驿馆内又恢复了平静,却留下了陈福等人连滚带爬逃走后的狼藉,翻倒的礼盒、散落的房契、还有那对在油灯下兀自闪着冷光的翡翠镯子,无声诉说着方才的惊心动魄,像一场劫后余生的话剧布景
“咔嗒。”
陆青冥收剑入鞘,那声轻响在平静中格外清晰
柳芸儿紧绷的身子晃了晃,仿佛被抽掉了筋骨
她缓缓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门口那玄衣如墨的身影
方才那冻结暴雨的威能,那番霸道狠绝却又字字砸在她心坎上的庇护宣言,像一道撕裂厚重乌云的霹雳,狠狠劈开了她心中积压的冰层
震撼、茫然、还有一丝微弱却顽强冒头的希冀,在她那双明艳的眼眸里剧烈翻涌
杨元白抱着柱子,看向陆青冥的眼神只剩下敬畏
而陆青冥本人,脸上那慑人的冰霜已消失无踪,又挂回了那副略带痞气的懒散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发出灭门威胁的煞神只是别人的幻影
他随意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朝林疏影勾勾手指
待林疏影走近,他压低声音,嘿嘿一笑,语气里却没了平日的戏谑
“疏影,那丫头……真挺硬气。为了街坊能豁出去演那场冷血戏,这份心气儿,这份情义……还有那股子宁死也不肯被踩进泥里的倔劲儿……”
他顿了顿,眼前闪过柳芸儿强作冷酷时的决绝,以及柱子闯入时她瞬间崩溃的眼神
“她骨子里不是能被门阀驯服的料!心里那团火……还烧着呢!硬生生掐灭她这点盼头,断了人家自己搏前程的路子……咱们是不是太狠了点儿?”
林疏影听完,依旧沉静
烛光在她清冷的眸子里跳跃,像在快速推演着无数可能
陆青冥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如果我们要找的地科举子是个贪名逐利的奸佞小人也就罢了,但是这丫头,她不一样……墨蛟的情报,咱们再想辙,未必非顶她这个身份不可。柳姑娘不该成了咱们计划的牺牲品。”
林疏影静静听着,没有反驳
她目光落在陆青冥紧蹙的眉头和眼中那份柔软上
这个向来无视规则、桀骜不驯的破军行者,此刻竟为了一个初识的寒门女子,流露出近乎心软的情绪
这本身,就值得她重新权衡
她眼帘微垂,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眸中飞速流转的思虑
放弃“柳芸儿”这个最便宜行事的身份,意味着探查墨蛟的难度陡增,风险如影随形
然而……陆青冥的话并非全无道理
柳芸儿展现出的心性与担当,确实在她心中投下了一枚分量不轻的砝码
“好。”
片刻后,林疏影抬起头,声音清冷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绝对理性,多了一丝妥协的意味
“我们另寻他法。”
原本的方案被打乱,陡然增加的风险让林疏影忍不住微微叹了口气
陆青冥这家伙,总爱给自己加戏上强度,又得重新计划……
“咳……咳咳咳……”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骤然响起,打断了林疏影的思绪
柳承砚佝偻的背脊剧烈起伏,枯瘦的手死死捂住嘴,指缝间渗出暗红的血丝,整个人因剧烈的痉挛蜷缩成一团
杨元白脸色骤变,一个箭步冲上前搀扶,同时飞快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粒气味刺鼻的药丸,塞进柳承砚口中
柳芸儿如梦初醒,扑到父亲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
“爹!爹您怎么样?”
她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父亲嘴角的血迹
柳承砚费力地吞咽下药丸,喘息片刻,才艰难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
剧烈的咳嗽平息后,他脸色灰败如纸,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即将燃尽的炭火迸发出最后的炽热
他的目光越过女儿的肩膀,先是落在林疏影身上,继而缓缓移向门口那个标枪般挺立的玄衣身影——陆青冥
那眼神里带着一种穿透迷雾的锐利探寻
“二位……”
柳承砚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
“方才……听你们提及……墨蛟?”
这两个字从他干裂的唇间挤出,带着一种奇异的重量,仿佛触动了某个尘封已久、锈迹斑斑的锁链
他靠在榻上,那异常明亮的眼睛死死锁定了陆青冥和林疏影
“老朽斗胆,敢问二位,究竟所为何来?”
声音虽弱,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林疏影眸光微闪,并未直接作答
穿越者的身份和寻找墨蛟的真正目的——那条回家的路——无法宣之于口
陆青冥挠挠头,索性坦荡道
“老爷子,不瞒你说。我们找那墨蛟,是听说它肚里装着古往今来的秘密,想从它那儿撬点情报出来。”
他顿了顿,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天关剑古朴的剑镡,语气陡然转冷,带着压抑的激愤
“而我个人……渤海崔氏十年前的家主崔琰公,是我在这人世间第一个敬重的人,我还想查清十年前‘渤海崔氏’一夜之间背弃祖训,从选贤任能的清流砥柱,堕落成门阀走狗、甘为爪牙的……真正根由!”
“现在的崔家,成了什么玩意儿?门阀的看门犬!寒门才子?要么被他们用金银权势收买成新的恶犬,要么……”
他目光扫过虚弱的柳承砚和忧心的柳芸儿
“就像老爷子你担心的芸儿姑娘,被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我就想知道,崔家那群混账东西,是怎么从崔琰公那样的清流砥柱,烂成今天这副德性的!根子到底烂在哪儿了!”
“渤海崔氏……变节……”
柳承砚喃喃重复着,浑浊的眼中骤然爆发出惊人的亮光,随即又被更深的痛楚淹没
他猛地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体抖得像狂风中的残烛,咳出的血沫瞬间染红了杨元白递过来的粗布帕子
柳芸儿紧紧抓住父亲冰凉的手,美眸中充满困惑与更深的忧虑
“爹?您……”
柳承砚喘息稍定,抬手阻止了女儿的询问
他抬起那张因痛苦和激动而扭曲的脸,死死盯着陆青冥,声音带着一种近乎悲鸣的颤抖
“你……你们想知道崔氏为何变节?好!老夫……咳咳……老夫虽是一介废人,蛰居陋巷,却也并非全然聋聩!那渤海崔氏……上一任家主崔琰公,是何等人物?!”
他浑浊的眼中迸发出追忆的光芒,仿佛回光返照
“崔琰公!执掌崔氏时,开‘清源阁’,广纳天下寒士!不论出身门第,只问才学德行!多少寒门子弟因其慧眼,得以一展抱负,造福一方!他常言:‘世家之责,在为国举贤,而非为族营私!’那是何等胸襟气魄!他主理科举,虽未能尽除积弊,却也竭力维系着一线清明,为我等微末之人……留了一线登天之阶!”
柳承砚的情绪激动起来,枯瘦的手指紧紧抓住椅子扶手,骨节凸起发白
“可崔琰公……十年前,正值盛年,却突然……暴毙!死因成谜!随后继任者崔元昊……哼!”
他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刻骨的愤恨
“此獠一上位,立刻关闭‘清源阁’,驱逐寒门清客!将崔氏所有资源、人脉,尽数绑在几大门阀士族的战车之上!科举?早已沦为门阀间分赃、安插亲信的工具!崔氏子弟,只知对家族效忠,对门阀摇尾乞怜,何曾再为天下苍生说过半句公道话?!崔琰公毕生心血……尽毁于此獠之手!”
他每说一句,气息就更急促一分,脸色也更灰败一分,仿佛用尽了残存的所有力气在控诉
那积压多年的悲愤与无力感,如同腐朽堤坝下的洪流,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
陆青冥和林疏影静静听着,陆青冥的眼神愈发幽深,天关剑鞘内传来极其低沉、几不可闻的嗡鸣,仿佛在哀悼一个逝去的时代
“老朽年轻时,也曾……也曾怀揣‘致君尧舜上,再使风俗淳’之志……让芸儿读书,让她科考,何尝不是盼着她有朝一日,能……能……”
他剧烈地喘息起来,后面的话再也说不出口
他浑浊的目光在陆青冥和林疏影之间缓缓移动,看着陆青冥那深不可测的实力,那柄透着古老神秘气息的长剑;看着林疏影那超越年龄的冷静、洞悉人心的智慧……
柳承砚的心中翻江倒海,芸儿聪慧刚烈,但终究是个女子,在这虎狼环伺的世道,深入那权力漩涡中心,真的能实现自己那渺茫的理想吗?
或许……眼前这两个异数,他们才是真正有能力、有胆魄,去撼动这铁板一块的黑暗,真正能继承并实现他“为民**”志向的人?
柳承砚拖着这具饱经沧桑的残躯,已然走过了数十载岁月
最近时日里,他咳血的症状愈发严重,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所剩的时间或许已极为有限
经过了今日的变故,他想着究竟还能够为柳芸儿再做些什么?
一个模糊而沉重的念头,如同巨石投入死水,在他心中激起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涟漪
追随着这个刚升起的念头,他陷入了沉思
林疏影二人见柳承砚不再言语,起身告辞
离开时,林疏影的目光越过陆青冥的肩膀,再次落回柳承砚身上,带着一种重新评估后的锐利
“这位柳老先生的风骨,值得我们多冒些风险。”
陆青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只见柳承砚在杨元白的搀扶下,正艰难地抬起头
那双饱经沧桑、此刻却异常明亮的眼睛,穿透昏暗的光线与滂沱的雨幕,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期盼,牢牢地锁定在他们两人身上
陆青冥林疏影柳芸儿在《破军吞狼》中的表现令人难以忘记。他独特的性格和丰富的内心世界,让我深深地被吸引。在后续的剧情中,他的发展让人期待。
《破军吞狼》是一部让人爱不释手的作品。从章节设计到情节设置,再到主角的塑造,每一环都吸引着我,让我无法停下阅读的脚步。
《破军吞狼》是一部让人爱不释手的作品。从章节设计到情节设置,再到主角的塑造,每一环都吸引着我,让我无法停下阅读的脚步。
《破军吞狼》的框架设置得非常出色,作者背带裤猛男的文笔也十分出众。不同于想象力构架的情节,这本书以淡淡的细水长流的温馨隽永打动读者。读完后,留下了美好的回忆和深刻的感受,让人产生了一种想要再次阅读的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