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牧野缓缓转过身，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他手里还握着那个文件夹。

温晴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轮到她了。他会怎么处置她这个同样闯入“禁区”、触犯协议的人？她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紧紧抵住了冰凉的办公桌沿，指尖冰凉。

商牧野朝她走近一步。

温晴的心猛地一沉，绝望地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雷霆之怒的降临。她甚至能想象出那份冰冷的协议被甩在她脸上的触感。

然而，预想中的斥责或冰冷的驱逐并没有到来。

一只带着暖意的手，带着薄茧的指腹，力道有些生硬，却异常清晰地、轻轻地拂过她的脸颊。

温晴浑身剧烈地一颤，倏地睁开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向近在咫尺的男人。

商牧野的手指在她眼尾下方停顿了一下，那里残留着刚才被商峻逼出的、未干的泪痕。他的动作笨拙，甚至带着点犹豫，仿佛从未做过类似的事情，但那指腹的温度却真实地传递了过来，带着一种奇异的、与他一贯冰冷形象截然相反的暖意。

“吓到了？”他的声音响起，依旧是低沉的调子，但似乎……少了刚才处置商峻时的森寒杀伐之气，多了一丝难以分辨的……生涩？或者说，是某种试图放软却不得其法的别扭？

温晴完全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只能呆呆地看着他，忘了反应，也忘了那该死的协议。他……在干什么？

商牧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举动有些突兀。他迅速收回了手，指腹残留的那点湿意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他掩饰性地轻咳了一声，目光转向手中的文件夹，语气恢复了惯常的冷静，却不再那么冰冷迫人：“这东西，”他扬了扬文件夹，“里面的报告，是我让人查的。”

温晴的心猛地一跳，眼神瞬间聚焦在他脸上。

商牧野看着她骤然变化的眼神，继续道：“温启明掏空温氏的证据链，基本完整。他背后，是‘鼎峰资本’在推波助澜。他们真正的目标，不止是吞掉温氏这块肉，而是想利用温氏作为跳板，搅乱东区的市场格局，最终指向的，是‘瀚海’在东区新城的核心开发项目。”

鼎峰资本！温晴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是近年来势头极猛、行事作风极其激进而又神秘的一家投资公司，背景深不可测。温启明竟然搭上了这条线？

“你父亲，温柏年，”商牧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峭，“他并非全无所觉。只是，他选择相信他的亲侄子，或者说，选择相信那点虚无缥缈的亲情能挽回局面。甚至……”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温晴，“在明知对方是饿狼的情况下，还把你当作最后的筹码，推了出来。”

这些话，像一把把冰冷的刀子，精准地剖开了温晴一直不愿深想的现实。父亲那绝望中带着愧疚的眼神背后，是否也隐藏着对温启明的纵容和对她这个女儿价值的最后利用？温晴只觉得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她猛地低下头，牙齿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抑制住那汹涌而来的悲愤和心寒。

商牧野看着眼前低垂着头、肩膀微微发颤、脆弱得像风中落叶的女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最终，将手中的文件夹递还到她面前。

“东西收好。”他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那份属于商峻的恐怖威压已经消失不见。“温启明和鼎峰的动作很快，温氏账面上最后那点遮羞布，撑不过一周。”

温晴猛地抬起头，眼中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她？他不追究她闯入书房了？

“你……”她张了张嘴，声音沙哑干涩，“为什么……帮我？”

商牧野的目光在她通红的眼眶和咬出血痕的下唇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投向窗外繁华却冰冷的城市天际线。他的侧脸轮廓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冷硬。

“不是帮你。”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带着一种纯粹的、近乎残酷的理性，“温氏现在名义上，是商家的姻亲。它彻底垮掉，被鼎峰吞并，对‘瀚海’在东区的布局是麻烦。而且……”

他顿了顿，终于将视线转回温晴脸上，那深邃的眼眸里仿佛有暗流涌动，又仿佛什么都没有。

“商太太的位置上，不该坐着一个被娘家的破事拖垮、惶惶不可终日的女人。那很碍眼。”

他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带着点刻薄，但温晴的心却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不是帮她……是为了“瀚海”的利益？为了……商太太这个名分不那么难看？这理由似乎很合理，符合他商人逐利的本性，也符合那份冰冷协议的逻辑。

可为什么……她混乱的脑海里，却固执地闪过他刚才那有些笨拙地拂过她泪痕的手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