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门楣上，那三个猩红的大字——“手术中”——像三只冰冷的眼睛，

死死地、无声地凝视着走廊。惨白的灯光从头顶倾泻而下，将等候区映照得一片死寂。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浓烈刺鼻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挥之不去的焦糊气息，

顽固地钻进鼻腔，提醒着不久前那场炼狱般的灾难。程铮独自一人，像一尊被遗忘的石像，

僵直地坐在冰冷的蓝色塑料排椅上。他身上的昂贵西装早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套皱巴巴、散发着消毒水味的蓝色病号服，

外面潦草地披着消防员临时塞给他的、一件宽大的、印着消防队徽的棉外套。

**在外的手背上，胡乱贴着几块纱布，边缘洇出暗红的血迹，

是火场里被碎石灼伤和剐蹭的痕迹。他低垂着头，凌乱的黑发遮住了大半张脸，

露出的下颌线条绷得死紧，上面布满了青黑的胡茬，

整个人透着一股浓重的、行尸走肉般的颓败气息。只有那双放在膝盖上的手，

暴露了他内心翻江倒海的风暴。右手，死死地攥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沾染着大片大片暗褐色、已经干涸凝固血迹的戒指。

铂金的戒圈在惨白的灯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光泽，上面镶嵌的钻石却仿佛蒙尘，

被那刺目的血污彻底覆盖，失去了所有璀璨。这是林晚的婚戒。

在消防员将她从火场抱上担架时，戒指从她无力垂落的手指上滑脱，掉落在冰冷的地面。

是他，在混乱和绝望中，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般，不顾一切地弯腰捡了起来。此刻，

戒圈上冰冷的金属触感，

和他掌心滚烫的汗水、以及那些早已干涸却仿佛依旧滚烫的血迹混合在一起，

像烙铁一样烫着他的皮肤，灼烧着他的灵魂。他攥得那么紧，

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白色，微微颤抖着。仿佛只要松开一点点，

他仅存的、维系着这个世界不至于彻底崩塌的绳索，就会断裂。时间失去了意义。每一分，

每一秒，都被拉扯得无比漫长，像钝刀子割肉。手术室里没有任何消息传出，

那扇紧闭的、厚重的门，隔绝着生与死的界限，也隔绝了他全部的希望和绝望。脑海里，

……火海中她张开双臂、决绝地用后背迎向燃烧水泥板的瞬间……还有……她最后看向他时，

里映出的火光……以及那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唤：“……程……铮……”“脏了的东西，

我不想要。”他冰冷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死寂的走廊里回响，一遍遍鞭挞着他的神经。

她脏吗？程铮问自己。在那种场合，被逼迫着玩那种低劣的游戏？他给了她解释的机会吗？

他听了吗？他做了什么？他用最残忍的方式，将她视为垃圾，践踏了她的尊严，

碾碎了她的心！而就在他认定她“脏了”的时候，她却为了几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用生命去诠释了什么叫干净，什么叫无私，什么叫……爱。真正脏的，是他自己！

被猜忌、占有欲和冷酷的报复心彻底蒙蔽了双眼和灵魂！巨大的悔恨如同汹涌的岩浆，

在他胸腔里沸腾、冲撞，几乎要将他从内到外彻底焚毁！他攥着戒指的手猛地收紧，

冰冷的戒圈深深嵌进皮肉里，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头的万分之一！

他忽然抬起那只紧握着染血戒指的手，狠狠地、一下又一下地砸向自己的额头！砰！砰！砰！

沉闷的撞击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刺耳。他想用这种自虐般的疼痛，来惩罚自己，

来抵消那灭顶的愧疚！

“晚晚……对不起……对不起……”压抑的、破碎的哽咽声从他紧咬的牙关中泄露出来，

混合着额头撞击的闷响，

“是我**……是我该死……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他语无伦次，

声音嘶哑得如同破旧的风箱。泪水终于决堤，汹涌地冲出眼眶，

混合着额头上撞出的细微血丝，顺着他憔悴不堪的脸颊滚落，砸在冰冷的地面上，

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活着……我什么都原谅……我什么都不要了……求你……活下来……”他像个最虔诚的信徒，

在绝望的深渊里，向着未知的神明卑微地祈祷、忏悔、乞求。所有的骄傲，所有的冷酷，

所有的报复心，都在这一刻被碾得粉碎，只剩下最卑微、最无助的哀求。

就在这时——手术室上方那三个猩红的“手术中”灯光，毫无预兆地熄灭了！咔哒。

一声轻响，在死寂的走廊里却如同惊雷！那扇厚重的、隔绝生死的大门，缓缓向内侧打开。

程铮所有的动作和声音瞬间僵住！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泪水模糊的眼睛死死盯向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