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裂的手指攥着半块遗诏。沈鸢往羊汤里撒巴豆时，就想好了怎么让谢无咎跟沈姒生不如死。

1我跪在大殿上。地砖凉得刺骨。谢无咎站在那儿。手里举着张纸。“沈鸢，

这信是你的笔迹。”“落款还有你的玉印。”我抬头。那玉印，在沈姒那儿。

她就站在谢无咎旁边。头低着。手绞着帕子。不说话。“不是我！”我嗓子哑得厉害。

“玉印早被沈姒借走了！”沈姒身子一抖。谢无咎看了她一眼。又转向我。“那这防务图呢？

”“上面添的密文，是**妹的字？”我咬牙。那密文，是沈姒偷偷加的。

她以前教过我写这种字。说藏东西方便。“她是被你逼的！”我喊。想站起来。被侍卫按住。

肩膀生疼。“陛下！”我从怀里掏出块木牌。是军功信物。先帝赐的。边角磨得光溜。

“我在边关三年。”“杀了三百多个北狄人！”“这信物能证明！”谢无咎走过来。

一脚把木牌踢飞。木牌撞在柱子上。响了一声。“战时私藏信物。”“意图不轨。

”“这东西，谁知道是不是假的？”他踩住我的手。使劲碾。骨头像是要碎了。

“你……”我说不出话。满朝的人都看着。没人说话。沈姒忽然哭了。“姐姐，

你别再犟了……”“承认了吧……”我瞪着她。她袖口露出点红绳。是我娘给我的。

上个月被她要走了。“沈家通敌。”太监的声音响起来。尖得刺耳。“罪证确凿。

”“满门抄斩——”侍卫把我按在地上。脸贴着地砖。冰凉。我看见谢无咎的靴子。

旁边吊着我哥的玉佩。去年他死的时候，还攥着。我攥紧拳头。指甲掐进肉里。血渗出来。

滴在地上。刑场在城门口。人多。挤得满满当当。我跪在台子上。手被捆着。绳子勒进肉里。

疼。但没心里疼。监斩官坐在高台上。是谢无咎的心腹。姓李。以前见我，得低着头说话。

现在。他眼皮都不抬。“时辰到。”他喊。声音不大。周围却一下子静了。

刽子手提着刀上来。刀很亮。映着天。灰扑扑的。他走得近。我能闻见他身上的酒味。

还有汗味。他举起刀。风刮过。带起地上的土。迷了眼。我盯着他的脚。靴子旧了。

脚踝往外翻了点边。就是现在。我猛地抬腿。不是踢他。是用绑着的手。去撕他的脚踝。

动作快得自己都惊了。绳子磨得手腕出血。不管。指甲抠进布眼里。一扯。脚衬掉了。

里面掉出个东西。卷着的。我早知道在那儿。是我托人放的。先帝遗诏。没人知道。除了我。

我扑过去。按住那卷布。刽子手的刀劈空。砍在台子上。火星溅起来。“什么东西？”他吼。

想抢。我已经展开了。纸有点破。字是先帝的。我认得。“奉天承运皇帝，

诏曰……”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劈了。“沈家忠烈，

若遇奸佞构陷……”“可赦一血脉……”周围炸开了。议论声嗡嗡的。李监斩官站起来。

脸白了。“胡说！”“那是假的！”“拿下她！”兵丁冲上来。我把遗诏举得高高的。

“先帝手谕！”“谁敢动？”他们不敢。遗诏在这儿。谁动谁是抗旨。李监斩官急得转圈。

最后咬着牙。“先……先押下去！”“等查清再说！”我被带走时。看见人群里的谢无咎。

他站在阴影里。眼神像冰。沈姒站在他旁边。脸扭着。不知道是怕还是恨。过了三天。

旨意下来了。不杀我。但也没说沈家清白。把我贬成军伎。谢无咎的主意。军伎最惨。

任人糟践。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他们想让我生不如死。断了我复仇的可能。

押送我的兵笑着。“小娘子，到了军营……”后面的话难听。我没理。手在袖子里攥紧了。

里面藏着块碎刀片。是从刑场台子上捡的。边缘锋利。能划死人。我低着头。

没人看见我的眼睛。里面不是泪。是火。谢无咎。沈姒。你们等着。军伎怎么了。只要活着。

就有机会。我会爬上去。一步一步。用军功。用你们的骨头。垫脚。到时候。欠我沈家的。

一百三十七口人命。连本带利。我要你们。血债血偿。军伎营的帐子漏风。晚上冷得刺骨。

缩在角落。听外面的笑骂声。进来才三天。就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命比草贱。有人来传话。

张百夫长要我过去。其他军伎看我的眼神。有同情。更多是等着看笑话。

张百夫长是营里最狠的。已经折磨死三个了。他们都盼着我是第四个。“去吧。

”有人推我一把。站起来。理了理破烂的衣服。发间插着根银簪。是我娘给的。藏了好久。

没被搜走。张百夫长的帐子很臭。酒气混着汗味。他坐在桌边。看见我。眼睛亮得恶心。

“过来。”他招手。手在桌子底下动。不知道摸什么。走过去。没停在他够得到的地方。

“怎么？”他挑眉。“还敢摆架子？”没说话。慢慢走过去。假装顺从。他笑了。

伸手来抓我的胳膊。就是现在。手快。比他快。直接拔下发间的银簪。不是扎他手。

是对准他的脖子。那里有根动脉。在边关见过。一刀下去。血能喷三尺。银簪尖细。够锋利。

“噗嗤”一声。扎进去了。不深。但够了。他眼睛瞪得老大。说不出话。手捂着脖子。

血从指缝冒出来。**。血溅了我一脸。不擦。转身。对着帐门口。那些来看热闹的兵。

还有扒着门缝的军伎。把银簪掷出去。“钉”的一声。扎在门框上。尾端还在颤。

“谁再敢动我。”开口。声音有点抖。但没停。“就是这个下场。”没人动。都看着我。

眼睛里是吓住了。张百夫长倒在地上。没气了。抬脚。踩在他身上。出去了。从那天起。

没人再敢随便来惹我。军伎营里。狠才活得下去。入冬。军营要拉练。穿野狼谷。

谁都不想去。那地方是死地。冬天暴雪封山。还有狼。报了名。他们都笑我疯了。

“去了也是死。”说。“死也比烂在营里强。”被分到的队伍。全是老弱残兵。

有的咳得直不起腰。有的腿断过。走不动路。带队的伍长叹着气。“这趟完了。

”“能活着出来就不错。”进谷第一天。就下了暴雪。风刮在脸上。疼得钻心。

士兵们冻得直哆嗦。饿。没人想走。瘫在雪地里。“不走了。”“死在这儿算了。

”看着他们。从包袱里拖出东西。是块羊肉。风干的。偷偷藏的。没被搜走。他们眼睛亮了。

“沈姑娘，你……”“煮了。”说。找了个背风的石头。生火。没锅。用头盔。熬成热汤。

摆在谷口。汤香飘出去。勾人。“想喝汤？”喊。“能跑到谷口的。”“才有得喝。

”没人动。都看着我。“不想喝？”舀起一勺。自己喝了。热汤进肚。暖了点。“那我倒了。

”作势要倒。有人爬起来了。“我去！”是个断了腿的老兵。拄着棍子。一瘸一拐地跑。

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都跑起来了。雪地负重。深一脚浅一脚。有人摔倒。爬起来再跑。

为了口热汤。也为了活命。伍长看着我。没说话。快出谷的时候。遇到狼群了。不止一只。

绿油油的眼睛。在雪地里闪。十几只。围上来了。士兵们慌了。手忙脚乱摸武器。

大多是锈刀。还有人发抖。“完了。”“被狼盯上了。”没慌。看了看周围。有火折子。

还有剩下的面饼。冻得硬邦邦。火油还有半壶。喊。“拿面饼来！”“火油！

”他们愣了一下。赶紧递过来。把面饼掰碎。蘸上火油。用火折子点燃。往狼群里扔。

不是扔近的。是扔远的。火苗在雪地里特别亮。狼群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退。继续扔。

嘴里喊着。“放箭！”“瞄准了！”其实没箭。就是喊。虚张声势。兵法里教的。

对付野兽也管用。扔了十几块。狼群被唬住了。领头的狼嗥了一声。带着群狼跑了。

士兵们瘫在地上。大口喘气。“沈姑娘。”伍长看着我。“你懂兵法？”点头。

“在边关学过。”出了野狼谷。到了考核点。负责的是王将领。谢无咎的旧部。看见我。

脸沉了。“军伎也来凑热闹？”“滚回去。”拿出通关令牌。是进谷前发的。他扫了一眼。

“令牌呢？”“按规矩。”“得交令牌才能考核。”摸遍了全身。没有。知道了。

被他的人藏起来了。故意刁难。“找不到？”他笑了。“找不到就回去。”“军伎出身。

”“也配参谋军务？”没急。看着他。“将军。”“这拉练的路线。”“有三处布防漏洞。

”他愣了。“你说什么？”“第一处。”没停。“谷口左侧的斜坡。”“雪化了会滑坡。

”“该设警戒桩。”“第二处。”“中段的冰面下是空的。”“负重行军容易塌。

”“该铺木板。”“第三处。”“出谷的隘口太窄。”“遇袭无法展开阵型。

”“该拓宽三尺。”这些。都是在边关学的。他的脸变了。不知道是惊还是怒。

“你……”“还有。”打断他。从雪堆里拖出东西。是几具狼尸。之前被我们杀的。

指着狼身上的箭伤。“这些狼。”“是被我用‘虚张声势’的法子吓退的。”“箭头的角度。

”“是按兵法里的‘声东击西’摆的。”“将军可以看看。”他蹲下去。检查狼尸。没说话。

周围的士兵都看着。有人点头。“沈姑娘说的是。”“那几处确实危险。”王将领站起来。

脸青一阵白一阵。最后咬着牙。“按军规。”“拉练有功者。”“授予随军参赞职。

”“脱贱籍。”他从怀里掏出令牌。是我的那块。扔给我。“拿着。”“别给我惹事。

”接住令牌。握紧了。手心里全是汗。第一步。成了。离复仇。又近了点。军中缺粮。

士兵们怨声载道。都知道是谢无咎在克扣。但没人敢说。他手狠。我要拿到粮账。

那是他的把柄。管粮的是赵粮官。沈家旧部。当年我爹救过他。可他被谢无咎捏着软肋。

儿子在敌营当人质。所以死守粮账。粮仓外。谢无咎的亲兵守着。二十四小时。换班不换岗。

硬闯不行。得用计。夜里。营里死了个小兵。要抬出去埋。机会来了。

我换上送葬妇人的衣服。脸上抹了灰。混在抬棺队伍后面。卫兵盘查严。但见是送死人。

嫌晦气。没细看。顺利进了粮官营帐附近。等抬棺的走远。我猫腰钻进帐后。撩开帘子一角。

赵粮官在翻账本。眉头拧成疙瘩。我推门进去。他惊得站起来。手往腰间摸。

那是藏刀的地方。“别喊。”我开口。声音压得低。“我是沈鸢。”他脸白了。

“你……你来干什么？”“要粮账。”我没绕弯子。“谢无咎克扣军粮。

”“你不能帮着他害弟兄们。”他别过脸。“我儿子在他手里。”“我没得选。

”“你看这个。”我从怀里掏出个东西。长命锁。黄铜的。上面刻着个“安”字。

是他儿子的。他眼睛直了。“安安的锁……”“怎么在你这？”“我让人从敌营接回来了。

”我说。“孩子没事。”“在安全地方。”他手抖着。想接。又缩回手。“你骗我。

”“谢无咎说……”“他骗你的。”我把锁塞给他。当年我爹怎么待你？”“你忘了？

”“沈家对你有恩。”“你要帮着仇人？”他攥紧长命锁。指节发白。眼泪掉下来。

“我……”“粮账核心页。”我催他。“换了。”他咬咬牙。转身从账册里抽出几页纸。

又从柜子里拿出另一叠。换了。“这是克扣明细。”他声音发颤。“小心点。

”“谢无咎的人鼻子灵。”我接过。卷成细条。塞进早就准备好的空心窝头里。“我走了。

”“照顾好自己。”他没说话。背对着我。肩膀在抖。我捏着窝头。原路返回。没被发现。

谢无咎和沈姒。联盟是靠利益。不牢。得让他们内讧。沈姒怀了孕。深居后院。警戒得很。

家书由心腹嬷嬷送。饮食有人试毒。不好下手。但她嘴馋。尤其爱北狄的乳酪。

我找到个北狄战俘。给他松了绑。“帮我个忙。”“事成放你走。”他犹豫了下。点头。

我给他一身商贩衣服。让他扮成送乳酪的。罐底夹层。放了巴豆粉。遇热会化。

刚好混进乳酪里。同时让人截了沈姒的家书。她的笔迹。我学过。添了句“北狄王子赠乳酪，

味甚佳”。再把信送出去。故意让谢无咎的人看到。然后散播流言。说沈姒孕期总吐。

是怀了异种。跟北狄人有关。流言传得快。没几天。谢无咎就知道了。他本就多疑。

见了信上的字。又闻着流言。看沈姒的眼神。冷得像冰。沈姒察觉了。跟他吵。越吵越凶。

联盟松了。被克扣军粮的将领。不止一个。都憋着气。但怕谢无咎灭族。不敢吭声。

得逼他们站出来。我让赵粮官“叛逃”。往谢无咎死对头李将军营里跑。带了粮账副本。

用这个换庇护。李将军早想扳倒谢无咎。立刻收下赵粮官。还放话说要参谢无咎一本。

谢无咎急了。在营里搜泄密者。抓了几个小兵。打得半死。更激起怨气。我让人刻了木牌。

上面写“克扣军粮者死”。夜里塞进各营灶房的柴火堆里。做饭时。士兵们烧火。

木牌掉出来。一看字。炸了。“反了！”“凭什么我们饿着肚子打仗？”“去找谢无咎要粮！

”哗变了。士兵们涌到中军帐外。喊得震天响。被克扣粮的将领们慌了。再不表态。

士兵们会连他们一起闹。谢无咎也会怀疑他们是主谋。横竖都是死。不如拼一把。

几个将领凑到一起。带兵护住哗变的士兵。**。告谢无咎克扣军粮。逼反军心。

谢无咎的军中根基。晃了。总觉得有人盯着。走路时。吃饭时。连睡觉时都能感觉到。

是谢无咎的眼线。混在士兵里。不知道是谁。但他们有密令。看我不对劲。

能直接动手杀了我。必须把这些人揪出来。不然睡不安稳。伙房里。

我找到那个常给我递热汤的小兵。他叫狗子。看着老实。但眼神飘。我故意凑过去。

蹲在柴火堆旁。肩膀抽着。装哭。“狗子。”声音带着哽咽。“我受不了了。”“军伎出身。

”“走到哪都被人戳脊梁骨。”他往四周看了看。压低声音。“沈姑娘。”“别这么说。

”“你现在是参赞了。”“参赞有什么用？”我抹了把脸。手往他那边靠了靠。

“我今晚三更。”“要去后山洞口。”“跟北狄的人接头。”“他们答应我。

”“能帮我离开这里。”他眼睛亮了下。快得像错觉。“真的？”“别告诉别人。”我瞪他。

“不然我死定了。”“不会不会。”他摆手。但转身就借口去解手。往中军帐方向走。

我冷笑。鱼儿上钩了。夜里。我提前去了后山洞口。在地上撒了狼粪粉。

这东西遇血会变颜色。红得扎眼。又在洞两边的石头后。埋了硝石粉。冬季干燥。一点就着。

三更刚到。脚步声来了。不止狗子。还有十几个带刀的兵。都举着火把。“人呢？”有人喊。

“肯定在洞里。”狗子的声音。他们往洞口冲。我躲在暗处。拉了引线。“轰”的一声。

硝石粉炸了。火光冲天。他们被气浪掀翻。有人被碎石砸中。血淌出来。滴在狼粪粉上。

立刻显出红点。借着火光。我看得清楚。那些兵里。有五个掏出了令牌。上面刻着“谢”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