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逃也似地离开了那座城市。

临渊的出现，彻底打乱了我的心境。

我原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心如止水。

但事实证明，我高估了自己。

那三百年的记忆，就像一道无法痊愈的伤疤，刻在了我的灵魂深处。

只要轻轻一碰，就会血流不止。

我漫无目的地，在凡间游荡。

不知不觉，我走到了一座高山脚下。

这座山，我很熟悉。

这里，是我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也是，我遇见临渊的地方。

鬼使神差地，我顺着记忆中的小路，向山上走去。

山中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变。

还是那片桃花林，还是那条清澈的小溪。

我走到了我们初遇的地方。

那是一棵千年古桃树下。

当年，我还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父母早亡，被村里人视为不祥之物，赶了出来。

我饿得头晕眼花，蜷缩在这棵树下，以为自己就要死了。

然后，他出现了。

他穿着一身白衣，从天而降，就像画里的神仙。

他给了我一块桃花糕，对我说：“小丫头，愿意跟我走吗？”

当时的我觉得，他就是我的神。

是来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神。

现在想来，他不是神。

他是来，把我拖入更深地狱的……魔鬼。

我站在那棵桃树下，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夕阳西下，染红了半边天。

我才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我转身的那一刻，我的眼角余光，瞥到了树干上，似乎刻着什么字。

我好奇地走过去。

那里的字迹，已经很模糊了，被岁月侵蚀得不成样子。

我伸出手，拂去上面的青苔和尘土。

一行娟秀而稚嫩的字迹，映入我的眼帘。

“扶摇，要永远和师父在一起。”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刺了一下。

这是……我小时候刻下的。

那时候，我刚学会写字，就跑到这里，偷偷地刻下了我的愿望。

我以为，神仙是不会看到的。

没想到……

在这一行字的旁边，还有另一行字。

那笔迹，苍劲有力，是我熟悉了三百年的。

“好。”

只有一个字。

一个，如山般沉重的承诺。

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夺眶而出。

原来，他也曾，有过真心吗？

原来，那个冰冷如雪的临渊仙尊，也曾，对一个小女孩的童言无忌，许下过如此郑重的诺言吗？

那后来，又是什么，让他变成了那副模样？

是时间？

是权势？

还是……那虚无缥缈的，天道？

我不知道。

我只知道，这一刻，我心中的恨，似乎……消散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深沉的悲哀。

为了他，也为了我自己。

我们，都不过是命运的玩偶，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推着向前走。

走上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尊上。”

夜修的声音，忽然在我身后响起。

他不知何时，已经找到了这里。

他看着我脸上的泪痕，眼中闪过一丝心痛。

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将一件披风，披在了我的身上。

“天凉了，我们……回家吧。”

他轻声说道。

回家……

是啊，该回家了。

回到那个，属于我的地方。

我点了点头，擦干了眼泪。

“走吧。”

在离开之前，我回头，最后看了一眼那棵桃树。

然后，我伸出手，掌心凝聚起一团黑色的魔火。

“呼——”

火焰，瞬间将那棵千年古树，吞噬。

连同那些字迹，那些回忆，一起，烧成了灰烬。

过去的一切，就让它，都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