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35年，夏，平均气温42°持续了21天的炙烤，终于在温度攀升至51°的那天，

病的死亡率直线飙升、大面积枯萎植被引发山火久久不息、河道断流……混乱持续到了深秋，

那时人们还没有察觉到，这一切不过是灾难的序幕。毕竟无论在哪个时代，

活下去永远是刻在骨血里的本能。而普通人的生存轨迹，大抵逃不开三部曲：学习，工作，

然后只是活着。其他的，没时间过多关注。山省医科大病毒实验室的爆炸隐匿在一片混乱中，

并没有激起水花。直到第二年，有学生因在爆炸实验室外频繁发现躯体僵直，

木本化的四肢插入土地中，眼球乌黑的兔子上报有关部门后，

爆炸实验室的研究成果才被世人熟知——超基因病毒“植物僵尸”一悄无声息降临的末世，

似乎又有些有迹可循。最先透出异样的，是城市口袋公园。时近岁末，

干枯的树叶半坠不掉的挂在树枝上，低矮的灌木丛枝条无力的伸展着，似绝望的呐喊，

又似悲哀的**。看似一切如常的冬日里，在无人驻足观赏的这些绿化物中，

几个零星的花苞泛着不自然的金属色泽的以不易察觉的速度悄然生长。接着是雨。

在北方的冬天，竟下起了罕见的暴雨。起初，人们只当是场带着铁锈味的怪雨，

纷纷猜测这是全球变暖的石锤，锤得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可当暴雨连下三日，

诡异便再也藏不住了——护城河的水变了色，从浑浊的灰黄一点点浸成暗紫，

像淬了毒的颜料；被水流冲上岸的鱼，鳞片下的皮肉上鼓着密密麻麻的疙瘩，

泛着病态的青紫；躲不及避雨的流浪猫狗们，尸体腹胀如鼓，无害化处理时才发现，

那胀破肚皮的不是积水，竟是一团团盘根错节的木质结构，纤维在腐肉里狰狞地蔓延。

医院的各个诊室早已被病人塞满，神经科更是排起长龙，一号难求。看诊的多是失眠患者，

千篇一律中带着诡异的诉说着一个相似的问题——耳朵里总缠着些怪声，

有时是指甲刮过黑板的刺啦声，并不尖锐但是激的人心发麻；有时又像无数爬虫在暗处爬动，

沙沙声密密麻麻渗进骨头缝里。医生排查了躯体化障碍与感知异常的可能，

建议他们做头颅MRI进一步检查。直到有个护士偶然发现，这些人的X光片上，

大脑皮层边缘竟附着一层细密的阴影，像极了初春刚抽芽的细枝，带着绒毛般的柔软质感，

轻飘飘地缠在那里，不凑近了细看，几乎要与正常的血管纹理混为一谈。二“芮芮走了，

再磨蹭要迟到啦。”林晞瞥了眼蹲在阳台角落的妹妹，她正对着那盆玫瑰出神。

他腾出右手揉了揉妹妹毛茸茸的头顶，又抖了抖左肩上挂着的小书包，

“书包里面有你超级无敌帅气哥哥特制的爱心早餐，上课前必须消灭干净啊。

”林芮慢吞吞抬起头，乜了眼顶着鸡窝头、眼下挂着青黑的哥哥，

小眉头微蹙——实在搞不懂大人嘴里的“帅”到底是啥稀奇玩意儿。“哥哥，

玫瑰长苞了。”她伸着小胖手，轻轻碰了碰玫瑰的枝条。“嗯……嗯？谁长包了？

”林晞通宵赶论文的脑子还没有除锈，又疼又僵，瞥见妹妹指尖快碰到尖刺，

打了个带困意的呵欠，“宝儿别动，那个有刺，扎手。”“你送我的玫瑰呀！

”小朋友有些疑惑，“可是冬天，花花不应该是在睡觉吗？

”“大概、也许、可能是暖气很足，让花花觉得是春天到了吧。”林晞嘴角挂着笑，

拉起妹妹的小手，指尖触到她温热的掌心，语气正色道，“医院把爸妈抽调去了北市回不来。

放学乖乖在教室等，哥哥会按时去接你，不许自己乱跑，有人欺负你要第一时间告诉哥哥，

哥哥帮你打爆他的狗头，听见没？”“嗯。”林芮仰起脸，望着哥哥带笑的眼睛，

忽然有些发怔。指尖被玫瑰刺悄悄划开一道细痕，她浑然未觉，

只在心里轻轻点头——嗯，哥哥是帅的。送完妹妹迷迷糊糊走回家的林晞，

并没有注意到家里的变化——盆栽玫瑰开了。揉了揉发痛的太阳穴，

一边打着呵欠一边给自己泡了杯冰美式，还没步入社会，社畜感已拉满。

电脑的消息推送不停的闪烁，林晞抿了口咖啡，随手点开了消息界面，

又冷又苦的**直达天灵盖。【灾害频出，是天灾还是人祸？】【末世降临，

你有几级存活能力？】【警告：末世，人性最大的考验】……什么玩意？

最近是有爆款末日小说出版或者是剧目上映吗，咋都是末日的消息？

“叮”你收到一条来自你“儿子”的消息：【儿子，快囤物资啊！末日降临了！！

】【我是你爹！】【别闹，爸爸有小道消息，一周前的大暴雨北市乱了，物流瘫了，

供水系统崩了，物资都抢疯了，昨天还有人为了抢水把人捅死了！

】【根据《刑法》第二百九十一条之一第二款规定，编造虚假的险情、疫情、灾情、警情，

在信息网络或者其他媒体上传播，或者明知是上述虚假信息，

故意在信息网络或者其他媒体上传播，严重扰乱社会秩序的，

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造成严重后果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

儿子，你进去了爸爸有空会去看你的。】【我艹，没开玩笑，是有什么病毒还是灾害的，

消息就一直被压着，你别不信，赶紧囤啊！】林晞按灭手机屏幕，

指尖在冰凉的玻璃上顿了顿，又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末世？

这种只在小说里见过的词，他是不太不相信的。但心里那点莫名的不安，

却催着他往更实际的地方想——管它什么世道，手里有货才最稳妥，

毕竟身边还牵着个七岁的妹妹要养。念头刚落，他忽然心里一紧。

刚才手机里提到的那个城市……是哪里来着？为什么感觉特别熟悉？

是爸妈被紧急抽调过去的北市？这个念头像根细针，猛地扎进混沌的思绪里。

他慌忙按开手机，家庭群的聊天记录像被冻住了似的，最新一条还停留在三天前，

爸妈出发那天，他发的那句“爸妈注意身体啊，到了报个平安。”孤零零地悬着，

如同时间静止一般，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三医院家属区的绿化带被雾蒙蒙的阳光映照着，

枯枝隐隐的散着不自然的光泽，

风经过引起的震颤使得枯枝泛着星星点点的细密金属质感——带着点不虚幻的亮，

明明灭灭极不真实。赛博绿化带？！末世了？！林晞看的眼有些直，

晃晃又开始隐隐发痛脑袋，深呼吸一口：买完东西就补一觉，自己脑子已经不正常了！

林晞睡的昏天黑地，直到被突兀响起的防空警报惊醒。点开手机，下午4点。

点开秒表开始读秒，鸣36秒，停24秒，反复3遍，

持续3分钟——是预先警报的信号。实战状态？也没打仗啊！非实战演习？也没通知啊！

末日警告？脑子里突然蹦出的四个字惊到了林晞，

比脑子反应快的是身体——已经开始翻找应急救援包了。不论发生了什么，先去接妹妹，

然后等官方通知。16:30【防空警报通知】尊敬的市民朋友们：根据防空预警信息，

因多重自然灾害影响，现发布[预先警报]信号。请广大市民立即做好防护准备，

迅速有序进入防空洞或指定隐蔽场所躲避。

相关事项通知如下：预先警报信号为鸣36秒，停24秒，反复三遍，

时间三分钟躲避要求：请大家立即拉断电闸，关闭煤气，熄灭炉火，

携带好个人防护器材和生活必需用品，按照定人、定位、定路线的要求，

迅速有序地进入附近的防空洞或指定隐蔽地域。公共场所的人员和车辆，

应听从有关部门人员的指挥，迅速到指定地点隐蔽。夜间应严格遵守灯火管制的规定。

注意事项：进入防空洞后，请保持安静，服从现场工作人员的安排，

不要随意走动或大声喧哗。如遇紧急情况，请听从指挥，有序撤离。听到解除警报前，

请勿擅自离开防空洞。解除警报为连续鸣放3分钟。请广大市民相互转告，积极配合，

共同做好防护工作，确保自身安全。

]16:35分【南市气象局】暴雨红色预警紧急通知：未来2小时内我市将出现特大暴雨，

可能引发城市内涝和山洪。

请低洼地区居民立即转移至地势较高的社区服务中心或95号防空洞；车辆勿进入积水路段，

已在积水区域的请弃车逃生。应急救援电话：110、119。请务必确保人身安全！

16:50【南市应急管理局】紧急通知：据监测，

未来10分钟内我市历山区将发生4.5级左右地震，震感明显。

请市民立即远离窗户、阳台，躲至室内承重墙角落或桌子下方，勿乘坐电梯。

震后待安全后有序撤离至空旷地带。咨询电话：12345。请务必重视，转发提醒！

“哥……”林芮坐在安全座椅上，红着眼睛，声音发颤的问着，“哥哥，我们去哪里？

”“95号防空洞，那里也是地震临时避难所。”林晞看着路上慌乱的人群，

语气尽量温和平稳的安慰妹妹，“别怕，哥哥会一直保护你。

”四经常性加班是父母均为医生的家庭常态，

也因此导致林芮对哥哥林晞的依赖远远超过了父母。

十五岁的年龄差也成功激发了林晞亦父亦兄的属性。两兄妹坐在防空洞的角落，

林晞拉着妹妹的手，无声的安抚着她。但是，似乎有什么不对劲。

妹妹小手的温度高的不正常，指尖还泛着不正常的粉红，摸摸额头，又没有发热的症状。

“芮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难受也好，害怕也好，都要告诉哥哥，知道吗？

”林晞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低低地说着，“哥哥在，什么都不用怕。

”“哥哥在我不怕，就是有点困。”林芮缩进哥哥怀里，带着颤颤的小奶音，

“明天能回家吗？”“也许吧。”林晞心里探口气，还是温柔的诱哄着，“睡一会儿吧。

”第二天，一声尖叫刺破了防空洞内的平静。

“啊……血啊……”一个身着初中校服的女生惊声尖叫。躺在林晞怀里的林芮，

小小的身体打了个激灵。快速的爬起来，搂住哥哥的脖子。林晞轻轻拍了拍妹妹的后背，

“别怕，哥哥在。”尖叫的女生打着哆嗦断断续续地说着，林晞离得远，

传来的声音并不真切，

加上时不时的头疼只能听到个大概——女生的一位同学在休息的时候是紧挨着她的，

但是睁开眼，同学所在的位置被一大滩血和粉碎的衣服代替了，未知缘由。防空洞里，

不安的情绪像受潮的雾气般缓缓弥漫开来。

素不相识的人们在彼此的眼神中都察觉到一丝紧绷的警惕，猜忌如同毒素荼蘼着信任。

大家默契的与陌生人拉开了距离，冷漠又克制。林晞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妹妹年纪小，

胆子小，睡觉又爱蹬被子，他总是半夜起来几次去看看她，给她盖被子，

久而久之导致了他觉轻，细微的声音也容易被惊醒。睡眠不足导致的头疼让他不由得叹口气。

“是她吵的哥哥头疼吗？”林芮一脸严肃的看着哥哥，“哥哥脸色不难看。”林晞轻笑一声，

蜷起手指刮了刮妹妹的小鼻子，“小小年纪的，严肃的像教导主任。”第三天，

尖叫女生不见了。少量的血，没有破碎的衣服……第四天、第五天，失踪人数呈指数上升。

三天前是住在洞里的爱咋呼的双胞胎熊孩子，昨天是四个喜欢叽叽喳喳个不停的初中姐妹淘。

“哥哥，什么时候能回家呀。”林芮抿着唇，小声的问着哥哥。

酸雨砸在锈铁皮上的暴虐声响像死亡的赞歌。林晞把妹妹的脸按在怀里，

透过防空洞的细小的观察口，看着外面的一片狼藉，“回家吗？”林晞喃喃自语，

有希望吗……酸雨裹挟着泥石流，在地震的助威中，成功断绝了防空洞里人们的补给。

饥饿、恐慌的蔓延，使人们逐渐丧失了没有意义的礼让、谦和，摩擦冲突接踵而至。

信任崩盘意味着人性荡然无存。当正常食物缺失的时候，如何才能存好下去呢？

林晞为了保护妹妹，为数不多的资源被其他人粗暴的抢走。“哥哥，

”林芮看着满脸淤青的哥哥，小声的啜泣着，“给哥哥呼呼。

”林晞忍痛扯出一个勉强的微笑，“宝儿，低头哥哥还给你藏了几块巧克力。”午夜，

林晞拉着妹妹的手，听着外面的暴雨声，困倦袭来，

眼皮重重的合上前似乎看见的睡熟的妹妹睁开了眼，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暴虐。五第六天，

暴雨终于停歇了。防空洞里凝滞的空气似乎松动了些，

最先按捺不住的是那几个胆子向来大的人。他们弓着身子，指尖扒着洞口的边缘，

像野兽般探出头，警惕地扫视过湿漉漉的外界，避开大面积积水小心翼翼地挪了出去。

洞门在身后虚掩着，起初还有细碎的脚步声远远传来，可没过多久，

世界便重归死寂——他们再也没有回来。沉默在洞里弥漫了片刻，

又有几个人终究按捺不住那点侥幸，相跟着咬咬牙走了出去。同样的，

身影很快消失在洞外的迷蒙里，再无回音。不知是谁先开了口，

带着颤音猜测：“他们……会不会是遇上救援队了？”这句话像投入死水的石子，

瞬间漾开一片细碎的期待。人们交头接耳，眼神里渐渐浮起光亮，开始固执地相信，

那些人或许是得救了，是去寻找更安全的地方了。“灾难是不是过去了？

”“外面是不是已经安全了？”越来越多的人望着洞口，明明不敢踏出一步，

却又忍不住频频踮脚，蠢蠢欲动的渴望在每双眼睛里烧得越来越旺。唯有林晞，

握着妹妹的小手始终缩在角落。他是天生的悲观主义者，不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侥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