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是云州最传奇的老鸨，而我，是他不成器的龟儿子。九皇子微服醉仙楼那夜，

他却命我吞下骰子赢下豪赌。“龟儿子，这局输了，咱爷俩都得掉脑袋。

”窗外闪过刺客黑影时，我爹正把玉雕观音摆上神龛。他头也不回：“去，护住那孽龙。

”刀光刺穿窗纸的刹那，我忽然懂了——这云州风月地，原是龙虎斗兽场。

第一章：风月囚笼云安城。脂粉香混着铜臭味裹在暮色里。醉仙楼鎏金匾额，在残阳炙烤下，

晒得淌金汗。我，王临风，半个身子挂在窗棂外，指尖懒懒捻着一枚象牙骰子，

看底下芸芸众生为生计奔忙。“龟儿子！又在这儿挺尸呢？”不用回头，那吼声就是我爹。

“江老龟”——云安城新任的“风月大佬”。

“江老龟”这诨号还是云安城黑白两道背地里给他起的。他对外自称姓王，名富贵，

是这醉仙楼名正言顺的东家，王老板。只有极少数人知道，他本姓江，至于真名，

却无人知晓，包括我在内。他顶着油光水滑的脑门，腆着能把绸衫撑裂的肚子，

此时正瞪着一双精光四射的牛眼，那铁耙似的手揪住我膀子，狠狠一掼！“滚下来！

金九爷的车驾进城门了！麻溜的，给老子把皮绷紧点！再出幺蛾子，打断你的狗腿！

”唾沫星子几乎喷到我脸上。我顺势滑下窗台，骰子在指尖险险稳住。“爹，

不就是个北边来的阔佬么？值得您老这么火烧**？咱醉仙楼啥阵仗没见过？”“阔佬？

”江老龟嗤笑一声，“你懂个屁！那是真龙！盘在咱这小泥塘里的孽龙！”他压着嗓子，

粗短的手指指向斜对面聚贤茶馆二楼，“瞧见没？

头探脑的‘鹌鹑’、知府、守备、盐商会的头头脑脑......平日里哪个不是人五人六？

这会儿，全他妈缩着脖子装孙子呢！”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聚贤茶馆雅座的窗纸后，

果然人影幢幢，都在窥探。“轰隆隆——”城门处一阵骚动，人群向两侧退避。

八匹通体漆黑的塞北骏马，拉着一辆玄色大车，径直停在醉仙楼朱漆大门前。

车辕跃下一个灰衫中年文士，面容清癯。他眼神随意一扫，

茶馆二楼那些窥探的身影瞬间矮了半截，纷纷缩回窗后。“王老板！”文士微微颔首，

“我家九爷，叨扰了。”江老龟瞬间堆叠起满脸肥肉，疾步迎上，腰弯得像只熟透的虾米。

“哎哟！折煞小的了！周先生您太客气！金九爷肯赏脸，那是小的祖坟冒了青烟！快请！

快里面请！酒菜歌舞都备齐了，就等九爷大驾！”我也学着躬身，

眼角余光却黏在那纹丝不动的车帘上。那里面的，就是爹口中那条翻云覆雨的“孽龙”？

搅动云安城暗流汹涌的源头？车帘终于被一只修长的手掀起一角。

一个身着墨蓝锦袍的男子在铁塔护卫的搀扶下，下了马车。他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一瞬，

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仿佛看到了某个熟悉的轮廓，随即又恢复淡然。

子......眼神倒有几分......”后面的话含糊不清被周先生及时打断：“九爷，

醉仙楼金碧辉煌的内庭，可是好地方！”随即，金九爷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

“有劳王老板费心。”说罢，他当先步入大门，步履从容，仿佛踏入自家后院。

江老龟直起腰，脸上的谄笑瞬间转为铁青。他猛地回头剐向我：“龟儿子，看见没？

这才是真佛！今晚上，招子给老子放亮点！该你上场的时候，别给老子拉稀摆带！”遂后，

他又顿了顿，声音压低，“咱爷俩的身家性命，还有这醉仙楼的百年根基，

全系在今夜这局棋上！给老子......顶住！”醉仙楼深处，“揽月轩”内。

金九爷——渊熙，当朝九皇子，踞坐主位，手指正随意把玩着一只薄胎白玉酒杯，

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轻轻晃荡。周先生垂手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江老龟赔着笑，

亲自布菜斟酒。轩外园中，酒席已开，笙歌渐起。云安城的头面人物们推杯换盏，

目光时不时瞟向那扇隔绝了喧嚣的雕花门扉。酒过三巡，渊熙放下酒杯，

目光落在席间另一位始终沉默的客人身上。那人约莫三十许，一身青衫磊落，自斟自饮，

气度超然。正是名动江南的游侠——柳停云。他的目光竟与江老龟有极其短暂的接触。

“柳大侠。”渊熙开口，“久闻江南人物风流，更闻柳大侠襟怀洒落，不拘一格。

今日云安盛会，岂能无赌助兴？”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我身上，唇角扬起一丝玩味的弧度，

“这位王小哥，既是醉仙楼的少东，想必深谙此道？不如你我二人，小赌怡情，

柳大侠做个见证如何？”来了！我心头猛地一沉，下意识地看向江老龟。

他脸上依旧堆着谄笑，眼神却像淬了火的铁钉，狠狠扎了我一下。柳停云抬眼，

目光在我和渊熙之间掠过，淡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只不知九爷想如何赌法？

彩头又是什么？”渊熙手指在桌面上轻轻一点，立刻有侍者捧上一个紫檀木托盘，

上面静静躺着两枚骰子。“简单些。”渊熙语气随意，“掷骰子，比小。一点最小，

自然算赢。至于彩头么......”他顿了顿，目光转向窗外，“本王若侥幸赢了，

王老板便容我这些随扈在醉仙楼逍遥十日，酒水缠头，分文不取，如何？

”他话是对江老龟说的，眼睛却看着我，那目光深处，是猫戏老鼠般的嘲弄。

江老龟脸上的肥肉剧烈地抖了抖，挤出更深的褶子：“九爷高兴，是小店的福分！

全凭九爷吩咐！”渊熙满意地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我身上，

“若王小哥赢了......”他故意拖长了调子，

“......本王便免了云安府未来十年的钱粮赋税，聊表心意。如何？”轰！十年钱粮！

这彩头重逾千钧！轩内轩外，瞬间死寂！无数道目光**辣地聚向我。“好！”我喉咙发干，

“就依九爷！”渊熙笑了，他手指拈起一枚骰子，随意地屈指一弹！

“叮——”骰子高高飞起，在空中急速翻滚，划出一道眼花缭乱的轨迹。然后，

“嗒”的一声轻响，稳稳落在猩红绒布桌面上。一点！鲜红刺目的一点，正正朝上！“好！

”周先生抚掌低喝。轩外也隐约传来一片压抑的抽气声。渊熙端起酒杯，抿了一口，

目光斜睨着我。柳停云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江老龟的脸瞬间惨白，

双眼死死地瞪着我——那眼神分明在吼：“龟儿子！给老子顶住！顶住啊！

”巨大压力山岳般倾轧而下，全系于这最后一掷！脑中一片混沌。

爹教过的那些“听声辨位”、“指尖微控”......诸般江湖伎俩，

在渊熙与周先生的目光下，成功的希望渺若尘埃！

输了......那后果......醉仙楼“笑纳”？父子二人被碾作齑粉？念头闪过，

骨髓都渗出寒意......就在这时，一个细微的声音刺入我的耳鼓：“吞下去！

”是柳停云！吞下去？没有时间犹豫！没有退路！我猛地抬手！指尖捻起一枚骰子，

模仿着渊熙刚才的姿态，朝着空中狠狠一弹！“叮——”骰子冲天而起，翻滚着，

升向最高点。就在它力竭下坠的刹那！我的头猛地向上一仰！嘴巴大大张开！

渊熙嘴角的嘲弄瞬间冻结，化作一丝惊愕。周先生身体微微前倾。

柳停云低垂的眼帘猛地抬起。江老龟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眶外！“噗！”那翻滚的骰子，

分毫不差地坠入我大张的口中！喉结艰难地一滚，伴随着“咕咚”一声闷响，

那份要命的'赌注'，已被我囫囵咽下。一股奇异的甜腻在喉间弥漫开。我抬起眼，

迎向渊熙冰锥般的目光，舌尖舔过微甜的唇，嘶声道：“九爷......一点没有。

这一局，小的......僭越了。”死寂。揽月轩内，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渊熙的眼睛此刻阴沉得能滴出水。周先生一步踏前，“放肆！

你竟敢......”“哈哈哈哈！”柳停云抚掌大笑，“好！好一个‘一点没有’！妙！

妙绝！九爷......”他笑着看向渊熙，“您看这赌局，胜负已分，可还作数？

”渊熙脸上的肌肉狠狠抽搐了一下，眼中暴怒的火焰几息之间剧烈翻腾，遂后，消逝。

忽然也笑了：“作数。自然作数。”他缓缓放下酒杯，发出轻微的磕碰声，

“王小哥机变无双，本王......领教了。云安府十年钱粮，明日便着人拟旨。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江老龟，“至于王老板......贵楼的姑娘，

果然......不同凡响。”最后几字，轻飘飘的，却带着刺骨的羞辱。

江老龟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谢......谢九爷恩典！谢九爷恩典！小的......小的祖上积德啊！

”渊熙目光扫过周先生：“夜深了。本王倦了。周卿，安排歇息吧。”“是，九爷。

”周先生躬身领命，目光在我脸上狠狠剐过，随即转身，

引着渊熙向揽月轩外的奢华寝居——“栖凤阁”走去。那铁塔护卫紧随其后。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江老龟还跪在那里，身体微微发抖，久久没有起身。

柳停云慢慢踱步到我面前，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力道不轻不重。“小子，胆子够肥。

”他声音很低，只有我能听见，“这骰子......吞得值。他的底，快被逼出来了。

”我喉头还润着甜味，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多谢柳大侠......指点迷津。

”“迷津？”柳停云低笑一声，“这才刚入局呢。好戏......还在后头。”说完，

他转身施施然地走出揽月轩。我僵在原地。江老龟终于从地上爬了起来，“龟儿子！

”他一把攥住我的胳膊，压低声音，“干......干得不错！没给老子丢人！

可......可这事儿没完！”他死死盯着栖凤阁的方向，

“那条孽龙......吃了这么大个瘪，绝不会善罢甘休！

柳停云那老狐狸说得对......这才刚开始！你......”他猛地将我往前推，

“给老子守在那儿！眼睛瞪大点！耳朵竖起来！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

咱爷俩......不！整个醉仙楼！全都得给他陪葬！懂不懂？骨头渣子都剩不下！

”我被他推得一个趔趄，胃里那块“赌注”猛地一撞，竟在缓缓融化。我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转身朝着栖凤阁走去。栖凤阁位于醉仙楼后院最幽静处，独栋小楼，

被一片精心打理的花木掩映着。刚走近，便听见紧闭的门窗内传出压抑而急促的喘息，

还有女子带着浓重异域腔调的、断断续续的**。是那个被渊熙一眼挑中的胡姬库尔丝。

我脚步顿住。里面的景象不难想象。那条孽龙，正将输掉赌局的暴怒，

肆无忌惮地发泄在一个女子身上。阁楼四周，周先生静静守在回廊的暗角。稍远处，

那个铁塔护卫如门神般抱臂而立。我选了回廊另一端一根粗大的廊柱，将自己隐入阴影里。

夜风吹过庭院。我闭上眼，强迫自己调匀呼吸，将感官提升到极限。风声，虫鸣，

远处宴席未散的隐约喧哗，阁楼内令人齿冷的动静，

还有周先生那若有若无的绵长呼吸......都清晰地涌入耳中。不知过了多久，

阁楼内的动静渐渐平息下去，偶尔传来一两声女子压抑的啜泣。突然——“嗤啦！

”一声极其轻微的锐响！我猛地睁开眼，右手按在了腰间的匕首！死死锁向屋顶！

几乎在刹那！一道黑影，鬼魅般从飞檐上无声翻落！然后，那黑影脚尖一点地面，

整个人化作一道黑色闪电，直扑那扇紧闭的窗户！“有刺客——！”我的身体已如离弦之箭，

从廊柱阴影中暴射而出！“嗡！”腰间短匕瞬间出鞘！

爹所授“破军七式”的杀招“贯日虹”倾尽全力出手！直刺刺客后心要害！

刺客仓促间强行拧身，反手将手中那柄幽蓝短剑格挡！“锵——！

”幽蓝短剑与我的匕首狠狠磕碰在一起。火星迸溅！我虎口剧震，踉跄倒退，短匕几乎脱手！

刺客狼狈地向侧方翻滚落地，幽蓝短剑在地上划出一溜火星。“找死！”刺客稳住身形，

幽蓝短剑一振，扑来！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一道青影凭空出现，横插在我与刺客之间！

是柳停云！他五指箕张，掌心隔空虚按！刺客疾刺的剑势仿佛撞上一堵无形气墙，猛地一滞，

发出'噗'的闷响，竟再难递进分毫！电光石火间，柳停云身形如鬼魅欺近，

右掌轻飘飘地印在刺客持剑的右肩上。只听'咔嚓'一声。

刺客整条右臂瞬间扭曲成诡异的角度，软塌塌垂下，幽蓝短剑'当啷'坠地！

"刺客连惨叫都未及发出，口喷鲜血，倒飞着狠狠撞在数丈外一株虬枝盘结的古树上！“噗！

”又是一大口鲜血狂喷而出，刺客身体抽搐了两下，脑袋一歪，便彻底不动了。夜风拂过，

吹动他破碎的夜行衣襟，露出一角黑沉沉的令牌。栖凤阁的窗户猛地被推开，

渊熙目光扫过地上刺客的尸体，又掠过嘴角溢血的我，最后定格在柳停云身上。

“柳卿......”渊熙的声音听不出喜怒，“好快的手。”柳停云微微躬身，

姿态从容：“惊扰九爷清梦，停云罪过。宵小已除，九爷受惊了。”渊熙冷冷地哼了一声，

“砰”地重重关上了窗户。阁楼内，再次隐约传来胡姬库尔丝压抑的哭泣。

周先生和那铁塔护卫此刻才堪堪赶到尸体旁。周先生蹲下身，

手指翻过那枚露出的兽首令牌时，柳停云的动作明显一僵。周先生猛地抬头，

目光直刺柳停云。柳停云却转过身，走向靠在廊柱喘气的我。“小子！”他在我面前站定，

“‘贯日虹’使得不错，有股子狠劲儿。可惜......”他顿了顿，

目光扫过我嘴角的血迹，“火候还差得远。内力驳杂，根基太浅。”他微微俯身，凑近了些。

压低声音：“你杀的，是‘自己人’。”自己人？柳停云安排的？爹......知道吗？

我眼前瞬间一黑。柳停云直起身，目光投向栖凤阁紧闭的窗户，那清俊的侧脸上，

缓缓地、缓缓地，勾起了一抹极淡的笑意。就在这时，阁楼侧面，

连接后厨杂物院的一道不起眼的角门，“吱呀”一声，被人从里面轻轻推开了一道缝隙。

一个肥硕的身影，如同滑腻的泥鳅，悄无声息地挤了出来，又迅速隐入回廊的阴影里。

是江老龟！他一直就在附近窥伺！我下意识地将身体往廊柱更深处缩去。

江老龟挪到距离柳停云几步之遥的阴影交汇处，停住了。他肥厚的手掌抬起，

对着柳停云的背影，极其隐蔽地做了几个手势——食指微屈，拇指内扣，

其余三指快速变幻——那是一种极其晦涩的江湖切口。若非幼时被他逼着学过几日，

根本无从辨认！

.....危险......扫尾......速离......柳停云仿佛背后生了眼睛。

他依旧负手而立，只是那负在身后的左手，几根手指极其轻微地弹动了一下，

手势：......知晓......稳住......静观......江老龟得到回应，

立刻顺着原路，无声无息地缩回了那道角门内。此时，周先生已举起那枚令牌，

“柳大侠好快的身手！好狠的手段！一击毙命，筋骨尽碎......佩服！

只是此物......”他死死盯着柳停云，一字一顿，“柳大侠想必不陌生吧？

”柳停云缓缓转过身，“哦？周先生认得此物？恕停云眼拙，江湖宵小信物，千奇百怪，

倒是不曾留意。”周先生被他这副态度噎得气息一窒，脸色铁青，“柳大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