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宴上，我随夫君向皇帝敬酒。龙椅上的宋屿忽然捏碎了琉璃盏：“沈卿，你夫人的手在抖。

”夫君慌忙下跪：“贱内粗鄙，惊扰圣驾...”当晚我的寝殿被御林军围住。

宋屿蘸着血替我包扎割破的手指：“他逼你抄经到三更？”后来他把我囚在御书房批奏折。

暴雨夜我攀上他脖颈：“陛下谋夺臣妻，不怕史书口诛笔伐？

”他反手扣住我后腰压向朱砂案：“朕翻遍典籍——”“前朝七位帝王，

都抢过最美的女人当皇后。”------·宫宴的喧嚣在耳畔嗡鸣，烛火煌煌，

熏香浓得化不开。金杯玉盏在宫人们手中穿梭，丝竹声裹着笑语，撞在雕梁画栋间又弹回来，

震得人头昏脑涨。我垂着眼，视线落在身前沈知言那片深紫色的官袍下摆上，跟着他的步伐，

一步，一步，朝着丹墀之上那片令人窒息的金光挪去。周遭的一切都模糊褪色，

只余下丹墀尽头那张盘踞于九阶之上的蟠龙金漆御座。座上的人影，是这辉煌浮华的中心，

也是所有寒意的源头。大胤的天子，宋屿。沈知言在我身侧停下，动作流畅地撩袍跪倒，

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臣沈知言，携内子洛妤，叩谢陛下天恩，

敬祝陛下圣体安康，万寿无疆！”他的声音拔得又高又亮，极为谄媚。我依着礼数，

在他身后半步处盈盈拜下，额头触碰到冰凉坚硬的地砖。袖中的手藏在阴影里，

指尖深深掐进掌心，试图用这细微的刺痛来驱散指尖那不受控制的、细微的颤抖。

为了这场宫宴，沈知言已勒令我抄了整整三夜的《女则》《女诫》，直到此刻，

指骨深处仍残留着笔杆摩擦的僵硬酸痛，手腕沉得几乎抬不起来。“平身。

”御座上传来的声音不高，甚至带着一丝惯有的倦怠，却似淬了冰的刀锋，

瞬间划开了殿内浮于表面的喧闹。

·落座后不敢胡乱张望的我仍将视线规矩地落在自己绣着缠枝莲纹的裙角。

但能感觉来自高处的目光，沉沉地落在我的发顶，又缓慢地、不容抗拒地向下逡巡。

那目光掠过我的额角、鬓边，最终，似乎凝固在我低垂的眼睫上。那感觉，

如同被寒潭深处最阴冷的蛇信舔过。身旁的沈知言显然也感受到了这异样的注视，

呼吸陡然急促了几分。他躬身，双手捧着金杯，手臂绷得笔直，

姿态恭谨得近乎卑微：“陛下隆恩，臣等感激涕零，特此敬献薄酒一杯，愿我大胤国祚永昌！

”他话音未落，变故陡生。“喀嚓——！”一声清脆刺耳的碎裂声，

如同惊雷炸响在死寂的大殿！我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蟠龙御座之上，

年轻的帝王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态，面无表情。在他方才放置酒杯的位置，赫然碎裂开来。

清澈的酒液混着尖锐的碎片，在光洁如镜的紫檀木案面上肆意流淌。满殿的空气彻底凝滞了。

针落可闻。所有人的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御座，又惶恐地扫过跪在阶下的沈知言和我。

宋屿的视线，穿透那片狼藉和死寂，精准地钉在我身上。他的薄唇微启，声音不高，

却足以让殿内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字字如同冰珠砸落玉盘：“沈卿，

”他的语调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你夫人的手，在抖。”我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沈知言脸色“唰”地惨白如纸，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他几乎是扑倒在地，膝盖撞在砖石上的声音清晰可闻，额头重重叩下，

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几乎变了调：“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是臣管教无方，

是贱内粗鄙怯懦，御前失仪，惊扰圣驾！臣……臣万死！万死难赎其罪！

”他的声音越说越急，带着哭腔，匍匐在地的身体筛糠般抖动。殿内群臣屏息，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御座上的帝王却并未再看沈知言一眼。他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眸，

越过匍匐在地的沈知言，只落在我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近乎审视的穿透力，

似乎要剥开我低垂的眼睫，看清我眼底深处所有竭力隐藏的疲惫、屈辱和惊惶。

他沉默了片刻。那短暂的几息，于殿中众人而言，漫长得如同几个时辰。最终，

他极其缓慢地挥了挥手：“罢了。无趣。都退下吧。”那“无趣”二字，轻飘飘的，

却像最重的鞭子，狠狠抽在沈知言的脸上，也抽在所有竖起耳朵的人心上。

·宫宴终于在一片虚假的繁华中散场。回府的马车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冰窖。

沈知言紧绷着脸，自上车起便未发一言，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吱呀——”马车终于在沈府侧门停下。沈知言率先一步掀帘下车，动作粗暴，

我默默跟在他身后，穿过寂静的回廊，走向我们那间名为“居所”，实则冰冷如墓穴的院子。

“跪下！”沈知言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狠厉。我脚步一顿，心沉到了谷底。“**！

”“宫宴之上，你竟敢在陛下面前失仪！手抖？呵！”他发出一声短促而尖利的冷笑，

“你可知你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差点害死我们全家！

害死我沈知言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前程！”他的指责如同淬毒的利箭，一支支射来。

“我让你抄经静心，是让你收敛性子，安分守己！你倒好，竟敢在御前给我丢如此大的脸！

陛下那句‘无趣’，你听不见吗？那是说给你听的！是打我的脸！打我们沈家的脸！

”他越说越激动，声音拔高，唾沫星子几乎溅到我脸上，“你洛妤算什么东西？

不过是我沈家养着的一个摆设！一个连娘家都回不去的废物！”“给我就跪在这里！

好好想想你今天都做了什么蠢事！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他顿了顿，

眼中恶意更甚，“还有，那部《金刚经》，明日天亮之前，给我一字不差地抄录完！

少一个字，仔细你的皮！”·不知跪了多久，双腿早已麻木得失去了知觉。

我扶着冰冷的廊柱，一步一挪地挪回那间狭小偏冷的厢房。桌上，

一叠厚厚的宣纸、砚台、墨锭和一支硬毫笔，早已摆放整齐，如同刑具。坐到冰冷的凳子上，

拿起那支沉重的笔。指尖因长久的僵硬和寒冷而不听使唤地颤抖着，几乎握不住笔杆。

手腕更是酸痛得抬不起来，每一次蘸墨，都牵扯着筋骨深处尖锐的痛楚。我伏在案前，

一笔一划，如同用刻刀在石头上雕琢。墨汁在宣纸上艰难地晕开，

字迹因手腕的颤抖而歪歪扭扭，不复平日的清秀。指尖早已被粗糙的笔杆磨得生疼，

某个瞬间，心神被巨大的疲惫和绝望攫住，笔锋失控地一滑——“嘶！

”搁在砚台边的裁纸刀狠狠划过左手食指指腹，留下一条细长的伤口。殷红的血珠瞬间涌出，

滴落在刚刚写就的经文上，晕开一小团刺目的红。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眼眶一阵酸涩，温热的液体几乎要夺眶而出。我死死咬住下唇，将那声呜咽强行咽了回去。

不能哭。在这吃人的地方，眼泪是最无用的东西。我颤抖着，继续拿起那支如同千斤重的笔，

强迫自己盯着眼前的经文，一笔，一划……晨光熹微，厚厚的经文，

终于抄到了最后一页的末尾。就在我落下最后一笔的瞬间——“砰！”一声巨响，

如同平地惊雷，骤然打破了清晨的死寂！房门，竟被人从外面，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

猛地踹开了！门口，赫然立着数个身着玄色甲胄、腰佩长刀的彪形大汉！

他们面容冷硬如铁铸，眼神锐利如鹰隼，浑身散发着一种令人胆寒的煞气和冰冷的秩序感。

御林军！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血液仿佛凝固了。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沈知言？

是沈知言又做了什么惹怒天颜的事？还是因为昨夜宫宴上我那微不足道的“失仪”？

一个念头如同毒蛇般钻进脑海——难道陛下震怒，竟要连坐？“奉旨，封院。夫人，

请暂留此间，无令不得擅动。”话音未落，他身后的甲士已无声而迅捷地散开，

瞬间将这小小的院落围得水泄不通。封院？囚禁？为什么？巨大的恐慌攫住了我。

“敢问这是何意？妾身……妾身所犯何罪？”我的声音干涩嘶哑，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那校尉只冷硬地重复：“奉旨行事。夫人安心等候便是。”说完，他竟不再看我一眼，

转身大步离去，留下两名甲士如门神般守住房门，隔绝了内外。

封院……无令不得擅动……这几乎等同于囚禁！沈知言呢？他知道吗？他会如何反应？

是惊恐地撇清关系，还是……我猛地打了个寒颤，不敢再想下去。

·时间在极度的恐慌和煎熬中缓慢爬行。外面没有任何动静，沈府仿佛也陷入了死寂。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半个时辰，或许更久。

就在我精神紧绷到几乎要断裂时——院门外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骚动。并非喧哗，

而是一种压抑的、带着绝对威势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守在门口的御林军甲士，

如同被无形的线牵引，动作划一地单膝跪地，头颅深深垂下，

甲叶摩擦发出整齐划一的“哗啦”声。一道玄色身影出现在院门口。是宋屿！

他竟然亲自来了！昨夜宫宴上那高高在上的帝王此刻竟如此真实地踏入了我这间卑微的囚笼！

他一步一步走来，踏在冰冷的地面上，脚步声如同重锤，一下下敲在我紧绷的心弦上。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一双深不见底的墨眸，直直落在我身上。

他跨过门槛，踏入了我这间狭小、清冷、还弥漫着墨香和一丝血腥气的厢房。

房门在他身后无声地合上，隔绝了外面所有的视线和声音。小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我僵硬地屈膝，想要跪下行礼，动作却因极度的恐慌和身体的僵硬而显得无比笨拙迟缓。

“免了。”他开口，声音低沉。我僵在原地，不敢起身，也不敢再动。他并未看我，

目光似乎落在了那张堆满宣纸的桌案上。他缓步走了过去，停在那叠厚厚的经文前。

修长的手指伸出，随意地翻动了几页染着墨迹的宣纸，纸张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当他的指尖触碰到那张被血染红的经文时，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捻起那张染血的纸，

目光沉沉地落在那片刺目的猩红上。片刻后，他缓缓抬眼，那双深潭般的眸子，

终于再次落在了我身上。这一次，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剥开我所有强装的镇定。“手，

”他开口，依旧是那平淡得没有一丝波澜的语调，却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裂的穿透力，

“伸出来。”我几乎是本能地，将受伤的左手藏到了身后。“朕说，

”他的声音陡然沉了一分，带着不容抗拒的威压，空气瞬间又冷冽了几分，“伸出来。

”那威压让我所有的抵抗意志瞬间土崩瓦解。身体不受控制地服从了命令。我颤抖着，

慢慢地将藏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去，摊开在他面前。他垂眸，目光落在我食指上。

伤口在紧张的情境下竟不知何时又被我重新用力攥出血。随即，他竟从自己玄色的衣袖中，

取出了一方帕子。那帕子的一角，还用极细的金线绣着一个内敛的“屿”字。他伸出手，

轻易地便捉住了我冰冷颤抖的手腕。那触感，带着薄茧的粗糙和属于他体温的温热，

却像烙铁般烫得我浑身一颤，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别动。

”他低沉的命令瞬间定住了我所有的挣扎。声音里没有怒意，只有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

细长的划痕，边缘翻着一点皮肉，血珠还在缓慢地渗出，染红了指尖。

那是在极度疲惫和绝望下，心神恍惚时被笔尖划破的耻辱印记。宋屿拿起那方帕子，

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蘸取了我指尖渗出的血珠。

鲜红的血迅速在纯白的绸面上洇开一小团刺目的红。

他……他用我的血……这……这太僭越了！太……太诡异了！

他却仿佛只是做着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他极其细致、甚至可以说是异常专注地，

用那染血的绸帕，一圈、一圈，缓慢而均匀地缠绕在我受伤的指腹上。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与其帝王身份极不相符的专注和奇异的小心翼翼。包扎完毕，

他并未立刻松开我的手。指尖依旧停留在那染血的绸帕上，轻轻按了一下，

仿佛在确认是否稳妥。那微微的力道，却让我如同被电流击中，浑身一颤。

“他逼你”他终于再次开口，声音低沉依旧，却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什么？

是压抑？还是别的？他抬起眼，目光如实质的寒冰利刃，穿透我的眼睛：“抄经到三更？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我耳边轰然炸响！他知道了！他怎么会知道？！宫宴之上，

…难道……难道他竟派人……巨大的震惊和一种被彻底看穿、无所遁形的恐惧瞬间攫住了我。

我猛地抬起头，撞进他墨眸里。在那双眼中，我看到了清晰的、洞悉一切的了然。没有疑问，

只有确认。我张了张嘴，喉咙却干涩得发不出任何声音。所有试图掩饰的屈辱、疲惫和绝望，

在他这轻描淡写却石破天惊的一问之下，被彻底撕开，暴露无遗。

“是……是妾身……”我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声音嘶哑破碎，

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是妾身自己……未能完成功课……不关……”“沈知言。

”他打断我苍白无力的辩解，声音冷冽，清晰地吐出那个名字，如同宣判。

他缓缓松开了我的手，那染血的绸帕在我指间留下鲜明的触感。“很好。”他薄唇微启，

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他知道了。他不仅知道昨夜我抄经到三更，

他还知道这是沈知言的逼迫！他方才蘸着我的血为我包扎，那专注的姿态……此刻回想起来，

竟像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一种标记，一种……令人战栗的占有欲的前奏？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缠绕住我的心脏，几乎让我窒息。不，不可能！他是天子！

我是臣子之妻！这太荒谬了！就在我几乎无法思考之时，

院门外再次传来一阵压抑而急促的脚步声，

伴随着沈知言那带着十二分惶恐与谄媚的嗓音：“臣沈知言叩见陛下！臣不知陛下圣驾亲临，

接驾来迟，罪该万死！陛下恕罪啊！”那声音穿透紧闭的房门，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卑微。

宋屿的目光，缓缓从我被血染红的指尖移开，投向那扇紧闭的门扉。

他并未理会门外沈知言的哀告，甚至没有向门口投去多余的一瞥。只是微微侧首，

对着虚空般唤了一声：“林深。”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门板。“臣在。

”门外立刻传来一个沉稳、毫无情绪波动的应答声，正是方才那位御林军校尉。“沈卿，

”宋屿的语调毫无起伏，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御前失仪，其心不诚。着，

即日起闭门思过，无旨不得出府，亦不得扰其夫人清修。”他顿了顿，

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我苍白如纸的脸，补充道，“任何人，不得打扰。”“臣领旨！

”门外林深的声音干脆利落。“陛下！陛下开恩啊！臣冤枉！

臣……”沈知言似乎想要扑上来辩解，但立刻被制止了，

只剩下呜呜咽咽的挣扎声最终逐渐消失在院外。整个院落，再次陷入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宋屿的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我僵立着，如同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指尖那抹刺目的红和缠绕的绸帕，此刻重逾千斤。这哪里是惩罚？

这分明是将沈知言彻底囚禁在府中，同时……也将我彻底隔绝在这方小院里，

隔绝在他的……掌控之下？

“陛下……”我艰难地开口“您……您这是……”他向前走了一步，

那股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帝王威压的气息瞬间将我笼罩。他微微倾身，

距离近得我能看清他浓密眼睫下深不见底的眸光，和薄唇抿出的冷硬线条。“手伤了，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便好好养着。”说完，他便转身，

径直走向房门，离开了我这囚笼般的院落。·沈府被彻底封禁了。高高的府墙之外，

是御林军铁桶般的围困。府墙之内，所有下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昔日沈知言前呼后拥、颐指气使的景象彻底消失。而我居住的这方偏僻小院，

则成了这巨大囚笼中最安静、也最诡异的一角。封禁的旨意如同一道无形的屏障，

将我与沈府、与沈知言彻底隔绝开来。然而，这囚禁般的“清修”并未持续多久。

第三日清晨，院门被无声地打开。

林军校尉林深他身后跟着两名低眉顺眼、穿着宫装、气质却与沈府仆妇截然不同的中年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