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那张烫金的大红请柬，像淬了毒的刀子，狠狠捅进我的心脏。指尖冰凉。

几乎捏不住这轻飘飘，却又重逾千斤的纸。“裴珩……要成亲了？

”我的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贴身丫鬟春桃，眼圈通红，

声音发颤：“**……是、是三天后……”“新娘……”她不敢看我，头垂得更低，

“是……是永宁侯府的……二**，林婉儿。”嗡——！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眼前瞬间一片血红。林婉儿。永宁侯府的……庶女。

当年……就是永宁侯府那位高高在上的侯夫人，我名义上的嫡母，

用最轻蔑的语气告诉我：“沈清漪，你一个庶女，也配肖想裴家嫡子？

裴珩如今是前途无量的少将军，你算什么东西？给他提鞋都不配！”“识相的，

自己滚去跪求退婚，还能给你姨娘留几分体面！”字字诛心。句句如刀。

为了重病缠身的姨娘能活下去。为了年幼的弟弟不被赶出侯府。我，沈清漪，

亲手……撕碎了和裴珩的婚书。在他出征北境，生死未卜的前夕。

在他最需要支撑和承诺的时候。给了他最致命的一刀。我以为，那是我一生做过最痛的决定。

痛彻心扉。如今才知道。更痛的，在这里等着我。他回来了。带着赫赫战功，

成了陛下亲封的镇北将军。位高权重。却要娶……永宁侯府的一个……庶女！林婉儿！

一个……曾经在我嫡母身边，唯唯诺诺，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庶女！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捏着请柬，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身体却抑制不住地颤抖。

心口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揉捏，疼得我几乎无法呼吸。他是在报复我！用这种方式，

最直接、最残忍、最诛心地报复我！他娶谁不好？偏偏娶永宁侯府的庶女！

他是在告诉所有人，也是在告诉我——看，沈清漪，你当年弃之如敝履的，我裴珩，

随便找个侯府的庶女，都比你这个背信弃义的女人强百倍千倍！你沈清漪，

连一个你曾经看不起的庶女都不如！啪嗒。一滴滚烫的泪，

砸在“裴珩”和“林婉儿”并排的名字上。墨迹瞬间氤氲开。像我心口溃烂的伤。

“三天后……”我喃喃自语，眼神却一点点从痛苦迷茫，变得锐利如刀。不！我不甘心！

裴珩！当年是我错了！错得离谱！错得……万劫不复！

可这五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悔恨的炼狱里煎熬！姨娘病逝了。弟弟也被那个狠毒的嫡母，

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去了苦寒的边城。永宁侯府？呵，那个吃人的地方，我早就逃出来了！

用当年裴珩悄悄塞给我的最后一点傍身银子。隐姓埋名。学了一身医术。

在京城最不起眼的角落，开了间小小的医馆。苟延残喘。

支撑我活下来的唯一念想……就是有朝一日，能再见到他。亲口对他说一声：对不起。

求他……原谅。哪怕他不原谅，哪怕他恨我入骨。

只要让我看看他……可现在……他竟要娶别人了！娶一个……根本不配站在他身边的女子！

一股从未有过的戾气，猛地冲上我的头顶。带着毁天灭地的决绝。啪！

我猛地将那张刺眼的请柬拍在桌上。震得茶杯嗡嗡作响。“春桃！”“**……”“备车！

”我站起身，眼神冷得吓人，“去——镇北将军府！”我要见他！现在！立刻！马上！

什么礼数？什么规矩？什么矜持？去他妈的！裴珩！你休想用一场婚礼，

就把我打入绝望的深渊！哪怕烧得粉身碎骨！我也要……把你抢回来！2镇北将军府。

朱漆大门紧闭。门口两尊石狮子威风凛凛，透着生人勿近的肃杀。一如它主人的赫赫威名。

我的心，在马车停下那一刻，跳得几乎要撞出胸膛。五年了。整整五年。

我终于……离他这么近了。可这扇门，却像隔开了两个世界。一个是我卑微的现在。

一个是我渴望却不敢触碰的过去和未来。“烦请通禀，”我深吸一口气，

努力让声音听起来平静，“故人……沈氏，求见裴将军。”守门的亲兵，眼神锐利如鹰隼，

上下打量着我。我穿着最普通的细棉布衣裙，洗得有些发白。头上只有一支素银簪子。

与这煊赫的将军府格格不入。“沈氏？”亲兵眉头微皱，带着公事公办的冷漠，“将军有令，

大婚在即，闭门谢客，一概不见。”心，猛地一沉。

闭门谢客……他……连见都不愿见我一面？就这么恨我？“我……我有要事！

事关当年……”我急切地上前一步。“退后！”亲兵的手立刻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眼神骤然凌厉，“将军令不可违！再敢纠缠，休怪我等不客气！”冰冷的杀气扑面而来。

我浑身一僵。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刀柄。一股巨大的屈辱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我。

沈清漪啊沈清漪。你当年背弃他的时候，可曾想过会有今天？连他府邸的门都进不去。

连他亲兵的一个眼神，都能让你如坠冰窟。

就在我难堪得几乎要站不住时——吱呀——沉重的侧门开了。

一个穿着体面管事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是……忠叔？裴珩的老管家！当年在裴府，

对我和裴珩都颇为照顾的老人！我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的光。“忠叔！”我忍不住唤出声。

忠叔的目光落在我脸上，带着明显的惊讶和……复杂。他认出了我。

但他脸上没有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有深深的叹息和疏离。“沈……姑娘。”他的声音很平淡，

带着刻意的距离感，“你……不该来的。”“忠叔，我……我只想见将军一面！一面就好！

”我像是抓住了最后的救命稻草。忠叔摇摇头，眼神里是洞悉一切的悲悯：“将军说了，

前尘往事，如烟散去。旧人旧事，不必再提。”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不忍，

却又无比清晰：“将军还说……沈姑娘当年既能为了‘前程’弃他如敝履，如今又何必再来？

”“他娶谁，与沈姑娘……早已无关。”轰隆！最后一句，如同晴天霹雳，

狠狠劈在我的天灵盖上！为了“前程”弃他如敝履……他……他竟是这样想我的？

他以为……我当年退婚，是为了攀附永宁侯府那个所谓的“前程”？

为了做侯府里一个被人呼来喝去的庶女？巨大的冤屈和痛苦瞬间冲垮了我的理智。“不是的！

忠叔！不是这样的！”我失控地喊出来，眼泪汹涌而出，“当年我是为了……”“沈姑娘！

”忠叔厉声打断我，眼神陡然变得严厉，“慎言！将军不想听任何解释！更不想再见你！

”“看在……往日情分上，老奴劝你一句，”他语气缓了缓，却更显冰冷，“回去吧。

莫要……自取其辱。”“将军府，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林二**……才是未来的将军夫人。”自取其辱……林二**……每一个字，

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惨白如纸。

连忠叔……都这样看我。连最后一点故人的温情……都化作了锋利的冰刃。

裴珩……你真的……恨我至此吗？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我？大门，在我眼前，

缓缓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也仿佛……彻底关上了我和他的过去与可能。冰冷的绝望，

如同潮水般将我吞噬。我失魂落魄地转身。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周围似乎传来指指点点的议论声。“瞧见没？那就是当年背弃裴将军的沈家女？”“啧，

现在看将军发达了，又眼巴巴地贴上来？真不要脸！”“活该！将军娶林二**，

就是打她的脸！”“听说林二**温婉贤淑，比她强百倍！”“……”恶意的目光，

嘲讽的话语，如同无数根鞭子抽打在我身上。我死死咬着下唇，尝到了血腥味。不！

不能就这样算了！裴珩，你不肯见我？好！那我就……闹到你不得不见！你三天后大婚？

呵……我沈清漪，偏要搅了你这婚宴！哪怕……豁出这条命！眼底的绝望，

被一股近乎疯狂的执念取代。3三天后。镇北将军府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喜乐喧天。

我一身素净的月白衣裙，与满堂的红格格不入。像个不吉利的幽魂。混在宾客中，

我死死盯着大堂中央。他穿着大红的喜服。身姿依旧挺拔如松。五年战火淬炼，

褪去了少年时的温润，只剩下刀锋般的冷硬和深沉。俊美的侧脸紧绷着。

没有一丝新郎该有的喜气。只有……化不开的冰寒。我的心，又疼又涩。新娘子盖着盖头，

被喜娘扶着。那身量……那姿态……分明就是林婉儿！恨意和妒火在胸腔里疯狂燃烧。

司仪高喊：“一拜天地——”新人缓缓转身。就是现在！我猛地从人群中冲出！“裴珩！！！

”尖锐的女声划破喜乐。满堂皆惊！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我身上！裴珩身形骤然一顿！

他猛地转过身。那双深不见底的寒潭眸子，精准地锁定了我！冰冷！锐利！

带着滔天的怒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震动？“何人敢在将军府放肆！”护卫怒喝，

立刻围了上来。我不管不顾，直直冲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仰着头，泪流满面，

却倔强地迎上他冰冷的目光。“裴珩！你看着我！”“当年退婚！非我所愿！

”“是永宁侯夫人！她用我姨娘的命！用我弟弟的前程逼我！”“我若不退！他们就得死！

”我嘶声力竭地喊出压抑了五年的真相。整个大堂，死寂一片。

只有我带着哭腔的嘶喊在回荡。裴珩的眼神，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冰冷的面具，

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但转瞬即逝。他薄唇紧抿，吐出的话语比冰碴子更冷：“沈清漪，

五年了，你就只学会了……在别人的婚宴上撒泼？”“你的解释，迟了五年，

也……毫无意义。”“来人！把她……”“珩哥哥！”一声娇呼打断了他。

新娘猛地掀开了自己的盖头！露出林婉儿那张楚楚可怜、此刻却写满惊慌和委屈的脸。

“姐姐……你、你怎么能这样……”她泫然欲泣，身体摇摇欲坠地靠向裴珩，

“今日是我和珩哥哥的大喜日子……你何苦……”好一朵……柔弱无助的白莲花！

当年在侯府，她就是这样，用这副样子，骗了多少人！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闭嘴！

林婉儿！”我厉声打断她，眼神如刀，“收起你这套假惺惺的嘴脸！”“当年在侯府，

是谁在我被嫡母责罚时偷偷落井下石？”“是谁把我姨娘病重的消息故意泄露给嫡母，

让她借机威胁我？”“你敢说——”“够了！”裴珩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他脸色铁青，

眼神中的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一把将摇摇欲坠的林婉儿护在身后。那保护的姿态，

刺得我眼睛生疼。“沈清漪！”他盯着我，每一个字都淬着寒冰，“我再说最后一次！

滚出去！”“这里，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的任何话，我都不想听！”“你的任何事，

都与我无关！”“把她——轰出去！”最后四个字，斩钉截铁，毫无转圜。

护卫如狼似虎地扑上来。巨大的绝望和羞辱感瞬间将我淹没。他不信我！

他宁愿信那个装腔作势的林婉儿！也不肯信我一个字！泪水模糊了视线。

我看着他护着林婉儿的样子。心如刀绞。

就在护卫的手即将碰到我胳膊时——一道尖利的女声从门口传来：“裴珩！你娶这个**！

对得起清漪吗？！”4那一声尖锐的质问，如同投入滚油的水滴！

瞬间炸裂了整个死寂的大堂！所有人，齐刷刷地扭头看向门口。我也猛地望去。心跳，

在那一刻几乎停滞。逆着光。一个穿着华贵石榴红宫装、气势凌厉的**，

正大步流星地闯进来！身后跟着两个健壮的仆妇，

还搀扶着一位头发花白、身形佝偂的老妇人。“晚晴？！”我失声叫了出来。苏晚晴！

我当年在永宁侯府唯一交好、后来远嫁江南刺史府的姐妹！她怎么会在这里？！

苏晚晴目光如电，先狠狠剜了一眼躲在裴珩身后、脸色煞白的林婉儿。然后直直看向裴珩，

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裴珩！你瞎了吗？！当年清漪为何退婚，

永宁侯府那对蛇蝎母女做了什么龌龊事，你当真不想知道？！

”她一把拉过身后那位瑟瑟发抖、眼神浑浊的老妇人，推到众人面前：“陈嬷嬷！

你告诉大家！当年永宁侯夫人是怎么逼清漪的！林婉儿又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

”陈嬷嬷！我姨娘身边最忠心的老嬷嬷！当年，就是因为她偷偷给我送了一次饭，

就被侯夫人寻了个错处，打得半死，赶出了侯府！

我以为……她早就……陈嬷嬷浑浊的老眼在看到我时，瞬间涌出大颗大颗的泪，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裴珩的方向，嘶哑地哭喊：“将军！将军啊！您错怪二**了！

她心里苦啊！”“是夫人！是永宁侯夫人那个毒妇！”“当年您刚出征，

夫人就把二**叫去，说……说您在北境中了埋伏，生死不知，就算活着回来，

一个失了势的将领，也配不上侯府的**！”“她逼二**退婚！二**不肯，

她就……她就断了姨娘的药！”“姨娘当时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夫人说，

二**要是敢不听话，就让姨娘……让姨娘活活疼死！”“还有小少爷！夫人说，

要把小少爷送去北边矿上做苦役！他才七岁啊！”陈嬷嬷泣不成声，

枯瘦的手指颤抖着指向林婉儿：“还有她！林婉儿！这个黑心肝的！”“就是她！

整天在夫人面前搬弄是非！是她说漏了嘴，让夫人知道二**最在意姨娘和小少爷！

”“她还偷偷把夫人要对付二**的消息告诉我，

骗我去找二**……结果被夫人的人当场抓住……老奴……老奴差点被打死啊！”字字血泪！

句句控诉！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宾客耳边！满堂哗然！刚才还鄙夷、嘲讽的目光，

瞬间变成了震惊、同情和愤怒！“天啊！竟是这样！”“永宁侯夫人竟如此歹毒？！

”“林二**看着柔柔弱弱，心思竟这般狠？”“沈姑娘……是被逼的啊！

”议论声如同潮水般涌起。林婉儿那张精心描画的脸，此刻惨白如鬼，嘴唇哆嗦着，

尖叫道：“胡说！她胡说！你这个老刁奴！你被沈清漪收买了！你们串通好来污蔑我！

”她慌乱地想去抓裴珩的衣袖：“珩哥哥！你别信她们！她们是嫉妒我要嫁给你！

故意来破坏我们的婚……”“啪——！”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全场！苏晚晴收回手，

眼神冷得像冰：“林婉儿！收起你这副恶心的嘴脸！本夫人今日就替清漪，替陈嬷嬷，

讨回点利息！”她看也不看捂着脸、难以置信的林婉儿，

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布仔细包裹的小布包。当着裴珩，当着所有宾客的面，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块……染着暗褐色血迹的、已经发黄的绢帕！我的心，猛地一抽！

那是……苏晚晴的声音带着哽咽，却异常清晰：“裴珩！睁开你的眼睛好好看看！

”“这是清漪的姨娘，在油尽灯枯前，咬破手指写下的**！”“她怕自己死后，

永宁侯府的人还会用她做借口逼迫清漪！”“她要告诉所有人——”“她的女儿沈清漪，

从未背弃婚约！从未贪慕虚荣！”“是被胁迫！是用她这个生母和幼弟的命，

生生逼着……斩断了情丝！”她将那块染血的绢帕，高高举起！上面，

用极其扭曲、却力透布背的暗红字迹，写着：吾女清漪，身不由己，退婚非愿。珩儿，

莫怪她。永宁侯府……豺狼窝……护好自己……娘走了……最后几个字，

几乎被大片干涸的血迹浸透，模糊不清。却带着一个母亲临终前最深沉的绝望与祈求！

“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悲鸣，从我喉咙里溢出。我再也支撑不住，踉跄着跪倒在地。

五年了……姨娘临死前那枯槁痛苦的面容，弟弟被强行拖走时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噩梦，

日夜啃噬着我。如今，这血淋淋的真相，就这样被撕开，暴露在所有人面前！痛！

痛得无法呼吸！整个大堂，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所有的目光，

都聚焦在那块刺目的血帕上，聚焦在失魂落魄的我身上，聚焦在……脸色剧变的裴珩身上。

他挺拔的身躯，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那双深不见底的寒眸，死死地盯着那块血帕。

那冰封了五年的、坚硬如铁的面具，终于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无法弥补的裂痕！

震惊、错愕、难以置信……最后，统统化为一种沉痛到骨髓里的……懊悔和痛楚！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目光，第一次，真真正正地，落在了我的脸上。

不再是冰冷的憎恨。而是翻涌着惊涛骇浪般的复杂情绪。像一把烧红的烙铁，

烫得我浑身一颤。“不……不是的！假的！都是假的！”林婉儿彻底崩溃了，

她尖叫着扑向苏晚晴，想要抢夺那块血帕，“是沈清漪伪造的！她想害我！她想抢走珩哥哥！

”“滚开！”苏晚晴身边的仆妇一把将她推开。林婉儿狼狈地跌坐在地，发髻散乱，

珠钗歪斜，精心准备的喜服沾满灰尘，再也没了半分楚楚可怜，只剩下歇斯底里的狰狞。

“将军！将军你信我啊！”她朝着裴珩哭喊。裴珩却连看都没看她一眼。他的目光，

依旧沉甸甸地压在我身上。那目光，像山，压得我喘不过气。又像火，灼烧着我每一寸皮肤。

我挣扎着想站起来，逃离这令人窒息的一切。苏晚晴已经快步走到我身边，

用力将我搀扶起来。她的手臂温暖而有力。“清漪，我们走！”她声音不高，

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这种地方，这种是非不分的人，不值得你掉一滴眼泪！

”她冷冷地扫过脸色铁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永宁侯府众人，最后，

目光落在裴珩那张晦暗不明的脸上。“裴将军，好自为之！”说罢，她搀着我，挺直脊梁，

在所有人或同情、或复杂、或探究的目光注视下，一步一步，朝着大门外走去。身后，

是死寂的将军府。是彻底沦为闹剧的婚宴。是林婉儿绝望的哭嚎。

还有……那道如影随形、几乎要将我后背灼穿的……沉痛目光。阳光刺眼。

我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心，像是被掏空了一大块。冷风呼呼地往里灌。真相大白了。

仇人的脸被撕破了。可是……为什么……我却觉得……更累了？

裴珩……你终于……知道了吗？可是……太迟了。

我们之间……隔着五年的痛苦和那道血淋淋的伤口……还能……回去吗？5夜色，

像浓稠的墨汁，泼洒下来。我蜷缩在“济世堂”后间那张简陋的小榻上。

医馆里弥漫着熟悉的草药味。这本该让我安心。可今天，

这味道却压不住心口的钝痛和浑身的冰冷。闹婚宴的喧嚣，众人的目光，林婉儿的尖叫，

苏晚晴的维护，陈嬷嬷的哭诉……还有那块染血的手帕……一幕幕，在眼前疯狂闪回。

最后定格在裴珩那双……翻涌着惊涛骇浪的眼睛里。他知道真相了。他会……怎么想？

恨意会消减吗？还是……觉得我更加不堪？用这种方式搅黄了他的婚事？自厌的情绪，

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上来。春桃端着一碗热腾腾的药粥进来，眼睛肿得像桃子：“**，

您一天没吃东西了，喝点粥吧……”我摇摇头，嗓子干哑得说不出话。

“**……”春桃的眼泪又掉了下来，“苏**派人传话，说让您安心，

陈嬷嬷她老人家已经被妥善安置了，永宁侯府那边……暂时不敢轻举妄动。”我点点头，

示意知道了。晚晴……谢谢你。可是……心，还是空落落的。就在这时——“砰！

”医馆那扇并不结实的前门，被人从外面，用一股蛮力，猛地撞开了！冷风瞬间灌入！

烛火剧烈地摇晃。一个高大挺拔、带着一身凛冽寒气的身影，如同煞神，闯了进来！

阴影瞬间笼罩了小小的医馆。是他！裴珩！他竟然……找到这里来了？！春桃吓得尖叫一声，

手里的药碗“啪”地摔在地上，滚烫的粥溅了一地。我猛地从榻上坐起，心脏狂跳，

几乎要冲破胸膛！他……他怎么来了？是来兴师问罪的吗？因为我毁了他的婚宴？

裴珩站在门口，逆着外面微弱的天光。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只感觉到一股沉重得令人窒息的压迫感扑面而来。他身上还穿着那身刺眼的……大红喜服！

只是衣襟有些凌乱，沾染了些许尘土和……酒气？“滚出去。”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

是对着春桃说的。冰冷的命令，不容置疑。春桃吓得浑身发抖，无助地看向我。“春桃，

你先……去隔壁王婶家待会儿。”我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手指却死死攥紧了衣角。

春桃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又畏惧地看了一眼裴珩，最终还是低着头，

飞快地从他身边溜了出去。门，被从外面轻轻带上了。狭小的空间里。只剩下我和他。

还有那盏在冷风中明明灭灭的烛火。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的呼吸声，清晰可闻。

他一步步走近。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尖上。

浓烈的酒气混合着他身上特有的、带着硝烟味的凛冽气息，将我包围。

他终于走到了烛光能照亮的地方。我看清了他的脸。

不再是婚宴上那种冰冷的、带着面具的愤怒。而是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睛，

紧抿的、毫无血色的薄唇，还有眉宇间化不开的……沉痛和……一丝……狼狈？

那身大红的喜服，此刻穿在他身上，显得无比讽刺和……刺眼。他死死地盯着我。那目光，

像是要穿透我的皮囊，直直看到我的灵魂深处。带着审视，带着痛楚，

带着……我无法理解的复杂情绪。“为什么？”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像是被砂砾磨过，“当年……为什么不告诉我？”质问。还是来了。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却比哭还难看：“告诉你？”“裴珩，你告诉我……怎么告诉你？”“当年你在哪里？

”我抬起头，迎上他沉痛的目光，积蓄了一天的委屈、痛苦、不甘，

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你在北境！在狼烟里！在生死线上挣扎！

”“八百里加急的战报送到京城，都说你中了埋伏，身负重伤，下落不明！”“你告诉我！

我该往哪里送信？！”“永宁侯府的人，像毒蛇一样盯着我！盯着我姨娘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