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入帅府踏入傅家帅府的第一天，江北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我叫沈听澜，

曾是旧学阀之女。父亲因言获罪，抑郁而终后，家道中落。为了给病重的母亲筹措医药费，

我收起了所有的清高与孤傲，接受了这份聘请——成为大军阀傅承舟妹妹的家庭教师。

引路的副官将我带到主楼的书房，留下一句“傅帅规矩大，沈**自己当心”，便匆匆退下，

仿佛身后有猛虎追赶。我静静地站在书房中央，等待着这座府邸的主人。

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硝烟味，混合着皮革和旧书的气息，压得人喘不过气。门，

被无声地推开。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带着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深色军装，脚上的马靴踩在波斯地毯上，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却仿佛每一步都踏在我的心上。他就是傅承舟。权倾江北，杀伐果断，

那个能让小儿止啼的名字。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到书桌后坐下，目光落在一份军事地图上，

仿佛我只是这房间里的一缕空气。良久，他才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像两口枯寂的深井。“沈**，”他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硬，干脆，

“我不管你过去是什么身份，进了这个门，就要守这里的规矩。”“第一，不该问的，别问。

”“第二，不该看的，别看。”“第三，”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

“别妄想任何不该有的东西。教好我的妹妹，拿到你的薪水，除此之外，安分守己。

”我垂下眼帘，轻声应道：“是，傅帅。听澜记下了。”从那天起，我便在帅府住了下来，

过着谨小慎微、如履薄冰的日子。我教傅帅唯一的妹妹傅听雪读书、写字、弹琴。

听雪是个被保护得很好的、天真烂漫的女孩，身体虽弱，却对外界充满了好奇。而傅承舟，

我很少见到他。他总是来去匆匆，像一阵裹挟着风雪的寒流。偶尔在回廊下遇见，

他也只是对我冷漠地点点头，眼神从未在我身上停留超过一秒。我将他，

视为一个没有感情的、冷酷的暴君。我只想尽快攒够母亲的医药费，

然后逃离这座华丽而又压抑的牢笼。这样的平静，在一个月后被打破。

母亲的病需要一位西医会诊，我的旧友，温景初医生，恰好从海外学成归来。

他曾是父亲最得意的门生，性格温润如玉，是我灰暗生活中一抹难得的暖色。

他来帅府为傅听雪看诊，顺便探望我。我们在花园的凉亭里说话，

他关切地询问我母亲的病情，还从包里拿出一袋新炒的栗子，是我最喜欢吃的。

那天的阳光很好，温医生的笑容，也一如既往地和煦。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

我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二楼书房窗后，傅承舟正静静地站着，手中那杯滚烫的咖啡，

早已失了温度。他的目光，沉得像化不开的墨。当天晚上，傅承舟毫无预兆地，

出现在了我的课堂上。彼时，我正在教傅听雪一首新学的曲子。他一言不发，

只是站在一旁听着。他强大的气场，让整个房间的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一曲终了，

傅听雪开心地拍着手：“姐姐弹得真好听！”傅承舟却冷冷地开口：“靡靡之音，矫揉造作。

沈**的家教，就是教我妹妹这些不入流的东西吗？”我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傅帅，这只是一首舒缓心情的曲子……”“顶嘴？”他的声音陡然转厉，

“看来是我给你的薪水太高，让你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教书先生，就该有教书先生的本分！

再让我发现你教听雪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你就立刻给我滚出帅府！”他的话，

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刀子，狠狠地扎进我的心里。当着傅听雪和一众下人的面，我的尊严，

被他毫不留情地踩在了脚下。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肉里，却只能低下头，

屈辱地吐出三个字。“……我知错了。”他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留给我一个冷硬决绝的背影。从那以后，我对他，除了畏惧，更多了一丝怨恨。我愈发沉默，

将自己像蜗牛一样，缩进了厚厚的壳里。我以为，他厌我入骨。直到那天深夜。

母亲的病情又加重了，我心烦意乱，无法入眠。便独自来到书房，想找本书看。推开门，

我却愣住了。傅承舟，竟然也在。他没有穿军装，只着一身黑色的丝质睡袍，坐在黑暗里，

手里端着一杯酒。他似乎没注意到我进来，只是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亮，那挺拔的背影，

竟透出一丝不为人知的孤寂。我正要悄悄退出去，他却忽然开口了，

声音里带着一丝酒后的沙哑。“喜欢看书？”“是。”我拘谨地回答。“想要什么，

自己去拿。”他说完，便又陷入了沉默。我走到书架前，目光掠过一排排精装的典籍。忽然，

我的视线定格了。在书架的最上层，放着一本泛黄的、线装的旧书。

那是父亲早年间出版的一本诗集，因为言辞过激，早已被列为禁书，市面上几乎绝版。

父亲去世后，我找了很久，都未曾找到。没想到，会在这里看到。我怔怔地看着那本书，

眼中不自觉地蓄满了泪水。身后，传来他起身的脚步声。我慌忙擦去眼泪，

不想让他看到我的失态。第二天，我回到房间时，发现床头多了一个包裹。我打开一看，

里面静静地躺着的，正是那本我梦寐以求的诗集。没有署名，没有纸条。我知道是他送的。

那个用最残忍的话语羞辱我的男人，却用这样一种沉默的方式，给了我一份最珍贵的礼物。

我抱着那本诗集，坐在窗前，一夜无眠。心中那片早已结冰的湖面，第一次，

裂开了一道微小的、困惑的缝隙。2暗涌情愫有了那本诗集，我对傅承舟的观感，

变得复杂起来。他依旧冷漠，依旧惜字如金。但在那冷酷的面具之下，

我偶尔能捕捉到一丝转瞬即逝的、不一样的神色。比如，

当我因为照顾病重的母亲而整夜不睡，第二天脸色苍白时，当晚我的房门口，

会多出一碗温热的、放了红枣的燕窝粥。又比如，当天气转凉，我咳嗽不止时，

第二天我的衣柜里，会多出一条崭新的、柔软温暖的羊绒披肩。他从不言说，

却用这种沉默而又笨拙的方式，照顾着我。这些细微的、不为人知的温暖，

像一点点微弱的星火，开始在我荒芜的心田里，燎原。我开始不受控制地去注意他的一切。

他喜欢在深夜独坐书房，喜欢喝不加糖的黑咖啡，他眉宇间总有化不开的疲惫，

他的睡眠似乎很浅，总是在凌晨就起身去军营。我发现，这个杀伐果断的大军阀，其实，

很孤独。我不再只把他当作一个冷酷的雇主，我的心里，

开始生出一些连我自己都害怕的、不该有的情愫。然而，我这点可怜的、卑微的动心，

很快就被现实，击得粉碎。时局，愈发紧张了。傅承舟的死对头，盘踞江南的孙督军，

开始蠢蠢欲动。城里接连发生了几起针对帅府的暗杀行动，风声鹤唳，人心惶惶。

傅承舟变得更加忙碌，也更加……喜怒无常。这天，是他的生日。苏家的千金，苏曼云**，

为他举办了一场盛大的生日宴会。苏曼云是江北航运大王的独女，明艳动人，骄傲强势。

所有人都知道，她是傅承舟未来的夫人，也是这帅府未来的女主人。宴会上，

她穿着一身火红的旗袍，亲密地挽着傅承舟的胳膊，接受着所有人的祝贺。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而我，作为傅听雪的家庭教师，只能站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像一个局外人，

看着那刺眼的一幕。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宴会进行到一半，苏曼云忽然走到了我的面前。她上下打量着我，

眼神里带着一丝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敌意。“你就是沈听澜？”“是，苏**。”我微微垂首。

她忽然从手腕上，褪下一个价值连城的翡翠手镯，想要戴在傅听雪的手上。

傅听雪却不小心一甩手，那手镯“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所有人都被这变故惊呆了。苏曼云的脸色瞬间就变了，她没有责怪傅听雪，反而猛地转过头，

指着我，厉声呵斥道：“是你！是你刚才撞了听雪一下！你好大的胆子！”我愣住了。

我明明站着一动未动。“我没有……”“你还敢狡辩！”苏曼云的声音愈发尖锐，

“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一个穷教书的，看到这么贵重的东西，心生嫉妒，就故意毁了它！

”我百口莫辩，脸色惨白。就在这时，傅承舟走了过来。我下意识地看向他，

希望他能为我说一句话。哪怕只有一个眼神。然而，他只是冷冷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

比冬日的寒冰还要冷。他对苏曼云说：“一只镯子而已，摔了就摔了，何必跟一个下人置气。

”下人。他又一次，用这个词，将我划分到了和他泾渭分明的世界。他没有为我辩解，

甚至连一句质问都没有。他默认了苏曼云的指责。苏曼云得意地看了我一眼，

随即又做出委屈的样子，靠在傅承舟身上：“承舟，你不知道，

这可是我母亲留给我的遗物……我不是心疼镯子，我只是……只是觉得沈**的心思，

太歹毒了。”“好了。”傅承舟不耐烦地打断她，然后转向我，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

“去账房领三个月的薪水，然后，滚出帅府。”“我傅家，容不下手脚不干净，

心思歹毒的人。”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将我刚刚燃起的那点星火，砸得灰飞烟灭。我看着他，看着他那张冷酷无情的脸，

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沈听澜啊沈听澜，你真是天底下最可笑的傻瓜。

你以为他有那么一点点不同，你以为你窥见了他冰山下的温柔。原来，都只是你的一厢情愿。

在他眼里，你和其他人，没有任何区别。你只是一个随时可以丢弃的、卑贱的下人。

我没有再做任何辩解。我对着他，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我转过身，挺直了脊梁，

在所有人同情、鄙夷、幸灾乐祸的目光中，一步一步，

走出了那座流光溢彩、却让我感到窒息的宴会厅。3宴会风波我带着母亲，离开了帅府。

那种羞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心里。我发誓，这一生，再也不要和傅承舟，

那个冷酷无情的男人，有任何交集。温景初医生，在我最狼狈的时候，

再一次向我伸出了援手。他帮我在城南租了一间小小的院子，又介绍我去一所女子中学教书。

日子虽然清贫，但远离了帅府的是是非非，我的心，反而获得了久违的安宁。母亲的病，

在他的精心治疗下，也渐渐有了起色。温景初时常会来看我们，有时带着一些稀缺的西药，

有时提着一篮子新鲜的水果。他从不提帅府的事，也从不问我过得好不好，

只是用他那如春风般的温柔，默默地治愈着我的伤口。我的生活，似乎正在慢慢地，

回到它本应有的轨道上。只是，我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角落里，有一双眼睛，

始终在注视着我。每个深夜，当我伏案备课时，远处街角的阴影里，

总会停着一辆黑色的、不起眼的福特轿车。车里，傅承舟的副官，会将一份详细的报告，

交到他的手上。“报告傅帅，沈**今天一切正常。上午去了学校，

下午陪她母亲在院子里晒了太阳。只是……她最近似乎清瘦了不少。

”傅承舟坐在后座的黑暗中，指尖的香烟明明灭灭。他沉默地听着，一言不发。“还有，

前两天有几个地痞，想去骚扰沈**，已经被我们的人‘处理’掉了。另外，

温医生为老夫人购买的那批盘尼西林，市面上已经断货了，是我动用军方的渠道，

从海外匿名运过来的。”副官说完，小心翼翼地看着后视镜里，

那张隐藏在阴影中的、棱角分明的脸。他跟了傅承舟十年，从未见过他如此在意一个女人。

在意到，要用最伤人的方式将她推开，却又在背后，为她铺平所有的道路。“知道了。

”良久，傅承舟才从喉咙里，挤出沙哑的两个字。“她……看起来，过得还好吗？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很好。”副官回答道，“和温医生在一起的时候，

沈**……笑得很开心。”傅承舟夹着烟的手，猛地一颤，烟灰掉落，烫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却恍若未觉。“好……就好。”他的声音，充满了疲惫。车窗外，万家灯火，

没有一盏是属于他的。这样的暗中守护，持续了很久。我对此，一无所知。

我只是偶尔会觉得奇怪，为什么母亲的药总能准时买到？

为什么家门口那几个总爱惹是生非的混混，忽然就销声匿迹了？我将这一切，

都归功于温景出的帮助。我对他的感激，也与日俱增。这天，是温景初的生日。

他邀请我和母亲，去他家里吃饭。他的家，和他的人一样，干净、温暖、充满了书卷气。

他的父母，是和蔼可亲的知识分子，他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善意和喜爱。饭桌上，

他们聊着海外的趣闻，聊着新派的诗歌，其乐融融。我坐在他们中间，

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我觉得，这，或许才是我本应拥有的人生。

安宁、平静，没有阴谋，没有杀戮。然而，我没有看到。在窗外那条安静的街道上，

一辆黑色的、再熟悉不过的军用轿车，缓缓地驶过。车里的傅承舟，

刚刚结束了一场血腥的火拼，身上还带着硝烟的味道。他鬼使神差地，

让司机将车开到了这里。他隔着一条街，看到了那扇窗里，透出的温暖的、橘黄色的灯光。

他看到了，灯光下，我那张带着明媚笑容的脸。他看到，温景初温柔地为我夹菜。他看到，

温景初的母亲，慈爱地拉着我的手，仿佛在看未来的儿媳。他的心，像被一只淬了毒的手，

狠狠地揪住了，疼得无法呼吸。嫉妒，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五脏六腑。但他最终，

却露出了一丝惨然的、解脱的笑容。他觉得自己，做对了。他这个活在地狱里的人，

就不该去染指那片属于天堂的光。他亲手将她推开了，

推向了那个本就属于她的、光明的世界。她，果然过得更幸福了。他疲惫地靠在后座上，

对副官说：“回去吧。”而我，在送走温家父母后，不经意地一瞥，也看到了街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