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声在耳边呼啸，卷着沙砾，抽打在傅景深的脸上。他感觉不到疼。

胯下的战马已经跑出了血沫，四蹄翻飞，不知疲倦。三天三夜。从前线到北地城，

他跑死三匹最好的军马。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传令兵那一句尖利的话，反复回荡。

“夫人……葬身火海……”火。他眼前全是火。那火烧掉了西跨院，烧掉了那个女人，

也点燃了他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他不眠不休，不吃不喝，只有一个念头。回去。他要回去。

北地城门在望。守城的士兵看到那匹疯了一样的黑马，

看到马上那个浑身硝烟、双眼赤红的人，魂都吓飞了。“大帅……大帅回来了！

”傅景深充耳不闻。他一勒缰绳，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声悲鸣，他已经翻身下马，

大步冲向帅府。帅府的大门敞开着。往日的威严和肃穆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挥之不去的焦糊味。他越过前院，越过主厅，径直冲向西跨院的方向。

然后，他停住了脚步。没有院子了。只有一个黑色的、空洞的框架，矗立在原来的地方。

烧断的房梁犬牙交错，焦黑的木柱歪斜着，地面上铺着厚厚一层灰烬，风一吹，

就扬起一片黑色的尘埃。这里，曾经有她。那个会在窗下看书的女人。

那个会用手术刀救人的女人。那个会用清澈又固执的眼睛看着他的女人。现在，什么都没了。

他缓缓地，一步一步，走进那片废墟。脚下的灰烬很厚，很软，踩上去没有声音。

他跪了下来。就在那片曾经是她书房的位置。他伸出手，用手去刨那些尚有余温的灰烬。

卫兵和下人们远远地看着，没有人敢上前。所有人都觉得，大元帅疯了。

他的手很快就磨破了，血渗出来，和黑色的灰烬混在一起，变成了暗红色的泥。

他像感觉不到痛，只是机械地，疯狂地，刨着，挖着。他想找到点什么。什么都好。

一块没有烧完的桌角，一片她衣服的布料。或者，她。叮。一声轻响。

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坚硬的东西。他小心翼翼地把那东西从灰烬里捧出来。是一只手镯。

翡翠的，被火烧得裂开，通体乌黑，只有一小块还顽固地透着点绿意。他认得。新婚之夜，

他扔给她的那只。那个女人，一直戴着。傅景深死死攥着那只断裂的手镯，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野兽般的低吼。心，像是被这只滚烫的手镯烙穿了一个洞，

空空荡dàng地漏着风。“景深哥……”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露薇换上了一身素净的白色旗袍，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伤，小心翼翼地走过来。

“景深哥，你别这样，人死不能复生，姐姐她……她也是命苦。”傅景深缓缓转过身。

他脸上沾满了烟灰和血污，一双眼睛红得吓人，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

白露薇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后面的话卡在了喉咙里。“火起的时候，”傅景深开口，

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在摩擦，“你在哪里？

”“我……我在主院……”白露薇的声音开始发抖。“我让人去救了，可是火太大了，

根本冲不进去……姐姐她……”傅景深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阴影，

将白露薇完全笼罩。他一步步逼近。白露薇一步步后退，直到后背抵在了一根烧焦的柱子上，

退无可退。“你让人去救了？”傅景深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他猛地伸手，一把抓住白露薇的衣领，将她整个人都提了起来。“我的东西！

快去抢我的东西！”“一个不受宠的夫人，死了就死了！

”他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些下人之间零碎的议论。“你在抢你的珠宝首饰？

”白露薇吓得魂飞魄散，脸色惨白。“不……不是的！景深哥，你听我解释！我没有！

”“大帅！”刘副官急匆匆地赶了过来，他身后跟着两个亲兵，手里捧着一个木匣子。

“大帅，您息怒！”傅景深的手没有松开，只是侧过头，用那双骇人的眼睛看着刘副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