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烬雪三更的梆子声穿过雪幕时，谢棠正在剪烛花。铜剪卡在烛芯上，

溅起一滴滚烫的蜡泪。她盯着手背的红痕出神，听见外间传来青芜压低的啜泣声。"哭什么？

"她推开窗，寒风卷着雪粒子扑进来，"明日是我的好日子。"小丫鬟慌忙抹脸，

红嫁衣："奴婢是怕...怕这金线凤凰不够亮..."谢棠伸手抚过嫁衣上未完工的纹样。

这是萧景珩送来的云锦，说要用凤凰才衬她。当时少年将军指尖擦过她眉梢，

笑着说："我的阿棠，合该是九天之凤。"窗外忽然传来杂沓脚步声。"大**！

"老管家浑身是雪地撞进门，"祠堂...祠堂出事了！"祠堂的青铜兽炉翻倒在地，

香灰洒了满堂。谢棠提着裙摆跨过狼藉，看见父亲怀里搂着个素衣少女。那姑娘抬头刹那，

她险些摔了手中的灯——对方眉眼竟与自己有七分相似。"这是谢沅。

"母亲的声音像浸了冰，"当年匪患时被调包的...我们的亲生女儿。"烛火爆了个灯花。

谢棠看见谢沅腕间的月牙胎记，和自己锁骨下那个一模一样。她本能地看向萧景珩，

青年却怔怔望着谢沅腰间的玉佩——和自己那块形如双生。

"不可能..."她扯下自己的玉佩递过去，"景珩，这是你亲手..."剑光闪过，

羊脂玉碎成两半。萧景珩收剑入鞘，玄色衣摆扫过地上的碎玉："谢**，物有相似。

"谢沅突然剧烈咳嗽起来，袖中滑出方染血的帕子。满堂惊呼中，

谢棠看见她藏在帕子后的嘴角，正冲自己缓缓勾起。谢棠在雪地里走了很久。青芜追出来时，

她正站在结冰的湖边。

小丫鬟哭着往她身上披斗篷："姑娘仔细冻着...""你早就知道是不是？

"谢棠摸到斗篷内袋里硬硬的物件——是半块烧焦的鸳鸯帕，当年萧景珩嫌弃她女红差，

随手扔进了炭盆。湖面冰层映出她惨白的脸。忽然有温暖从背后笼来，带着熟悉的沉水香。

她没回头，只是轻声问："萧将军是来取回聘礼的？"萧景珩的呼吸滞了滞："阿棠，

谢沅她...""她心脉受损，需要至亲姐妹的血做药引。"谢棠转身看他，

"父亲方才说的。"青年将军的剑穗在风里摇晃，那是她去年端午打的同心结。

此刻他剑柄上却系着新的平安符，杏黄穗子下坠着小小的"沅"字。冰层突然发出脆响。

谢棠低头，看见自己的一滴泪砸在冰面上，融出个小小的窟窿。"给你就是。"她拔出金簪，

"不过我要你亲手来取。"萧景珩瞳孔骤缩。那支并蒂莲金簪，

是他及冠那年亲手为她绾发的定情信物。子时的更鼓传来时，谢棠已经感觉不到冷了。

她看着自己的血顺着金簪滴进白玉碗，想起及笄礼那天萧景珩说的话。他说我们阿棠怕疼，

将来生孩子定要找全京城最好的稳婆。"够了吗？"她问第三次取血的医官。

老大夫不敢看她青紫的腕子："谢**...再取怕是..."屏风后传来谢沅的咳嗽声。

萧景珩突然夺过医官手里的银刀："我来。"刀尖刺入血管时，

谢棠听见很轻的"咔哒"声——是锁骨下那个月牙胎记裂开了道缝。她突然想起七岁那年，

兄长谢临被匆匆送走前，拼命指着她锁骨说的那句话。

"假的...都是假的..."雪越下越大。谢棠数着血滴，恍惚看见很多年前那个雪夜，

萧景珩背着扭伤脚的她走过长街。少年将军的耳尖冻得通红，却坚持说："我的新娘，

不能沾半点尘泥。"最后一滴血落入碗中时，前院突然响起喜乐。

管家慌慌张张冲进来："老爷夫人！圣上刚下了赐婚旨，

让二**和萧将军..."谢棠笑出了声。她看着萧景珩手中那碗血，

忽然抬手打翻："萧景珩，你知不知道..."话未说完就呕出口黑血，"...我的血，

有毒啊。"满堂大乱中，她看见谢沅袖中闪过鳞光。冰湖的方向传来诡异的碎裂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终于破冰而出。第二章·回魂谢棠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站在自己的灵堂里。

白幡低垂，烛火幽微，正中停着一口黑漆棺木，未盖棺盖。她飘过去，

看见自己躺在里面——面色青白，唇无血色，湿透的长发仍结着细碎的冰晶，

仿佛刚从湖底捞上来不久。“姑娘……”青芜跪在棺前，颤抖着将一件绣金嫁衣盖在她身上，

声音嘶哑，“您穿着它走吧……是奴婢没用，护不住您……”谢棠伸手想替她擦泪，

指尖却穿过她的脸。门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谁准你们给她穿这个的？”谢丞相大步踏入，

一把扯下嫁衣，狠狠掷在地上，“晦气东西！死了还要脏我谢家的地！

”谢棠怔怔地看着父亲——这个曾经抱着她骑马、教她读书写字的男人，此刻盯着她的尸体，

眼中只有厌恶。“老爷……”青芜扑过去抱住他的腿，“姑娘是冤枉的！

她根本没有推二**下水，是二**自己——”“啪！”谢丞相一脚踹开她，

厉声道：“把这贱婢拖下去！明日发卖！”谢棠的魂魄猛地扑过去，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家丁拽着青芜往外拖。小丫鬟挣扎着回头，突然盯着虚空，

睁大了眼睛——“姑娘？！”谢棠心头一震。青芜……看得见她？夜深人静，

谢棠飘进了谢沅的闺房。屋内暖香浓郁，谢沅正对镜梳妆，铜镜里映出的却不是她的脸，

而是一张布满青色鳞片的面孔！谢棠倒吸一口冷气。“姐姐，来了怎么不进来？

”谢沅忽然转头，对着空荡荡的门口轻笑，“你不想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吗？

”谢棠僵在原地。谢沅起身，从妆匣底层取出一只瓷瓶，

倒出几滴暗红色的液体——那是谢棠的血。“多亏了你的心头血……”她舔了舔唇角，

“否则我还真撑不到大婚呢。”窗外忽然传来脚步声。谢沅迅速收起瓷瓶，

换上一副柔弱表情。萧景珩推门而入，眉头紧锁：“你找我？

”“景珩哥哥……”谢沅咳嗽两声，眼尾泛红，

“我梦见姐姐了……她说她恨我……”萧景珩沉默片刻，忽然道：“她的尸体不见了。

”谢棠跟着萧景珩出了谢府。青年将军骑马直奔城郊乱葬岗，手中提着一盏风灯。

谢棠飘在他身后，看见他靴底沾着她的血——那是他今日亲自为她钉棺时，

棺木缝隙里渗出的。乱葬岗阴风阵阵。萧景珩停在一座新坟前，

墓碑上歪歪扭扭刻着“谢氏长女之墓”。他蹲下身，徒手扒开坟土。棺木是空的。

“果然……”他声音沙哑，指节攥得发白，“阿棠，你到底在哪……”谢棠站在他身后，

忽然看见坟土里闪着微光——是那半块碎玉！萧景珩也发现了。他拾起碎玉，突然闷哼一声，

像是被什么刺痛。谢棠凑近一看，碎玉上沾着的竟是她的血，此刻正泛着诡异的青光。

远处传来狼嚎。萧景珩猛地抬头，看向谢府方向——那里火光冲天。

第三章·灼夜谢棠从未见过这样的火。猩红的火舌舔舐着谢府祠堂的匾额，

却诡异地没有黑烟。她看着家丁们提水狂奔，可水泼上去竟像浇了油，火势轰然窜高三分。

"是妖火。"有人在她耳边轻笑。谢棠猛地回头。青芜被铁链锁在廊柱下，

嘴角淌血却冲她眨眼——这小丫鬟竟真能看见魂魄！

"姑娘快看正厅..."青芜用口型示意，"他们在烧您的命灯..."透过翻卷的火帘，

谢棠看见父亲捧着盏青铜灯疾步而出，灯芯幽绿如鬼眼。

那是宗族祠堂里供奉的嫡系子女本命灯，此刻她的灯盏竟被生生剜去一块，

露出内里暗红的陶胎。"果然..."谢沅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她不知何时换了素白丧服，

发间却簪着那支并蒂莲金簪，"姐姐不知道吧？谢家女子的本命灯，

是用亲生骨血混着陶土捏的..."谢棠突然想起自己锁骨下开裂的月牙胎记。

火海中突然爆出裂帛声。她看见萧景珩破开西窗跃入，

玄色衣摆沾满泥泞——他竟是从乱葬岗直接赶回的！"景珩哥哥小心！

"谢沅惊呼着去拽他衣袖。青年却反手一挡，剑锋擦过她腕间，月牙胎记渗出血珠。

血落地的瞬间，整座祠堂的火陡然转青。萧景珩在找什么。谢棠飘在他身后，

看着青年翻遍燃烧的厢房。他踢开妆台时，

一枚铜哨从抽屉滚出——那是谢临戍边前留给她的，说"吹响时千山万壑我都归来"。

"萧将军在寻这个？"谢沅提着裙摆跨过火堆，掌心托着盏破碎的陶灯，

"姐姐的命灯...可惜只剩灯座了。"谢棠突然头痛欲裂。

无数记忆碎片涌来：七岁那年母亲捏着陶土灯胚，

父亲抓着她的手指按进陶泥..."要取心头血了，棠儿忍忍..."针尖刺入的剧痛中，

她看见灯胚内壁刻着符咒。"这不是本命灯！"她脱口而出。萧景珩似有所感，

突然抓住谢沅的手腕："你们用她养什么？"房梁轰然倒塌。

烟尘中谢沅的笑声甜得像蜜："将军猜呀，为什么谢家女儿...都活不过十八？

"黎明前最黑的时候，谢棠在祠堂废墟里发现了青芜的尸体。小丫鬟心口插着半截瓷片，

手里却紧攥着片烧焦的布料。谢棠俯身辨认，那是谢沅衣袖的暗纹——鳞片状的织锦下，

竟藏着密密麻麻的符咒。"姑娘..."微弱的呼唤惊得她回头。青芜的魂魄从尸体上坐起，

唇色乌青，"奴婢偷听到...二**是借胎转世的蛇妖，

专吃...谢家女儿..."话音未落，一道青光贯穿灵体。谢沅站在廊下冷笑，

手中捏着从青芜尸体上挖出的眼球："姐姐想知道真相？

不如看看这个..."眼球突然爆开，幻象如潮水涌来：十五年前月夜，

母亲将真正的谢沅沉塘，换回个眉心点血的婴孩...十年前谢临发现密信，

被灌下离魂散送往边疆...而她谢棠，

不过是养来给妖物破劫的"人烛"...幻象最后定格在萧景珩年少时的脸。

祠堂发誓："晚辈必护阿棠岁岁平安..."而父亲的笑容意味深长："那将军可要看好了，

别让她...烧得太快。"第四章·通灵萧景珩站在谢府后院的枯井边，

掌心里躺着那半块染血的碎玉。黎明前的风带着刺骨的寒意，

他低头凝视着玉上干涸的血迹——那是谢棠的。昨夜祠堂的大火虽已熄灭，

可他的脑海里仍回荡着谢沅那句阴冷的话：“为什么谢家女儿……都活不过十八？

”他握紧碎玉，指节发白。突然，玉上的血痕泛起一丝微弱的青光。萧景珩猛地抬头，

四周寂静无人，可他却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贴近他的后背——像是有人站在他身后，

呼吸拂过他的颈侧。“阿棠……？”他嗓音沙哑，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的声音。无人应答。

可下一秒，他手中的碎玉骤然发烫，烫得他掌心灼痛。他下意识松开手，碎玉却没有落地，

而是悬浮在半空，缓缓旋转。玉上的血迹像是活了过来，蜿蜒流动，

最终凝聚成一道纤细的身影——谢棠的魂魄站在他面前，半透明的手指轻轻触碰碎玉，

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你终于……看得见我了。”萧景珩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伸手想去触碰她，可指尖却穿过了她的身体，只留下一阵刺骨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