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京城做了七年人质，终于等到魏箬庭班师回朝，却见他与一名带着面纱的女子共骑一乘。

白霜替我气愤：“姑爷这也太不像话了，全京城的人看着，他偏偏与其他女子举止如此亲密，

这不是把**的脸放在地上踩。”我捏紧帕子：“他定有缘由，我等着他来同我解释。

”我等了三天，他破门而入。我来不及欢喜，

他却道：“静禅寺的方丈说能调理身体的暖玉在你这里，你快拿出来给阿鹿吧。

”他的额头血红一片，我才知，他竟没有参加陛下设的庆功宴，顶着欺君之罪，

在静禅寺一步一叩，磕得头破血流，只为求得暖玉为另一个女人调理身体。可是他早忘了，

在静禅寺的古树上，褪色的祈愿牌，句句都是：望芜雪娇娇身体康健，百岁无忧。

1七年边境生活，魏箬满面风霜，老沉许多，不复京城少公子的模样。我压下酸意，

强撑着问出七年来第一声问候：“多年不见，可还好？”“我还好，阿鹿不太好。她中了毒，

边境游医治不好，我快马加鞭，跑死了三匹马，才到京城。”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焦急，

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满是急切和担心，可这份担心却是为另一个女人，我的喉头酸涩，

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可他却还在不停的絮叨，“又用军功向陛下求了御前太医诊治，

同时请左右院判每隔三日问诊。”“毒倒是治好了，只是身体亏空得厉害，就缺暖玉调理了。

”“快把暖玉给我吧，我出来的时候她正昏睡，醒来若瞧不见我不肯吃药。

”说到这他嘴角微扬，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带上宠溺的笑。我摸了摸头上梨花钗，

这是他去边疆前打磨的。他曾说：“芜雪，若是我回来的时候你仍愿意嫁我，便戴上梨花钗，

我就用军功求陛下赐婚。”“若是心有他属，你便扔了梨花钗，我必不打扰。

”我含笑问：“若是你变心了呢？”“那我就愿天打五雷轰，劈死变心的魏箬庭。

”如今我抬头望天，苍天也不记得誓言，竟是晴空一片。“芜雪，快些吧，人命关天。

”面对他的催促，我只是摇摇头。“阿庭，这是父亲用毕生最爱的画作同住持换的，

我曾意外落水，昏迷数十日，伤了根本。”“住持说，要是暖玉离身，活不过三个月。

”“我不求苟活，但是这是父亲的心意，我不能给你。”他怀疑的眼神格外伤人，

似乎觉得这是我找的托辞，我忍不住自证：“我当初昏迷吓坏了父亲，他满京城为我求神医，

京城的百姓都知此事，你可以去打听打听。。。”可他只是不耐烦地打断我。“那又如何？

”“京城的哪条河能比边疆的奇毒更伤人？你自幼娇生惯养，一点毛病恨不得捅破了天。

”“而阿鹿呢？身负十箭也不喊痛。”“如今是实在没办法了。

你只顾你自己娇娇弱弱无甚大碍的身子，罔顾他人的性命。”“芜雪，

你浸淫京城不良风气许久，也变得自私浅薄了。”他说完，周遭似乎陷入寒流中，

我想起从湖中被捞出的那一刻，也是如此冰冷刺骨。那时我只想着，

不能让少年将军早早成了鳏夫，硬是拼着一口气，挺过了生死关。谁能想到，

再次让我陷入冰凉境地的，却是我心尖上的少年将军呢。2魏箬庭叹了口气。“芜雪，

你又哭了。”“不要耍小性子。”我轻轻拭去眼泪：“魏将军说笑了，可能风大迷了眼。

你要的东西，我给不出。”“为什么？”“因为这是家父的心意，因为**这暖玉维生。

”“芜雪，不要后悔。”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摔门而去。白霜气的绞帕子。

“姑爷是被外面的贱蹄子迷得失了心志罢，若是放在以往，听见**落水，

人参雪莲已经一车车送来了。”“还记得姑娘出水痘，姑爷白日在外面陪护，

晚上对着月亮流泪。听见**不大好，恨不得自己舍命给**换命。”“如今，怎么就这样。

。。”薄情寡义。我知道她没说的话。可我只能安慰自己，虽说七年未见，

但是我们有十四年的感情基础。他不会忘的，只是七年太长，他迷路了而已。又过了一日，

满京城开始传魏将军与那位阿鹿姑娘相知相识相爱的故事，故事的最后，

那个花费七年光阴把自己熬成老姑娘的苏芜雪，只落得满京城的奚落。又过了一日，

茶馆的说书先生开始讲阿鹿姑娘在边关屡立奇功，苏芜雪在京城锦衣玉食，不知疾苦，

更是霸占暖玉不肯拿出来救人，当真心胸狭隘，浅薄无知，自私歹毒。从那日起，

苏芜雪的恶名传遍京城，城中百姓都说：“可惜苏芜雪没有死在坠湖那日。

”父亲带来城北的糖人，想像小时候那样哄我。我握着暖玉，无限愧疚。

“连累爹爹在朝中被为难了。”魏将军真是风光无限，我的爹爹势微，是个好拿捏的软柿子。

又过了几日，魏箬庭再次登门。“芜雪，把暖玉交出来。”我满眼失望。“魏将军一回京，

就闹出这么大动静，你可知恶语伤人，字字句句会要了我的命。”“芜雪，

你把你的命看得太重。”我笑出眼泪。“在魏将军眼中，我的命竟不重要吗？

”“救阿鹿才是要紧事。”“魏将军请回，这样的腌臢手段，尽管使出来吧。”“芜雪，

这只是小打小闹，闹大了，你无法收场。”“魏将军做的局，还怨我不好收场？”“芜雪，

你不识好歹。”他转身走的干脆，我却开始心慌。“白霜，我是不是该把玉给他？

”白霜气愤极了。“凭什么？那个阿鹿的命是命，**的命难道不是命吗？

”“他们说那位阿鹿在边境征战，想必身子壮实，为何偏偏要抢**的玉？”3可是，

世间道理，谁说的清楚。月末，一位风尘仆仆的老妇人敲了鸣冤鼓，字字泣血，

呈的是苏家欺凌百姓，草菅人命，在民间大肆敛财，收买官员，蒙蔽君心之罪。

书信300多封，联名信按了百来个血手印。圣上下旨：严查。

老妇人竟在众目睽睽下撞柱而亡，临死前含笑说出遗言：要荡平世间不公，还百姓安居乐业，

献圣上清明江山。场景如此悲壮，不等官兵登门，百姓就将苏家围得水泄不通。

父亲一日之间白了头。那位老妇人说的有理有据，时间地点人物犯的事都举证充分，

可是偏偏，父亲这一生为官清廉，从未贪过任何民脂民膏。你告我父亲欺凌百姓，

可我苏家仆人只有两位，白霜与我日日为伴，管家年近七十行动不便，谁能纵马伤人，

谁能挥鞭撘血？父亲佝偻着身子，拿着笔枯坐了一天，砚台的墨干了一层又一层，只字未动。

到头来，只有两行清泪。我按下担忧，极力劝慰：“圣上英明，会还我们清白的。

”父亲颤抖着唇，拍拍我的头。“乖囡囡，一定要活下去。”我深夜带着白霜去了将军府，

魏箬庭要暖玉，给他便是了。我只求苏家安然无恙。可是等到天光乍亮，

小厮才来开门：“主子说晚了。”晚了？我心中涌出不好的预感。“白霜，快，我们回去！

”可是已经晚了，苏家被抄，父亲已经下狱，淅淅沥沥落了几点雨，冲刷院里未干的血迹。

管家阿伯倒在血泊中，还剩一口气，依旧喃喃道：“冤枉啊。”我死死掐住手心，为什么？

我恨魏箬庭变心，不念旧情，黑白颠倒。更恨我自己，连累了苏家。

4魏箬庭牵着传闻中的阿鹿走到我面前。我急迫地膝行几步。“放过我父亲，你要暖玉，

我给你便是了。”我从脖子里拽出暖玉。“暖玉在这，父亲年迈，经不住折腾。”“求求你，

念在幼年我父亲对你照拂的面子上，放过他。”他嗤笑一声。“如今不说只剩三个月寿命了？

”我知道他是不信的，只是惨然一笑。“不说了，不比阿鹿**，命贵。

”他从我手里攥出暖玉，交到阿鹿手里。我头回仔细端详面前的女人，面容娇美，

带着异族风情。此刻把玩着暖玉，像孩童般天真，

全然没有魏箬庭口中用兵如神女谋士的影子。“罪臣之女苏芜雪，竟敢直视本将？

”我“扑通”一声跪下，额头死死抵在地面上。身前两人发出愉悦的笑声。

生平第一次以这种屈辱的姿势见人，没想到是在魏箬庭面前。我心中只有一丝期盼，

能救出父亲，就好。“你倒是能屈能伸，早这样不就好了。”“芜雪知错。”“乖顺些，

对你自己好。”“是，那我父亲？”“不该问的别问。”悬着的心一下掉到谷底。

我猛地抬头：“什么意思？你明明知道我父亲是冤枉的。”“你在质疑圣上？

”“我在质疑你的良心！魏箬庭，因为一块暖玉，你不顾往日恩情，不顾正直正义，

你什么时候变成混淆是非，恩将仇报，玩权弄利的小人！”“大胆！你不要命了吗？”“命？

苏家散了，我要什么命？”他神色突然柔和。“芜雪，苏家散了，还有我。等到孝期过了，

我便娶你。”“如今不太平，你且忍下委屈。”“哈哈哈，娶我？阿鹿**当何处？

”他温柔地看了一眼身边的女子，才解释道：“我与阿鹿清白，只是仰慕她的才能。

她与寻常女子不一样，不要用俗世的规矩绑架她。”“至于你，我们有婚约在身，

我不是背信弃义的人，自然会娶你。”“那芜雪还要感谢魏将军抬爱了。”“你不要固执，

日后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他说完这句话就带着阿鹿走了。

刚刚咽气的管家阿伯还盯着院门的方向，这让我如何能不追究到底？魏箬竹，

青梅竹马的情谊，就当喂了狗。你先磨好屠刀，我也该全力反击。5只是苏家风雨飘摇，

父亲的好友也选择袖手旁观。我一家一家求过去，吃了一嘴闭门羹。夜里，

白霜心疼得为我脱去鞋袜，双脚磨破出血，有的创口开始溃烂。我筋疲力尽地瘫在床上，

上药的时候忍不住抽搐。白霜“哇”地一声哭出来。“**，我们能救出老爷吗？

为什么没人帮帮我们？老爷做了那么多好事，为什么那些百姓还要向您扔烂鸡蛋？

”“我们没有做错，为什么没有公道？那个老妇人说的明明是假的，

为什么人人都相信是真的？”“姑爷怎么变成今天的样子？若不是因为他，

**何苦在京城苦熬七载？”我安抚地拍拍她的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其实我已经绝望了。明日父亲要被斩首，我连一丝希望都看不见。“白霜，扶我起来。

我再去求求魏箬庭。”“一切因我而起，要罚也该罚我，不要连累父亲。”“可是姑爷他。。

。”“他不是姑爷，他早就不是了。”“白霜，再试试吧。要是不成，你便拿了我的妆龛，

去江南，找表哥。总有能去的地方。”“**，你呢？”“若不成，我随父亲，同死。

”有了这个念头，哪怕身上没有一丝多的力气，还是有股热流支撑起我。我跪在将军府前，

大声喊着：“求见魏将军一面。”每说一句，就磕一个响头。白霜劝不动我，也跟在我后面。

“求见魏将军一面。”“砰！”“求见魏将军一面。”“砰！”鼻尖满是血腥味，

脑袋昏昏沉沉，我撑着最后一口气，高喊：“魏箬庭，你我婚约解除，生生世世，再无瓜葛！

”父亲，女儿无能，识人不清，连累您含冤销骨。今生待我我理清冤债，

下辈子我做您的女儿，好好孝敬您！“吱呀——”门开了。6与此同时，

一辆马车从身后赶来。纱帐掀开，一只纤瘦修长的手伸出来，皮肤苍白，

在夜色中显出莹莹玉色。随后衣衫摩擦发出窸窣的声音，一股浓烈的苦药味来到身边。

“苏**，你担心的事情我会竭力阻止，夜太深，我先送你回去。”“你是。。。宋大人？

”“是在下。”我顺着他的力道费力地站起来，父亲曾说这位宋大人刚正不阿，

但却是圣上面前的红人。只是可惜天妒英才，一直体弱多病，只怕活不长久。

今日终于见上一面，看来传闻不假。“宋大人，您说的竭力阻止是何意？”“查明真相，

不让清白者蒙冤，不让搅浑水者安然大睡。”他扶稳我后，站在我身边，身姿如同修竹，

让我莫名安心。“可是，明日。。。”“还有时间筹谋。”他这样说了，我也抿起唇，

拉着白霜欠身行礼。“如此，就多谢宋大人了。”“慢着！

宋大人深更半夜要带着我的未婚妻去哪里？”“自然送苏**回府。”“哼！不劳你费心，

芜雪可以在我府上住下。”“芜雪，进来吧，我命人收拾房间。”我心下苍凉一片。

“魏箬庭，你一直听得见是吧？”“那你也听见我要同你解除婚约了吧？你我之间没有关系，

请不要到处乱说我是你的未婚妻了。”魏箬庭从后面快步走来，

一把抓住要上宋大人马车的我。“谁同意了？芜雪，宋大人救不了你，

日后你一孤孤女无依无靠，只能靠我。”“我知道你心有怨怼，但你要知道，

该过去的就该让他过去。”“所以我就要顺从你，迎合你，看着我的杀父仇人近在咫尺，

还要为了所谓的依靠，抛弃尊严，抛弃孝道，抛弃心中的公平正义，装聋作哑地苟且偷生？

”“不，我不愿意！魏箬庭，你是风光无限的大将军，朝堂之上，我人微言轻。百姓心里，

你有颠倒黑白的能力，我也无计可施。”“我只是一个弱女子，但我知道，

和你这样狼心狗肺，狡诈歹毒的人在一起，绝对没有好下场。我就这么看着你，总有一天，

因果报应，你一定会自食恶果！”魏箬庭似乎极为受伤，甚至退了一步。“芜雪。。。

你就这样想我？”“字字句句，哪里污蔑了你！”“等事情过去，我会和你解释！”“呵，

谁要听。”我走到宋大人马车旁，魏箬庭又一次拉住我。“你不愿意住我这，

又为何要和他走？孤男寡女，对你清誉不好。”“在下认为，清誉二字，魏将军还需琢磨，

毕竟那日班师回京，魏将军美人在怀，何等风光，何等风流。”“宋大人，

这是我和芜雪的私事。”“魏将军，不如让苏**做选择吧。”我掀开纱帐，

头也不回地上了马车。魏箬庭在身后咬牙切齿：“芜雪，你还没有吃到教训吗？

”7我没有回苏家，反倒是跟着宋大人一道回了宋府。父亲危在旦夕，

我总该知道宋大人有什么计划。他只是温声和我说：“苏**的心情，在下能理解。

在下约了右相共谋。只一件事，苏**务必要答应。”我正襟危坐：“宋大人，请讲。

”“唤我清舟。我叫宋清舟，苏**一口一个宋大人，把在下的年纪都给叫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