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我是临安第一琴妓惜音，被盐运巨商沈修竹囚于金屋，为他算计，因他家破，

替他受辱，最终为护唯一的知己，饮下毒酒，尸骨无存。再睁眼，我回到六岁，

还是那个被族亲踩在泥里的孤女。沈修竹，这一世，我不躲了。你不是爱我入骨吗？

我要你亲手将我捧上神坛，再让你，连同你的家族、你的爱、你的悔，

一并坠入我为你掘好的坟墓。身入临安，不为奴。这一次，我为阎罗。1我死而复生，

在双手被粗麻绳磨得血肉模糊的剧痛中。不是车祸后冰冷的ICU，而是古代临安，

一间漏雨的柴房。鼻腔里全是霉味和腐烂木头的酸气，

外面一个尖酸的女人声音在骂：“小贱蹄子还敢跑！打断她的腿，看她还怎么跑！”我没动。

我躺在湿冷的茅草上，静静地听着。脑子里，二十年的记忆像一锅滚开的沸油，

炸得我神魂都在抽搐。我是苏晚，国内顶尖的古琴修复师，

上一秒还在修复一床唐代名琴“九霄环佩”，下一秒，就在这里。不，不对。我也是惜音。

那个被族中管事丁氏虐待，六岁时因逃跑被活活打死，高烧不退，

才让苏晚的魂魄占了身子的小孤女。我也是那个在临安“倚翠楼”里，

凭一手绝妙琴技名动江南，最终被盐运巨商沈修竹看中，囚于别院，尝尽爱恨，

最终为保护唯一的知己萧朗，饮下鹤顶红，肠穿肚烂而死的，临安第一琴妓。我回来了。

不是穿越，是重生。回到了我上一世所有悲剧的起点。“小灾星，醒了就给老娘滚出来！

”柴房的破门被人一脚踹开，一个穿着粗布裙的肥胖妇人，是丁氏，

她手里拎着一根浸了水的藤条，看我的眼神像看一坨死肉。我用手肘撑起身子，

这具六岁的身体瘦得像根柴禾，风一吹就倒。我看着她，没说话。上一世，我怕她，

怕得要死。这一世，我看着她，心里只有一片冰冷的死寂。丁氏，我记得你，

你为了几两碎银，把我卖进了倚翠楼。后来你儿子豪赌，欠了沈修竹的钱，

你又舔着脸来求我，被我赶了出去。最后，你儿子被人砍了手脚，你哭瞎了眼，

冻死在临安的某个冬夜。很好。这一世，我会让你死得更早一点，也更惨一点。“哑巴了？！

”丁氏见我不动，藤条劈头盖脸地抽下来。我没躲，任由那藤条带着风声，

狠狠砸在我的背上。皮肉瞬间裂开，**辣的疼。但我没吭声。疼？这点疼算什么？

比得上沈修竹因为嫉妒，用烧红的火钳烫在我小腿上的疼吗？比得上他为了逼我服软，

把我唯一的知己萧朗的尸骨扔在我面前的疼吗？比得上鹤顶红烧穿我五脏六腑的疼吗？

丁氏见我一声不吭，只是用一双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她，反而有点发毛。“你个小畜生，

瞪什么瞪！”她骂着，又抽了两下，见我还是死鱼一样，才啐了口唾沫，

把一碗已经馊掉的饭扔在地上：“吃了！吃完去给我跪在院子里的碎石上！跪到我满意为止！

”门又被关上了。我慢慢爬过去，抓起碗里已经结块的馊饭，塞进嘴里。馊的，酸的，

刺嗓子。可我必须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把那些曾经加诸在我身上的一切，

百倍、千倍地还回去。沈修竹。我嚼着馊饭，嘴里泛起血腥味。我回来了。你准备好，

迎接你的报应了吗？2丁氏的虐待变本加厉。馊饭是常态，跪碎石更是家常便饭。

我的膝盖上，旧的血痂叠着新的伤口，血肉模糊，烂得不成样子。体弱的堂兄来看过我一次，

他比我大三岁，眼里含着泪，塞给我一个干硬的窝头。我没要。“哥，你护不住我的。

”我看着他苍白的脸，平静地说。上一世，他就是为了护我，和丁氏争执，

被那个泼妇一把推下台阶，磕破了脑袋，没救回来。他是我在这世上，除了萧朗之外，

唯一给过我温暖的人。所以这一世，我不能再让他为我死了。半年后，我七岁，

膝盖上的伤终于好了，能走了。丁氏看我还能活蹦乱跳，眼里的厌恶更深。

她扔给我几个铜板，吼道：“去南市，买一匹最粗的麻布！找不回来，就别回来了！”南市，

离这里足有五里地。她就是要折腾我。我捏着铜板，一瘸一拐地走出那个破院子。

临安的街市，一如我记忆中的人声鼎沸。我没有去南市。我知道，今天，我会在这里，

遇到我一生的劫，也是我此生的猎物。沈修竹。我站在街角，看着人来人往。

大多是贩夫走卒，满面风霜。直到那个少年出现。白衣胜雪，气质清冷，十二三岁的年纪，

眉眼已经有了日后的俊俏轮廓。上一世，我看到他，像看到黑暗里唯一的光，

傻乎乎地跑上去，乞求一点温暖。这一世，我看到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翻滚。就是这张脸，

曾在我耳边说着最温柔的情话，也曾因为我忤逆他，一巴掌将我扇得口鼻流血。我走过去，

在他面前站定。他身后那个叫“福安”的家仆立刻警惕地挡在我身前，

呵斥道：“哪来的小叫花子！滚开！”沈修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

我穿着打满补丁的破烂衣衫，头发枯黄，脸上还有丁氏打的指痕。他眼里闪过一丝不耐，

但良好的教养让他没有失礼，只是微微别过头，声音疏离而周全：“福安，别这样。小妹妹，

有事吗？”我看着他，不说话。我就是要让他记住我这副样子。记住他高高在上，

而我卑贱如泥。“你……”他似乎被我看得有些不自在。我咧开嘴，露出一个笑，

牙齿因为长期营养不良，黄黄的。我伸出脏兮兮的手，

指着他腰间挂着的一块上好的和田玉佩，声音沙哑：“这个，能给我吗？”所有人都愣住了。

福安气得脸都绿了：“你这小乞丐疯了？！我们少爷的玉佩也是你能要的？

”沈修竹也皱起了眉，眼里的那点伪装的温和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嫌恶。这就对了。

这才是你，沈修竹。对无用之人，连一丝一毫的伪善都吝于给予。我就是要撕开你的面具。

“往前走，南市就在那边。”他冷冷丢下一句，不再看我，转身就走。“站住！

”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他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我一字一句，清晰地，

大声地喊：“你记住了！我叫苏晚！住在城西烂瓦巷第三户！今天你要了我的命，来日，

我必百倍奉还！”恨。我心里只有恨。我就是要让他记住我，用最不堪，最疯癫的方式。

福安气得要冲过来打我，被沈修竹拦住了。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

像是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子。然后，他带着人，快步离开了。我站在原地，冷冷地笑。

沈修竹，我们的第一局，开始了。3我当然知道，我那番话会带来什么后果。街坊的嘴，

比临安城的风还快。傍晚，丁氏就知道了。她把我拖进院子，用最粗的藤条，一下一下，

狠狠地抽在我身上。“小**！你敢在外面败坏我们家的名声！还敢威胁沈家小少爷！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灾星！”血珠子从破烂的衣衫里渗出来，黏在身上，又痒又痛。

我咬着牙，一声不吭。堂兄冲出来，哭着抱住丁氏的腿：“婶娘！别打了！会打死她的！

求求你了！”“滚开！”丁氏一脚踹开他，“这个家就是被她克的！克死爹娘，

现在还要来克我们！”她打得更凶了。我趴在地上，透过模糊的血色，

看到堂兄又一次扑了上去，想抢她手里的藤条。“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丁氏被激怒了，

她扔了藤条，疯了一样去推堂兄。堂兄本就体弱，被她狠狠一推，整个人向后倒去，

后脑勺直直地撞在了院子里的石阶上。“咚”的一声闷响。世界安静了。堂兄躺在那里，

后脑流出的血，在青石板上，慢慢洇开一朵暗红色的花。丁氏吓傻了。我慢慢地，

从地上爬起来。我知道，时机到了。“杀人了……”我用尽全身力气，冲着院子外面，

凄厉地喊，“丁氏杀人了——！”4堂兄死了。不是上一世那样，悄无声息地病死，

而是被丁氏“失手”推下台阶，当着半条街邻居的面，撞死的。丁氏被官府的人带走了。

虽然最后只判了个过失杀人，关了几年，但她出来的时候，家已经没了，儿子也跑了。

她成了个疯疯癫癲的乞丐，没过两年，就死在了某个冬天的雪地里。比上一世，早了十年。

这是我送她的第一份大礼。我成了彻底的孤女，被官府送进了临安的“慈幼局”。

我没在那里待多久。七岁的我，已经有了上一世二十几岁的心智。我知道，

慈幼局不是我的出路。我要去的地方，是倚翠楼。只有那里，才能让我最快地积攒力量，

也只有那里，才能让我再次，名正言顺地站到沈修竹的面前。我用一根偷偷磨尖的簪子，

划破了手指，用血，在一块破布上，写了一首琴曲的谱子。那是我上一世，

在被沈修竹囚禁时，自己谱的曲子，叫《囚凰》。我托一个来慈幼局送菜的杂役，

把这块血布，送到了倚翠楼楼主，锦娘的手上。我赌她识货。我赌对了。三天后，

一顶青呢小轿，停在了慈幼局门口。锦娘亲自来了。她三十多岁，风韵犹存，看我的眼神，

充满了探究和审视。“你就是苏晚？”我点点头。“这曲子，是你写的？”我再次点头。

她笑了，那笑里带着商人的精明：“你想要什么？”“我要进倚翠楼。”我看着她，

一字一句，“您教我琴，我为您赚钱。我只有一个要求，在我及笄之前，不接客。

”锦娘眼里的欣赏更浓了。“好个有风骨的小丫头。”她伸出手，摸了摸我的头，

“跟我走吧。从今天起，你就叫‘惜音’。”惜音。我又成了惜音。只是这一次，

不再是为了活下去而弹琴。是为了复仇。5进了倚翠楼，我成了锦娘的关门弟子。

我拼了命地学琴。我本就有上一世的底子，加上这一世从地狱里爬出来的狠劲，我的琴技，

一日千里。锦娘看我的眼神，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震惊，最后是狂喜。她知道，

她捡到宝了。她对我很好，给我吃穿，请最好的先生教我读书写字。她是个商人，

她在我身上投资，而我，是她最值得的商品。我不在乎。我只要她给我一个平台，

一个能让整个临安城都听到我琴声的平台。十三岁那年，我第一次登台。一曲《广陵散》，

技惊四座。那晚之后，倚翠楼的“惜音姑娘”，成了临安城里，

文人雅士们最津津乐道的话题。他们说我琴声里有杀伐气，有金戈铁马，不像个女儿家。

他们不知道，我的琴，本就是为杀人而弹。锦娘劝我，性子不要那么冷，

要学着对客人们笑一笑，早日寻个好依靠。我只是摇头：“锦娘，我不信情爱，

只想与琴为伴。”她叹气，说我性子太刚，容易折。她不知道，我已经折过一次了，

碎得捡都捡不起来。现在这副身躯，是淬了毒的铁，硬得很。十四岁那年，

我又见到了沈修竹。在倚翠楼最雅致的“风月阁”里。他已经是翩翩公子，

临安盐运巨商沈家的独子，风头无两。他和他那群狐朋狗友，掷千金，只为听我弹一曲。

他坐在主位，手里把玩着一枚玉佩，眉眼疏离，带着上位者的矜贵。他早就不记得，

七年前那个在街角拦住他，疯言疯语的小乞丐了。无妨。我会让他想起来的。他的朋友起哄，

问我：“惜音姑娘，我们这几位，你最中意哪一个啊？”上一世，我说了“最喜欢我自己”。

这一世，我抱着琴，目光越过他们，直直地落在沈修竹身上，淡淡地说：“我谁也看不上。

”满座哗然。沈修竹的朋友脸色都变了。他却像是来了兴趣，抬眼看我：“为何？

”我看着他，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们，不配。”6那一晚，沈修竹没有动怒。

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有被冒犯的愠怒，

但更多的是一种猎人看到有趣猎物的兴味。他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句话：“惜音姑娘，

你的琴，很好。你的脾气，比你的琴，更有意思。”我知道，鱼上钩了。从那以后，

他成了倚翠楼的常客。他每次来，都只点我。他不碰我，只是坐在那里，听我弹琴，

偶尔与我说几句话。他想驯服我。他以为我是那种欲擒故纵，想抬高身价的寻常风尘女子。

我便也陪他演戏。他问我喜欢什么，我说，喜欢孤本，喜欢名琴。他便搜罗天下的孤本名琴，

送到我的面前。他以为我在乎这些？我在乎的，只是他为了得到这些东西，花了多少钱，

欠了多少人情，得罪了多少同好。他想用金钱和权势砸开我的心防，我便让他砸。砸得越多，

日后他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痛。十八岁那年，机会来了。沈家出事了。因牵涉私盐案，

被朝廷查抄。沈家老爷子被判流放三千里，沈母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没多久就去了。

煊赫一时的沈家，一夜之间，倾覆了。我听到消息的时候，正在抚琴。指下的琴弦，

“铮”的一声，断了。锦娘冲进来，脸色发白：“惜音，沈家倒了！

你那些东西……”我慢慢地，把断掉的琴弦收好。“锦娘，”我看着她，“我要去见他。

”“你疯了！”她抓住我的手，“现在谁还敢跟沈家沾边？你这是去送死！”我挣开她的手，

站起身。“锦娘，有些债，现在不去讨，就晚了。”7我深夜偷跑出倚翠楼，去了沈府旧宅。

昔日门庭若市的巨富之家，此刻只剩下满目疮痍，连看门的下人都跑光了。

我推开虚掩的大门，月光下，我看到他。沈修竹。他一个人，坐在废墟里，

怀里抱着他母亲的牌位，形容枯槁，一身的酒气。上一世，我看到他这副样子，

心疼得无以复加，傻乎乎地拿出自己所有的积蓄去帮他。这一世，我只觉得痛快。我走过去，

站定在他面前。他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茫然地看着我。他已经不认得我了。“你是谁？

”他声音嘶哑。“惜音。”“惜音是谁？”他喃喃自语，又低下头去，“滚，

我没钱给你弹琴了。”我从怀里，拿出那枚玉佩。那是他十二岁那年，挂在腰间的那一块。

后来被我用计，从一个富商手里赢了过来。我把玉佩递到他面前。他看了一眼，

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挥手打开。玉佩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我说了，滚！

”他凶狠地吼道。我没有动。我只是弯下腰，捡起那块玉佩，重新塞进他怀里，

塞在他母亲的牌位旁边。我蹲下来，与他平视，一字一句地说：“沈修竹，君子藏器于身，

待时而动。你若是个男人，就别像条狗一样趴在这里。你爹被流放，你娘病死，

**妹被退了婚，沈家成了全临安的笑话。你就打算这样，死在这里？”他猛地抬头，

死死地盯着我，眼里的恨意，像是要将我生吞活剥。“你懂什么？！”“我懂的比你多。

”我冷冷地看着他，“我懂什么叫从泥里爬出来，什么叫把嚼碎的牙混着血吞下去。

你现在经历的，不过是我六岁时就尝过的滋味。”“你……”“拿着这块玉佩，

”我把玉佩又往他怀里推了推，“去把它当了。换点钱，给你娘买口像样的棺材，给你自己，

买一身干净的衣服。然后，活下去。”“活下去，把你失去的一切，都给我夺回来。

”“因为，”我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你的命，是我的。

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死。”说完，我站起身，转身离去。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