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卫炎站在门口，看着屋里狼藉的景象和我手里的纸条，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息都变了。

不再是那个沉稳可靠的军人，也不是那个温柔压抑的丈夫，而像一头被触及逆鳞的野兽，浑身散发着危险而冰冷的气息。

“谁让你进来的？”他的声音，比西伯利亚的寒流还要冷。

“我……”我被他吓得后退一步，后背抵住了冰冷的书桌，“顾卫炎，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姐……她为什么要你这么做？”

“出去。”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眼神看着我，重复道。

“不！你今天必须告诉我！”我鼓起所有的勇气，迎上他的目光，“王嫂是不是你下毒的？你是不是为了替我姐报仇？！”

那个荒唐的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遏制不住。

姐姐的死，一直是个谜。当时所有人都说是意外，可如果不是意外呢？

顾卫炎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像一张纸。

他一步步向我走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我害怕得想逃，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他走到我面前，高大的身影将我完全笼罩。他伸出手，我下意识地闭上了眼睛。

但他没有打我，也没有骂我。

他只是轻轻地，从我手里拿走了那张纸条。然后，他拿出打火机，“啪”的一声，点燃了纸条。

蓝色的火苗，瞬间吞噬了那行娟秀的字迹，也吞噬了我最后的希望。

“忘了它。”他看着纸条化为灰烬，声音里带着无法形容的疲惫，“这件事，和你无关，和北月，也无关。”

“怎么会无关！”我几乎要崩溃了，“那上面写着‘报仇’！‘毒死他’！我姐到底是怎么死的？你到底在隐瞒什么？”

“够了！”他猛地低吼一声，眼里的红血丝像要爆开一样，“林南笙，这不是你该管的事！”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严厉地对我说话。

我的心，被他吼得四分五裂。

原来，在他心里，我终究是个外人。他宁愿自己背负着所有的秘密和危险，也不肯对我透露分毫。

“好，好，我不管。”我含着泪，惨然一笑，“顾卫炎，我们离婚吧。”

这五个字，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狠狠地捅进了我们之间。

空气，瞬间死寂。

顾卫炎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那双总是深不见底的眼睛里，第一次，流露出了恐慌。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在颤抖。

“我说，离婚。”我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地重复道，“我不想再当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傻子，也不想再当谁的替身。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个错误，我们……结束吧。”

我说完，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开他，跑出了书房。

我跑回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无力地滑坐在地上，任由眼泪肆意流淌。

门外，没有传来他的脚步声，也没有敲门声。

我知道，我伤到他了。

可是，他何尝没有伤到我？

那一夜，我们隔着一堵墙，一夜无眠。

第二天，我没有去上班。我收拾了一个小小的包袱，里面只装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那张泛黄的黑白照片。

我写了一封信，放在桌子上。

信里，我没有提离婚，我只说，我想回乡下冷静一段时间。

然后，趁着天还没亮，我悄悄地离开了军区大院。

我没有回乡下。

我知道，顾卫炎肯定会去乡下找我。我去了省城，找了一家小旅馆住了下来。

我需要时间，需要空间，来理清这一切。

姐姐的死，顾卫炎的秘密，我们之间这段错综复杂的关系……我到底该何去何从？

我找了一份在图书馆整理书籍的临时工作，日子过得简单而麻木。

我强迫自己不去想顾卫炎，不去想大院里的是是非非。

可是，我做不到。

每当夜深人静，他的身影，他沙哑的声音，他温暖的怀抱，他手腕上的子弹壳，都会不受控制地闯进我的脑海。

我发现，我比自己想象的，要爱他得多。

就在我快要被这种思念和矛盾折磨疯了的时候，我在省城的报纸上，看到了一则新闻。

《军区大院投毒案告破，英雄营长以身犯险擒真凶！》

新闻上，是顾卫炎的照片。他穿着军装，胸前戴着奖章，眼神坚毅，正接受领导的表彰。

报道里详细讲述了案件的经过。

原来，投毒的真凶，是王嫂的丈夫，后勤处的李处长！

他因为贪污军用物资，被即将升任副团长的顾卫炎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为了自保，他狗急跳墙，决定先下手为强，在水源里投毒，想要制造混乱，并且嫁祸给一直和他不对付的王嫂，来一招一石二鸟。

但他没想到，顾卫炎早就对他有所防备，并且将计就计，故意放出自己即将升迁的消息，引他上钩。

而王嫂的病危，也是顾卫炎和医疗队演的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麻痹李处长，让他放松警惕，露出马脚。

报道里还提了一句，顾营长之所以能提前察觉水源问题，是因为他细心地发现，他爱人林南笙同志，近期肠胃不适，他便坚持让她只喝烧开的白开水……

我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原来，我以为的冷漠，是他不动声色的保护。

我以为的秘密，是他为了不让我担惊受怕而独自承担的危险。

我这个傻瓜！我竟然还跟他提离婚！

我再也坐不住了。我立刻辞了工作，买了最近一班回程的火车票。

顾卫炎，你这个大笨蛋！你等我，我马上就回来！

我一定要当面问清楚，姐姐那张纸条，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