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语嫣盯着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手指悬在接听键上方，一时忘了动作。

周予宸。

这个名字在屏幕上跳动得刺眼。距离生日聚会那晚已经过去一周，她本以为那短暂的交谈不过是社交场合的客套，就像她哥哥那些朋友偶尔表现出的“关心小妹”一样，转头就会忘记。

手机震动第五下时，她终于按下接听键。

“语嫣？”电话那头的声音比记忆中更加低沉，电流也没能削弱那份独特的质感。

“予宸哥？”她下意识用上了小时候的称呼，立刻又后悔得想咬掉舌头。太幼稚了，她现在可是专业设计师。

“抱歉突然联系你。”周予宸的声音带着些许正式，“周氏集团有个项目，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语嫣握紧了手机：“项目？”

“我们旗下的君悦酒店系列准备为VIP客户定制一批艺术品级珠宝作为赠礼。我看了你的获奖作品，风格很符合我们的需求。”

语嫣眨了眨眼。君悦酒店是亚洲顶级奢华酒店品牌，能为其设计珠宝是多少设计师梦寐以求的机会。

“这……太突然了。”她努力控制声音不要发抖，“为什么是我？”

电话那头短暂沉默。

“因为你的设计足够出色。”周予宸的回答简洁有力，“当然，如果你有顾虑，可以先了解一下项目详情再做决定。”

语嫣咬了咬下唇。理智告诉她应该问清楚合约细节、设计方向、预算规模，但心跳声太吵，吵得她无法思考。

“好。”她听见自己说，“什么时候方便详谈？”

“明天上午十点，周氏大厦28楼会议室，可以吗？”

“没问题。”

挂断电话后，语嫣把脸埋进双手。她应该为获得重要商业机会而兴奋，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却是电话里那个男人呼吸的节奏。

“冷静，程语嫣。”她对自己说，“这只是工作。”

第二天九点四十五分，语嫣站在周氏大厦一楼大厅，仰头望着挑高的穹顶。阳光透过玻璃幕墙洒落，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西装革履的精英们步履匆匆。

她今天特意穿了藏青色套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挽起，珍珠耳钉是唯一的装饰。这是她在米兰学会的——女性设计师要想被认真对待，必须比男性同行更加专业。

“程**？”

语嫣转身，看见一位戴金丝眼镜的年轻男子向她走来。

“我是陈默，周总的特助。周总临时有个电话会议，让我先带您上去。”

电梯直达28楼，陈默将她引入一间宽敞的会议室。落地窗外，城市天际线尽收眼底。

“周总马上就到。您想喝点什么？咖啡、茶，或者果汁？”

“黑咖啡，谢谢。”

陈默刚离开，语嫣立刻走到窗前做了个深呼吸。米兰的毕业答辩都没让她这么紧张过。她打开公文包，再次检查带来的作品集和企划案是否齐全。

“抱歉让你久等。”

低沉的嗓音从门口传来，语嫣转身，看见周予宸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会议室。他今天穿了深灰色三件套西装，衬衫领口挺括，没打领带，整个人散发着不刻意的精英气质。

“刚到不久。”语嫣强迫自己保持职业微笑。

周予宸在她对面坐下，陈默随后端着咖啡进来，放在语嫣面前。

“开始之前，”周予宸突然说，“我想先确认一件事。”

语嫣握紧了咖啡杯。

“今天是周氏集团与独立设计师程语嫣的商业会谈，”他的目光直视她，“不是予宸哥和程家小妹的聚会。所以，请把我当成普通客户。”

语嫣愣了一下，随即领会他的用意。他是在告诉她，这次合作不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而是对她专业能力的认可。

紧绷的肩膀不知不觉放松下来，她放下咖啡杯，从公文包中取出一个皮质文件夹。

“明白了，周总。这是我的作品集和初步构思，请您过目。”

接下来的两小时，会议室里的气氛逐渐从拘谨变为热烈。语嫣讲解她为酒店VIP设计的三个系列方案，周予宸时而提问，时而记录，专业而专注。

“这个设计很有意思。”他指着其中一张草图说，“将酒店建筑轮廓融入吊坠，既体现品牌辨识度，又不失艺术性。”

语嫣眼睛一亮：“正是我想表达的。珠宝不该只是装饰品，而应该是可佩戴的艺术，同时承载情感与记忆。”

“艺术与商业并非对立面。”周予宸微微颔首，“好的设计能在两者间找到平衡点。”

这句话直击语嫣内心。在米兰时，教授们总是强调艺术的纯粹性，而商业客户又往往只关注市场反应。很少有人像周予宸这样，一语道破她一直在探索的中庸之道。

“如果确定合作，”周予宸翻开合约草案，“我们希望能获得这个系列的独家设计权，首批定制200件，预算在这个范围内。”

他推过来一张纸，上面的数字让语嫣差点呛到咖啡——比她预期的多出三成。

“这……很慷慨。”她谨慎地说。

“周氏只与最好的合作伙伴共事。”周予宸唇角微扬，“当然，质量必须严格把控。每件作品都需要你的亲笔签名证书。”

谈判持续到中午，双方初步达成一致。当语嫣在备忘录上签下名字时，她恍惚觉得有些不真实——不是因为获得了大项目，而是因为对面那个运筹帷幄的商业精英，与她记忆中哥哥那个沉默寡言的朋友判若两人。

“合作愉快，程设计师。”周予宸起身，向她伸出手。

“合作愉快，周总。”语嫣握住他的手，掌心相触的瞬间，一丝电流般的触感从指尖蔓延。

陈默适时出现，送语嫣离开。电梯门关上前，她看见周予宸仍站在会议室门口，目光深沉地注视着她。

刚走出周氏大厦，语嫣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怎么样？”程昱的声音震得她耳膜发疼，“听说周予宸那小子找你谈合作了？”

语嫣翻了个白眼：“哥哥，你的消息也太灵通了。”

“整个周氏高层都在议论，总裁亲自找了个新人设计师合作，我能不知道吗？”程昱顿了顿，“他没……为难你吧？”

“为难？”语嫣哭笑不得，“这是正经商业合作，他给我开的价格比市场价高30%。”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

“总之，小心点。”程昱最后说，“那家伙在商场上出了名的老谋深算，别被卖了还帮他数钱。”

语嫣正想反驳，电话里突然传来另一个声音——显然是程昱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键。

“程大律师就这么评价老朋友？”周予宸的声音近在咫尺，“放心，我对**妹绝对‘公事公办’。”

语嫣的脸瞬间烧了起来。他听见了多少？

“周予宸！”程昱的声音陡然提高，“我警告你——”

“信号不好，先挂了！”语嫣迅速切断通话，抬头对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的周予宸。

阳光下，他的轮廓格外分明，眼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抱歉，不是有意偷听。”他毫无歉意地说，“刚好出来吃午饭，看到你还在。”

语嫣攥紧手机：“我哥他……有点保护过度。”

“理解。”周予宸点点头，“如果我有这么优秀的妹妹，也会紧张。”

这句话让语嫣心跳漏了半拍。优秀——这是今天他第二次用这个词形容她。

“要一起吃午饭吗？”周予宸突然问，“附近有家不错的意大利餐厅，你刚从米兰回来，可以评价下是否正宗。”

语嫣张了张嘴，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但嘴巴却自作主张：“好啊。”

周予宸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语嫣跟上他的步伐，突然意识到，从今天起，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彻底改变了。

不再是哥哥的朋友和小妹，而是合作伙伴。

或许，还有更多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