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工作室的空调发出老旧的嗡鸣，将七月的暑气隔绝在玻璃门外。

靠窗的位置堆着半人高的服务器，机箱指示灯像萤火虫般明灭不定，

映得赵小胖圆滚滚的脸颊忽明忽暗。他正瘫在那张掉了漆的电竞椅上，

肚子上摊着一摞打印整齐的代码手稿，左手捏着半包黄瓜味薯片，

右手在机械键盘上敲得噼啪作响。“默哥，你说张副总那老狐狸，

会不会真来抢咱们的算法啊？”薯片碎屑粘在他嘴角，

说话时带着含糊的crunch声。屏幕上正运行着他写的漏洞扫描程序，

绿色的数据流像瀑布般滚动，“我昨晚用端口嗅探器扫了鼎盛的内网，

他们服务器防火墙跟纸糊似的，真想不通这种水平怎么敢做AI安防。

”林默坐在对面的旧书桌前，指尖悬在笔记本键盘上方，目光紧锁着屏幕上跳动的参数。

他身上那件浅灰色衬衫洗得领口发毛，袖口磨出的毛边在空调风里轻轻晃动，

但这丝毫没影响他敲击键盘的精准——每个按键的力度都恰到好处，

既不会发出扰民的噪音，又能确保指令瞬间响应。“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头也没抬，

声音里带着熬夜后的沙哑，“咱们的动态加密算法用了量子隧穿原理，就算拿到源代码，

没有密钥生成器也破解不了。”桌角的马克杯里还剩半杯冷掉的速溶咖啡，

旁边压着张皱巴巴的医院缴费单，上面“急性阑尾炎”几个字被咖啡渍晕染得有些模糊。

三天前老板被推进手术室时，攥着林默的手腕说：“星火能不能活过这个夏天，

就看这个项目了。”当时监护仪的滴答声和这句话重叠在一起，

成了林默这几天唯一的生物钟。“可他们毕竟是鼎盛啊……”赵小胖往嘴里塞了片薯片，

椅子被他压得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呀声，“听说张建军当年为了抢竞标项目，

把对手公司的核心工程师连夜绑到郊区仓库。这种人什么事做不出来？”林默的手指顿了顿。

他想起上周在行业峰会上见过张副总，那人穿着意大利手工西装，金表链从袖口露出半截，

和合作方碰杯时，小指习惯性地翘起。当时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在打量墙角的灰尘。

“叮——”笔记本弹出新邮件提示。林默点开一看，是医院的催款通知，

老板的住院押金还剩不到两千块。他深吸口气，正要回复邮件，

工作室那扇贴满代码贴纸的玻璃门突然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砰！

”金属门栓撞在门框上的回声还没散去，玻璃已经裂开蛛网般的纹路。赵小胖吓得手一抖，

薯片撒了满肚子，整个人像受惊的仓鼠般僵在椅子上。林默猛地站起身，

桌角的马克杯被带得摔在地上，陶瓷碎裂的脆响在安静的工作室里格外刺耳。

六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鱼贯而入，皮鞋踩在散落的薯片上发出黏腻的声响。

为首的张副总挺着啤酒肚，金边眼镜后的眼睛扫视着这个不足五十平米的空间，

嘴角勾起毫不掩饰的鄙夷。他身后跟着的王秘书踩着十厘米细高跟，

每一步都像踩在神经上——她那件香奈儿套装的裙摆扫过堆在地上的网线时，

嫌恶地皱起了眉头。“啧啧，这就是传说中的星火工作室？

”张副总的声音洪亮得像扩音器，震得服务器发出一阵电流杂音，

“我还以为是间正经公司，原来就是个网吧改造的地下室。

”王秘书从精致的手包里掏出消毒湿巾，一边擦着被墙壁灰尘蹭到的指甲，

一边用娇嗲却刻薄的语调附和：“张总，您何必亲自来呢？

这种地方的空气都带着一股穷酸味，小心熏坏了您的哮喘。”她的目光落在林默身上时，

像手术刀般精准地扫过发毛的领口，“这位就是林先生？穿成这样见客户，

是觉得鼎盛的项目配不上件新衬衫吗？”林默的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他注意到王秘书胸前别着的钢笔——那是万宝龙的**款，

笔帽上的钻石在顶灯折射下晃得人眼晕，和她刚才擦指甲的动作形成刺眼的对比。“张副总，

王秘书。”林默尽量让声音保持平稳，“如果是为了项目来的，我们可以坐下谈。

但私闯民宅……”“民宅？”张副总突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天花板的墙皮簌簌往下掉，

“租在这种城中村的破地方，也配叫民宅？我告诉你，只要我一句话，

这片拆迁办下周就能让你们卷铺盖滚蛋。”他突然俯身凑近林默，

金表链上的钻石刮过林默的衬衫领口，“识相点把算法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老板少受点罪。

”这句话像冰锥刺进林默的心脏。他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发白的瞬间，

赵小胖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你什么意思！”胖程序员虽然吓得声音发颤，

却还是张开双臂挡在林默身前，肚子上的赘肉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我们老板在医院躺着，

你们想干什么！”王秘书嫌恶地后退半步，高跟鞋尖狠狠碾过地上的代码手稿。

纸张被踩出清晰的鞋印，油墨印刷的函数公式瞬间晕染开来。“滚开，死胖子。

”她的声音突然变得尖利，像指甲划过玻璃，“再挡路我让保安把你扔出去，

到时候别指望医保能报销你的跌打损伤。”赵小胖气得浑身发抖，伸手想去捡被踩脏的手稿，

却被王秘书猛地一推。他踉跄着后退，后腰撞在服务器机箱上，发出沉闷的哐当声。

堆在机箱上的硬盘盒哗啦啦摔下来，其中一个砸在他脚背上，疼得他龇牙咧嘴。

“你们干什么！私闯民宅是犯法的！”赵小胖捂着脚背蹲下去，

眼圈瞬间红了——不是因为疼，而是看着那些凝聚了无数个通宵的手稿被肆意践踏，

眼泪忍不住涌了上来。就在这时，林默的手机在裤袋里疯狂震动起来。

屏幕上跳跃的“刘护士”三个字让他心脏骤停——这三天来，

医院的电话从来只在查房时间响起。他慌忙接起电话，

听筒里立刻传来刘护士标志性的大嗓门，带着浓重的东北口音，

仿佛能穿透听筒溅出火星：“小林啊！你赶紧来趟医院！你老板的止痛针被人换过！

”背景里隐约传来监护仪的急促警报声，“刚才我查房的时候看见个穿西装的鬼鬼祟祟，

追出去的功夫，输液袋就被换了！幸好我留了个心眼，把换下来的药瓶藏护士站储物柜了，

那标签上写的可不是止痛针！”林默的血液瞬间冲到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成冰。

他死死盯着张副总嘴角那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突然明白——这场闯入根本不是谈判，

而是鸿门宴。张副总看着林默骤变的脸色，慢条斯理地从西装内袋掏出丝帕擦了擦手指，

仿佛刚才那句威胁只是随口提及的天气。“年轻人，别这么紧张。

”他将丝帕叠成整齐的方块塞回口袋，动作优雅得与这个杂乱的空间格格不入，

“只要你把算法交出来，不仅你老板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我还能让星火成为鼎盛的子公司——当然，前提是你懂事。

”王秘书踩着满地狼藉走到林默的书桌前，高跟鞋跟精准地碾过那张医院缴费单。

“懂事”两个字被她念得阴阳怪气，

指甲在笔记本电脑盖上划出道浅痕：“林先生该不会以为，凭你们这两台破电脑，

真能和鼎盛抗衡吧？张总肯给你们活路，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她弯腰捡起桌角的代码手稿，用两根手指捏着，像捏着什么肮脏的东西。“放下！

”赵小胖挣扎着站起来，脚背的红肿已经蔓延到脚踝，每走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疼，

但他还是瘸着腿扑过去，“那是我们改了十七遍的架构图！”王秘书轻巧地侧身躲开，

手腕一扬，手稿在空中划出道抛物线，正好落在张副总脚边。“哟，胖子还挺护主。

”她掏出手镜补着口红，镜面反射的光晃得林默眼睛发疼，“可惜啊，

再宝贝的东西到了废物手里，也只能当废纸。”张副总用锃亮的皮鞋尖踢了踢地上的手稿，

纸页在他脚下发出痛苦的**。“动态加密算法，量子隧穿原理……”他念着标题上的字，

语气里的嘲讽像冰碴子往下掉，“这些名词听着挺唬人，实际上呢？

我让技术部看了你们上次发的demo，漏洞多到能开卡车。”他突然俯身，

镜片后的眼睛死死盯着林默，“别跟我玩花样，

我知道你们老板把密钥生成器的核心参数存在你脑子里。”林默的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

老板确实说过，密钥参数是星火的最后一道防线，绝不能存在任何电子设备里。

可张副总怎么会知道这件事？他猛地想起三天前在医院走廊，

那个假装打电话的清洁工——当时他正和老板小声讨论参数备份方案。“看来我猜对了。

”张副总直起身，拍了拍手，“给你十分钟考虑。要么交出参数，要么等着给你老板收尸。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狭窄巷弄里晾晒的衣服，像在欣赏什么滑稽的景象，“对了，

忘了告诉你，你们工作室的房租明天就到期了，房东已经答应把房子租给鼎盛做仓库。

”王秘书从手包里拿出份文件甩在桌上，发出沉重的响声。“这是股权**协议，签了它，

你还能拿到五万块遣散费。”她用涂着正红色指甲油的指甲点着签名栏，“别想着报警，

你老板的病历我们已经拿到了——高血压、糖尿病，加上这次的阑尾炎，

随便一个并发症都能让他永远醒不过来。”赵小胖突然冲到桌前，抓起协议撕得粉碎。

纸屑纷飞中，他涨红了脸嘶吼：“你们这群强盗！我要去工信部告你们！”“告我们？

”王秘书笑得花枝乱颤，眼泪都快出来了，“就凭你？

一个连本科毕业证都没拿到的辍学生？信不信我让你在整个行业都找不到工作？

”她突然提高音量，声音尖利得像警报，“我可听说了，你爸妈为了给你凑学费，

把老家的房子都卖了，要是让他们知道你在这儿跟人合伙‘诈骗’……”“闭嘴！

”林默猛地打断她，声音里的寒意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降了几分。

他看到赵小胖的肩膀突然垮了下去，

原本涨红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这个平时大大咧咧的胖小子，

最软肋就是远在老家的父母。三年前赵小胖辍学来投奔他时，

背着个装满盗版编程书的蛇皮袋，说：“默哥，我知道自己不是读书的料，

但我想写出能保护人的代码。”那天的太阳和今天一样毒，两人站在工作室门口，

看着“星火工作室”的牌子被钉在墙上，

赵小胖突然抹了把脸说：“我爸妈以为我在念大学，要是让他们知道……”林默攥紧了拳头，

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他知道王秘书说的是实话——在这个看重学历的行业，

没有毕业证的赵小胖一旦被冠上“诈骗”的罪名，真的会万劫不复。“怎么不说话了？

”张副总转过身，脸上挂着胜券在握的微笑，“林默，我调查过你。从小跟奶奶长大，

住在旧城区那间三十平米的老房子里，奶奶去世后你就辍学打工……”他故意拖长语调，

看着林默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难看，“听说你奶奶以前是捡破烂的？难怪你这么没见过世面，

五万块就把你吓住了？”这句话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林默心上。

他眼前瞬间闪过奶奶佝偻的背影——那个在寒风里推着板车，

品的钱攒起来给他买编程书的老人；那个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人穷不能志短”的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