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起哄要我打开江屿送的**包，拉链卡住时抖落一张纸。「当年你亲手撕的婚书，」

他含笑拾起，「我粘了三年。」众人惊叹声里，他手机屏幕忽然亮起置顶消息：「宝宝，

胃疼要揉揉」我认出那粉色卡通头像属于他资助三年的贫困女生。深夜书房，

满地照片飘散如雪：我与江屿在富士山下的初吻，巴厘岛日落里的誓言。

照片背后他钢笔字遒劲：「2020.2.14，此生必娶夏晚。」烟灰缸堆满纸灰，

烧碎的相片边角残留我穿婚纱的笑脸。脚边行李箱张开獠牙，吞没最后一件他的衬衫时，

门锁轻响。「真要毁掉十年吗？」他倚门框问我，尾音浸透酒气，

「当年你说过会生两个孩子。」我拽出衬衫扔向他：「现在给你生孩子的怕另有其人。」

会议室的落地窗外，初冬的雨像被谁打翻了砚台，泼得漫天都是浓稠的灰。

空调暖风沉闷地低吟，也吹不散空气里纸张、电子设备和香水混杂出的黏腻。

数字和线条在投影幕布上跳动，策划组长手指敲着激光笔，声音平得像条冻僵的河。

夏薇端坐在长桌左侧，纤长的睫毛微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疏离的阴影。

咖啡的香气在她手边的白瓷杯口袅袅升腾，然后被中央空调无情地抽走，

只留下杯壁上一点冷雾的湿痕。

“…新季度KPI核心指标聚焦用户下沉市场…”组长的声音隔着一层毛玻璃似的，

模糊地钻进夏薇的耳朵。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滑过搁在腿上的那只包。

爱马仕经典的荔枝纹皮面，柔和却又硬挺的触感，带着顶级皮革特有的矜贵。

樱花粉色的鳄鱼皮提手被她攥得微微有了湿意。**款，上个月江屿飞巴黎回来塞给她的，

轻描淡写的一句“看着衬你”。三年了。从那个他通宵守在她病床前的寒夜开始算起。

“薇薇！哎，到点了到点了！”身边的苏芮用胳膊肘轻轻撞她，挤眉弄眼地压着嗓子提醒。

策划组长已经收拾起了激光笔，会议室里桌椅滑动的轻响和小声的交谈如同潮水般涌起。

下午茶的香气和隐约的咖啡甜腻适时地从门外漫了进来，像一种心照不宣的社交信号。

“薇姐！快来！”刚出会议室，助理小悠就笑嘻嘻地招呼，眼睛亮晶晶地瞄着她腿上那只包，

“赶紧给咱看看那传说中的‘神仙礼物’嘛！”茶水间瞬间被几颗好奇的脑袋围满。

空气里飘浮着新鲜烤松饼和焦糖玛奇朵的甜暖气味。水槽边的绿萝叶子青翠欲滴，

在这片人工的热闹里显出几分事不关己的宁静。“真的是樱花粉鳄鱼啊！我的天，

上次在专柜SA说全球都没几只！”小悠惊叹，手指跃跃欲试又不敢真碰。

行政部的王姐端着咖啡杯笑：“夏总好福气，江总真是十年如一日把人捧手心里。

”夏薇脸上挂着标准的浅笑，那弧度精准得像是用量角器画出来的。她配合着众人，

将那只包放在铺着碎花隔热垫的小圆桌上。柔和的顶灯下，

樱花粉的鳄鱼皮反射着微妙的光泽，一种低调无声的炫耀。“来，开个光！

”苏芮嬉笑着起哄，促狭地眨眨眼，“看看江总除了包，里头还藏了啥情书没有？

”一片善意的哄笑。茶水间的空气仿佛被这种略带八卦的喜悦撑得更满了些。

夏薇唇边的笑意没变，指尖捏住那个带着H字母的硬朗金属小锁扣。“咔哒”一声轻响，

锁扣弹开。拉开拉链的动作本该顺畅丝滑，如同顶级工艺理应展现的那样。偏偏就在这一刻。

指尖传来滞涩的阻力感。很细微，像是上好的丝绸里不小心捻进了一粒微不可察的粗砂。

拉链仿佛被里面什么东西轻微挂住了，卡在距离顶端还有几寸的位置。

她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手下意识加了点力，

带着一种急于摆脱这意外和众人目光的烦闷，手腕往回带了一下。哗啦——！

属拉链强行挣脱障碍时发出的短促而刺耳的撕裂声（就像硬生生扯开一道精美的缝合伤疤），

一小团揉得皱巴巴的米白色纸张，从敞开的包口里突兀地被“抖”了出来。

它在空中划出一道仓皇的抛物线，然后，如同断翅的灰蛾，

轻轻飘落在脚下踩着的那块纯白色、印着浅淡灰纹的长绒地毯上。茶水间的喧嚣和笑意，

如同被一把无形利刃瞬间斩断。空气骤然凝滞、冻结。所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张纸。

不是名片，也不是随手塞的便签。那色泽，那质地，

那种特有的、泛着岁月微黄的纸感……夏薇脸上的血色，如同被骤然抽水的水池，

瞬息褪得干干净净。连嘴唇都失掉了最后一丝粉润，呈现出一种冷硬瓷器般的青白。

她定定地看着地上的纸团，身体几近凝固。那团纸在她眼前膨胀、扭曲，

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无声嘲笑。她认得，烧成灰都认得！一只手，骨节分明，

带着一种从容到近乎刻意的优雅，在她指尖还停留在冰冷的拉链上时，

越过了她和那张纸之间短短的距离，覆盖下来。江屿不知何时来到了茶水间门口。

他身上那件深灰色羊绒大衣还沾着室外清冷的雨气，肩头洇开一小片更深的颜色。

他脸上甚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刚从外面回来遇上热闹的薄薄笑意。男人微微俯身，

手指轻松地捻起那张皱巴巴的纸团。他没有看周围任何人，目光沉静地落在自己手上，

指腹不疾不徐地、甚至带着点奇异的珍重意味，耐心地将纸团一点点展平、抚开。

纸张发出细微清脆的窸窣声。被展开的婚书如同一幅被血重新染过的历史残卷，

狰狞地摊在所有人的视线里。

暗红色的陈旧印痕顽固地穿透陈旧发脆的米色宣纸——那是已经氧化干涸的血迹。

几道深刻的墨线被强行撕扯开裂，

又在边缘处被某种近于透明的、韧性极强的薄胶小心翼翼地重新贴合、修复。

破损的地方如同愈合却留满增生组织的伤口。

在那巨大的、被粗暴撕裂又被笨拙粘合的双喜字下方，

三年前被他亲手写下的名字清晰依旧——“江屿”两个墨色沉郁的字旁，

紧贴着“夏晚”已经褪色的笔迹，像濒死还执着紧扣在一起的手指。

整个茶水间成了一间巨大的静音室。只有空调出风口的微弱嘶鸣。

江屿的目光从那张破碎的婚书抬起，穿过凝固的空气，精准地落在夏薇脸上。

深邃的眼窝里盛着一种她曾经无比熟悉、此刻却感到毛骨悚然的“温柔”。他的声音不高，

却足以刺破死寂，钻进每一个人绷紧的神经里：“晚晚，”那称呼在他唇齿间滚过，

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亲昵，“你当年亲手撕的。”他唇角弯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指尖怜惜般拂过婚书上一道歪歪扭扭的胶痕，补充道，声音很轻，却重如千钧砸在寂静里。

“我粘了三年。”轰——！一股滚烫的恶气猛地顶在夏薇喉咙口！眼前瞬间发黑！

张笼罩着伪善光芒的假面、地毯上繁琐的灰纹……在她扭曲的视野里疯狂旋转、扭曲、变形！

胃里一阵剧烈翻滚，喉咙里泛起浓重的铁锈腥气！粘了三年？哈！粘这张废纸？！那这三年，

是谁在她流产后被无边无际的黑暗吞噬时，躺在她身侧辗转反侧最终发出不耐的叹息？

是谁在她痛定思痛投入创业，深夜对完报表疲惫到家时，

冷冷瞥过她因生理期而苍白的脸却只问一句“明天早餐吃什么”？那些日渐稀少的拥抱，

接吻时明显的敷衍，卧室里最后一道她亲手砌起的沉默壁垒……这日复一日的凌迟，

比当年手术台上刮宫的冷器更加刺骨！他却在众人面前演这一出情深不悔？三年！

她用尽全力去忘记当年撕碎这张契约时那心死的灰烬，用工作把自己浇铸成不会痛的铁人，

他却把这血淋淋的陈年伤口精心装裱，此刻当着所有人的面撕开给她看？为了什么？！

就在夏薇牙根咬碎、指尖冰冷到麻木，

所有血液似乎都冻结在心脏这冰块里的时刻——“嗡…嗡…”短促而清晰的震动声，

不合时宜地在死水般的安静中响起，带着某种被压抑、被放大的存在感。所有人，

包括还攥着那张可笑婚书的江屿，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条件反射般，

转向了声音来源——他随手放在旁边小圆桌上的黑色手机。屏幕亮起。

刺眼的光线在众人聚焦的目光下显得尤为突出。

微信的新消息提示浮窗嚣张地霸占着屏幕中央，粉红色的昵称刺破所有人紧绷的神经。

那是一个夏薇从不知晓的名字——【晴天小猪】（这愚蠢的、近乎幼齿的昵称！

）后面跟着一个显眼的、让人无法忽视的粉色小猪打着滚撒娇的卡通头像。字句清晰，

内容直白、黏腻到令人作呕：【屿哥哥，胃突然好痛，

你教我的法子揉了也没用…[哭哭]】时间显示：几秒钟前发送。

每一个字都像一个滚烫的烙印，狠狠地烙在夏薇的视网膜上，再顺着视神经烧进她的脑子里！

瞬间燎原！“轰隆——！”仿佛天灵盖被无形的巨锤猛力砸穿！颅骨炸裂般的剧痛！

并非幻听，那是她血管里血液被瞬间冰封又被愤怒的熔岩骤然烧爆的炸响！

眼前大片黑红交杂的噪点疯狂闪烁跳跃！“晴天小猪”？

那个顶着粉色小猪撒娇头像的人是谁？胃疼？揉揉？

一个她从未听闻的、娇滴滴喊着“屿哥哥”的名字！而他刚刚做了什么？

用那深情款款的腔调，在展示他对“夏晚”的“情深不渝”？当着所有同事的面？三年婚姻，

一千多个日夜积累起来的、那些早已结痂但从未真正愈合的细小罅隙，

被这句“揉揉”和这个粉色小猪头像，像烧红的铁钎子一样狠狠地捅进去、搅动、再撬开！

所有的疑惑、被敷衍的不满、日渐稀少的温度……瞬间找到了那扭曲黑暗的出口！

这个女孩的信息不是第一次被看见！就在上周，

她在江屿书桌上看到过一枚印着同样粉色小猪图案的钥匙扣！

当时江屿只是漫不经心地说：“哦，公司实习生送的。”实习生？

胃疼需要凌晨找有妇之夫揉揉的实习生？！叫“屿哥哥”的实习生？！

一个更阴冷、更遥远的寒意倏地抓住了夏薇的脚踝，让她浑身不受控制地轻颤起来。

零散的碎片呼啸着撞进她的记忆——那个名字……林小雨？对！是这个名字！

她好像偶尔听江屿提过一两句，似乎是某个他长期匿名资助的贫困大学生？

老家在哪里的山区，成绩不错，考上他们公司所在城市的好大学？

当时她还半开玩笑地说过一句“江总做慈善好认真”，而他只是低头翻文件，

含糊地“嗯”了一声。资助对象？夏薇喉咙滚动了一下，

死死盯着那个粉色的、打着滚的小猪头像。一股巨大的反胃感凶猛地冲上来，

让她不得不狠狠咬住自己的下唇内侧，牙齿深深陷进肉里，

尝到浓烈的血腥味才强行压住那翻江倒海的恶心！

一个名字像毒虫瞬间撕咬她的神经——“林小雨”！

那个江屿用公司慈善项目名义连续资助了三年的贫困大学生！

那个逢年过节都收到江屿亲自挑选昂贵电子产品的女孩！那个微信备注，

竟然是带着波浪号和心形的“宝宝”！她猛地转头！动作快得带起一阵疾风！

生的一丝极其短暂、极其细微的不自然僵硬甚至……那一闪即逝的、类似于被打扰的不耐烦？

还来不及化开，就在夏薇淬了剧毒的冰冷目光扫射过来的瞬间冻结！周围的空气彻底窒息了。

那几十道目光像密密麻麻的芒刺，扎在三个人之间这方寸之地。小悠手里的马克杯僵在半空，

茶水溅出几滴落在手背上都毫无知觉。苏芮脸上的笑容凝固成一张僵硬错愕的面具。

夏薇没再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

只是那双刚刚还因为震惊和巨大的荒谬感而空洞的眼眸里，瞬间聚起了风暴！不再是痛苦，

不再是失望，那是一种被彻底背叛后的……绝对的、燃烧到极致的冰冷和清醒！

如同雪山上万年不化的寒冰被投入了熔炉核心，瞬间汽化升腾成毁灭性的烈焰！

她甚至没有再看那个粉色小猪头像一眼。视线从那张破碎的婚书，

掠过江屿那只握着手机、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手，再移开。没有愤怒的质问，

没有失控的哭喊。夏薇只是抬手，指尖带着无法抑制的、极其细微的颤抖，

却异常沉稳地捏住那樱花粉色鳄鱼皮包光滑冰凉的提手。

另一只手伸向桌面——那只打开包后就一直放在旁边、属于她自己的手机。动作流畅，