闹钟响到第三遍时，林薇抓起枕头砸了过去。

塑料外壳撞在墙上的闷响，像极了前七次循环里，她摔门而去的声音。但这次，她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3月15日的阳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的光斑，位置和前七次分毫不差。

“玩不死你。”她对着光斑骂了句，转身进了浴室。

冷水扑在脸上时，林薇打了个寒颤。镜子里的女人眼神发红，嘴角却勾着抹狠劲。她故意磨蹭到九点才出门，比平时上班时间晚了整整两小时。

公司楼下空荡荡的，梧桐树叶在风里打着旋，周扬常站的位置空无一人。

林薇的心跳漏了一拍——难道……

“林薇？你怎么才来？”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林薇的肩膀瞬间绷紧。她转过身，看见周扬背着包，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前的碎发被汗打湿，贴在脑门上。

“路上堵车，”他抹了把汗，笑得有点得意，“幸好你也晚了，不然王总又要骂我。”

林薇盯着他——前七次，周扬每天都是七点十五分准时出现在这里，从未迟到过。

“你也堵车？”她的声音有点发紧。

“对啊，”周扬理所当然地耸耸肩，“三环路堵得跟停车场似的，我骑共享单车过来的，累死了。”

林薇的视线落在他的运动鞋上——白色的鞋边沾着点泥，鞋跟处还有道新鲜的划痕。和前七次那双一尘不染的**款，完全不一样。

心脏突然狂跳起来，像有只兔子在胸腔里乱撞。她张了张嘴，想问“你以前从不迟到”，话到嘴边却变成：“我今天不舒服，请了假。”

周扬愣了愣，眼神里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茫然，随即又恢复成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哦，那你回去休息吧。对了，晚上老地方……”

“不去。”林薇打断他，转身就走。

高跟鞋踩在人行道上的“嗒嗒”声，像在敲一面破鼓。她没回头，却能想象出周扬站在原地皱眉的样子——和前七次她拒绝他时，一模一样的皱眉。

街角的咖啡馆飘来浓郁的咖啡香，林薇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还是那个穿灰色围裙的咖啡师，还是那首循环播放的爵士乐，连靠窗位置的阳光都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您好，需要点什么？”咖啡师的声音温和得像块棉花糖。

林薇盯着菜单上的“拿铁”两个字，指尖在台面上敲了敲：“焦糖玛奇朵。”

她从没点过这个。前七次来，她永远点的是不加糖的拿铁。

咖啡师愣了一下，随即点头：“好的，稍等。”

林薇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玻璃窗外的车水马龙。三花猫从空调外机上跳下来，钻进了胡同口——这次的路线，和前七次不一样。

心脏又开始乱跳。

“您的焦糖玛奇朵。”

白色的瓷杯放在桌上时，发出清脆的碰撞声。林薇深吸一口气，缓缓抬眼——

杯壁上的奶泡画着朵歪歪扭扭的小太阳，边缘还沾着点棕色的焦糖酱。

和前七次她点的拿铁上，那个咖啡师随手画的小太阳，一模一样。

林薇的指尖微微发颤。她舀了一勺奶泡送进嘴里，甜腻的味道在舌尖炸开，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原来如此。

不管她点什么，咖啡师总会画出同一个图案。就像不管她迟不迟到，周扬总会找到理由和她同步。这个该死的循环，像个弹性极佳的橡皮筋，无论她扯得多远，总能瞬间弹回来，把一切拉回原点。

“……考了年级第一！那小子随我，脑子灵光得很！”

邻座传来男人的吹嘘声，带着点酒气。林薇瞥了一眼，穿花衬衫的大叔正举着手机打视频，唾沫星子溅在桌面上。

“真的，班主任都给我打电话了，说重点高中稳了……”

就在这时，林薇的目光顿住了。

大叔的头顶，飘着一缕极淡的黑烟。

像香烧到尽头时，那截摇摇欲坠的灰烬，又细又轻，随着他说话的节奏微微晃动。

林薇眨了眨眼，怀疑是焦糖玛奇朵喝多了产生的幻觉。她用力揉了揉眼睛，再看去时，那缕烟还在——只是淡了些，几乎要融进天花板的灯光里。

“……对对，就是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重点班，学费贵是贵了点，但值啊！”

大叔还在唾沫横飞地撒谎，林薇却看得浑身发冷。她猛地想起前两次循环：小美说“没偷吃你的薯片”时，她好像也瞥见了一缕极淡的烟，只是当时以为是办公室的灰尘。

难道……

她端起咖啡杯，指尖的温度却暖不了掌心的冰凉。窗外的三花猫不知什么时候又回来了，蹲在空调外机上，直勾勾地盯着她，琥珀色的瞳孔里，映出她苍白的脸。

林薇低下头，看着杯底那个模糊的小太阳倒影。

这一次，她好像抓住了什么不一样的东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