇咂咂嘴。“你这丫头,
尽想吃!贵人们的事儿,咱们在这后头听个响儿就不错了!”看守婆子呵斥了一句,
语气里却也带着同样的向往和距离感,“里头那个……还活着?”她话锋一转,
显然指的是草棚里的萧锦瑟,带着一丝厌烦和驱不散的霉运气,“别死在这日子口,
冲撞了贵人,那才真叫晦气呢!”“气儿还喘着呢,
”小仆妇似乎走近草棚缝隙飞快瞥了一眼,压低声音,“死不了,
也活不成个样了……老姐姐,你说,
王爷当年娶这位时……唉……”语气里有点兔死狐悲的喟叹。
看守婆子立刻啐了一口:“快闭嘴!主子们的事也是你能编排的?想死别拉着我!
那位自己命苦福薄,冲撞了贵人,遭了天罚才落得如此。王爷和王妃娘娘是善心仁德!
赶紧把你这副样子收起来,别惹祸上身!”棚外短暂的八卦戛然而止。
脚步声轻快中带着忌惮远去。棚内。无边的死寂重新笼罩下来。
空气里漂浮着外面隐约飘来的、极淡的佳肴香气,还有丝竹管弦的靡靡之音,
虚幻地飘荡在恶臭的囚笼之外。
小世子……满月……林老侯爷……皇上亲赐……萧锦瑟残躯一动不动,
唯有草梗在她垂落的脸颊旁细微地颤抖了一下。那细微的痉挛带着冷,
也带着某种被刻意压抑、淬炼得极致的寂静。林静漪果然诞下“男丁”。
她的“福泽”果然更上一层楼。林家权势必然更稳。元晷的野心……也更膨胀了。很好。
非常好!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破碎的喉管因为无法控制的情绪剧烈震动,
撕裂的疼痛如同冰冷的钢针刺穿身体。嘴角溢出的不再是秽物,
而是冰冷的、带着浓重腥气的血沫。她贪婪地将舌尖能探到的那点咸腥卷入口中,咽下。
这味道,比起前世的“金丹龙髓”,才是属于她的甘霖!
以仇敌权势煊赫为引、以自己心头毒血为酒酿的甘霖!草棚的破门猛地被一股大力从外踹开!
陈旧腐朽的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后直接崩断,撞在泥地上激起一阵尘埃。
一个身形高壮、穿着粗布短打的婆子站在门口逆光里,手中提着一个桶,
浓烈的馊臭气味瞬间冲散了外间飘来的隐约香气。“断膀鬼!”那婆子粗嘎地喊了一声,
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不耐,“开饭了!”这是另一个看守轮值的哑婆子,更为粗蛮,
从不会像先前那个小仆妇一样搭话。她快步走到萧锦瑟残躯前,
粗鲁地用一只脚拨了拨她的肩膀。不等萧锦瑟有任何反应——或者说,
根本不期待她有反应——直接屈膝蹲下,另一只手已经去掐萧锦瑟的下颚,
要将那混浊的液体灌下去。就在婆子手指沾上她脸颊的刹那——萧锦瑟猛地抬头!
一双空洞、溃烂、眼窝深处隐隐可见猩红肉芽的眼眶“直视”着婆子!毫无预兆!毫无声息!
那张被污垢血痂掩盖、消瘦得如同骷髅的脸上,猛地爆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神情!不是疯狂,
也非绝望!是一种沉寂到极致的穿透力!仿佛那溃烂的空洞后,正有两只无形的鬼眼,
死死锁定了婆子的灵魂!婆子全身的汗毛在这一瞬间炸开!心脏骤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攫住,
连灵魂都被冻得打了个寒颤!掐向下颚的手指悬在半空,僵住了,脸上得意骄横的表情凝固,
眼中透出真实的恐惧。“嗬……嗬嗬……”萧锦瑟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
脸上却猛地浮现出一个极为扭曲诡异的笑容!在婆子惊骇的目光中,她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
以双肩和颈部的力量带动整个残躯,
竟朝着婆子脚边那个污迹斑斑、散发着浓烈馊臭的溺盆方向,
狠狠地、近乎砸倒般地“跪伏”下去!肮脏的麻布衣襟瞬间沾满了泥垢秽水。
动作艰难、笨拙,
却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不顾一切的决绝和……屈辱到极致反而生出的诡异平静!
“……!!”婆子彻底傻在当场。她看守这残废婆娘也有好些时日了,
每天不是半死不活就是死寂无声,像个会喘气的破麻袋。
何曾见过如此……如此乖戾疯狂的模样?对着溺盆伏跪?那鬼一样的笑容?
一个恐怖的念头冲进婆子脑海:这断臂瞎眼的婆娘……怕是被冤鬼彻底附了身了!
一阵刺骨的寒意瞬间穿透她的脊背,那馊水桶险些脱手掉落。“作死……作孽的玩意儿!
灌……灌完就走!”婆子强忍着心中的悸动,声音都有些变了调。
她粗暴地捏开萧锦瑟的下颌,动作远比平日更快更狠,潲水不管不顾地大量倾倒,
呛得萧锦瑟身体剧烈抽搐,污浊液体和血沫混着一起从口鼻溢出、流淌到脖颈、衣襟。
几乎是潲水桶见底的同时,婆子像被烙铁烫到一般骤然起身,
看也不再看地上蜷缩咳嗽的萧锦瑟,提着空桶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草棚。
破烂的门被从外面死命拽上,婆子在外面粗重喘息的声音清晰可闻,
夹杂着几声微不可闻的念叨,像是在念什么驱邪的咒语。草棚内,
浓郁的血腥混合着馊臭的气息令人窒息。萧锦瑟蜷缩在肮脏的泥水里,
身体因为剧烈的呛咳而不停颤抖,每一次抽动都带来刺骨的痛。那张糊满血污秽物的脸上,
那扭曲的笑容却并未散去,反而在剧烈的咳喘中渐渐沉淀为一片冰冷的磐石。她的“跪拜”,
是对过去那个天真萧氏的彻底埋葬。
更是这场复仇棋局的第一步落子——将自己狠狠凿进这至污至贱的尘埃里,
才能在最不可能的死角里,窥见那一丝撕裂天堂的血光。
这声非人般的嘶吼在寂静夜中太过突兀,惊动了王府深处。
看守那恶臭草棚的粗壮婆子正躲在墙角打盹,猛地被惊醒,
嘴里骂骂咧咧揉着眼睛走过去:“天杀的鬼东西!嚎什么丧!赶着投……”咒骂戛然而止。
她推开破门,借着手里昏暗的油灯,看到的一幕诡异无比。
几天前还像个活死人般的残废婆娘,此刻正像只跛了腿的虾米一样在地上剧烈挣扎!
残躯以一种疯狂的角度扭曲、蠕动,仅靠双肩和腰腹的力量,
竟一点点朝着墙角一根支撑草棚的竹柱方向挪去!麻布破衣混着血污秽泥早已板结干硬,
随着她的动作片片剥落,露出布满可怕伤痕的嶙峋脊背。
那空荡荡的眼窝里淌出的不再是脓血,是某种更为浑浊粘稠的暗色液体。“……作死!
又想触什么霉头?”婆子既怒又惊,心头那日这“跪伏溺盆”的诡异场景带来的余悸未消。
她冲上前,一把薅住萧锦瑟脑后干枯打结的乱发,想把她从墙角拖开。“嘶!
”一声极其短促尖利的吸气从萧锦瑟喉咙深处迸出,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几乎就在被拽住头发的瞬间,她那颗饱受摧残的头颅猛地向后反仰!
以一种决绝近乎自残的姿势狠狠向后撞去!速度太快,力道太狠!“砰!
”沉闷而令人牙酸的撞击声!并非撞在婆子的手上,竟是那颗脆弱的头骨,
带着全身汇聚的余力,结结实实、毫无保留地撞在了那根碗口粗的毛竹支柱上!油灯下,
婆子清晰地看到那张模糊的脸上瞬间迸溅开的猩红!本就残破的眼眶伤口彻底绽开,
脓血混着破碎的组织飚射而出!“啊啊——!!”婆子猝不及防,发出杀猪般的惨叫!
滚烫粘稠的脓血秽物喷溅了她满脸满手!那绝非是人的血!带着一股浓烈的腥臊恶臭!
不是痛叫,是惊吓!这婆娘疯了!绝对是撞鬼了!婆子魂飞魄散,
一把甩开萧锦瑟那还在微微抽搐的脑袋,油灯都脱手甩在一边,
连滚带爬地尖叫着逃离草棚:“鬼!有鬼啊——!
”草棚里只剩下倒地的油灯微弱地摇晃着光晕。萧锦瑟软倒在墙角,头颅无力地歪在一旁,
满脸满襟都是污秽狼藉。但就在那撞破的眼窝下方,在油灯阴影覆盖不到的唇角,
却悄然弯起一个极其细微、冰冷如刀锋的弧度。成功了。剧痛此刻才排山倒海般袭来,
眼前彻底黑暗,但意识却奇异地异常清晰。方才那一次自我戕害式的撞击,并非毫无目的。
支撑草棚的竹柱本就粗糙开裂。撞击时,
她仅存的残破肩骨巧妙地卡住了一截锋利突出的、裂开的尖利竹片!
利用那一瞬间身体下坠和撞击的力道,
那坚硬的竹尖已然狠狠刺入了她肩头一处早已结痂的旧伤!
皮肤撕裂的剧痛被更大的头颅撞击的眩晕所掩盖。
但她在昏迷边缘死死控制着意识——让那竹尖划破皮肉,深入一分!再一分!不是为了寻死,
是为了在她这具残躯上,制造一个崭新的、足够凄惨、也必须立刻“救治”的伤口!
前世的屈辱和绝望教会她:在这吃人的王府,想彻底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角落,
只有林静漪愿意。而她想要一点点挪动位置,引起某些人的注意,就必须流更多的血,
必须让她的“残躯”成为一个需要被处理的麻烦。她将自己当成一块破布,
在肮脏的地面摩擦,直到双肩仅存的好肉都被粗糙的地砖磨破,血丝渗出混合着泥垢。
她将自己仅有的、那两截布满厚痂的断臂残肢,
重重地蹭在那支撑草棚、遍布粗粝芒刺的毛竹柱子上!一次!又一次!刺入!摩擦!
剧烈的痛苦如同无数钢针沿着神经末梢疾速穿刺,瞬间点燃每一片残存的意识,
又在瞬间将其灼烧至近乎虚无的边缘。每一次剐蹭,都是残躯承受的凌迟,
皮开肉绽的声音细微而清晰,温热的血液不断涌出,带着生命的铁锈气,
渗透进早已浸透污秽的麻布衣料。每一次撞击和剐蹭,她都用尽残躯的全部力气,
发出一种类似野兽垂死呜咽的短促抽吸声,并非完全受控,
更像是痛苦到极致时喉管撕裂漏出的悲鸣。“……疯了!天杀的疯婆子又发作了!
”看守的婆子惊魂未定地带来一个干瘦的灰衣仆役,两人在草棚外张望,
听着里面恐怖的自残动静,惊疑不定,却谁也不敢进去制止。“这可如何是好!
流了这么多血……看着活不成了……”婆子声音有些发颤。里面这残废死就死了,
可万一真死了,还是在她们当值时,少不得要担干系。王妃娘娘如今“双喜临门”,
最忌讳下人弄出晦气事来。“不行!得报上去!”灰衣仆役跺跺脚,“找黄管事!
万一死透了,你我可担不起!”他匆匆跑开。草棚内,
在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和压抑呜咽的间隙,萧锦瑟的耳廓无声地、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来了。疼痛将意识切割得支离破碎。她能清晰地感到温热的血液浸透了肩窝和背脊,
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身体深处被不断撕扯出的生命力正一点一滴地流逝。
失血带来的强烈寒意如同冰冷的水银,缓慢而沉重地浸透四肢百骸。
意识在一阵撕裂的剧痛后沉入深海。再被唤醒时,是被一种更加粗鲁的力道拽起来。
鼻尖萦绕着药铺特有的浑浊气味——劣质草药、油脂、汗水和灰尘的混合体。
一张粗制竹榻粗糙地硌着背脊上被磨破的皮肉。“……嘶,
可真他娘的能挺……”一个粗嘎的男人低声嘟囔,满是鄙夷,“黄管事说了,
丢给她点止血的土药面子撒上,别让血再流太多,暂时吊着命就行……免得污了王府地界,
等王妃大宴结束后再处置干净。”动作随之粗暴起来,
带着药粉的粗糙厚实手掌狠狠按在她肩头血肉模糊的伤口上!“呃——!
”身体本能地绷紧抽搐,喉咙里发出一声被血块堵住的短促痛哼。“哼,
残废东西还知道痛?”另一个婆子的声音响起,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赶紧弄完拉倒!
这药粉都糟蹋了!”“行了行了,别弄出响动,王妃的洗尘宴一会儿就开了,
要是惊扰了前头的贵人,你我都别想活!”最先那个男人低喝。
接着又是一阵冰凉的湿布胡乱擦拭脸上身上干涸血污和脓水的过程,力道极大,
湿布冰冷刺骨。每一次摩擦都牵扯到她头上的撞伤和新剐蹭出的血口,
带来一阵阵眼前发黑的剧痛。她死死咬着口腔内壁残留的软肉,铁锈味弥漫开来,
强迫自己一声不吭,如同被随意翻弄的牲口。黑暗,疼痛,粗鄙的言语,
这一切混乱的噪音和不堪的处境,反而像一层污秽的茧,
将她残存的一丝清醒意识牢牢地包裹、保护起来。在这层茧的核心,
花厅……林老侯爷的洗尘宴……极尽奢华的排场……她这“污秽之物”的存在与流出的血污,
本身就成了这场盛宴需要被“处理干净”的麻烦。
沾染这麻烦、最擅长“处置”这些脏污的……只有那个曾经在她最风光时小心翼翼侍奉在侧,
如今早已投靠了新主、爬上了管事女使位置的——碧桃。那个亲手给她奉上那碗“安神汤”,
看着她喝下后眼神闪躲、在她药中被动手脚后第一个将脏水引向她的贴身婢女。就是碧桃。
被关入地牢前最后看到的那张脸,带着一丝伪善的怜悯和藏不住的得意。
脚步声匆匆靠近草棚。一个刻意压制着不耐的女声响起,
带着一丝居高临下的味道:“黄管事传话,把那污糟东西挪个地儿,别死在府医附近,
冲了王妃和大宴的喜气!”声音不大,穿透昏暗嘈杂的角落,
却精准地刺入萧锦瑟早已支离破碎的意识中。没错。正是碧桃的声音。
比起当年做她贴身婢女时的温顺清脆,如今这声音里淬了些微圆滑世故,
多了些掩不住的倨傲。“碧桃姑娘!”方才那两个下人的语气瞬间带上巴结,
“您怎么亲自过来了?这腌臜地方……”“无妨。差事罢了。
”碧桃的声音带着清晰的排斥和冷淡,人并未进来,只站在棚子破门的逆光处,
“动作麻利点,找块最破的席子卷了弄走,找个安静偏远的柴房丢了。等她断气了,
回头让人裹了扔出去便是。”两个下人连忙应着,里面传来翻找破烂的窸窣声。
残破竹榻上的萧锦瑟,身体骤然绷紧!
所有的疼痛、失血的昏沉在这一刻被一股冰冷的火焰压了下去。机会!唯一的机会!
就在两个婆子带着一脸嫌恶走近,
其中一个弯腰去扯她胳膊时——萧锦瑟积聚全身仅存的力气,残躯爆发出惊人的弹力,
竟挣脱了那婆子抓握的力道,整个人直直地、如同折断的枯木般,
朝着门口那个逆光的、模糊身影方向,重重地扑跌下去!头颅撞击在门口冰冷的泥地上。
“哎呦!”“死人还想作妖不成!”婆子惊怒交加,伸手欲抓。萧锦瑟全然不顾砸地的剧痛,
残躯在地上疯狂扭动,如同垂死的蛇,仅凭肩膀和脖颈的力量,
竟朝着那个门口的身影的方向,一寸寸……“挪”了过去!那动作狰狞丑陋到了极点,
衣襟磨在粗粝的地面,留下暗红的湿痕。门口逆光的身影正是碧桃。
她本来只打算远距离监督一下,
万没料到这形同鬼魅的残废竟以如此疯狂、如此可怖的方式“扑”向自己!那张撞烂的脸上,
污血糊住了眼睛,嘴巴咧开一个可怖的弧度,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瞬间顺着碧桃的脊骨爬升!她下意识地想后退!已经迟了!
萧锦瑟那血肉模糊、带着泥土草屑的肩头,已然重重地、几乎是用全身的力量,
“砸”在了碧桃那双崭新的、滚着海棠红绸缎精致镶边的绣鞋鞋尖上!
一股浓烈的混合着药味和腐败气息的腥臭扑面而来!碧桃猛地抽回脚!
一声尖利的惊叫硬生生被她自己捂住咽了回去,脸色瞬间煞白,
眼中是无法掩饰的惊骇和本能升起的剧烈厌恶,胃里翻江倒海。周围的下人也彻底惊呆了。
就在这混乱的死寂中。萧锦瑟那颗沾满泥污的头颅死死抵在碧桃的鞋面上,
喉咙里艰难地滚动着,粘稠的血沫从她裂开的唇角溢出,
沿着碧桃绣鞋上那一点滚边往下滑落。她用尽一切力量,
残破的身体发出无法言喻的剧烈震颤,
里挤出一个模糊、粘稠、仿佛从地狱缝隙里钻出的称谓:“……主……主子……”声音破碎,
嘶哑,带着浓重血沫翻涌的气音,却无比清晰!她是碧桃!是这个府里不起眼的贱奴!
曾经是她王妃萧锦瑟的婢女!碧桃猛地一个激灵!像是被滚烫的铁汁烫到,
那声“主子”如同一把冰锥扎进她的脑海!她剧烈地抽回脚,踉跄后退好几步才稳住,
脸色白得像鬼,眼底是无法言说的极度惊愕和一丝莫名的惧意。“你!你胡叫什么!
”碧桃的声音尖利得破了音,再也维持不住之前的倨傲,“黄管事!还愣着干什么!
快把这疯魔了的哑巴拖走!丢得越远越好!快啊!”她几乎是嘶吼着,心口剧烈起伏,
看也不敢再看地上那滩如同厉鬼的“人形污物”。下人慌忙上前拉扯挣扎的萧锦瑟,
动作粗暴。萧锦瑟不再反抗,任由他们像拖拽一截朽木般被拖向黑暗深处。
那仅存一丝清明的意识中,一个冰冷的声音盖过了一切嘈杂和痛苦。成了。棋局,起手了。
当那声破碎的“主子”出口时,她清晰地看到了碧桃眼底深处那无法磨灭的震动和恐惧。
……前世……这声称呼里,埋着碧桃最深的隐秘。在碧桃还是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时,
因一次大错险些被管事婆子打死。是当时尚是靖王府未婚妻的萧锦瑟偶然路过,
随口替她说了一句话。那管事婆子为讨好未来女主子,才饶了碧桃小命。
彼时碧桃跪在尘埃里,对着远去的萧锦瑟磕头泣谢,
口口声声说“主子再造之恩”……那点连萧锦瑟本人都早已遗忘的微末旧恩,
如同尘埃落入碧桃骤然翻腾的心湖。
前世那个高高在上、从未将她放在眼里的王妃……如今竟卑微如泥地唤她一声“主子”?!
这强烈的荒谬与身份倒错的冲击,比任何厉鬼的惨状更能动摇人的心神!
碧桃眼中那闪过的绝非仅仅是厌恶,
埋的、混杂着不安的得意和被踩到痛脚的恐慌——因为她清楚记得那声“主子”意味着什么!
记得她自己那段摇尾乞怜的过去!这便是埋入碧桃心中的第一根毒刺!混乱的拖拽中,
她被塞进一个偏僻角落的杂物柴房。比起草棚,这里稍避风雨,只有尘土和腐烂的木屑气息。
看守的粗壮婆子显然被刚才吓得不轻,草草在她身下丢了把干草,连门都没彻底关死,
便骂骂咧咧地走远了。大概是笃定她这样绝活不过天亮。死寂重新笼罩。
萧锦瑟伏在冰冷的干草上,剧烈的喘息牵扯着浑身撕裂的伤口。这一次,
连喉咙都再榨不出一丝多余的气息。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味和尘土,
每一次呼出都带着灵魂快要飘散的寒意。
身体的疼痛和精神的高度紧绷已将残存的体力压榨到油尽灯枯的边缘。
但她的意识却从未如此刻般清明,如同淬去杂质的寒冰。
指尖艰难地摸索着身下粗糙干枯的草梗。触感和方向感早已在那非人的折磨中扭曲殆尽,
每一次微小的移动都带来钻心的痛楚。终于,
冰冷的指腹碰到柴房角落一根破旧废弃的、边缘裂开的竹片。一根被岁月劈开的陈旧竹条,
斜插在瓦砾废料之间,边缘如粗糙的利齿。……找到了。
残存的、唯一能控制的左手食指指腹,冰冷而僵硬,缓缓抬起。
指甲边缘早已在酷刑中被剥落,指腹暴露着模糊的血肉。没有丝毫犹豫。
指尖狠狠戳进那裂开的、粗糙的竹片边缘!嗤!指腹脆弱的新皮立刻被割开!
极细但极其锐利的切口!一股尖锐的疼痛瞬间传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嘶喊仿佛都在之前的谋划中用尽了力气,
此刻的剧痛只化作身体无声的痉挛和喉头深处压抑的颤抖。指腹的神经被割裂,
鲜血瞬间涌出。这新鲜的痛楚,竟奇异地为她带来一种冰冷的掌控感。
指尖沾满粘稠温热的血珠,开始移动。就在身下冰冷而相对坚实平整的泥土地面上,用鲜血,
一笔一划,艰难地勾画。第一笔落下……血珠凝聚在指尖,带着刺骨的寒意。
指腹在冰冷粗糙的泥地上重重刮过,带出一线暗红。剧痛如同冰冷的蛇缠绕着指骨。
…林……她的脑海深处却清晰浮现出前世那张被刻意压低的药方——在林静漪“有孕”初期,
御医开给她那位“好妹妹”安胎宁神的汤药方子。碧桃曾以“替主子分忧”的名义,
主动请缨去御药房抓药……笔画艰难曲折。
……静……指腹的嫩肉在粗砺的尘土和沙砾间摩擦,细小的石子如同微缩的刀刃,
不断加深那道伤口。血珠涌出得更多更快,温热滑腻,顺着指缝流下,滴落在冰冷的地面,
很快又被她移动的指尖涂抹开,混合着泥污变成浑浊的暗褐色。
……偷……她记得那个深夜药气氤氲的暖阁。
记得碧桃端上来那碗温度刚好、据说加了新送进宫“天南星参露”的汤药。
记得她腹中胎动的喜悦,和林静漪端着另一碗药,
笑颜如花劝她一同饮下的温言软语……而那碗下了剧毒的药被查出问题时,
也是碧桃第一时间站出来,
抖却“诚实”地指认了她屋里的二等侍女曾在药罐边鬼祟徘徊…………换……最后一笔落下,
指尖的剧痛已麻木。她几乎耗尽了那小小伤口中所有的血液。
鲜**写的字迹在昏暗光线下模糊污浊,透着森然气息:林静偷换。
……天南星参露……这并非记忆全貌。只一个残缺的指向,一扇开启缝隙的窗,
直指御药房那桩被刻意掩盖的掉包旧案。那个倒霉的御药房小太监,
后来被以“私窃御药”的罪名处死,碧桃的名字,
恰恰就在那次“意外”发现脏物的证人名单最后!
柴房的门被一道突如其来的夜风猛地吹开一条更宽的缝隙!
外面不知何时开始飘起了冰冷的细雨丝,被风吹送着打湿了柴房靠门口的地面!
萧锦瑟残破的身躯猛地一个激灵!顾不得指间撕裂的痛楚!她仅存的最后力气全部爆发!
身体向侧方竭尽全力翻滚!整个背部重重砸在地面,疼痛让她眼前几乎发黑!
然而正是这一翻,压住了地上那四个渐渐洇开的血字!
身体的重量和冰冷的雨水瞬间浸透身下的地面。血字被覆盖。泥水浸润了泥土表层。
外面响起看守婆子被风雨惊动、骂骂咧咧走近的脚步声。黑暗彻底将她吞噬。
意识沉入冰冷深渊。但临沉沦前,那张被污血和泥浆覆盖的脸上,
却悄然浮现一丝近乎诡异冰冷的纹路。第一滴血……已落盘。复仇的棋……将活了。
林老侯爷的接风宴,仿佛一夜之间便耗尽了这个冬日最后残存的寒意。
日子如同冰下缓慢流动的水,表面上死寂僵冷。
那夜萧锦瑟自我剐蹭出的新伤口被撒上了劣质止血药粉,不再大量流血。
看守婆子再不敢轻易靠近柴房,每日只在门口丢下些能维持残喘的食物便匆匆离开。
身体的痛苦并未减轻分毫。那些剐蹭摩擦出的创口在湿冷的柴房角落里极容易溃烂化脓。
每一次身体的微动,哪怕只是因寒冷而颤抖一下,
都能牵扯到后背和肩上那片血肉模糊的烂肉,带来一阵钻心刺骨、几乎要窒息过去的剧痛。
剧痛如烧红的铁链,一遍遍勒紧她的神经。唯有在意识沉入混沌前,
前世那个雪白襁褓被投入铜炉时扭曲爆开的凄厉画面,会在黑暗中清晰地炸开!
灼热的火焰瞬间蒸干所有的脓血和懦弱!只有这蚀骨之痛才能撑着她,将每一口沉重的喘息,
都压榨成一口从地狱深渊向上攀爬的气力。“……听说没?前头那洗尘宴排场那个大哟!
”一个略带兴奋的哑婆子声音在门外响起,沙哑得厉害,
“……连宫里的贵妃都派人送了贺仪呢!啧啧……”“……哼,林家势头这下算拔到头喽!
”一个粗嘎些的婆子压低声音回应,带着点事不关己的意味,“……管那些呢!
里头那个快断气的货还没死透?”脚步在柴房门口停下。萧锦瑟的心猛然下沉,
身体瞬间绷紧如即将断裂的弓弦。“……不死不活的……”另一个脚步声走近了些,
是看守的婆子,声音带着不耐烦,“……碧桃姑娘也不知怎么的,
两天差人往这边跑得勤了些……还问过有没有异样……”婆子话语里带着点困惑和不以为然,
“……就这半人半鬼的玩意,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扔这儿等死罢了。
”萧锦瑟紧绷的身体微不可察地放松了一丝。心,却无声地沉了下去。碧桃果然动了。
那句“主子”终究在她心湖里投下了涟漪。她开始警惕,开始探查。
这意味着那根刺已扎进了她的肉里,也意味着风险骤增。“……碧桃姑娘也是太谨慎,
怕这废物突然死了脏地方?”另一个婆子猜测。“谁知道!贵人们的心思哪能琢磨?……哎,
别管了,走远点,味儿呛人!”看守婆子显然不想多谈,两人脚步声踢踏着远去。
就在脚步走远的瞬间,萧锦瑟艰难地移动那僵硬的脖颈,
转向柴房内侧一个被几捆湿柴堵住的角落。腐烂的木头气息混杂着浓重的霉味。
她的下颌开始细微地抽动。不是痛苦的抽搐,而是一种类似咀嚼般、持续而诡异的痉挛动作。
每一次下颌肌肉的收缩,都牵动脸上狰狞的伤疤,带来一阵锐痛。
汗水混杂着不知是污垢还是血痂的黏腻物,从额角艰难渗出。黑暗中,这无声的动作持续着。
像一头在荒漠里干渴濒死的兽,徒劳地张开嘴,妄图汲取沙砾里并不存在的水分。
极细微的摩擦声响起。在她微微张开的、满是血污的唇齿间,
在因干渴而难以控制的唾液分泌中,
一根冰冷的、断裂的稻草细杆慢慢地……慢慢地……被她艰难地叼了出来!……就是它!
数日前柴房初醒时,她便发现身下压着的一小堆干草中,
混杂着一截被废弃的、中空略硬的特殊草茎。此草名为“通心苇”,草茎中空坚韧,
过去常用于**微型的箭筒或哨子,在乡下甚至有人偷做传递消息的短哨。这不起眼的草杆,
被她趁着看守婆子短暂放下食物那极短的间隙,用牙齿、残臂和身体的微小移动,
一点点艰难地推到柴堆深处隐藏。叼着草杆的牙齿猛地合紧!枯槁的草杆瞬间被咬扁,
在强大的咬合力下,发出一声极细微的、几不可闻的脆响!声音轻如露滴坠地,
被柴房外的风声完美掩盖。她松开嘴,让这根变得扭曲僵硬的草杆悄无声息地滑落到泥地上。
草杆的中空管壁被咬裂出一道极其细小的缝隙,断裂处参差不齐如锯齿。残存的食指抬起。
上面残留着上次刻字时的伤口结了薄痂,脆弱如纸。她摸索到那根断裂的草杆旁。指甲边缘,
对准草杆被咬扁处裂开的那一道窄缝边缘!然后,用尽全身仅存的力气,
将自己身体里这最脆弱也最锐利的武器,狠狠向下一压,同时指尖向外猛地一旋!“嗤啦!
”极其细微的声响。草杆边缘被撕开一道尖利的豁口!如同一枚淬了寒毒的微缩兽牙!同时,
指尖那层薄痂连同下方的嫩肉被彻底撕裂!钻心的剧痛瞬间穿透手臂直抵心脏!
一小股温热的鲜血立刻涌出!成功了!萧锦瑟强忍着几乎将她再次击昏的剧痛,
没有发出丝毫声响,任由指腹滴落的血珠滚落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这一次的疼痛,
带着某种冰冷的祭献意味。祭出的不是羔羊,而是自己的血肉,换取一柄黑暗中开刃的微光!
窗外天色如浸透的墨汁,渐渐沉入深不见底的黑暗。门缝外,由远及近,传来脚步声。
不同于看守婆子拖沓沉重的步履,带着一种利落的节奏,停在了柴房门口。“里面怎样了?
”碧桃的声音响起,刻意拔高了些,带着一种强装的不在意和隐约的警惕。“……碧桃姑娘,
还……还那样,半死不活地躺着,
动静都没有……”看守婆子的回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显然碧桃近日的关注让她多了份负担。“……哼,死也死得利索点,
拖拖拉拉碍眼……”碧桃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是自语还是说给婆子听,
“……今日……嗯……没事就好,看紧点。”短暂的静默。
碧桃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再靠近些看。就在这时——柴房死寂的黑暗中,猝然响起!
一声极其短暂、却异常清晰、如同濒死鸟雀最后无望哀鸣般的呜咽!
“呃……呜……”萧锦瑟在黑暗中猛地蜷缩起身体,喉咙深处故意被残存的痰血阻塞卡顿,
挤出一声破碎断续、刻意拉长的怪异气音!门外的脚步瞬间顿住!“什么声音?!
”碧桃的声音骤然绷紧!充满了惊疑不定!“啊?没……没什么吧……”看守婆子结巴,
被碧桃突然拔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开、开门!”碧桃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悸!
破旧的柴房门被看守婆子慌乱地推开更大的缝隙,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一股混合着血腥、溃烂和霉腐的气息扑面而来。油灯的光线猛地涌入,照亮门口一小片区域。
萧锦瑟半蜷缩在光线边缘的阴影里,沾满血污的破烂麻布衣衫覆在身上,一动不动。“装死?
”碧桃强压着心头那股说不出的怪异寒意,厉声呵斥看守婆子,“刚才明明听见声音了!
去看看她到底……”话音未落!柴房角落最深的阴影中,
突然毫无预兆地响起一连串极其轻微诡异的声音!笃笃!笃笃笃!笃!不是人声!
如同什么东西——像是……一只饥饿的老鼠在疯狂、焦躁地啃咬着腐朽的木头边缘!
又急又快!声音清晰地穿透油灯光线照射不到的黑暗,
在这片静谧中显得分外突兀和令人心烦意乱!“什么东西在咬!!”碧桃脸色一变!
方才那声人叫让她惊疑,
这黑暗中突然爆发的啃啮声则让她本能地联想到污秽角落里的蛇虫鼠蚁!
惊惧混合着厌恶瞬间涌上!她猛地后退一步,仿佛那片阴影里有噬人的毒物要扑出来!
看守婆子更吓得不清,手里的油灯都晃了起来,光线摇曳不定,
得角落黑黝黝处一片鬼影幢幢:“老……老鼠吧……这些天柴房闹老鼠闹得凶……”“废物!
柴房里养耗子,惊扰了主子看你们几颗脑袋够砍的!”碧桃的声音因惊惧而更加尖利,
她的目光死死盯向那片发出声响的黑暗角落,犹豫着要不要进去查看,
脚下却像生了根般不敢向前。角落里那密集的“笃笃”啃咬声在婆子惊叫后猛地停下,
仿佛受惊躲藏起来。短暂的死寂。柴房内只剩下碧桃和看守婆子粗重的呼吸声,
还有油灯燃烧时灯芯偶尔爆出的轻微噼啪。然而这死寂只维持了不到一息。
心神稍缓、准备再次斥责婆子的刹那——柴房最内侧、被大片乱糟糟柴堆和杂物遮蔽的角落!
轰隆!!!一声不算太大、却极其沉闷的碰撞坍塌声猛地炸开!
紧接着是一阵重物拖沓着滑落、混杂着土灰簌簌落下的嘈杂响动!
像是什么架子承受不住时间腐朽,在刚才连续的异响震动后终于塌了!“啊——!!!
”看守婆子吓得魂飞魄散,短促尖叫,油灯差点脱手!“什么东西倒了?!
”碧桃也惊得再次后退,面色青白交加!这片柴房在她看来简直如同鬼蜮,
处处透着不祥和诡异!油灯的光线根本无法穿透那片坍塌的杂物堆。只有灰尘在光束中乱舞。
碧桃死死盯着那堆坍塌的杂物,手指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指节发白。
“……不知道啊碧桃姑娘!……不……不会……不会是……脏东西吧?
”婆子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角落里的坍塌声和弥漫的尘土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扑灭了碧桃最后一点想要深入探查的心思。
那声诡异的呜咽和黑暗中的啃啮声带来的寒意尚未消散,
这突如其来的重物坍塌更像一种无言的警告!一股冰冷入骨的惊悸感瞬间攫住了碧桃!
她的目光如同受惊的兔子般猛地从那片漆黑的坍塌角落挪开,
飞快地扫过地上蜷缩不动的萧锦瑟残躯——那张污秽模糊的脸,
那双空洞的眼窝——碧桃的心脏狠狠地抽搐了一下。“……走!……走!快关上门!
”碧桃再不敢停留,声音因极力压制而显得古怪变形,透着急切的慌乱,“把这门……锁紧!
……去……去禀报黄管事……就说……”她慌乱地想找借口,
“……就说这柴房年久失修……危险……让找别处锁她!”她语无伦次,转身就走,
脚步仓促凌乱,仿佛身后真有无数厉鬼在紧追。那看守婆子如蒙大赦,
手忙脚乱地将柴房门拼命拉上,咔嚓落了锁,追着碧桃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脚步声迅速消失在冰冷的夜风中。柴房内彻底陷入死寂。黑暗中,
《重生王妃:素衣碎玉玺》给人带来了新颖的阅读体验。作者月照松间雪的设定非常独特,切入点巧妙,引人入胜。主人公萧锦瑟碧桃的个性鲜明,她的智慧和毅力令人钦佩。整个故事由她通过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过程构建而成,让人看后不禁为之欢呼。这本书的结构精巧,文笔流畅,每一个情节都紧扣主题,引人深思。无论是设定还是剧情,都展现出作者独特的风格和才华。
《重生王妃:素衣碎玉玺》这本书充满了智慧与勇气。作者月照松间雪以独特的视角展现了主角萧锦瑟碧桃的成长历程。她在面对困境时展现出坚韧和聪明,激励着读者去追求自己的梦想。整个故事情节曲折离奇,每一个转折都令人意想不到。配角们的存在为故事增添了更多的趣味和戏剧性,他们各自有着独特的性格和魅力。这是一部令人充满期待和感动的佳作,读者会在阅读过程中思考人生的意义和价值。
[主角]在《重生王妃:素衣碎玉玺》中展现出独特的个性,令人难以忘怀。当然,其他角色也各自拥有引人注目的剧情,让人印象深刻。故事中主角与伴侣的幸福结局让人感到一种使命完成的满足,人物的命运不再需要我们担心。此外,剧情的精彩程度和意想不到的发展令人陶醉,不禁让人幻想后续情节的发展。
月照松间雪的《重生王妃:素衣碎玉玺》是一部让人读起来欲罢不能的佳作。情节扣人心弦,人性描绘入微,让人对后面的剧情充满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