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我生来就是为了给妹妹当垫脚石的。她病了，要我的血。她要嫁太子，

就要踩着我的名声。直到他们把我绑上祭坛，要换走我的命格时，我才笑出声。这一世，

我偏要把他们全家，都变成我的垫脚石。1我成了嫡妹楚霜的“续命血引”。每逢初一十五，

我爹，威远侯楚渊，就会带着府医来我的小院。他们熟练地撬开我的嘴，灌下最烈的稳婆汤，

然后用一根空心的银针，刺入我的心口，抽取一碗心头血。那血，

是给我那被全家捧在手心里的嫡妹，楚霜，吊命用的。上一世，我就这么被取了十八年的血。

从一个鲜活的少女，变成一具干瘪的行尸。直到最后，楚霜的心脉衰竭，那妖道玄清说，

要用我的命，换她的命。他们毫不犹豫地把我绑上了祭坛。我死时，魂魄离体，

飘在侯府上空。我看见他们围着“康复”的楚霜喜极而泣。听见我爹激动地对娘说：「夫人，

玄清道长果然没骗我们！只要霜儿高兴，就能聚拢我们侯府的气运！一门双侯，百年富贵，

指日可待！」我娘，侯府主母秦氏，一脸得意：「总算没白养那个小贱种，她的命，

就是为我们霜儿生的！」那一刻，我才彻底明白。原来我不是他们的女儿，我只是一味药，

一个换取家族兴旺的工具。一个天大的骗局。更可笑的是，他们都搞错了。

那个能聚拢气运、被玄清道长称为“霜华降世，福泽满门”的命格，本来是我的。

楚霜这个名字，也是我的。只因我出生时天生瘦弱，而她出生时满室异香，

他们便听信妖道之言，夺了我的名字，改了我的命数，让我叫楚兰。兰草，泼在泥里也能活，

最适合做药引子。而现在，我回来了。回到十八岁这年，距离京城大比，还有最后三天。

我的“荐书”，那张能让我踏入考场，摆脱侯府的唯一机会，不见了。

秦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堵在我门口，脸上挂着惯有的、慈悲又刻薄的笑。「兰儿，

别找了。霜儿昨夜又咳血了，浑身烫得跟炭火似的。」她的目光像毒蛇一样缠上我，

语气却温柔得能滴出水来。「兰儿一向最疼妹妹，定然是愿意先救妹妹的，对不对？」

「毕竟霜儿是你的嫡妹，你不护着她谁护着她？区区一个大比，怎么能跟妹妹的性命比？」

「侯府养了你十八年，你总不会当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吧？」上一世，

我就是被这番话压垮的。我放弃了前程，放弃了挣扎，像条狗一样被他们牢牢拴住。这一世，

我看着他们虚伪的嘴脸，顺从地流下两行清泪。我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说的是，

妹妹的命比什么都重要，我当然要救妹妹！」秦氏和爹楚渊对视一眼，露出计划得逞的笑容。

「这才是我威远侯府的好女儿。」楚渊捋着胡须，满意地点头。我却猛地扑过去，

一把抱住他们俩的大腿，嚎啕大哭。「爹！娘！你们是在考验女儿的孝心，对不对！」

我的声音悲怆又响亮，足以让半个侯府的人都听见。

「你们一定是早就准备好用自己的血去救妹妹了！毕竟你们是天底下最疼爱儿女的父母啊！」

「女儿不孝，竟让爹娘如此费心试探！你们放心，女儿一定会在祠堂为妹妹日夜祈福，

爹娘安心去救妹妹吧！」侯府的下人、路过的管事，全都被我这惊天动地的哭嚎吸引了过来。

一个来看诊的老大夫，正好撞见这一幕，感动得老泪纵横：「侯爷，夫人，当真是舐犊情深，

老夫佩服！」众人纷纷附和。有个楚家的远房表叔，更是高声喊道：「兰儿**，

你定要在大比中夺得头筹，才不辜负侯爷和夫人的一片苦心啊！」我含着热泪，

用力点头：「我爹娘，是这世上最无私的人！他们把我们姐妹俩捧在手心里疼！」

我爹娘的脸，彻底僵住了。他们的脸色从红到白，又从白到青，

额头上的冷汗跟下雨似的往下淌。两个人像两尊石像，杵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

我在心里笑开了花。不就是用孝道压人吗？谁不会呢？楚渊的嘴唇哆嗦了半天，

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不……大夫说……说配型还没……」他话没说完，

那位老大夫就热心地打断他：「侯爷莫急！血脉至亲，何须配型？老夫这就为二位准备，

保证万无一失！」楚渊和秦氏的脸色，瞬间灰败如土。秦氏吓得腿都软了，

一把抓住楚渊的袖子，眼神里全是求饶。楚渊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凑到她耳边，压低了声音，

我却听得一清二楚。「事到如今，只能我们先上了！我们亲自救霜儿，她定会更信赖我们，

那『百年富贵』的批言，才算十拿九稳！」秦氏死死咬住嘴唇，看向我的眼神，

怨毒得像要活剐了我。「等拿到爵位，我定要把这小贱蹄子挫骨扬灰！」

我怜悯地回望着他们。真可悲啊。这场富贵梦，从一开始就押错了主角。而我，

绝不会提前告诉他们谜底。这场好戏才刚刚开锣，怎么能让看戏的人，提前知道结局呢？

2大比考了三天。前世，我连考场的门都没能踏进去。这一世，我握着笔，心无旁骛，

将满腹经纶尽数写于纸上。最后一科考完，连绵的阴雨骤然放晴，一束天光穿透云层，

正好落在我身上。云开日出。我的好日子，也该来了。我没回侯府，

直接去了安置楚霜的别院。刚做完“血引”仪式的楚渊，正虚弱地靠在床边，脸色比纸还白。

我娘秦氏，正在小心翼翼地给楚霜喂着参汤。她一见我，就把汤碗重重地往桌上一搁，

参汤洒了出来。「你还知道回来？为了一个破考试，连亲妹妹的死活都不顾了！

我威远侯府怎么会生出你这种自私自利的白眼狼！早知如此，

生下你的时候就该直接把你溺死在马桶里！」尖酸刻薄的咒骂，我已经听了十八年，

再也伤不到我分毫。我慢悠悠地开口：「爹也能救妹妹，为何非要用我的？

难不成……爹娘对妹妹的疼爱，是假的？其实是另有所图？」一句话，戳中了他们的死穴。

两人的眼神立刻慌乱起来，心虚地偷看楚霜的反应，生怕她对他们的“慈爱”产生怀疑，

影响了那虚无缥缈的“气运”。被我戳破心思，楚渊恼羞成怒，猛地一拍床沿，扯动了伤口，

疼得他龇牙咧嘴。「你这孽障，竟敢挑拨离间！滚！你给我滚出去！」

我笑呵呵地福了福身：「那最好不过了。」我从袖中掏出一份刚从老大夫那里拿来的诊断书，

递了过去。「爹爹捐了心头血，妹妹的病症却未见好转，反而引发了肺腑燥热之症。」

这是上一世，我捐完血后的并发症。不同的是，上一世，他们用冰蚕丝为我降温续命，

为的是下一次还能继续用我。而这一次……我的目光，像一把锋利的刀子，

直直地钉在秦氏身上。「老大夫说，此症需以阴寒之物调和。母亲您生于亥时，命格属阴，

最是合适不过。」「只要每日取您指尖血三钱，融入药中，七日便可痊愈。」

「您可是霜儿的好母亲，您不是最爱她吗？」秦氏哆嗦着手接过那张诊断书，

脸上的血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她一个踉跄，向后退了一步，死死地咬着牙关。

「不可能！怎么可能！明明刚用过药，怎么又生出别的病来！」「闭嘴！」楚渊脸色铁青，

厉声喝断她。病床上的楚霜，投来幽幽的目光，带着审视和质问。

我故作天真地瞪大眼睛：「不就是几滴指尖血，娘该不会不想给吧？」秦氏的脸皮抽搐着，

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楚霜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她身上，让她如坐针毡。

她结结巴巴地说：「我……我当然愿意！为霜儿，我便是死也愿意！」可话音刚落，

她就猛地冲过来，一把拧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像是要将我的骨头捏碎。

她把我拽到门外的廊下，脸上温柔慈爱的面具瞬间撕裂，换上了一副蛇蝎般淬毒的表情。

「楚兰！你在耍什么花招！你这个恶毒的小畜生！我现在就给你一个机会，你进去，

主动说你的血更合适！我就饶了你这一次！」我懒得再装，轻蔑地抬起眼，

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嗤笑。这一声笑，彻底点燃了她的怒火。「你敢用这种态度对我！好！

好得很！我今天就叫你爹回来，把你赶出侯府，与你断绝父女关系！」她气得手指都在发抖，

指着我的鼻子尖叫。我眼里的光，一点点亮了起来。断绝关系？还有这等好事？

她看我非但没被吓住，反而一脸期待，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指着我“你你你”了半天，

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当天下午，侯府的各路亲戚都被召集到了正厅，

说是要共同见证一场“清理门户”的大戏。秦氏以为我怕了，坐在上首，故作施舍地看着我。

「楚兰，你现在跪下认个错，说你愿意为霜儿付出一切，你以后，还是爹娘的好女儿。」

若做“好女儿”的代价，是献出我的一切，包括性命。那抱歉了。这乖女儿，谁爱当谁当去。

楚渊刚献完血，此刻却像是回光返照，中气十足地一脚把我踹跪在地，

对着我的脸就是一巴掌。「不孝女！白眼狼！我今天就打死你，

省得你活着丢我威远侯府的脸！」他抄起旁边充当摆设的家法藤条，

狠狠地朝我脸上、身上抽来。藤条带着风声，抽在皮肉上，留下一道道**辣的血痕。

「大哥！住手！」一声清冷的断喝响起。我那常年居于宫中，极少回府的姑姑，

平南长公主楚慕云，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她一把将我护在怀里，怒视着我爹娘。

「楚兰也是你们的亲生女儿！」秦氏仗着是长嫂，撇着嘴冷笑：「哟，

长公主殿下管得可真宽，这是我们侯府的家事，轮得到你来多嘴？」楚渊也阴沉着脸盯着她。

我听府里的老人说过，楚渊从小就嫉妒这个比他更受先帝宠爱的妹妹，没少欺负她。

可我的姑姑，却只是挺直了腰杆，眼神里没有半分惧意。「你们不是要和兰儿断绝关系吗？」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朵里。「既然要断绝关系，

那她以后便不再是你威远侯府的人，这自然也就不再是你们的家事。」「本宫今日在此宣布，

收楚兰为义女，入我公主府的宗牒。从此，她就是我的家事！」整个正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愣住了。我爹娘更是如遭雷击。他们本来只想用断绝关系来吓唬我，逼我乖乖就范，

去给楚霜当药引子。却没料到，我竟如此决绝。更没料到，

半路会杀出个要直接收养我的长公主！秦氏彻底慌了，她扯着楚渊的袖子，

声音都在发颤：「侯爷，楚兰要是走了，那……那霜儿的病怎么办？难不成，真要用我的血？

」3楚慕云根本没给我爹娘反悔的机会。她带来的宫中内侍当场就办好了文书，

将我的名字从威远侯府的族谱上划去，添进了她公主府的宗牒。从今往后，我叫楚兰，

是平南长公主的义女。和威远侯府，再无干系。我跟着姑姑走出侯府大门的时候，

秦氏终于忍不住，疯了似的冲出来，想要撕扯我。「小**！你不能走！你的命是侯府给的，

你得还回来！」姑姑身边的侍卫，只用一根手指，就将她推倒在地。我停下脚步，

回头看着她狼狈不堪的模样，笑了。「母亲，不对，现在该叫侯夫人了。这话您说反了，

不是我的命是侯府给的，是你们全家的富贵，都指望着我的命。」我俯下身，

在她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以为，那妖道玄清说的是楚霜吗？」

「他说的，明明是我啊。」秦氏的瞳孔猛地收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凝固。

我欣赏着她脸上惊恐、错愕、难以置信的表情，直起身子，跟着姑姑上了华丽的公主马车。

马车缓缓驶离。我听到身后传来秦氏撕心裂肺的尖叫。「不！不可能！你胡说！

你这个小骗子！」骗子？到底谁才是骗子。公主府与侯府，不过一街之隔，却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