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下的老宅散发着霉味和回忆的气息。宁初晴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阳光透过灰尘在空气中划出清晰的轨迹。自从收到母亲那条说要去乡下静养的信息后，已经过去五天，而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妈？"她的声音在空荡荡的房子里回荡。

厨房桌上摆着半杯发霉的茶和一本翻开的相册。宁初晴走近查看，是她父亲生前的照片——大学讲课、实验室工作、抱着年幼的她玩耍。最后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留下锯齿状的纸边。

楼上传来轻微的响动。宁初晴三步并作两步冲上楼梯，推开主卧门："妈！"

宁母坐在床边，手里捧着一本皮面日记，脸色苍白得像纸。她看起来老了十岁，眼睛红肿，显然哭了很久。

"你来了。"她声音嘶哑，仿佛很久没说话。

宁初晴跪在母亲面前，握住她冰凉的手："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突然离开？"

宁母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将日记本递给她："我一直在找这个...你父亲最后几个月的记录。"

宁初晴接过日记，翻到被折起的一页。父亲熟悉的笔迹让她喉咙发紧：

"7月15日。祁国梁今天再次威胁我修改数据。药物副作用比公布的严重十倍，他们却打算如期上市。如果我拒绝，研究经费和实验室都将不保。更可怕的是，他暗示知道初晴上哪所小学..."

宁初晴的手指开始发抖。她快速翻到后面：

"8月3日。将所有原始数据备份，交给值得信任的人。祁已经收买了校方和媒体，我必须保护家人..."

最后一篇日记日期是父亲车祸前一天：

"9月12日。祁瑶今天偷偷联系我，说听到父亲和李成儒讨论'处理'问题。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比大多数成年人勇敢。我必须尽快公开数据，即使..."

日记在这里中断了。宁初晴抬头，看见母亲眼中的痛苦和恐惧。

"祁瑶...是祁煜的妹妹？"她声音颤抖。

宁母点点头："那天你发来和祁煜的合影，我认出了他的眼睛...和祁国梁一模一样。"她抓住女儿的手，"初晴，你必须远离那个家族。当年你父亲死后，他们连讣告都不让登，就是怕有人把两件事联系起来。"

宁初晴的胸口像被重锤击中。她想起祁煜在噩梦中喊的话——"不要杀他"。他知道的远比承认的多。

"妈，这些日记能作为证据吗？"

"有什么用？"宁母苦笑，"祁家和李家的势力有多大，你根本想象不到。当年我试过报警、找媒体，结果呢？"她指了指床头柜上一个药瓶，"被诊断为'精神失常引发的妄想症'，强制服药六个月。"

宁初晴抱住颤抖的母亲，心中燃起一团冰冷的怒火。她必须找祁煜当面对质。

回城的路上，雨越下越大。雨刷器在挡风玻璃上徒劳地摆动，就像宁初晴混乱的思绪。她拨通祁煜的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初晴？"祁煜的声音带着疲惫，"我在医院，瑶瑶突然..."

"我知道你父亲杀了我爸爸。"宁初晴直接打断他，声音比自己预想的还要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我们见面谈。"

"不必了。我只问一个问题——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对吗？"

雨声填满了漫长的沉默。最终，祁煜的回答像刀子般刺来："我知道父亲施压逼你父亲修改数据，但车祸...我不确定是否直接下令。"

这个谨慎的措辞告诉宁初晴一切。她挂断电话，泪水模糊了视线。后视镜中，一辆黑色轿车已经跟了她很久。

祁氏大厦顶层，祁煜站在落地窗前，手机仍贴在耳边，尽管通话早已结束。窗外暴雨如注，就像他此刻内心的风暴。

"她知道了？"祁国梁坐在办公桌后，手中把玩着一支金笔。

祁煜没有转身："你派人跟踪她？"

"保护性监视而已。"祁国梁冷笑，"那女人和她父亲一样固执。你知道她今天去了哪里吗？乡下老宅。找证据。"

祁煜终于转身，眼中是父亲从未见过的冰冷："十年前你利用我的友谊，从我这里打听宁教授的研究进展。当时我只有十二岁，不知道你在谋划什么。"

"我救了祁氏！"祁国梁拍案而起，"那种抗抑郁药是我们当时唯一的希望，如果宁教授公布真实数据，公司就完了！"

"所以你就杀了他？"

"证据呢？"祁国梁恢复冷静，"一场交通事故而已。至于数据问题，早就过了追诉期。"他走向儿子，声音突然柔和，"祁煜，你是祁家的未来。下个月和林氏的联姻一旦公布，股价至少涨20%。"

祁煜猛地抬头："什么联姻？"

"别装傻。林雅茹已经回国了，你们下周就开始约会。"祁国梁递过一份文件，"作为交换，瑶瑶在瑞士的疗养费和实验性治疗全部由集团承担。"

祁煜没有接文件："你拿瑶瑶威胁我？"

"我是在救她！"祁国梁提高音量，"那种基因疗法每年花费五百万美元，只有我能提供！"他压低声音，"至于宁初晴...如果她聪明，就该像她母亲一样学会沉默。否则，我不介意让公众知道宁夫人有严重精神病史，而女儿继承了同样的问题。"

祁煜的拳头捏得咯咯响，但最终松开了。他拿起文件，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雨夜中的城市被水雾笼罩。宁初晴站在祁家别墅外的树影下，浑身湿透却浑然不觉。透过落地窗，她看见祁煜和一个优雅的女子共进晚餐。女子巧笑倩兮，祁煜表情平静地为她斟酒。

这一幕比任何言语都更具杀伤力。宁初晴想起就在昨天，这个男人还抱着她说爱她。手机震动，是祁煜的信息：

"请相信我做的一切都有原因。暂时别联系，为了你的安全。资料已寄到你办公室，能证明我父亲的数据造假，但不足以指控谋杀。"

宁初晴没有回复。她最后看了一眼窗内那个陌生而遥远的祁煜，转身走入雨中。

第二天早晨，宁初晴顶着红肿的眼睛来到办公室，发现一个快递文件箱。里面是完整的实验数据和一份签署的声明——祁煜承认父亲当年篡改药物安全数据，但完全避开车祸问题。

"懦夫。"她喃喃自语，却无法真正恨他。因为箱底还有一张祁瑶的便条："瑞士医生说我最多三个月。哥哥在争取送我去接受实验性治疗，条件是和你分手。别怪他。"

宁初晴的眼泪落在纸上，晕开了字迹。她突然明白了祁煜的选择——和她父亲当年一样，为了保护所爱之人，宁愿背负骂名。

电话**打断了她的思绪。是疗养院："宁**，祁瑶女士想见您，说有关键证据给您。"

宁初晴立刻驱车前往。然而到达时，祁瑶的病房外站着两个陌生保镖。

"抱歉，祁**不接见访客。"其中一人拦住她。

"是她要见我的！"

"新指令。"保镖面无表情，"祁总特别强调，尤其是您不能见。"

宁初晴正要争辩，病房门突然打开，一个护士推着医疗车出来。在门关闭的瞬间，宁初晴看见祁瑶躺在床上，脸色惨白如纸，手臂上插满管子。

"她怎么了？"宁初晴声音发抖。

"今早突然恶化。"护士低声说，"正在等转院去瑞士的许可。"

宁初晴后退几步，靠在墙上才没有跌倒。祁煜用他们的爱情换取了妹妹的生机，而她甚至无法责怪这个选择。

走出疗养院，阳光刺得她眼睛发痛。宁初晴想起父亲日记中的话："这个十二岁的孩子比大多数成年人勇敢。"现在，那个女孩正用生命为家族的罪孽付出代价，而祁煜...他选择了责任而非爱情。

手机再次响起，是陌生号码。宁初晴接通后，听到一个女声："宁**吗？我是林雅茹，祁煜的未婚妻。能谈谈吗？"

宁初晴握紧手机，感到命运正在嘲弄她。但父亲的研究和祁瑶的勇气给了她力量："好啊，正好我也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